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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by张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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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姐姐还问她:“跟那个谁谁谁怎么样了?”

当时饶束嬉皮笑脸道:“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决定在明年结婚!”

姐姐怒吼:“滚!你们还没到婚龄,不能胡来,知不知道!”

饶束笑到呛泪:“提前私定终身嘛,有什么不可以的?”

姐姐叹气:“束束啊,谈恋爱了就不要再那么任性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包容你的任性。知道吗?”

饶束还是笑,只用右手捂住心脏,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都说了,她跟家人讲电话总是很容易哭。可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哭的,真的不想。

那个谁谁谁,是饶束不想提起的谁谁谁。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是以全名去称呼谁谁谁的。

鉴于这个悲剧历史,所以饶束决定,从今往后,对于所有她要付出真心实意的人,她都不能再以全名去称呼人家。

至于这个张修……饶束把他放在唇间反复含啖,最后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称谓来。因为她与他并不熟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叫他“张竹笋”啊,或者“张龟苓”,或者“张林肯”,对了“加缪·张”也行……

把自己喜爱的东西与他捆绑在一起,会不会,就能多喜欢他一点呢?



“不能。”

私人射击场内,丁恪微笑着跟射击教练说:“他的手受不住那么高强度的训练,步·枪对手指力度的要求有多高,伍教练你作为专业人士,不会比我更不清楚。”

听见这话,伍教练望了一眼后面的少年。

少年靠在手·枪射击室外面的墙上,碎发遮额,懒到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但刚刚提出要在结束了手·枪射击练习之后继续去室外的步·枪射击场练习的,也是他。

本来伍教练已经答应了少年,但面前这位丁先生又说不行。

“好吧,”教练转回来跟丁恪说,“那丁先生下周一再带他过来,今天就不练了。”

丁恪点了点头。

教练离开之后,丁恪走到墙边。

张修还歪着身子靠在那里,睫毛低垂,薄唇微抿,看着地面。

“任何康复性训练,我们都要适可而止,”丁恪递了一瓶罐装饮料给他,缓缓道来,“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的,你说对吗,先生?”

张修没说话,也没接那瓶饮料。

他把额角斜斜地抵在墙上,垂下来的睫毛遮住了他的双眸。沉默即倔强。

丁恪叹气,“再说了,下个月你还要去纽约复检,在那之前,不要再让你的手受伤。”

丁恪说着就想伸手去握少年的手,但被他躲开了。

桃花眼微微眯缝了一下,张修背起双手,藏在自己身后。

他站直身,抬眸,眼里是盛开的抗拒和冰冷。

“有话就说话,”他倾前身,凑在丁恪耳边,声音放低,字字清晰,“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记住了吗?”

质感强烈的少年音,却带着明显的警戒意味。张修很少对人如此尖锐,但不代表他不会如此尖锐。

整条廊道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

静默半晌,一直到丁恪说:“记住了,先生。”

“嗯。”张修与他拉开距离,转身往外走,“还有,我不喝有色饮料。”

“好。”丁恪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神情毫无异样,永远是和煦且沉稳的。

经过廊道的垃圾桶时,丁恪把那瓶饮料扔了进去。

“先生,你在学校里一切都还顺利吗?”

“你觉得呢?”张修反问,唇角的弧度似有似无。

“我觉得?”丁恪尚未熟悉这少年的说话方式,时常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丁恪还是笑了笑说:“我觉得的话,先生应付学校课业应该是很轻松的,但难免会有其他方面的小苦恼。对了,你与同学相处还好吗?”

“我不需要与他们相处。”

“那会有人打扰到你么?”

“没人能打扰到我。”他拐了个弯,进了更衣室,进去之前还说了一句:“不管在哪里都没有。”

丁恪在门外等他,琢磨着他上一句话的意思。

从更衣室出来,张修手里多出了一顶白色遮阳帽,以尾指勾着,随性至极的动作。

但丁恪知道他这个习惯绝对不是简单的青少年穿戴习惯。

丁恪想说点什么,最终又没说出来。少年今天已经竖起过一次尖刺了,若再来一次,只会增加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丁恪走的是善解人意的大哥哥路线。

“周三有一场金融交易博览会,先生你要去吗?”

“我相信你看过了我的行程表,”张修把帽子顶在指尖转了转,“所以为什么还要用问句开头?”

短暂的愣怔从丁恪脸上出现又消失,他语气温和:“上一次你在大桥人行道被跟踪,就说明他们仍在监察你。多人的场所,都不太安全,先生,我以为你知道的。”

“当然。”他说。
两人走出射击场正门,张修戴上遮阳帽,帽檐照例压得很低。

丁恪看着他过分纤瘦的身形,看着他白皙得不太真实的后颈皮肤,看着他突兀又孤傲的第七颈椎骨。却始终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

所以,“当然”后面是不是应该还有其他话?少年到底还会不会去看展?

丁恪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加快了步伐,上前帮少年打开后排车门,直到这时才听到他的下一句话。

“刚才我认真思考了,但还是不太明白你们的具体职责,”张修站在车门前,一手扶着车顶,“不如你给我说一下?”

“嗯?”这是丁恪第无数次跟不上这个少年的思维方式。

少年眯眼,好像受不了过于刺眼的光线一样,他侧转脸,问:“保障我的人身安全——这一项算不算你们的职责?”

丁恪皱了皱眉,“当然算了,先生。”

“所以,”张修跨进车后座,“如果我依然要像个世界级通·缉犯一样生活着,你们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丁恪终于听懂了少年的意思,但他的脸色却再也保持不了和煦沉稳,“明白了,先生。”

“那就好。”

后座上的人摘下遮阳帽,找出眼罩戴上,从额头往下拉,完全遮住了那双桃花眼。

丁恪从车内后视镜看他,见他已经靠着座位在闭目养神。戴着眼罩的时候,他那张脸只剩下半个巴掌大小。

太瘦了。丁恪无声叹气。



“《第七届中国(广州)国际金融交易·博览会参观指引手册》,六月二十号……”

刚吃完午饭,拎着一盒龟苓膏,饶束站在学校宣传栏边上,低头看着期刊架上面的手册标题。

这种博览会是不是在广州国际会展中心里头举办的?默念了一边标题之后,她首先思索的,是这个问题。

那是在华南大桥的另一端吧。

“饶束,你想去参加这个啊?”室友的声音。

饶束转头,看见两个室友从她身边经过,她们应该也刚吃晚饭。

但没等她回答,另一个室友指着她手里的小盒子,“你买的什么?又是龟苓膏吗?”

“是啊。”饶束笑,右手还撑着一把淡蓝色的遮阳伞。

“天天吃,你不腻啊?”

“不会呀,天气热,吃这个正好……”饶束随口胡扯,“嗯……润喉。”

两个室友笑着继续往宿舍楼方向走,没一会儿,她们又折了回来。

“哎,饶束,你带寝室钥匙了吗?”

“你们又没带呀?”饶束眉眼弯弯,从右手尾指上取下钥匙扣,递过去,“给。”

“谢谢啊。”

“以后记得要带呀。”

“好好好。”室友的声音淹没在来来去去的大学生中。

整个寝室里,饶束是唯一一个从来不会忘带钥匙的人。其他三位室友或多或少都忘记过。

尾指空荡荡,有点不习惯。饶束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握着伞柄的手。

她撑伞的时候,总是把钥匙吊在自己的手指上,她感觉这样很酷,而且像有个伴一样。

饶束再看了一会儿宣传栏,走的时候顺手带走了一本博览会参观手册。

第6章



灯光交错,人声鼎沸,又是一次落幕。

国际会展中心b区,第一天的金融考察对接专场结束。

参展商的名额都是在六月上旬就确定好的,但总有一些例外。毕竟当今世界不是一个真正的无特·权世界。

张修太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了。

洗手间,他在电话里对着特助丁恪轻笑,“不用来接我,我想散步回去。”

“可是先生……”丁恪正开着车,欲言又止,“你从那里回来,就一定要经过华南大桥,我怕又……”

“那就让司机过来接我,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少年把手机夹在左肩和左耳之间,声线清冽。

他的双手放在冷水流之下,柔柔缓缓地洗着手。

丁恪说:“司机毕竟只是司机,他无法处理突发情况,先生你——”

“丁助理,”他打断丁恪的话,看着洗手间的镜子,说,“我以为我已经吩咐得很简单易懂了,你确定你还要质疑下去?”

好长的静默。

简直是死寂。

自来水从张修那白皙细嫩的双手手背滑过。一遍又一遍,他不厌其烦地洗着自己的手。

“好的,先生。”电话里头,丁恪的声音压抑得有点不寻常,像哽着什么似的,他说:“我让司机过去接你,在那之前,你尽量不要离开我们的保护范围,好吗,先生?”

张修关掉自来水开关,抬起眼眸,歪着头听电话里的声音,看着镜子里自己唇角略冷的笑意。

等丁恪说完,他什么都没回应,直接切断了通话。

烘干双手,他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对着镜子,用指尖拨开自己的额前碎发,露出完整的眉眼,反手往后,戴上卫衣连帽。然后才走出男士洗手间。

展馆区域内人来人往,正是热闹的都市晚间时分。

都说,生活里的幸福和快乐总是来自于不经意之间。

但在张修的生活里,已经很久没有什么所谓不经意的幸福和快乐了,只有无尽又周密的防备和规避。以至于到了现在,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任何外人的介入都会让张修觉得不自在,像丁恪那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介入方式更是直接引起他的反感。

他双手插兜,深蓝色薄风衣的连帽遮挡住眉目,只露出鼻梁及以下的部位。

他垂着眼帘,穿越人来人往的架空层廊道。

灯光明亮,他的唇色偏红,衬着白皙肤色,不看眼睛和鼻梁的时候,别人很难分辨他的性别。

而有的人更过分,直接就把他认成女孩子,且不止一次。比如,这样的……

“张校花!”某一花衬衫男士从旁边休息室冲出来,“你往哪里走呢?”

张修充耳不闻,就差没干脆点塞上耳机了。

这人是于尽,一个比较聒噪的深圳富二代,但他的聒噪属性可能仅限于熟人之间。张修跟于尽相识在几个月前,目前而言彼此算得上半个朋友。

于尽是被主办方邀请来参展的,一个礼拜之前就嚷着说要来都来了,要跟张修在广州逛逛。显得像是没来过广州一样。

没得到少年的搭理,于尽追上来,“不是,我俩顺路啊,你不跟我一起?”

“我有事,”张修插着兜继续走,“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

“这年头谁特么会去看手机短信?”于尽走在他旁边,“怎么没打个电话呢?要是我没看到你,我岂不是要在这里等上几个小时?”

张修想笑,“到时你不会打电话问我?”

“好像也是。”于尽点头,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妈的,真二。

张修也真笑了。轻轻的,唇角往上勾着,红与白相得益彰,绽放出一种独特的色调和吸引力。



惊心动魄。

这是饶束第一次看见张姓少年的笑容。

此时她还未曾看过他的双眼,却于他唇畔的弧度中预见到他应是拥有一双清澈干净之眼眸的人,并在余生也坚定而偏执地如此认为。

尽管,也许,他并不是双眼清澈又干净的人。

饶束也在会展中心b区待了一天了,但她只是来提前踩点的,因为博览会第一天是谢绝观众参观的,明天才正式开放。

手里拿着一本参观手册,她站在这灯光明亮的廊道里,地板、墙壁、天花板,还有她的瞳孔,无一不倒映出那少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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