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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by赫连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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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弓石对准了他。

守城把总是他相识。

上前来一把抱住他,挡住大半箭头。

低声问:“九爷,出了何事”

木奕珩的人马出城时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这会汇聚在一起,势力惊人,若威武侯在,怕是要直接动用宛平驻军在后夹围,先缴获下再严审。

木奕珩丢下龙禁尉的牌子,嘴唇一勾,拱手道:“王兄信得过木某,便请开城。我是皇家禁卫,我能作甚奉命办差,是日归城。”

那把总十分为难,正欲再说,木奕珩不动声色钳住他手臂,阴恻恻道:“王兄,我袖中,有暗器。吩咐开城门,来日我们还是兄弟。”

把总变了脸色,想挣,挣不脱,木奕珩手似铁钳,恐怖至极。

他当然想呼救。可他没信心,是他手底下人的箭矢快,还是木奕珩动手快。木奕珩距他更近。他还是不冒险吧

把总哭丧着脸,暗恨自己运气不济。今日本不是他当值,临时替了旁人一晚,不想就遇到这种事。

把总挥了挥手,哑声道:“开门放行”

城门大开。

木奕珩的人涌入进来。

张勇骑马远远缀在后面。他想劝。可他知道,事关林云暖,谁劝都没用。

公子爷这回,要惹大乱子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直跨长街。

夜巡城防被惊动,各处紧急戒备。

西城门把总咬牙点了信号,呼应城内戒严。

木奕珩的人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在直打哆嗦的巡防营大帽子兵卫跟随下,穿过半个城池,于黎明时分,到达临川王别苑。

这种规模的军队靠近,临川王不可能还睡得着。

早早有人飞报于他,集结阖府力量准备应敌。

万万想不到,坐在他王府石狮子边上的,是木奕珩。

淡紫的晨霭中,木奕珩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的两只眼睛没有半点光彩,黑眼圈大大的印在上面。

嘴唇干裂,崩开细小的伤口。血已凝固,染了灰尘,看似像颗痣,点缀在发白的唇上。

临川王怒不可遏。

木奕珩简直不识抬举

可当着人面,他只得强吞怒火,用一贯礼贤下士的和蔼面容,微笑道:“奕珩这是何意”

木奕珩终于抬眼,看向临川王。

他拱拱手,声音沙哑难听。

“王爷,无意冒犯。我想求见王妃和郡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临川王深吸口气,暗暗咬牙,嘴角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求见王妃和郡主用兵马逼见

可有将他这个堂堂亲王放在眼里

第91章 第 91 章

“奕珩,你现在回去, 我还可当无事发生。ot

临川王眸中乌云浓重, 他与木奕珩缘分匪浅, 木奕珩多次为他冲锋陷阵。此番他遭皇帝猜忌,险些被断了前路, 也是木奕珩坚定不移地站在他那一边, 提醒他先加防范。

木奕珩的身世, 也注定他此生不会碌碌无为, 只要他想, 必有冲天的机会。心狠手辣, 能屈能伸,能忍人所不能,这样的人,要么收服在身边为己所用,要么斩草除根

木奕珩笑了下。

“我也不想与王爷冲突。王爷请王妃和郡主出来,告知那人下落,我便走。”

临川王眼睛眯了眯,几番欲震怒。

他目视下方纷乱的人群, 巡防营缩头缩脑在后方, 两侧也有城中各营前来支应。

木奕珩若是抵死要与他拼,讨不到好去。

这厮简直是寻死。

大摇大摆, 光天化日下集结私人兵力强闯王府, 这行为正是寻死

木奕珩死便罢了, 可过去用尽的心血, 便要随之付之东流。卫国公接掌了威武侯多少暗中的势力,他还未探清楚。

木文远甘于退避朝堂,谋的是什么,他还没查明。

怎甘心因这混账小子的一时冲动而叫一切化为乌有

如今临川王手上的兵力已经大不如前,朝廷收回他手上的虎符,没有卫国公的势力支应,他靠什么再度艰险

临川王瞳孔微缩,拍了拍木奕珩的肩膀。

“奕珩,叫这些人候着,你随我进来”

临川王率先走进大门,侧眸过来,等木奕珩跟上。

临川王指着内院方向:“本王一心提拔于你,栽培于你,甚至不惜将女儿唉罢了本王准你,你自己去找能在本王府内找到你要的人,本王必会给你交代。可你若找不到你待如何”

木奕珩抿了抿嘴唇,失神的眸子倒映着临川王的影子,他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生气。

“找不到她我把这条命赔了便是”

走了十来日,车速极快。

钰哥儿觉着新奇,一路精神抖擞,林云暖却开始吃不消。

吃什么吐什么,闻不得半点油星。

可她不敢停下。

木奕珩势必会用尽办法来找她,追她。

强撑着到出了北直隶。

阴雨绵绵,是南方深秋的气息。

赁的是民房,两进小院儿。

里头已有干活的人,都穿得干干净净的,出来与她见礼。

一个煮饭的婆子,一个扫院子的丫头,另有个富态白嫩的妇人,是专照顾钰哥儿的人。

护送林云暖的人很快折返大都复命。留下两名高手,负责替她看家护院,赁在隔壁院子,有相通的暗门。

邻里也都是卫国公事先查验过的,没有特别复杂的背景,都是简单朴实的百姓。

林云暖都打算好了。

钰哥儿三岁左右,她自己给他开蒙。再大一点儿,送去私塾或者书院。

卫国公有安排,不见得她就照做。她会按自己的意愿,养大一个快乐健康的孩子。

他不必出色拔尖,只要明事理,懂黑白。

他们会过得很轻松,自由自在的不必受任何拘束。

安置下来的第一晚,她梦到了木奕珩。

恍惚看见他在一个黑洞洞的地方,苍白着一张脸,垂头坐在那一动不动。

林云暖试图喊他的名字。

他是迟钝的,像没听见,没半点反应。

林云暖凑过去,想伸手推一推他。

就在这时,他抬起脸。

空洞的目光越过她,看向虚无。

木奕珩长时间如此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各处喧哗起来。

“给我吃的,快给我吃”

呼呼喝喝地吓退那些伸出来的手,牢头停步在木奕珩所在的牢房前面。

手里托盘摆着四菜一汤一饭,还有一壶酒。

狱卒打开门,那牢头谄媚地低头进来,喊了一声“九爷”。

接着他看见桌上一动没动过的饭菜,神色一变。

手上的托盘放下,吩咐人把旧的那些饭菜撤走。

牢头躬身在他面前劝道:“九爷,多少用一些。再这么熬下去,就是人找回来,您也您也没力气去见啊。”

木奕珩看也没看他。

他闭上眼,扬起脸,靠在身后的墙上。

睫毛那样长长的一扇,鼻梁高高的,如山峦起伏。

好看的一张脸,眼窝和两颊深深陷下去。

他不说话。已经十几天不曾开口说过话。

被关在这地牢里面,镇日就这样呆呆的坐着。

也有活过来的时候,每每张勇过来回报时,他的眼睛见到来人,会发光。嘴唇轻轻启开一条缝隙,期待对方说出他想听的结果。

可是,他一直没能如愿。

天上地下,他的人打听遍了,没半点线索。

她凭空消失,除了孩子和他的心,再没带走任何东西。

卫国公和木大老爷奔走筹谋,替他求情,想捞他出去。

他不想出去。

回到那个处处是回忆的院子,他怕自己会扛不住。

就这样,一个人在这儿,挺好。

林云暖和一个热心的邻居大姐一块儿上街买布头。

她穿一身质地柔软的棉布衣裳,蓝色百褶裙子,头发用发带随意裹住,脚上踩着木屐,和邻人同打一把伞,走过很长的街道,七拐八绕来到一个深巷尽头的小布店。

邻人笑着收了伞,往店里头一指,“你自己瞧,东西和外头不差,价钱便宜一半儿,正街上那些大店面都是骗傻子的,咱们过日子的人,得寻这样的好地方。”

林云暖认得出布的好坏,这店里有些布瞧着流光水滑,织的不够密,这样的布不经用,做成衣服容易磨破,虽是俭省了银钱,确实质量差许多。

最后选了不起眼的一块棉纱,倒也不是非得丝绸锦缎,如今白身一个,穿个舒服自在就行。

会了帐,两人又各自去买了鱼和菜。

她很享受这种平凡的生活,有时候不叫厨上的婆子出来采买,她自己来,为着随意的逛街市,瞧热闹,有时候还带钰哥儿出来,在桥下等说书的停上好一会儿。

烟火气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且活得很充实。

卖鱼的妇人已经认得她,老远就招呼:“妹子今儿买两条鲜鱼”

林云暖微笑:“大嫂给挑两条活奔乱跳的,还按老价儿”

那卖鱼的拎起两尾鱼道:“妹子还不放心我我家汉子清晨网上来的,都鲜着呢”

林云暖微笑接过,和那邻人又去瞧青菜。

一旁有个粗胖婆子眯眼打量林云暖半晌,过来杵了杵卖鱼妇人:“瞧着眼生,什么来头”

卖鱼的妇人抿嘴一笑:“您问那小媳妇儿东边井家胡同那赵瘸子家的表亲,赵瘸子不是发了横财要搬省城去就把旧宅子抵了她,说是丈夫在外头做营生,偶然过来一阵子。见人笑三分,又文静儿,虽是好,您老可别错了路子,人家有主儿的了。”

胖婆子咂了咂嘴:“柳条腰,风流脸,别看打扮灰不溜丢,这面相,克夫克父。当不得正室嫡妻,若是当得了,她丈夫或犯事,或短命。正经卖了自家,做门小的,上面压一头,这劫才算过去。”

卖鱼妇人挺喜欢林云暖,一听这话说得难听,不由劝道:“婶子您这是犯糊涂。人家男人好着呢,您可别上门当着人面说这个,咱做媒做的是喜事,是积德,惹得人家心里不痛快拆了姻缘,可不是损阴德了管人家长什么腰什么脸,您还是把眼睛盯在那些没成亲的人上头,盯人家小媳妇儿做甚”

婆子撇撇嘴没说话。

她给人做媒一辈子,懂算八字,也懂点相面,一开始瞅见林云暖只觉得样貌不俗,再多瞧几眼,才觉出问题来。

确是克夫克父的面相,生途坎坷,大起大落,却又贵不可言。

这种面相的女子,她是第一回见。这便来了兴致,与妇人打听她来历。

林云暖并不知道自己面相如何,买够了吃用的,和邻人一块儿往回走。

巷口遇上隔院的书生,老远就躬身拱手,垂头避让在墙边,邻人与书生打招呼:“白先生,干什么去”

那白先生涨红一张脸,闷声道:“送、送信。”

等离得远了,在林云暖家门口,邻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妹子,你说这老秀才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见个人儿连话都说不顺溜,就这还教书”

林云暖抿嘴一笑,把今天买的糕点分出几块给她,“何大姐,拿去给你家墩儿娃吃。”

邻人连忙摆手推辞,谦让几番才伸手接了。没一会儿,叫墩儿娃过来送两个鸡蛋,礼尚往来。

林云暖喜欢市井人的淳朴。

托腮坐在窗下瞧墩儿娃在院里逗弄晒太阳的钰哥儿,觉着这日子过的很慢,很简单。自由的气息扑满整个院子。

如今,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带钰哥儿在河边玩水,玩泥巴,自己做风筝,和悦欢跑到林子里去放。阳光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摆张桌子,画点小画,配上台词,自制连环画给钰哥儿瞧。

她没做甚轰轰烈烈的大事,只是悠闲自在的过活。她的院子里不必讲规矩,不用请安问候,讨好巴结,不用费尽心思,博取欢心。不必注意形象,想笑就笑。不必守在一块四角天空下面,出个门都要听许多难听的闲言。

她只怕夜晚。

怕夜深人静辗转难眠的时候。

心里头又要揪痛起,惦念那个人怎样了。

乱七八糟的一个月。

木奕珩蹲了十二天大牢,在陶然的眼泪攻势和临川王的劝服下,今上免了木奕珩犯上作乱罪责,木奕珩在出狱第二日就上了一道辞官的折子。

半途被卫国公拦下来,替他告了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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