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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by赫连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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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陡然靠近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冰冷的嘴唇就在咫尺,几乎快要贴到她嘴唇上面。

陶然心跳如鼓,紧张地盯住他两片薄薄的嘴唇。

木奕珩阴阴地道:“不若郡主叫我见识见识”

陶然觉得喉咙里头又紧又涩,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木奕珩松开她,抱臂站在距她两步远的地方。

他挥手催促:“郡主愣着做什么既然要投怀送抱,既然要证明你比她好,来,你就在这儿,解了衣裳我瞧。”

陶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听见了什么

木奕珩叫她在这疾风骤雪的林子里,解衣裳

他没耐心瞧她在那羞恼不已百般纠结,嘴里冷嗤一声,扭头就走。

陶然急了,快步追上,拦在他前头。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听说他在外的种种疯癫,心痛的要裂开一般。

好容易见着他,跟他说话,她舍不得再分别。

陶然抿了抿嘴唇,回想自己从那些书里看到过的。木奕珩曾说,他没把她当女人,所以对她没任何想法。

此刻就是她证明自己的时候。

为所爱豁出尊严,她不觉得委屈。

陶然垂下头,低低地道:“木头哥哥,我我解衣裳,你就留下么”

木奕珩冷哼一声,抱臂无所谓地站在那儿,不承认,也不否认。

陶然咬了下嘴唇,把心一横,伸手拽开自己的披风带子。

雪白的狐裘披风落地,带着少女体温的内绒里扑了凉凉的雪。

陶然身子微颤,伸手又扭开了颈子上的如意扣。

木奕珩面无表情的站在对面,视线并无焦距。陶然不敢抬眼看他,闭起颤颤的羽睫敞开自己香云织锦质地的夹袄。

里头就是中衣,还有肚兜陶然冷得直打颤。

到此刻,木奕珩没任何反应,叫她紧张忐忑得不行。

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把他留下,自己还有脸再见他么

若是胆怯退步,再想追上他,想必更难了。

陶然对自己的姿容是有信心的。

她狠一狠心,伸手将自己中衣带子扯开,肚兜系带跟着给扯了下来

木奕珩就在带子松开前的一瞬,陡然失了耐心。

他转身就走,瞬间距她老远。

少女青竹般的身子被寒风吹透了。

敞开的衣裳里灌了风雪,她倔强地保持站立的姿势。眼泪瞬间决堤,她大声叱骂他:“懦夫不是你说要看么如今你连看都不敢看你怕自己动了心,你怕你心里有了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木头哥哥你给我看清楚,我陶然如今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她有的我也有,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木头哥”

木奕珩解开外袍,并不回头,手一扬,就叫大氅将陶然全然罩住。

他涩涩地道:“不必了。”

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若硬气些,恐我还高看你一眼。”

“如今这般下贱模样,没得叫人恶心”

“跌份儿到这地步,给你老子丢人。别再叫我看见你。”

木奕珩很快消失在雪雾中。

陶然蹲下身子,抱住自己悲伤地哭了。

原来舍下自尊,换不回心爱的男人。她愿意以身相慰,他却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无。

木奕珩最终还是没娶陶然。边境告急,他自动请缨去了南疆。

转眼一年过去,京里关于木奕珩的话题早已无人说起。

而某个南边水乡,林云暖刚奶睡了才足百日的小女儿。

午后屋里地龙烧的火热,钰哥儿和小丫头并头睡在炕里。林云暖揉揉酸痛的腰,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悦欢在隔间儿绣一对枕头套儿,见她起来,忙不迭过来把她扶着。

“大夫不是说你得静养着有什么事只管叫我,自己下地做什么瞧又头晕磕在哪儿,碰伤了怎么好”

林云暖前几个月生产受了罪,如今正在休养阶段。听悦欢唠叨了一堆,才抿嘴笑道:“总躺着也不行。我可不是为了换个地方关着自己才从大都出来的。”

悦欢搀她坐在一旁的榻上,“如今天寒地冻的,姐姐莫不是还想出去耍子”

林云暖端起她放在一旁的绣绷子看了两眼,“怎么还动手做起这劳什子怎么咱们配的胭脂膏子卖不出,得你下手给人做绣活贴补家用”

悦欢无奈地在她身边坐了:“别揶揄我。咱们又不是不够钱用,是姐姐闲不住,非要做点小买卖打发日子。我这刺绣不收钱的,汤婶子上回提了一嘴,说帮咱们又找了几个大户的客,少不得多卖十几两银子,我心想着给她绣点东西,算还她一人情。”

林云暖闻言一笑:“真的这汤婶子一张巧嘴,可替咱们销出去不少货了。回头还得吩咐药堂多送点珍珠末什么的来,免得做的不够卖的。”

悦欢唉声叹气地瞥她一眼:“好姐姐,莫操心这些了眼见年关,今年不是说,太太要偷偷过来一趟您身子骨这般,不惹她伤心才怪。您山迢水远的独自在这过活,已够太太难受了。再见您这幅模样,您想想当娘的什么心情呢”

林云暖伸指头戳了悦欢一记:“瞧瞧你,罗里吧嗦,成了老太太了我怎么不好什么模样我自在欢快着呢。如今儿女在身边,又有你们,能做点小买卖,闲了到处逛逛,不知多惬意。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从前是旧病根,在宅门里头过活压力大,身子不易好。这一年怀着小的细加调养,沈大夫开的方子一直不曾断,其实好得多了。你别跟着瞎操心”

悦欢摇摇头,知道说不过她,索性不说了。

知道林云暖闲不住,帮她把瓶瓶罐罐的香料粉末端过来,让她靠在榻上盖着毯子鼓捣。

外头有敲门声响,没一会儿婆子开了大门,就见白秀才缩手缩尾地捧着一只大碗慢吞吞跨入院子。

林云暖抿嘴一笑,斜眼看向悦欢。

悦欢红透了一张脸,微微沉下嘴角,不悦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

第93章 第 93 章

白秀才今年秋天才考过乡试, 如今还没放榜, 三年一回这考试他已经考了两回。白老太嘴上各种吹捧儿子天纵奇才, 其实这回考试并不敢太抱厚望。白秀才自己也知道自己, 他没正经进过府学, 全靠自己一味苦读,开蒙的老师父也不大帮得上忙。他自己心里也嘀咕, 不敢太寄望,又盼着能吐气扬眉, 考了举人才算半只脚踏上仕途。

旁的秀才有些开私塾给人教书,赚的束脩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因他还怀着大志,生怕耽搁了自己读书,也就给人写写信抄抄书,赚点铜板。家里清苦,原先也不敢想娶妻生子的事。

这两年不知是给他娘念叨的, 还是自己确是年纪大了想法多了, 越发挨不得凄苦。

有时整夜读书,也幻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在旁替他剪烛花,添炭火。若是聘个白净貌美的妻,这样的深秋冷夜, 在怀中贴着抱一抱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做这梦时看见的是谁的脸。

白秀才是那种标准的文弱书生长相, 面皮稍显蜡黄, 衣裳浆洗得很干净,只是穿久了领口袖口都已磨得发白变色。

从他赶考回来,这已是第五六回来找悦欢。

因他格外怕羞不爱说话,才越发显得他这举动不寻常。

隔院儿的何嫂子已和林云暖说几回,猜测白秀才莫不是看上她妹子悦欢了。

林云暖从前身边贴身使唤的是朝霞晚霞两姊妹,晚霞婚后林云暖还了她自由身,在筠泽和她娘家兄弟合伙开个卖粥的小店。朝霞本是要跟她嫁进木家的,被林太太以“她以前在你和唐逸屋里伺候过怕奕珩瞧着心里不舒坦”为由劝住了,留在钱氏身边做了使唤的,也成了家。如今她身边就只有悦欢。

是来京城后她自己挑的人。年纪小小快人快语,对她很是忠心。

清风虽好,毕竟跟她的日子短,她要出来过平凡人的日子总不好拖累太多。

就带了悦欢一个,打算给她选个可心的人。

白秀才比悦欢大十岁。除开人品性格背景都不算,白秀才的娘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悦欢若是嫁过去,婆媳之间糟心事少不了。

林云暖默默叹了一声,心想自己未免想得太远了。先看看悦欢的意思再说不迟。

白秀才涨红了一张脸,低垂头,站在门口把手里的东西献过去,“我我娘酿的蜜枣好吃”

悦欢暗暗翻了个白眼。白秀才二十好几的人了,连句话都说不清。

她不自在地咳了咳:“白先生客气了,您留着自己吃,我家有。”

白秀才脸色越发红了,两手递近些,“我娘手艺不一样”

悦欢盯住那只碗,边沿崩口的一只海碗里头装了十几个个头很大的枣子,酿的金黄半透,外头裹着一层糖霜。按说白秀才家境不好,这种甜食蜜饯该是稀罕东西。却巴巴拿来给她尝。悦欢迟疑不知该不该收。

她回头看林云暖,林云暖朝她抿嘴一笑起身扭头去了隔间儿。悦欢知道林云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拿主意。

白秀才见她不答,吭吭哧哧换了个话题:“明、明儿庙会,你你去不去逛逛逛”

话音到最后几乎低得听不清。

悦欢脸上臊得发烫。白秀才是想约她出去一块儿逛庙会

“你”

她两唇一启,还未说话出口,白秀才突然低头把碗往地上石砖上头一搁,扭头就朝外走。

边走边支支吾吾道:“巳时,我我在石桥上等、等你”

“喂”悦欢喊他一声,越喊人走得越快。悦欢闭了门,端着那只碗进来,见林云暖伏在桌子上笑得肩膀直抖。

悦欢脸色一沉,“姐姐就知取笑我。适才也不帮我说句话,叫那书呆子可劲儿为难我。”

林云暖笑得脸发红,抬起头来抿了抿额前乱了的头发:“我怎么帮你帮你应,还是替你拒了你自己都没主意,我怎么替你做主”

悦欢扭身坐榻上,气鼓鼓的不说话。

林云暖推她一把:“那你去不去明天庙会不管有没有想法,你总得和他说开了,给个准信儿,莫叫人家白盼着。”

悦欢“哎”了一声,捧着发烫的脸蛋倒在榻上滚了两滚。

林云暖笑道:“做什么这样烦恼你是不是对他有些意思如果是,那不妨先相处相处,看看合不合得来。其他的都好说。”

悦欢腾地坐起来,抱着头道:“我就是烦得很我不喜欢这种书呆子,不知怎么跟他说话。说重了吧,怕伤了他自尊,他日子本就不好过,又那样孤僻的人儿,多半心思重些。可我若含含糊糊不拒,又怕他以为我有意思,常常跑来献殷勤。姐姐,我真真两头为难。若他像九爷就好了,随便奶奶打打骂骂不在意,该怎么怎么,你说那”

她话音陡然止住。

九爷二字一出,林云暖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凝成了冰坨。

悦欢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可真是乱说话惹祸了。

九爷是禁忌。是奶奶心里唯一不能过的坎,不能跨的沟,不会好的痛。

林云暖勉强笑了笑:“你也别多想。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若真没那意思,早点断了他念想。好过牵牵扯扯最后把你俩名声都搭进去。我去瞧瞧钰哥儿和姐儿。”

她站起身往里屋去。悦欢望着那背影,单薄细弱的,拼死生了两个孩儿。其实她不大懂。奶奶放不下九爷,分明心里头自苦,却非要离了他,自己带着孩子单过。这是熬什么呢哪个女人不盼着身边有个疼她的男人九爷是那样疼她的,她偏不要。

悦欢到底去了庙会。

远远就看见白秀才抻长了脖子往这头看。一见她来,他瘦削的脸上绽开了笑。

悦欢心里头沉沉的,无言跟他并排朝前走。

庙前热闹极了,行人摩肩接踵,一不小心就给撞了下,身边的白秀才似乎想伸手拉她一把,那手在半空挣扎了半天,没敢伸过来。悦欢只当没看见,脚步加快,迅速穿过人流,在一块偏僻的地方停下步子。

白秀才追上来,有些气喘吁吁。

悦欢并不喜欢这种文弱的男人,还不如她体格好。

“白先生。”悦欢开了口。

白秀才朝她摆摆手,手撑在树上垂头咳了几声。

悦欢咬住嘴唇,打算等他咳完再说。

白秀才咳完了,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纸包。

“是是山楂糖在街上买的。”

悦欢盯着那纸包,突然没了耐心。

“白先生。我不爱吃甜的。”悦欢正色道,“不仅不爱吃山楂糖,蜜枣子也不爱吃。就算我想吃什么,我自己能买。白先生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我没立场拿先生的东西。”

白秀才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眼睛稍稍瞪睁着,嘴巴微张,脸色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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