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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by赫连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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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没冒犯之意”他解释。

“我自然知道先生不是有意冒犯,先生是好心,想与我们邻里处得亲近。”

白秀才想及自己的心思,颇无措地搓搓手,“我不是的,我是有事有事想问问姑娘”

悦欢道:“好,你问。”

“我娘给我说亲,我我没瞧上,我心里有人了。”

悦欢到底是个小姑娘,登时心跳如鼓,白秀才平时闷不作声,把她叫出来,一背着人,竟然胆大成这样

悦欢臊得听不下去:“白先生,我并没那么好”

白秀才喉结滚了滚,道:“我今年二十六岁零七个月,我家里只有一个老娘。族里近几年断了联系,族叔走后就没来往了家里人事都简单,院子也够住,等下个月放榜,万一万一我有幸中了这、将来日子”

悦欢被他说得有些糊涂。

她抬脸看他。

瘦而窄的因憧憬和激动泛起淡淡一抹红。

听他道:“我身无长物,只只能保证,我一辈子一辈子疼自己媳妇儿,即便要多养几口人,我也愿意”

悦欢怔了怔,越发迷惑。

他要养谁

且不说自己有没有答应嫁他,自己什么时候要求拖家带口投奔他了再说,她孤零零一个女孩子,便是成亲,难道带着主家一家不成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那些事儿我都听说了,孩子落地三个月,那当爹的都没见人,都说她是给人弃了,我不嫌。这些年我屡试不第风凉话也没少听,我不介意人家怎么说她,怎么看我。悦欢姑娘我”

“等会”悦欢蹙了眉头,这会子才在他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里找到关键词汇,“她先生,你约我出来说这么多话,是想说什么您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可我怎么听不明白您别那你表忠心,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事找我言简意赅,明明白白。”

白秀才抿了抿嘴唇,大男人像个小媳妇一样为难地搓着手。

“我想求姑娘帮我带话,我有意、有意聘你姐姐为妻”

悦欢瞪大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白秀才在说什么他是看上了谁

“输了输了拿钱拿钱”

哄闹声中,几个打赤膊的男人蹲在地上赌钱。

木奕珩扔了手里最后一点碎银子,骂骂咧咧站起身,“不玩了,老子一点钱财都叫你们扒去了,合伙儿谋算老子”

他踢开一个挡路的,随手从地上拾起袍子搭在身上,“爷还是泡澡去,你们自己玩”

众人见留不住他,只得起身嬉皮笑脸把人送走。两个赤膊汉子对视一眼,瞧向木奕珩离去的方向,其中一个意味深长道:“准备好了能行吗”

“管他行不行,咱哥儿几个可是为九爷身体着想,九爷便是不领情,也不至反过来骂咱一顿,怕啥”

木奕珩走到大营后方的河边,才觉出气氛有些不同。

空气中除了风的冰冷,似乎还隐隐泛起一股香甜。

他一面打量周围状况,一面动手扯掉斗篷。

就在这一刻,平静的水面传来响动,一个披散头发的美女从水底钻了出来。

她发根微曲,生得美艳动人,身上被水浸湿,薄薄的纱衣什么都遮掩不住,现出一段玲珑曲线。

木奕珩怔了片刻,见美女含笑向他伸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各方劝不了他,如今把手伸到军中来,苦口婆心想他开始新的感情生活。

木奕珩嘴里低低地哼了一声。

他扭过头,转身就走,同时召来小兵:“去,把刚才几个赌牌喝酒的都叫着,就说本帅罚他们跑圈”

第94章 第 94 章

罚的是负重跑, 身上各背了一大包辎重, 在兵营外圈没命狂奔。

犬吠声伴着一阵鬼哭狼嚎远远传来。

罚跑并不是单纯罚跑, 不仅要负重奔十圈,后头还放了五六条凶犬追咬。

“帅爷我错了”

“帅爷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边跑边嚎哭,还抽空嚷两句求饶的话。

木奕珩坐在牛皮大帐里,对这些糟乱的声音恍若未闻。

亲兵掀帘子进来,回报:“那姑娘收拾好了, 说想走之前和帅爷说两句话。”

木奕珩眼角未抬,挥了挥手:“不见。”

亲兵迟疑:“爷, 这姑娘不是寻常军、妓或女俘,是是大都送过来的”

木奕珩垂头捏着茶杯,淡淡道:“本帅说的话听不见”

轻飘飘的一句话,叫亲兵汗如雨下。

“是”

外头一阵窸窸窣窣,间或有低低的女声传来。

片刻, 没声音了。

木奕珩仰靠在椅背上,觉得疲累不堪。

这是今年的第四个了。

一开始送的他不要,这回特地选个成熟韵致的过来, 比照着他心里那个人的样子,送个这样的来, 生怕好处他瞧不见,穿那遮不住身子的轻纱躲在水里

木奕珩捏了捏眉心, 从椅子上站起来, 解了外袍躺在床上。

枕底下放了件做工马虎的寝衣, 月白色, 内里不易发现的地方绣了个“森”字。他粗粝的大手在上头摩挲,唇边勾起不知是苦是甜的一抹笑,“卿卿,睡吧”

何尝没有难耐的时候。每逢佳节,旁人娇妻美妾相伴,儿女绕膝在旁,他孤零零一个守在这瘴毒虫毒湿毒热毒都能要命的地方,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他,木奕珩,何至少了个女人就不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悦欢和白秀才一前一后往回走。本是晴天,半路下起了雨,也不多大,迷迷蒙蒙遮了视线。

到巷口才见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那。

旁边守着站得笔直的官兵。

小镇上一年到头不见几辆马车,更别说是官兵护卫着的。

悦欢和白秀才都是一愣,解释了好一番才挤进巷子回家。

巷子里头各家都探头出来,视线集中在悦欢住的那院子门前。

白老太一眼瞧见自家儿子,掂着小脚过来把他儿子一扯,“看看,看看,这就是官家做派啊。你刚才没瞧见,好些个仆从婢子捧了布匹吃食进去。林氏原来不简单啊”

这时她才瞧见悦欢,平素难得一笑的脸上堆起一个大大的笑:“哟,欢姑娘原来你姐夫是官家出身能不能透透是什么品级等我儿下月放榜,说不准以后就是同僚”

白秀才呆若木鸡,忘了要劝母亲不要胡说。

他脑子里盘旋着白老太那句话,“原来你姐夫是官家出身”

邻里们之前的传言是假的。

她不是被人弃之不顾的外室。

她不是没人要了。

她丈夫如今带人捧着各色礼物来瞧她了

悦欢略一思索,大概猜着了是谁。

她没理会白老太,直接越过她往自己家走。

在门前果然又被官兵拦住,里头婆子出来解了围才放她进去。

堂屋里,卫国公坐那饮茶。

婆子领着钰哥儿出来,指着卫国公教他喊“卫爷爷”。

卫国公蹙了蹙眉。

目光移向一旁立着的林云暖。有些责怪意味。

林云暖手里还抱着姐儿,朝卫国公笑了笑。

孩子姓木,跟木奕珩姓。不姓卫,如何喊卫国公“祖父”

卫国公瞥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在钰哥儿身上,“会说话了”

婆子代为答话:“会喊人了,也能说些简单的词句。”

卫国公瞧那小小的人,圆滚滚的穿一身镶毛边的小袄,小胖手上五个小窝,伸手过来扯他的佩玉,嘴里喊着:“牙牙”

卫子谚小时候卫国公不可能关注他,木奕珩出生他也不知,四十多岁人还是第一回离一个幼孩这样近,还是流着他血脉的亲孙。

卫国公眼角柔和下来,解下腰上佩玉递到钰哥儿手上,“拿去玩儿吧。”

林云暖一瞧那玉登时有些心情复杂。

这白玉紫纹,刻着“钧颐”二字的,不是木奕珩初次送她的那生辰礼么

如今不但落到卫国公手上,还随身带着

卫国公似瞧出她的心情,淡淡道:“这玉原是我送奕珩母亲的,如今留为念想”

林云暖又不能说不行,只得点点头,道:“是。”

小人儿手里拿了玉,张嘴咬了一口,发现是不能吃的,“咚”地就摔在地上。

屋里人俱吓一跳,婆子连忙拾起来反复看一遍,发现没摔碎,小心翼翼递回给卫国公。

林云暖十分歉疚:“抱歉,把钰哥儿带下去吧”

卫国公收回玉,摆摆手,“不妨事。”见钰哥儿伸着小手像要往他腿上爬。卫国公淡淡一笑,再顾不得装模作样的矜持,伸手把钰哥儿抱了起来。

小小人儿一上手,才发觉分量不轻,抱在腿上,小爪子就攀上来揪他美须。

林云暖满头黑线,见卫国公不以为忤,自己寻个借口说要给姐儿换衣裳,躲进了里屋。

卫国公自然不可能是来瞧她的,对刚出生不久的孙女也不大待见,眼睛只盯在钰哥儿身上,是专门为瞧钰哥儿来的这趟。

这是她答允过的,不阻着卫国公瞧钰哥儿。

不过瞧是瞧,带走是不行的。

钰哥儿和姐儿都是她的命,卫国公真敢抢孩子,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她也知道一些京城里的事。荣安帝姬回国公府了,卫国公养不了孩子。

听见卫国公在外问婆子:“如今可开蒙了学得什么本地没有好的先生,可从京城请”

钰哥儿和他爹同是大年初一的生日,如今才满两周岁,虚岁三岁,话还说不全,能开什么蒙林云暖做了许多纸卡教他认物,寓教于乐,实际还是带着他玩。她有自己的想法,知道卫国公是不可能赞成的,面上应付一下就是,没必要真与他争辩如何教子。

钰哥儿玩了一会儿,发觉这个斯文老伯没他想象的好玩,他腻烦了,坐在人家腿上扯着嗓子喊“要娘抱”。

悦欢就在这会儿挪进屋,帮林云暖抱了姐儿,林云暖出去把钰哥儿抱下来,领着他手带去屋里和妹妹玩,林云暖瞧了瞧外头堆着的东西,不亢不卑地道 :“国公还是把东西带回去吧,如今我白身一个,过平凡日子,用不着这些。况我手里也有银钱,短不了孩子的吃用,国公大可放宽心。”

卫国公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边,许久方道:“东西不是给你的”

林云暖垂头在他身后立着,听他道:“你寡居在此,麻烦必多,我今日这一趟张扬,叫人不敢随意起甚心思。”

有些话,隔着一层辈分,又男女有别,他说不出口。可他如此做,自然有他的深意。或是隔壁院那两个护院与他报告了什么,或是来镇上后听说了什么。

林云暖淡淡点了点头。“那我就不留国公吃饭了。”

是下了逐客令。卫国公嘴角微抽,回过头来瞥她一眼。

他没再说什么,该说的都说了,孩子也瞧了,就是把钰哥儿带回京城,也未必有机会多见,如此也好。

他带人走了。

挤得满满当当的巷子空下来,只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最难接受的事白秀才。

他才鼓起勇气想成个家,怕直接请媒人事情不好转圜,特转个弯跟悦欢打听她的意愿,如今还未成事,人家的丈夫就回来了。

卫国公本想震一震四邻,没想到自己生得太过年轻,倒生了令人尴尬的误会。

他自然是听到过风声,外头对林氏有想法的鳏夫还不少。想她孩子还小一个女人和婶娘过活肯定愿意找个男人帮衬着。之所以这些风言风语没传到林云暖耳朵里,也没人找上门来提亲,那就是隔壁那两个护院的功劳了。

靠她一个小妇人想在外头独自活着又不招风,基本不可能。不靠着卫国公她连大都城门都出不了,更不可能一年多没被木奕珩找回去。

想要更多的自由,只能用少许的不自在来换。

卫国公是怕她有了新的感情新的家会慢待他的孙子。

这样也好,她没想过再嫁。

与其她自己废力气去推拒,不如有人暗中替她解决了那些烦心事。

卫国公走后邻居们难免上门来打听她丈夫。

林云暖有些哭笑不得但没把误会澄清。

眼看冬天又要到了她琢磨趁天还好带两个孩子出去玩玩。

租了辆马车,选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带两个孩子在户外放风筝、抓鱼、野餐。

从前她不大会玩,好些事都是跟木奕珩学的。

靠在树下看钰哥儿跟悦欢两个疯跑,落叶铺了一地,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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