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伪太子的科举路——by飞星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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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一个说自己家公子中举的疯子,哪里有怎么好上榜的?”
“现在这年头,也只有那报录人亲自来,要不然我可不相信。”
他们怎么说,流星不清楚,他顾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二楼,到沈弈三人面前。
“四郎,你...中了...”
沈常安连连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啊。”
“流星,慢点说,不急。”
沈弈说话的声音不高,喉咙里滚动一丝丝颤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四郎,你中了第一名:解元!”
仿佛正逢初夏的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时,并射出的万丈光芒,刺得他脑中一片空白,直接宕机。
也是在此时,沈弈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淡定,多年读书,寒来暑往,夜以继日,得到回报,总归是激动极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沈常安的心情必自不相上下,这四年有余,他也曾想过自己先放弃自己,听从老里正的话,协助四弟是对是错。
现在他能告诉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是对的。他没见过也没法在十六岁年纪,给族内挣回一个举人牌匾,十六岁的他可还在县试徘徊。
“自是真的,奴亲眼所见。”流星换上追月从房中拿出的新布鞋换上。
“可怕别是假的,刚刚还有一书童说他家公子中了十五名,结果是个副榜的。这位学子,要不你也问问你家书童识不识字?”
是二楼一位客官,他家中弟子没有中榜,心情大落,看不惯他们,讥讽道。
沈常安心中一疙瘩,平日他虽说嘴上常嫌弃流星追月,可为人护短,把他们当成自家人后,哪允许除了自己,其他人说两兄妹。
他反讥道:“书童识不识字,自然是看主人家,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哪怕花费数金,那也是中不了举的。”
“你!”
客官被成功激怒,正欲骂他,客栈外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的喜气声比前几个经过时,更为洪大。成功吸引住他们的目光。
“这次又是谁家郎,这架势想必也得是经魁吧!”
“一看你是外地人,让我看看,哟,是解元老爷!”
中乡试者称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
路上的外地百姓吃惊时,本地百姓机灵地跟在报录人的后面,得解元的学子赏钱也比常人大方,除了报录人,他们也能得不少,讨个彩头,沾沾解元老爷的文气。
他们跟着跟着,也没走远,在离贡院较近的客栈楼下停住,见报录人入内,也靠在客栈大开的窗户外,一睹解元老爷的风采。
客栈内未死心,仍停留不走的学子有一大半,一见报录人如狼扑虎,团团围住。
见多这种场面的报录人云淡风轻,自顾自的高声唱道:
“报:湘省潭州府善化县离阳村学子沈弈,取本科乡试第一,列解元。”
第62章
宣武十六年鄂省乡试告一段落,但放榜之后,考官的弦还是紧绷着,没有落下。
一是要查卷。各考官依程限将朱、墨卷解送至礼部。复核内容,首严弊幸,即朱、墨卷有无不符之处;次检瑕疵,即卷内语句、书法有无犯规之处。若干卷以上,考官及同考革职或逮问,不及若干卷,夺俸或降调。
二是要查人。平朝中期,某地乡试考官行贿,取士不公。导致平帝下旨令学政与督抚对中举士人再进行复试,发现作弊者,立即废革功名,处分考官。非经覆试,不许到京会试。
值得一提的是,乡试、会试放榜后,渭廷允许落第学子凭卷票领回自己的墨卷,称为“发领落卷”。
如果学子觉得考官阅卷不公正,还可申诉。这不仅可以安抚落第学子,也可以监督阅卷考官公正评卷。*
除了这些,放榜后,更为重要的是由巡抚主持鹿鸣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等,歌《诗经》中《鹿鸣》篇,跳魁星舞,司称“鹿鸣宴”。
文有鹿鸣宴,武有鹰扬宴。
放榜十日后,各地得了消息的新进举人都赶来巡抚衙门处参加鹿鸣宴,本来从前是在贡院,但贡院被烧,还未重建,便换了个地,众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衙门前有人引路,沈弈身穿举人青袍,圆领,右衽,大袖,衣身上多用云纹或素,两侧开衩,接有双摆,乘车来到此地,自然而然地被引进去。
主席上巡抚未至,鹿鸣宴未开,众新进举人已来大半,安坐在张灯结彩的席上高声谈言,有清雅乐声相伴。
坐席是按名次排列,作为解元的沈弈当仁不让被引到离主席最近的座位坐下,屁股未有坐热,当即就有新进举人与他攀谈,紧接着周围围绕的人欲发多。
都是些应酬的话,还有举人听闻他未成亲,想将家中小妹嫁与他,被沈弈蒙混过关。杯酒言欢中,迅速拉进他与这些新进举人的关系,一时之间称兄道弟。
在交谈中,沈弈隐约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自己是解元,席上一直都有人看他,本是一件普通的事。可让自己在意的是,相比与旁人亲近、羡慕等,那人的目光是恶意的。
没等他找出是谁,席上嘈杂。
官兵开路,一声喝道:“扶台大人到!”
一位身着锦鸡紫衣,迈着官步年逾半百的鄂省巡抚祁承平出现,官威之深,声乐俱停,新进举人默然无语,站立迎接。
巡抚,官名。别称抚军、抚台,从二品巡抚掌本省军政、民政、吏治、刑狱、关税、漕政等。任用多为大臣会推后,再由皇帝任命。
“坐,今日宴会你们才是席上主角。”
他缓言出声,众新进举人卸力,落座大气才敢喘一下。
巡抚祁承平身旁随着三位主考官,一同就座后,鹿鸣宴就此开席。
饮宴必须先奏响《鹿鸣》之曲,随后朗读《鹿鸣》之歌以活跃气氛,显示某公才华。
《鹿鸣》原出自《诗经?小雅》中的一首乐歌,一共有三章,三章头一句分别是“呦呦鹿呜,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嵩”。“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其意为鹿子发现了美食不忘伙伴,发出“呦呦”叫声招呼同类一块进食。
读书人认为此举为美德,于是上行下效,皇帝宴群臣,地方官宴请同僚及当地举人和地方豪绅,用此举来收买人心,展示自己礼贤下士。
他们还认为乐歌“用之于宾宴则君臣和”,有了美食而不忘其同伙,表示这是君子之风。
先由解元沈弈带头,余下人接着。魁星舞也是如此。
跳舞有些难为他,幸好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半斤八两。
在两个累力的环节后,是费脑的赋诗。
大多人在家中就早已准备好,难得是如何在一众新进举人中凑到巡抚大人面前大显身手,刷好感度。
祁承平为他们想好了,他大手一挥道;“今日欢宴,诸生按席做诗,让我等考官一耳风姿,如何?”
“诺。”
公平公正,未有不应。
又是沈弈打头,他本在客栈中想好做何诗,可来到此地,受气氛感染,灵机一动想到几首更妙的。
随心而作的诗没有半点刻意雕磨,浑然天成,赢得满堂喝彩。
“善!”
祁承平赞口不绝:“不愧是林布政,寻得的好解元郎!”
“抚台大人过誉,此乃下官分内之事。”林哲谦虚。
实话说,在揭开糊名后,他有过犹豫,要不要把沈弈压名次。少年举人,意气风发,容易被迷了心智,怕他沉迷于风花雪月中,不得往返。
可林哲仔细想想,派出去的仆从口中传来关于沈弈人尽皆知或是打听来的往事。
生而丧母,在庄严肃穆的寺庙中成长后至家中,勤勉读书,得渭帝牌匾,连获小三元,拜林庸为师;尽得意之时,上天不仁,生父忽丧,守孝三年,不改其心,到他的面前。
如此坚韧,何须林哲来打压,放行罢了。
“你啊,总爱把这些文邹邹的话挂在嘴巴,听邓湖说,贡院起火时,你很是镇定自若,颇有将军之风。”祁承平笑骂他。
“也是抚台大人那日的运筹帷幄,要不然我等哪会安然无恙在此地。”
身在官场,哪有不会奉承上官的?林哲也是。
不过八月十五日,贡院大火,赶在天亮前被熄灭其中也有祁承平的功劳。林哲派的人去找鄂州知府,不曾想他当日报病,起不了身。亏得祁承平在衙中办公,听闻此事,第一时间备驾出现,统御全局,才使贡院免于彻底烧没。
林哲此言的确在理。
至少祁承平心里听着开怀,他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伤怀道:“可惜仍有学子丧命,吾心痛已。”
他是真有点伤心,丧命学子中有几个在当地颇具才名,万一中举后,接着中进士当官,他们之间有现在鹿鸣宴的座师情谊,师师生生遍朝堂,万一哪一天就派上用处,也说不定。
生员之在天下,近或数百千里,远或万里,语言不同,姓名不通,而一登科第,则有所谓主考官者,谓之座师。*
座师是对主考官的尊称,与新进学子两者之间也有一定的师徒之情在的,名次越高,师徒之情越高些。
在旁边三位主考官的安慰下,祁承平象征性抹了抹眼泪,向新进举人表达自己是个珍惜人才的官后,再道:
“贡院不幸后,本官当即修奏折请罪。陛下圣明,并未责怪。还抚恤诸生,赠予长逝的秀才,举子出身。本官准备亲自为他们撰写祭文,安葬府学中,永世供奉香火,已警后人。”
“陛下圣明!”
有三位主考官应声在前,新进举子纷纷迎合。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祁承平没有继续,挥手言:“沈解元做完诗,那该轮到咱们的亚元,是哪位?”
“是在下,抚台大人。”
沈弈往下,临近一席的夏尚忠起身。
除了他十六岁高中解元的珠玉在前,亚元夏尚忠中榜的意外同样不逞多让。
他凭卷票领回自己的墨卷,借阅出去后,众人惊奇发现,多年不改其凌厉文风的夏怀耿,字里行间大变。险些认不出来,不怪侯朗眼拙。
对于夏尚忠发生的巨大变化,众人皆好奇,可惜他闭口不言,撬不开,只好作罢。不过传言有江南一带回来的商客说,曾在三人行书院见过他...
不自觉中时辰慢慢转了个钟头,新进举人的诗作告一段落,现在是畅所欲言的时刻。
美酒佳宴,觥筹交错之间,祁承平状似不经意的问:
“解元郎,汝师近来可好?”
谈起沈弈的师父,众所皆知,不就是林庸嘛。
“回抚台大人,师父近来身体健朗,沉迷于乡野之中。学生来省城前他老人家说要去无名山中游玩,乐不思蜀呢。”沈弈恍未觉他话中意,朗声回道。
“也好,也好。”
祁承平嘴上应好,心中难掩失望,他本想去拜访德高望重的林帝师,现在只好作罢。
悠扬的鹿鸣乐在奏响,宴上的气氛渐入佳境。
在沈弈饮一杯果酒时,三席起身一人,像是隐忍许久,沉声朗道:“沈解元,林帝师善辩论,你师承于他,想必颇得真传,可敢与我来一场?”
来者是第三名,春秋经的经魁:李左右。
今年十八,听人说是京城来的。渭朝有规定,士子要回祖籍处科举。他的祖籍正是鄂省,若是没有沈弈在前,他便是本科最小中举的学子。
自家师父善辩论?沈弈仔细想了想,从陈年记忆中,挖出一段。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还教与自己过,他自认为学的大抵可以。
不过既然李左右当众向自己发起挑战,怯战多不好,权衡利弊之下,沈弈爽快应下:“李经魁所请,岂有不应之理?还请赐教!”
不服多时,李左右等的就是他的话,迫不及待言道:
“今朝廷新立,边境动荡,北有草原泾朝,西有边陲小国,皆不安分,如此局面当以王道还是霸道降之?”
第63章
上月,自从渭帝在朝上表露自己对边境外国有想法,文武百官反应强烈,有赞同,也有反对。
其中对这些边境外国该用何办法降伏的争论,愈来愈烈。民间文士多也参与辩论。
所谓“王道”,其实就是一种以仁义道德治理天下的方式,坚信道德与政治密不可分。
所谓“霸道”,其实就是一种用暴力和严刑峻法进行统治的方式。
王霸之争,自古皆存。
鹿鸣宴上,声乐依然如故,气氛逐渐沉重。
在李左右提出自己推崇霸道后,沈弈还没怎么发言,一直默默无语的夏尚忠先站出来,反驳他的观点,并表明自己推崇王道。
“泾人与边陲小民不过是一群没有开化的蛮夷,缺乏教养,何需用王道?领上朝之兵,直驱而入,破其城,岂不快哉?”
宴会中央空出无人的台上,供他们方便辩论,李左右步伐直往中间处方止步,落落而立。
西侧,同样站立的夏尚忠问:“那破其城后,应当如何?”
李左右大手一挥,接着说:“近年来,他们对入侵我中原蠢蠢欲动,为视警告。蛮夷之主,夷三族。剩余蛮夷成年男子驱赶到苦寒之地做劳役,成年女子入中原为世仆,年幼者无所大用,尽屠之,不留活口。”
话里行间,充斥着恶意满满的狠辣。
听了他一番残忍的言论,众新进举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