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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伪太子的科举路——by飞星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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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主席座上的林哲,他蹙的眉都快拧成一道死结。但在祁承平面露欣赏的表情下,他忍了又忍,才吞下脱口而出的斥责。
  他当初怎么会想着把李左右列为第三的?明明文章上看毫无问题!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所谓的霸道,是仗恃朝廷实力的强大,假借仁义的各义,来征服天下,非人心所向。对待蛮夷之国更应该施加善行,彰显我渭朝作为上国的圣明,无需花一兵一卒尽收入囊中,使其心悦诚服方为正道。李经魁所言过于荒谬!”夏尚忠愤愤驳道。
  主席上,林哲点头认同。
  李左右不以为然,用嘲讽的语气说道:“蛮夷、蛮夷,粗俗不堪,岂是那般容易任你教化?”
  “长期安定之人容易骄逸,骄逸之人才难以教化;而如今之蛮夷也并非铁桶,同样久经战乱之苦,渴望和平,则才容易治理。就像饥饿的人什么食物都觉得可口,什么水都觉得好喝一样。”夏尚忠正义凛然。
  李左右又说道:“贤明的人为政百年,才能祛除百姓愚昧无知之风。更何况是蛮夷,怎么能像你说的那么容易,短时间内达到?”
  对于他的反驳,夏尚忠胸有成竹地回答道:“百年而治者只是平庸之主,非圣哲之君。若明君施政,上下同心,四方响应,相信并不太难,十年成功尤嫌太晚!”
  “自夏、商、周三代以来,人心日渐浇薄诡诈,故秦专以严刑峻法治国,这是想教化而不能,又岂是能教化而不想?对于蛮夷该用重典!”
  习春秋经者,善辞令,口才多了得。
  对于他近乎嘲讽的语气,夏尚忠毫不示弱,坦然回答道:“三王五帝时期,有众多部落,可圣人照样能够教化。由此一切都取决于人君的努力,如果行为帝道,并亲自实行王道就能成就帝王大业。若说后世之人浇薄诡诈,那么到了今日,百姓应悉数变为鬼魅,人君又如何教化治理?”
  两者僵持不下,各执一词。唇枪舌战,让围观众人看得是热血沸腾,跌宕起伏。电光火石间,是无法言尽的立场。
  在众人以为按常,李左右要继续反驳夏尚忠的言论,他却调转矛头,指向他真正要挑战的人。
  “我与夏亚元说如此之多,还不知沈解元有何指教?”
  对啊,一开始的主人公怎么能不出声呢!
  看热闹正津津有味的沈弈见众人目光投向自己,深知这一次逃不过,他也不推脱。缓缓起身,驻足在东侧。
  三人形成一个闭环的三角。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神情拘谨,眉宇间泛着待人接物的郑重之色,不动声色的俊美脸庞上,永远挂着一副恭谨谦逊的微笑。
  巡抚祁承平与三位主考官同样好奇的他的回答,和众新进举子屏息凝视,等待他的言论。
  夏尚忠强调要教化蛮夷,显而易见走的是“王道仁政”的路线。而李左右则强调对他们斩草除根,用严刑峻法,走的是“霸道治国”的路线。
  刚刚趁两人在台前你争我往,无暇顾及他的空闲,沈弈乘机想好对策,就等此时。当然如果没有,更好。
  他说:“汤放桀于南巢而为商,武王伐纣取之而为周。即便是夏、商、周的帝王,也不完全是以王道治天下,中间也有霸道,王道需要霸道为自己开辟道路...”
  与他们不同,沈弈言的是王霸并用,义利双行。
  初听时,众人还颇有讶异,本以为林帝师的弟子当为王道。可如今局面,霸道王道皆有出色之言,难以出挑。
  另辟蹊径,合两者未尝不可,还有点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的意思。
  君子能够恪守中庸之道,是因为他们是君子,拥有君子之德,能够克己复礼,行仁行义,同时,他们能够做到“时中”。
  在不断变化的客观世界中,具体、灵活地给予事物对应的认识,但是至始至终又能够恪守不偏不倚之道,做事无所偏废,不致极端,即“随时以处中。”*
  作为解元,沈弈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风范,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也让众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沈解元此言差意!”
  众人听沈弈之言如痴如醉时,李左右开口强硬打断,“仁义为王道,功利为霸道。我认为三代统治行仁义不计功利,三代而后都基于利欲。”
  这家伙怕是疯了...沈弈暗想:居然为了反驳自己,连他自己本来的言论都要推倒了。
  李左右认为理欲是对立不容并存的,而沈弈认为义利是相辅相成的,利也是义,义要通过利来体现。
  他指出即便是在三代时期,同样也是追求功利的,说:“禹无功,何以成六府?乾无利,何以具四德?”
  而三代之前无利欲的说法,是孔子美化过的,不是历史事实。
  最后这句,沈弈没有说出口,他清楚在渭朝这种言论,还太过惊世骇俗了。*
  因为刚才的失态,李左右没有就这这个话头往下说,他清咳一声,掰回到之前的重心,道:“那依沈解元所说,当下边境之患该如何解决?”
  知道他认怂,沈弈没有步步紧逼,微微颔首:“先以霸道降伏,再用王道驯服。”
  “如何做?”夏尚忠好奇地问。
  “亡其国,先亡其史。蛮夷没有历史,直接大军开路,伏其族。接着打散他们,派遣至中原贫穷之地耕种,与当地通婚,生子嗣。并教与他们识字,习中原之礼。年复一年,蛮夷可能还记得自己是蛮夷,可他们后代不会,心甘情愿为我渭人劳作。”
  台上,声乐俱止,见沈弈通身正气,说出的话细思起来,却是那般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民族在他的口中竟能悄无声息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李经魁为何不言,是我说的不好吗?”沈弈疑惑道。
  “沈解元所言,甚妙...”
  李左右咽了口唾沫。
  眼见辩论像脱缰的野马,愈行愈远时,祁承平出言制止:“三位学子所言互有所长,不过今日点到为止,席上之论不过闲谈,当不成真,来日再谈吧!”
  “是,大人。”三者拱手行礼,退回坐席上。
  王霸之辩虽告一段落,可众人心中各有心思,思考着其中的可行性。
  连祁承平心中也寻思着把今日士子的言论写封奏折承上前,也好探一探上头是什么想法。
  鹿鸣宴还要继续,声乐悠扬。
  左思右想,李左右仍然不甘心,他再次起立,躬身行礼:“沈解元,能再与我一比吗?此次不比辩论。”
  “那比什么?”沈弈没想到他还来。
  “你我年幼,比经书记诵如何?”他道,“由在场的新进举人轮流提问下一句,我们回答上一句,直到答不出为止。”
  “可。”
  寻思片刻,沈弈觉得新奇,也想玩一玩。
  与众人提议一下,他们觉得雅趣,欣然接受。
  “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第四席举人问。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沈弈答。
  “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第五席举人问。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李左右答。*
  ...
  时辰一分一秒过去,李左右绞尽脑汁艰难答完一题,再下一题,瞳孔微缩,无奈伸手苦涩道:
  “是在下输了。”
  结束后,他才感觉到浑身的冷汗,沾湿了自己的衣衫。
  太恐怖了,李左右从一开始直到认输,期间总会有稍许的思考停顿,可沈弈没有。
  新进举人刚提问完,他下一秒就能接答,游刃有余,丝毫没有停顿,仿佛全都记得脑海中。
  旁边的新进举人大多也放弃提问,连他们想不出来经书上还有哪一段话是没有拿出来提问过的。
  对这位年纪不大的解元,油然生出对他望尘莫及的心绪。
  旁观的林哲难掩骇然,试探问道:“沈弈若本官给你时间,你能快速背下这本《淮南子》的第二十页吗?”
  依他的意思,在场的人也不傻,内心隐隐之间都有不约而同的猜测,等待他的回答。
  沈弈也明白,没有隐瞒,直言:“可以的,大人。”
  他接过《淮南子》,翻到二十页,从上往下扫一眼。接着合上书,视若无睹旁人眼中的震撼,滚瓜烂熟地背完全篇,一字不差。
  震撼过后,林哲又惊又喜地问道:“沈弈,你可是能过目不忘?”
  “是的,大人。”他淡然回之。
  关于如何在沈弈十六岁高中解元等,一瞬间仿佛都得到合理的解释。
  能过目不忘,多让人羡慕嫉妒...新进举人酸了,自己辛辛苦苦背书数十年的成果,恐怕抵不上人家扫一眼就能记得。
  也难怪他能被林帝师收入门中,好家伙深藏不露,另有乾坤,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除了新进举人酸了,几位主考官也酸了。一个能过过目不忘的徒弟可不好找啊,还得是林帝师慧眼识珠。
  他们还没有胆子敢和林帝师抢徒弟,趁功夫还能与沈弈畅聊会,也就作罢。
  李左右苦涩,他算是败的心悦诚服,不再自讨苦吃,沉闷在自己的席上,一言不发。
  鹿鸣宴末梢,沈弈稍感困倦时,夏尚忠靠了过来,他言:“沈解元果真如传言般不同凡响,在下佩服。”
  “夏亚元,也同我听来的不同。”勉强打起精神,沈弈同样回之。
  “左右不过那些,”夏尚忠并不在意,“我来是解沈解元的困惑,你可知李经魁为何对你针锋相对?”
  “不知。”沈弈如实回答。
  “李经魁是京城来的,你可曾了解吗?”他反问。
  “知道,听闻家中是在兵部任职。”
  除此之外,沈弈就不知道了。
  “知道你与左郡兄相识,我便不多说,李经魁正是李左郡的堂弟。不过他们的父亲一个是庶出,一个是嫡出。”
  在他旁边,见没人注意到此处,夏尚忠开始低声耳语。
  原来当初李家在老爷子逝世后,李左郡的父亲按礼法继承大量财产,留在鄂州老宅。而李经魁父亲不甘心,致力科举,终于混出名堂后。就把全家带上京城。
  可这么多年来,他依旧心中有对嫡庶之别的心病,听闻老宅嫡兄的儿子李左郡要科举,便想让自己儿子压他一头,证明庶出不比嫡出差。李左右就是承载着他期盼的那个人。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弈不解,挑眉。
  抿一杯果酒,夏尚忠继续言:“事实上,童试李经魁就始终被左郡兄压着。等乡试一场,李经魁发奋要重新赢过他的堂哥,结果一场大火,烟消云散。正逢此时,你夺得解元,众人传,就算是左郡兄也没有你厉害。痛失报仇机会的李经魁就想着赢过你,间接地来赢过他哥。”
  鄂州李家的弯弯绕绕,沈弈听完,人都麻了。
  “多谢夏亚元告知此事,要不然在下恐怕还被蒙住鼓里。”他谢道。
  “无事,我也是偶然间得知,本不欲多管,谁料今日一见,沈解元给我这么多惊喜。”
  对于夏尚忠的坦诚,沈弈也是无语。
  “对了,沈解元可想过以后去江南一代游行?”牛头不对马嘴,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江南?”
  一个千里之外地区,听起来有点遥远,让沈弈恍惚。
  “是的,那边文风昌盛,是读书人的天堂。”他神秘一笑。
  “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沈弈模棱两可。
  夏尚忠仿佛就是来跟他解释李家之间的恩怨为什么波及到他,除此之外,心血来潮提一句江南。
  别再无交谈,仿若刚刚没跟他讲过话。
  通过对话,这让沈弈知道,他文风之所以大变,大概就是有去过江南。
  鹿鸣宴尾声,新进举人行礼共同辞行巡抚与主考官,接着各回各府,宴会结束。
  今日过后,鹿鸣宴中王霸之辩只在小范围引起探讨,新进解元能过目不忘才是吸引众人的重点。
  自觉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后,没有停留,沈弈决定回家了。


第64章
  此次回善化县,是在午时。
  雇佣的马车上,追月和流星不安地坐在车内,时不时探出窗外看一眼,只到见沈弈有安安稳稳地骑在骏马背上。
  “四朗,快要到食肆,要不上车坐一会吧?”
  追月担惊受怕一路,怕他一个不小心从马背上掉下来。直到进了城中,见了有巡视的衙役,才得稍许的安心。
  “不用,也没有多少时辰,你们先坐着。”
  说着,沈弈拉动缰绳,驱赶着身下的骏马躲避青石路上的百姓,不波及到他们正常出行。
  哪有主人在外面被风吹着,仆人在车里舒坦坐着?追月面露难色,不赞同。
  她欲言又止,可这些天是沈弈在沈仲行逝世后, 第一次展露笑颜,难得开怀一回,就不扰他雅兴。左右自己多看着些,注意安全。
  沈家酒楼到了,望着两月有余未曾相见的家,三人心中油然生起终于回来的归家之情,内心激动,路途的疲惫一扫而空。
  一同回来的沈常安没有跟他们来食肆,他也想许久未见的家人,就先回离阳村,说穿件好衣衫后,再来拜访。
  考虑到近些年李氏愈发年迈,身子不舒服,不宜受到多余的惊吓。沈弈没有像上次那般悄摸摸地从后院上三楼,打算从正门进去,给她一个惊喜。
  不过在进去沈家食肆前,他有事情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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