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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伪太子的科举路——by飞星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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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房里,易经五房,诗经五房,书经二房,春秋二房,礼记二房。
  同考官十六名,其中翰林十人,科道官员三人,六部官员三人。
  每名同考官手底下有三名阅卷官,当一位阅卷官间隔不到三分钟接连把两份试卷递到莫老翰林的面前,引得了他的侧目。
  太快了,阅试卷是慎重再慎重的事,最快也不过十来分钟,莫老翰林跟这位阅卷官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解他的性子,没有这般急躁,除非那卷子很是出类拔萃,一眼就惊为天人。
  忙得晕头转向的莫老翰林,把其他两位阅卷官递上的试卷先闲置在一旁,拿起那份后递上的卷子。
  推荐文章的那位阅卷官其实就是三年前主持鄂省乡试的其中一位主考官邓湖,时隔三年,他回到京城,再次参与会试阅卷。沈弈的行文与三年大不相同,很是长进,不过邓湖这些年也有注意过他写的文章,如今再次相遇,不禁感慨缘分妙不可言。
  破题不错,莫老翰林第一眼下了评语。
  恰逢暖暖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十六房中,莫老翰林书桌前泡着一壶香茗,在丝丝缕缕的清新中轻轻的让书面舒展,他轻抚上面的文字,一个个跳动的音韵把他导向各处的恩许之地,一种难以名状的舒坦在心中飘散开来。
  “好,好极了!”
  莫老翰林忽然一拍桌子,惊起正在勤勤恳恳工作的另外二位阅卷官,纷纷查看发生何事。
  “邓修撰,你拿上的这篇文章极妙,如登小丘,展足见平野,堪为会元之才。”莫老翰林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吝啬地狠狠赞美一番。
  二位阅卷官早已耐不住好奇在他身侧观着,文章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读后如醍醐灌顶,令他们茅塞顿开。
  邓湖一直在暗中看着莫老翰林的方向,他内心很有信心,莫老翰林会对他推荐的这篇文章取中。但也没想到老翰林会这么大方,一瞬间有点受宠若惊。
  “老翰林过誉了。”他谦虚了一下。
  “没有。”莫老翰林摇了摇头,他指着第一道四书义: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上面是邓湖的批语:风度端凝,声光焕发。
  由于被取中的士子和自己将会有师生之谊,这对自己在官场的人脉经营起到关键作用,因此同考官肯定都希望自己选出的答卷能最终被主考官看上并取中,所以同考官往往会在批语上大力推荐自己选中的答卷。
  莫老翰林不需要这个,他常年在翰林院修纂历朝历代的史册,醉心研学,对升官没有太大的兴趣,也因此很多年没有担任同考官。
  但他仍然下笔加批:非秋垂露,异水涌泉,行墨间自有珠联壁合气象,知其研京炼都之功深矣。
  到了第二道四书义,邓湖批语:文理充畅,气息入古。
  他继续加批:气取龙门之疏,法肖兰台之密。横峰侧岭,化尽寻常町畦。
  直到第三道,莫老翰林停了笔,揉了揉苦涩的眼睛,不是文章作得不够好,是太好了,他有些无从下笔。
  他饱读古今史书,并且他的本职还是修纂史册,对于题目原意更是一目了然,“壹戎衣”句不是结束上文,而是发起下文,挖掘出其中的微言大义,阐发出周武王是重壹戎衣,不重有天下的见地,发人所不能言,深领圣贤奥旨。
  此次科举,渭帝重视,两位阁老担当主考官,沉醉与书海中的他也被拉了出来。但这不代表他做不了同考官,相反莫老翰林对考生所作的文章要求甚是严苛,阅卷以来,他不清楚渭帝选取第三题的含义,但很明显没有一个考生所作的文章符合要求,本以为了无希望,现在却出现了,还是在他的易经房。
  他先是看了看邓湖的原批:陈言务去,清光大来,是理境中之上乘文字。
  其他两位阅卷官放下了手中的活,也给出了自己的批语。皆很不错,但莫老翰林仍还不太满意。
  足足一刻钟过后,他下笔加批:一空理障,不落言诠,有流动充满之观,无雕琢崖窾之迹。
  同考官就是副主考,如果他中意哪份荐卷,就会在卷上批一个“取”字。批了“取”字的卷子会被送给主考官,如果主考官也中意,则会在试卷上批一个“中”字。
  莫老翰林自然是批了中,满怀期待的把此篇文章交与主考官那处。
  因这有珠玉在前,他对邓湖推荐的文章很有信任,当下取了前一篇观看了起来。
  不到半分钟,莫老翰林骤然失望,这位考生作得在一众文章中还算是不错,若是在看到沈弈的文章之前,他会批取,但现在如吃过山珍海味后,又吃回清粥小菜一般寡淡无味。
  但处于公正,他批取,没有写批语,摆了摆手,也交与主考官那处。
  十六房推荐上来的文章不在少数,主考官还是得将一众同考官推荐上来的卷子在黩落一部分,然后从剩下的卷子里优选,写下评语,最终进行排名。
  二月二十五日,各房同考官和主考官齐聚一堂,从第十九名起——即各房的第二名——将试卷号码填入草榜中。
  填好后放让外簾将原本墨卷送进,然后再锁起门来,将朱卷和墨卷一一对号,经查无误,则将朱卷和墨卷捆起封存储于堂中,待来日正式填榜。
  三月一日,众人又齐聚一堂,开始填乙榜。这其中,各房卷首十八分答卷是和其他答卷分开拆的,在此之前皆由主考官保存,不填入乙榜。
  在这一步,有尚书房阅卷官对其中一份试卷有印象,说道:“我记得他,当日考第一场时,提前交卷了。”
  在主椅上喝茶的乔嵩隐闻言,问了一句:“何人?”
  阅卷官答:“关平学子余恺庆。”
  “不守规矩,罢黜。”
  乔嵩隐轻飘飘的两句话,决定了这位考生的命运。
  考场不允许提前交卷,余恺庆破坏了这个规矩,写得再好,也是枉然,没有考官为他惋惜。虽然不知为何文章没有第一时间被取掉,但他的好运必然止在此处。
  “是哪一房的?”
  有阅卷官问道。
  相比与一个无足轻重的考生命运,他们更关心这个,毕竟少了一个,那名额说不准就从他们剩下的房中取中了。
  “易经一房的。”尚书房的阅卷官笑着说道。
  正巧,排在余恺庆后的考生,是出自他们房中。
  易经一房的四位也在场,很是收获了一番同情的目光,渭朝研读易经的学子不在少数,要不然也不会有五房专门批改他们的卷子。由此易经五房出的学子往年常居于高处,但易经一房此次会试却大大不如从前,面前显露出来的高排名学子竟只有余恺庆一人,并且刚刚被罢黜了。
  莫老翰林不动如山,面上瞧不出任何神色,老神在在的。邓湖在三位阅卷官在资质最深,他心急如焚地拿过余恺庆的文章,看过内容直直愣了一下,是莫老翰林看过沈弈的后再看的那一篇,时也命也啊。
  三月二日,填甲榜,也称正榜。
  从第六名开始填,第六名到第十八名的名次决定权主要还是在主考官手中,然而五经魁便得由众人一起商量了,同考官有权力反驳主考官选定的经魁,最终选出来的经魁必定是大家皆认同的试卷,毕竟同考官肯定更希望经魁能从自己的那一房出来,因此这一步又少不了一些明争暗斗了。
  “文章平整有序,但相比之下太过于古板,本官觉得将此放在四名甚为不妥,应当挪至六名。”
  “万万不可,本官反而认为,第四恰好,圣人有言....”
  “....”
  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在一片硝烟中,易经一房显得尤为安静。众人脑海虽有疑惑,但也不多,想来除了房中考的好的考生不多以外,也是他们的同考官是莫老翰林的缘故。
  莫老翰林出了名的不喜争,连带着手底下的三位阅卷官也不参与辩驳。
  有人感到少了对手窃喜的同时,也有其余易经四房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他们这般骂仗为了能让易经考生名列前茅,而盟友却在摸鱼!但他们也说不得,莫老翰林在十六位同考官中不是官位最高的,但在文人中名望最高,惹不起。
  一肚子恼火无处发泄使他们更加火力全开,对其他经书的同考官可谓是不留多少情面,场面愈加激烈。
  在十六房同考官唇枪舌战中,决定好了第四名往后的排序,但前三名的仍旧迟迟未决。
  中途他们停战喝茶,等着润润喉咙后再战时,白熙不动声色地拿出一篇文,上面除了本房的两段批语,就是两位主考官的批语。
  历来主考官的批语没有太多,七到十字左右,这跟主考官对于非自己本经的答卷无法做出详细的批语有关,也和同考官极力想让主考官选中自己推荐的试卷有关,也可能是主考官长期致力于行政,疏于学问,自然也就不好写下评语了。
  但这篇文章上的批语尤其的多: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作者游勃窣之理窟,昭晰毫芒;撷丰蔚之词条,纷披秀颖。故尔卷舒吐纳,挥洒自如,洵可谓振采欲飞,负声有力者矣。诗律小谢清发,经艺大舂纷纶,五策本本原原,尤徵有学有识。*
  写的都比本房出的总批语都多,出自主考官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赞美之语,就差刻着脑门上直说取中了。
  “....”
  如此大张旗鼓的文章,一出现自然而然地吸引住所有同考官的灼灼目光。
  一段时间的鸦雀无语后,有同考官问:
  “哪房的?”


第100章
  今岁的会试策问,是白熙出题试士,意在“观平日之所当究心者”,因为他认为学子只有对“前贤之所造诣”,“问之审、辨之明”,才能“据以得师而归宿之地”。
  虽说这道题的内容,委实有些奇僻,但数千试卷中,他终归是寻到这唯一一份自己最心中满意之作,众同考官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几日前,白阁老得一能通晓题意的试卷,在考房内喜出望外,称赞其为:“甚异之,将以为魁”。
  现在却有其事,白熙拿出来的试卷,很快就被流传至众同考官之手,房内静悄悄的一片,阅览之余,皆忍不住赞叹文章,如一首诗,铿锵的韵律吟诵着古典之美。如一幅画,优雅的笔触渲染着泼墨之洒脱。
  所作全为上上品,不只是策问,还有四书义最后第三题,也是应试学子中唯一答对的。同考官脑海中闪过自己房中推荐的试卷,没有一份能够与之媲美,为本次会试得此奇才开心的同时,也遗憾不是出自自己房中。
  “这是哪一房的?”
  有同考官说着去翻试卷封面,想要去查询。
  白熙抚着柔顺的大白胡子,应答:“是易经一房的。”
  一瞬间,四人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同僚羡慕嫉妒的锋利眼神。
  出易经一房中十六名上的试卷寥寥无几,虽说其中也有推荐不多的缘故在,但此刻同考官们心中不约而同蹦出了许多阴谋论。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真是防不胜防,原来在这等着他们!
  “邓修撰,我怎么记得刚刚你还和本官其中翻看卷子呢,咋连自己房中的推荐的试卷都不认识了?”
  离得邓湖最近的春秋房同考官皮笑肉不笑,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刚刚他们也混在其中看试卷,他还问邓湖知不知道是哪房的,同考官清楚的记得这个家伙回答:不知道。
  哼,现在转头,告诉他是他们房中的,这不是赤/裸裸的欺骗,是什么!
  刚刚邓湖装得可是一阵好苦,闻言打着哈哈:“哎呀,这几日大家阅得卷这么多,千花过眼,哪里能记得?向你赔罪,向你赔罪,多多包涵!”
  瞧着他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脸上笑得跟个大菊花一样,春秋房的同考官只觉得没眼看。还得是莫老翰林,不动如山,见过的才子如过江之鲫...他正感叹道,转头,就瞅见莫老翰林压都压不住的嘴角。
  同考官:“.....”
  他忘记了,老的更精!易经一房一屋子扮猪吃老虎的。
  都是一丘之貉!
  “第一便定下是他了,可有异议?”
  会试定排名中一向少言的乔嵩隐,难得的开口询问。
  “没有。”
  “无。”
  对于会元的人选,有史以来第一次非常平和的定了下来。
  取中批语是由乔首辅写的:清思浣月,健笔凌云。
  到了揭开名字,渭朝会试第五名以上,每公布一个名字,就要重新换一次室内的烛火,红烛影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哪怕是浸泡官场多年的官员到了这一刻也难免屏住呼吸,等到第一名名字的出现,可谓造足了气势和悬念。
  “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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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放榜的前一天晚上,考生之间就会传播各种消息。这一晚他们会彻夜难眠,一边打听消息,一边焦急地等待放榜。
  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将自己的姓名书写于“黄金榜”之上,完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龙门一跃,这一跃有人疯有人傻,每到放榜出成绩的时刻都会让人乐极生悲。
  三月四日天未亮,准备放榜了。至此,一家欢喜一家忧。
  初春的黎明,渭朝京城还是凄风應飕,行人稀少。
  礼部南院大墙外,车马喧闹,人声鼎沸。原来是礼部试出榜的时刻。突然,钟鼓齐鸣,巨龙似的火把队簇拥着金榜从礼部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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