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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难撩——by流光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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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属下在崔府书房中搜到的,”段奚说着递上一张碎纸,面上多了几分凝重,“将军请看。”
  卫驰乜他一眼,随后接过碎纸,碎纸不过巴掌大小,像是从某本簿册的纸张上撕下的一角。纸张两面皆有字迹,其中一面,上边零零散散书写着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几字,卫驰不明其意,只将碎纸翻转到另一面。
  原本清冷无波的眸色立时亮了一瞬,碎纸的另一面上,清晰整齐地写着两个字——
  镇北。
  大将军的反应同他料想的一般,正因如此,段奚才会连夜冒雪前来,将此物递上。
  “此物在崔府书房何处搜到的?”卫驰问。
  “崔府书房长桌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中。”
  卫驰拧眉,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崔府早就被禁卫查抄过,这张碎纸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不可能没人看见,所以这张碎纸只能是在崔府被查抄之后放进去的。
  崔府外至今仍有禁军把守,碎纸上故意留下的“镇北”二字,是巧合,还是有人想要引他入局,追查此案?
  卫驰眉心拧紧,双目紧盯书房一角,眼神愈发幽深。段奚静立在旁,默不作声,他自是知晓此线索紧要,将军是在凝神思索。
  卫驰将碎纸捏在手心,摩挲了几下,风雪徒然大了,门外不断传来大风刮过的呼啸响声,不知过了多久,骨节分明的五指骤然收紧:“继续去查崔默下落,着重在京郊几镇,他必没有跑远。”
  “主要排查热闹繁华些的村镇,少去偏远之地,崔默聪慧,或会反其道而行之。”
  如今多方人马都在寻找崔默的下落,明面上有大理寺的人,刑部亦协助追查,暗地里除了二皇子萧彦和他派出的镇北军精锐,定然还有其他人也在寻找崔默下落。
  这般“天罗地网”之下,皆未见其踪迹。卫驰眯了下眼,想起先前抓捕的那个擅乔装的北戎细作,崔默用得,许是相类似的法子。
  “除了样貌,寻人时留意身形,崔默许会乔装打扮。”
  段奚抱拳,抬一下眼:“是。”
  卫驰心中有个大胆地猜测,账簿一事,许是崔默的自编自话。
  他一直不解,军饷贪腐若是二皇子萧彦在背后策划所为,一切当都在他掌控之中,为何眼下又要派人千方百计去寻账簿,从而露了破绽呢?
  除非,那账簿是在萧彦计划之外的东西。
  崔默先前为二皇子萧彦办事,从户部下拨的军饷中贪了三十万两白银。这一点不难想通,萧彦既有野心想争储君之位,必然需要大批金银,近年来大周各处皆不安生,原本富庶的江南一带连遭旱灾,赋税骤减,而萧彦的开销却越来越大,眼见北疆战事稍缓,他便将手大胆地伸到军饷之上。
  崔默应该原本就是二皇子的人,然军饷一事非同小可,崔默知道待东窗事发之后,皇帝必会追究。届时二皇子断不会冒险保下他,而只会把他当作替罪羔羊,将其推出去受死。想让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官闭嘴,有太多的办法了,崔默自知凶多吉少,二皇子要卸磨杀驴,若想活命,他便只能想法子自保。
  而那本账簿,便是他自保的法子。
  沈明志只能暂时担下罪责,二皇子没有对沈家的案子出手,显然就是没有保下崔默的打算。所以崔默手中剩下的,能自保的法子,就只有那本账簿了。
  崔默故意将账簿分为几部分,第一部 分,便是禁军在沈府搜到的那半本。贪腐之案,户部尚书自然首当其冲,崔默算准时机逃离上京,还将账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放进沈府。崔默知道,待禁军搜出账簿之后,此事必会在京中流传开来,沈明志既可以暂时背下贪腐军饷案的罪名,也可用账簿震慑二皇子萧彦,间接告知他,账簿中另有后招,若萧彦肯放他一马,两相太平,若不肯,他会便拼个鱼死网破。
  萧彦性格狠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哪里愿意任人这般拿捏。他自派出手下之人,四处搜寻崔默下落,想将其灭口。崔默遭到追杀,又放出第二部 分账簿,也就是先前段奚追查到线索的那部分,只是不知那部分账簿至今流落何人之手。从如今上京风平浪静的表现来看,那部分账簿或许没记录多少关键之事,崔默手里握的,必是最关键的那部分,他在等一个靠山,能保他性命、有实力抗衡二皇子的靠山。如此,他才能够自保活命。
  若真如此,崔默必会留在上京附近,方才能洞悉京中风声。
  眼前谜团越来越大,但他的目的,只在揪出军中内贼,尽早找到被贪腐军饷的下落,做得太多,恐怕会引火烧身。
  “回去好好歇上一歇,明日午后,再去军中点人出发不迟。”思绪回拢,卫驰自然看出段奚脸上疲色,夜探崔府确是他的吩咐,但却不必急于一时,段奚的办事效率着实令他欣慰。
  “属下遵命,多谢将军挂怀。”段奚抱拳行礼,却是未走。
  卫驰掀了掀眼皮,知道段奚这是还有话要说:“有事便说。”
  “末将觉得,将军所言有理,崔默或许擅长乔装打扮,若真如此……”段奚咧一下嘴,“若真如此,可否请劳烦将军再请画师前来,画几幅崔默的画像,以便寻人。”
  卫驰眸色暗一下,很快恢复如常,段奚所言不无道理,想起方才段奚在屋外喊得那一下,若真让沈鸢作画,此事便彻底拎不清除了。
  “此事再议,你先回去罢。”卫驰冲段奚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
  段奚后知后觉地想起沈家同贪腐案的关系,觉出自己方才所言确实不妥,幸好将军没有怪罪,段奚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属下告退。”
  卫驰回到主屋时,房中已空无一人,地上的炭盆正融融燃着炭火。
  眼角瞥见案上装放药膏的白色瓷瓶,瓶口紧盖着,摆放端正。方才他并未将瓶口封好,想来是他走后,沈鸢又自己上了回药。
  卫驰将瓷瓶拿起,捏在手中左右看了几眼,粗粝指腹摩挲过白色瓷瓶上的花纹,方才帮她上药时的温润触感,仿佛就在手边。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番,似真似假的话语。
  **
  沈鸢是迎着大雪回到毓舒院的,吹了一路的寒风都未将她混沌的思绪吹明,原本不过半柱□□夫的路程,沈鸢魂不守舍地行了小半个时辰,仍由寒风扑在心口,都未觉寒凉,耳边始终回荡着在卫驰屋内听到的“夜探崔府”、“有所发现”几字。
  待到毓舒院时,银杏简直吓了一跳,自家姑娘的样子,看起来简直比失魂落魄还要惨败。面色发白,双唇冻得微微发紫,鬓发肩头皆被雪打湿,然最叫她担心的,还是姑娘空洞无神的目光。
  少见姑娘如此失神,银杏不敢开口多问,但姑娘今晚去了何处,她心里清楚,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在心中暗骂几句。到底还是姑娘的身子重要,银杏撑了伞小跑出去,敢忙将人扶到燃着炭火的屋内,转身出去打来热水。
  沈鸢挨着炭盆愣愣坐着,待到银杏将湿了温水的帕巾敷在面上,方才回过神来。
  “我自己来就行。”沈鸢接过帕子,如今她身边只剩下银杏一个贴心的,她并不想无端令她担心。
  银杏见姑娘眼睛动了,还会对她说话,面上也因炭火的温暖而红润了些,心中忧虑一下消了大半,可姑娘风寒未愈,眼下又吹了风,真病起来可不得了:“待天一亮,奴婢便去玉康堂请大夫前来,给姑娘瞧瞧病。”
  “不可。”沈鸢出言制止。思绪虽乱,但理智尚存,王辞待沈家已算尽心竭力,她同玉康堂之间的关系,不可被卫驰知晓,否则会给王辞招去祸端。
  “不是抓了医治风寒的药吗,你再去煎一副,我喝了睡上一觉便是。大夫不必请,待明早天亮之后,你再去玉康堂多抓几副药回来,有备无患。”
  “我早说过,如今住在将军府中,一切当小心低调为上,万不可让将军府的人觉得,沈家人是个麻烦。”
  银杏虽然忧心,但也知姑娘说得有道理,犹疑半晌,也只得依言照办,去了小厨房煎药。
  沈鸢喝了药,便在榻上躺下休息,装有账簿的木筒仍压在枕下,沈鸢翻了个身子,手触到枕下之物,方才觉得心安。吹了许久的凉风,此刻身上回暖,脸也跟着热了起来,沈鸢虽觉头脑发沉,但仍旧没有睡意,脑海里翻来覆去的,还是方才在主屋听到的寥寥数语。
  卫驰既派人去崔府搜查,必是对贪腐一案存有疑心的,镇北军军饷至今未发,卫驰自想早日寻到那批被贪官银,也是因为如此,给父亲的罪名至今未定下。
  她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只有同卫驰联手,方才有翻案希望。沈鸢将手覆在木筒之上,只是卫驰的心思,她至今难以分辨,若没路可走了,她以账簿交换,不知他会不会动心。
  可枕下之物是她唯一寄托,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她断不愿交给任何人。
  不知是时辰太晚,还是思绪太多太杂,沈鸢只觉头脑愈发昏沉,不知过了多久,听着窗外渐大的风声雪声,方才迷糊睡了过去。
  ……
  天色蒙蒙亮时,银杏小心翼翼地进了趟里屋,看见姑娘睡得深沉,才安心下来。
  清早雪停,风却仍大。银杏估摸着玉康堂开铺的时辰,按姑娘吩咐,去了玉康堂抓药。
  路上积雪厚重,银杏花了好些功夫方才从外头回来。去了一回玉康堂,她带回的不仅是药,还有一个惊天骇人的消息,老爷在狱中病重,恐是旧疾复发。
  银杏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得将军府,待进屋之后,便赶紧将消息告知姑娘。
  沈鸢睡了一觉,原以为起身时会有好转,没想身上无力发寒之感更甚,此刻忽然听闻父亲病重的消息,更是急得不行她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声:“银杏,去打水来,我要洗漱更衣。”
  银杏心中既紧张又担忧,老爷的事情自然重要,但姑娘也病得不轻,又听着咳嗽,只劝慰道:“姑娘莫急,玉康堂的人说了,王掌柜也在想法子,叫您别着急,先养好病再说。”
  这些不过是宽慰之言,沈鸢自是知道,王辞人微言轻,虽有心相助却着实无力。父亲的旧疾她最清楚,天气越冷越容易复发,从前在沈府时,有专门的大夫照料着,父亲都时常疼得睡不着觉。昨夜京中突降大雪,她在房中烤着炭火尚觉寒冷,更何况是阴森苦寒的大理寺狱。
  这病,拖不得。
  沈鸢掀开锦被,作势便要下榻。银杏早就猜到,以姑娘的性子,若知晓老爷在狱中病了,会是这般反应,既劝不住,便只能帮忙了,银杏看了眼姑娘略带病容的脸庞,心里心疼,只强忍着心头酸涩,点头应了声“是。”
  银杏刚步出房门,沈鸢脚尖落地,原想披件外衫在身,不料下床刚走了一步,便腿脚发软,随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银杏在外听到声响,赶忙开门查看,待看见姑娘倒在地上,赶忙将人扶到榻上,触及姑娘身子的瞬间,银杏才觉出不对,姑娘浑身滚烫如沸水,这哪里是寻常的风寒,而是发了高热。
  沈鸢面上因高热泛着不寻常的红晕,迷糊间,口中却仍在喃喃自语。银杏帮她掖好被角,顺势将耳朵凑近过去,只听见自家姑娘颤着嗓音低低道出“将军”二字。
  银杏心头更加酸涩,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惦记着卫将军,若非昨夜姑娘从主院冒雪回来,受了风寒,今日也不至于会发起高热。在她看来,那位卫将军总是沉着张脸,对姑娘也没几句好话,真不知姑娘为何执意要来将军府投靠。
  心中生出些懊悔之意,银杏突然有些明白,当初安嬷嬷为何甘冒风险,违令想要将姑娘带到三殿下在城郊的别院去了。别说安嬷嬷了,此时此刻,她也有这样的念头。
  银杏将心里生出念头生生忍下,若是寻常风寒,她尚可听从姑娘吩咐,煎药就好。可如今姑娘发了高热,怎可不请大夫诊治。眼下重要的是治好姑娘的病,要打要罚,她都认了。
  银杏如此想着,只快步出了房门,她留了个心眼,先去寻了福伯,将事情告知,之后才一路快跑出去请大夫。
  **
  午后,阳光破云而出,给阴霾了大半日的上京,带来一丝暖意。
  城外军营中,卫驰端坐帐中,却见原本点好人手,准备出发前去京郊寻人的段奚去而复返,神情略有些犹疑不安。
  “禀将军,属下有事来报。”
  寻人的队伍尚未出发,卫驰一时想不出,何事能令段奚面露难色:“说吧。”
  “军中安插在大理寺的人,刚刚传来消息。”
  听到“大理寺”几字,卫驰掀了下眼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消息称,前户部尚书沈明志在狱中突发旧疾,恐情况不妙。”
  卫驰眼神暗一下,没有应声,只对段奚挥了挥手:“正事要紧。”
  段奚本已点好了人手,准备午时一刻,分两路前往京郊寻人。然临行之前,意外接到消息,他知道沈家同军饷贪腐案的关系,也清楚将军公私分明的性子,但他看得出那位沈姑娘同将军的关系不一般,犹豫再三之下,段奚还是选择耽搁片刻时辰,入了主帐中将此事禀报。
  眼下该报的事情,已然上报,又听将军说“正事要紧”,段奚双手抱拳,退出帐中:“属下告退。”
  帐内安静下来,卫驰继续翻看北疆传回的邸报,他确安插了人手在大理寺中,不过是为探查被贪军饷的去向,而非这等无关案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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