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撩——by流光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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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黑猫自房檐跃下,落在一处民宅院中。陈设简单,洒扫得干净无尘,卫驰扬了下眉尾,随即纵身跃下。
霞光散去,天色渐暗。
段奚继续埋伏在民巷四周,卫驰则先回了客栈。今早去过的宅院,确是崔默的落脚点之一,但他不认为崔默会再回去,命段奚继续留守,一来是眼下并无其他线索,只得先守株待兔,二来是为混淆其他人的视听。二皇子萧彦的手下既能在第一次设伏袭击,这样的事便还会再次发生,萧彦行事阴毒狠厉,对崔默势在必得,方才在民宅周围,他已发现有鬼祟之人。留段奚在民巷外可引人耳目,先前地图上用红线标注的地方,他已分散人手出去。眼下可以肯定的是,崔默就在白鹤镇内,但必须得在萧彦之前将人寻到,且是活口。
行至客栈三楼,最末一间,卫驰推门而入,入眼的是低头执笔的少女侧颜。一身湖兰色交领长裙,墨发低绾,神情专注落于纸上,无需走近多看,一眼便知,她当是在作画。
果然,走近之后,便看见宣纸上已差不多完成的人像。
“将……”沈鸢听见脚步声,停笔,甫一开口,想起自己又唤错称呼了,忙改口道,“郎君安好。”
“画像够用,无需再画了。”卫驰目光落在画纸上道。
“左右闲着,我只当练手便是。”笔尖收在画上人像的眉尾处,沈鸢将毛笔放下,看向卫驰。
却发现他的目光已然从画上移开,转而落在桌角的白色瓷瓶上,正是今早他留在床头的那个白色瓷瓶。
沈鸢低头,略有些不自在地将垂下的一缕碎发撩至耳后。
“想不想出去走走?”卫驰忽然没有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
沈鸢怔一下,闲逛这样的事情,于她早已经是奢望,此行是为寻人,她没有闲逛的心思,却没想到能从卫驰口中听到“出去走走”这样的话语。
“你真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能在不到一日的时间内,就轻易将人寻到?”卫驰看着沈鸢,又道。
沈鸢自是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耐和言外之意。是了,崔默不可能这么快就寻到,且此行虽为寻人,但谁也没有一定能将人寻到的完全把握。
与其在客栈中徒增烦扰,倒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寻见什么线索。
沈鸢抬眼,怯怯看了卫驰一眼,后又讨好般的拉了拉对方的衣摆:“阿鸢自是想要出去走走的,只是怕耽误了郎君办事,故不敢提及。”
卫驰面色稍缓:“将帷帽带上。”
沈鸢点头,忙拿了帷帽,小步跟上。
……
马车辚辚而行,暮色降临,街道上并不冷清,反倒比白日还热闹些。一路缓行,待听着车外声音逐渐热闹起来,似是到了主街,车速逐渐慢下来,而后稳当停下。
沈鸢看了眼身侧闭目养神的男人,见其睁了眼,便知当是到了地方,只将放在一旁的帷帽戴好,转手系了个蝴蝶结,静坐等待。
车帘撩起,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沈鸢知道,卫驰从不屑花时间做无用之事,原以为他带她出来,是为在此寻找线索,没想下车之后,未见其有什么行动,倒真的像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夜幕降临,街道两旁的花灯亮起,耳畔行人交谈声、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恍然间,竟真有一种身处世外,静谧安好的感觉。沈鸢原跟在卫驰身后,与之隔着不近不远地距离,步入主街,行人渐多,沈鸢怕和他走散,所性上前几步,伸手拉住男人衣摆。
卫驰自是感受到身后衣摆被人轻扯了一下,他未回头,脚步跟着慢了下来。
卫驰今日一身靛蓝锦袍,锦带束发,缓缓而行,倒真有几分清贵公子的模样。走近后,隔着帷帽上的白纱,沈鸢这才留意到,卫驰今日在腰上系了个香囊,蓝底金线,竟是她先前赠他的哪一个。
说起来,她和卫驰相处的时日虽然不短,但如此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倒还是头一次。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不快不慢,不急不缓,虽未言语,但却好似有着一种别样的默契。
走得时间稍有些长了,听着耳边热闹嘈杂的声音,沈鸢竟有些分不清卫驰是出来熟悉街道,探查消息,还是真带她出来闲逛的。不知行了过了多久,眼看快行至街尾,卫驰忽地停下脚步,朝街上一家铺子看去。
“进去看看。”
沈鸢停步,松开拉着他衣摆的手,而后转头顺着卫驰的目光看去,店铺装饰普通,看上去像是个药铺。
帽上白纱被风吹得轻摆了下,沈鸢抬头,缓缓看向店铺大门上悬挂的匾额,上边工整利落地写着三个大字——
玉康堂。
心口蓦地紧了一下,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难到卫驰察觉出了什么?
下一刻,只听他淡淡说道:“进去买些药膏。”
沈鸢小心开口:“什么药膏?”
卫驰睨她一眼:“白瓷瓶所装的药膏,只带了一瓶,用完便没有了。”
脸上蓦地一热,幸亏有帷帽遮掩,否则真有种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主街热闹,结尾的药铺却是少人,思及颈上挂着的那枚月形玉佩,还有王辞先前同她说过的话,心中虽觉羞赧,但沈鸢仍旧坚持要和卫驰一道进去。
进了玉康堂的大门,卫驰上前买药,一切如常,看样子他真是来此买药的。沈鸢安静立于店中一角,细细观察,此处的陈设和上京的玉康堂相差无几,外边是柜台和存药的木柜,柜台后有道门,想来是看诊所用。
伙计递上一个青色瓷瓶,卫驰付了银钱,转身便欲离开,却见沈鸢直站在原地发愣。
“走了。”卫驰说完话后,转身先行步出店中。
沈鸢站立原地,待看见卫驰走远的背影才缓缓回过神来,她转身欲快步跟上,但脑中想着事情,心神不聚,连迎面走来的行人都未看到。
肩上蓦地被撞人了一下,力道不大,脚底不由跟着踉跄了一下,倒不至于摔倒,只是歪了一下身子。却也怪不得旁人,这一撞并非迎面走来那人的错,而是她自己因心不在焉而撞了那人。
沈鸢这才回了神,本想开口致歉,转头却见那人丝毫未作停留,也不说话,只快步行入铺中。
沈鸢不由对着那道背影多看了两眼,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色布衫,略有些驼背,当是上了年纪所致。
视线却未收回,方才经过那人的身形、年纪皆与崔默不符,让她心生疑窦的并非那人的外形,而是那人身上传来那股淡淡的毕郁草的味道,酸中带腥,即便已经走远,仍能闻到那股味道。
再回头时,卫驰已然行回到她身侧:“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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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你问,他便会如实作答吗?◎
“怎么了?”卫驰看向沈鸢, 她的失神,开始他只当是羞赧,然眼下见她驻足回首多时, 知道她许是有所发现。
“是毕郁草的味道,医治心疾所用的毕郁草, ”沈鸢往前一步, 身子挨近卫驰, 说话气息因紧张和情急难免不稳, “崔默和父亲一样, 同患此病。”
毕郁草乃南疆贡品,对医治心疾有奇效,因父亲患心疾多年, 故而对此药十分熟悉。此药珍贵,每一株都在太医院有着存档记录,民间极为少见, 从前每年, 太医院的刘太医都会用此药为父亲医病, 效果极好。
崔默同父亲曾同朝为官,未入户部之前, 曾在宥州为官, 宥州苦寒之地,冬日大雪连绵, 沈鸢曾听父亲说过, 崔默亦有心疾, 只是症状相对较轻, 只在冬日严寒时偶尔发作。
是她疏忽, 先前不曾记起此事, 也从未对卫驰提起过。
沈鸢张了张口,本想向卫驰多解释些毕郁草的用途和特别之处,然话未说出,腰上已感受到他的力量。
两人间的距离倏然拉近,沈鸢本就垫着脚在他耳边低语,腰上突如其来的一下,不免令她身子前倾,隔着帷帽上一层白纱,温热的唇瓣擦过男人的颈。
男人的手臂力道紧了一下,面上神情却一如往常。
“回去看看,”卫驰声音沉沉,在她耳边道,“切勿打草惊蛇。”
沈鸢缩在他怀里,轻点了下头,以示自己听懂了。
下一刻,卫驰松了手,往她身前挡了挡,两人一前一后地朝柜前行去。
步子一点点靠近,沈鸢看着那道佝偻的背影,虽说和崔默全然不同,但卫驰说过,崔默擅伪装,乔装打扮成什么样子,都不足为奇。沈鸢屏息凝神,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错,毕郁草的味道她太熟悉了,心中几乎已经有了答案,然走近后,看清那人长相的一刻,她面上神情却彻底变了。
不是,他不是崔默。
不论从五官、肤色、身形哪一方面来看,皆与崔默不同。
心口方才提起的大石仿佛突然被人击碎,一块一块砸在她心上,鲜血淋漓,脚下跟着一软,险些就要栽倒下去,幸而卫驰及时伸手将她揽过。
心里不服,沈鸢只当是自己眼花没有看清。她伸手一扯,索性将项上帷帽一把拉下。
没了白纱遮挡,面前之人的容貌,更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不是崔默,此人确不是崔默。
卫驰并未开口说话,摁在后腰上准备拔刀的手松了,只因看清她面上失落神情,无需多问,答案都已写在她脸上。
伙计见方才二人去而复返,只当他们是漏买了什么草药:“二位稍等片刻,待我先抓完这几服药。”
说完只低头继续理药,褐黄色桑皮纸四角阖上,伙计将手中药包裹好,递给青衣男子:“赵叔,这药您拿好了,银子月底一并再结就是。”
青衣男子双手接过药包,对伙计诚恳一笑,口中发出“唔唔”几声,似在道谢。
柜台旁,沈鸢和卫驰相视一眼,这才发觉,眼前青衣男子竟不会说话。
抓完了上一个病人的药,伙计转头看向卫驰道:“这位公子,可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方才活血化瘀的药膏,再拿一瓶。”卫驰道。
伙计称呼方才那人“赵叔”,且连银子都没收他,说明是相熟之人,若贸然开口询问,能不能问出有用线索不知,怕是会打草惊蛇。眼下重要的是,循着青衣男子的线索,继续追踪,顺藤摸瓜,以找到崔默下落。
伙计应了声“好”,回身打开右手边的柜门,拿出一个和方才一模一样的青绿色瓷瓶,放在柜上:“五文钱。”
沈鸢侧头看了卫驰一眼,才知他买的是活血化瘀的药膏,方才她问时,他答得明明是……脸颊没有来由地热了一下,居然被他耍弄了。
卫驰假装没有看到她发红的脸,只将钱放在柜上,将药膏收好。
一旁的青衣男子防备地看他们一眼,方才还觉眼前二人形迹古怪,眼下再看倒像是夫妻间的别样情趣,并无异常。青衣男子收回目光,伸手拿了柜上药膏,径自转身离开。
沈鸢站在他身侧,心头疑虑却是未消,毕郁草气味独特且难得,酸中带了一丝腥气,即便那人不是崔默,也定是和崔默有关联之人,且听方才伙计和青衣男子的对话,不难发现他们二人相熟,若是开口询问,或能有所发现,她不想轻易放弃这条线索。
臂上被扯了一下,沈鸢抬头,看了卫驰一眼,读懂了眼神中的意思。
是叫她等等的意思。
沈鸢点头,跟在卫驰身后出了药铺,卫驰选了和青衣男子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只在沈鸢耳边沉声说了句:“欲擒、故纵。”
沈鸢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此人并非崔默,但却和崔默有关,眼下若是将人强行扣下,能不能问出线索来,尚不得知,但必然会打草惊蛇,将人放回去,引出崔默,方才是上策。
出了药铺后,卫驰牵着沈鸢右拐进入一窄巷,巷中无人,卫驰屈指吹了下响哨,头顶一道黑影闪过,待沈鸢回过神来之后,只见卫驰眼底已露出锋锐之色,而后沉声说了句:“回药铺。”
……
药铺伙计正在整理柜面,听见铺中又来了人,只放下手中药草,抬头却见,怎么又是方才那对夫妻。
“二位是还想再买几瓶小店活血化瘀的青绿膏吗?”伙计将平铺在柜上几张桑皮纸抚平,开口问道。
“想买些其他草药,”卫驰沉着嗓,周身透着股先前刻意隐藏着的锋锐之势,“最好是能医治心疾的。”
伙计抬头,看了卫驰一眼,眼前人口中说出的明明只是寻常之言,但却给人一股威压之势。心底莫名有些发怵,伙计放下手中杂事,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想买什么药?”
“毕郁草。”卫驰寒声道。
“毕郁草?”伙计愣了一下,摇头道,“没说听过。”
“价钱都好商量,只要有药。”言语间,卫驰已放了个钱袋放在柜面上。
伙计上下打量了卫驰几眼,从衣着气质来看,他看得出眼前公子非富即贵,可他们药铺确没有他说得什么毕郁草。
“小店确无此药,不仅没有,当真连听都没听说过。”伙计诚恳道。
卫驰说话时紧盯着他的双眼,他面上神情不似作假,毕郁草乃南疆贡品,皆为御用,民间药铺并无售卖。卫驰本也没觉得此处有卖毕郁草,方才一问只是个开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