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撩——by流光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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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鸢抬手,将床边的纱帘拨开,不过小小风寒而已,她不想兴师动众,不想劳烦旁人,更不想让卫驰知道。
思及上回病时,她想尽法子地在他面前装弱、扮可怜,以博得一点点同情,让他心软,让他心生怜惜,让他为父亲的病想法子……
沈鸢翻了个身子,侧卧在榻上。其实眼下,她依然可以用上回的法子,以病为由博取他的同情,博取他的好感。父亲的案子只差最后一步了,她手里的账簿也已给了卫驰,余下的事情并不难办,只要卫驰愿意去做。
她知道如何令他心生怜惜,亦知道如何换取他的好感,知道他喜欢什么,知道他想听什么,只要自己愿意花些心思,从前那么难的时候,她都一步步走过来,更何况是眼下,他不会不帮她走这最后一步。况且眼下,自己还病了,这是天赐良机。
眼下她该做得当是,借病情让卫驰知道,想法子让他回府,让他心软。可为何要故意支走银杏,为何独自一人躺在榻上神伤?
沈鸢苦笑,心底一片酸涩,眼前亦朦胧一片,她不知道,真不知道。
外头起了风,吹得窗棂簌簌作响,不知一会儿还会不会下雪,想到银杏要在这样的天气里为她东奔西走,心里亦不是滋味。
静一静,再静一静吧,沈鸢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太累了,身子也是,心也是,且让她歇一日吧,只需一日,一日就够了……
枕边摆放着那件玄色大氅,沈鸢挪了挪身子,将头枕在大氅上,柔软的绒毛贴在面上,格外舒适。昨日睡前,她便将大氅放在枕边,上边早没了他的味道,只有皂角洗净过后的馨香气味。
就这么静静枕在上边,似乎能令她的心里好受些,身上的不适之感也稍减退,许是保暖,许是柔软,又许是,这样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时候,能令她有一种,他正抱着她的错觉。
窗外的风声又大起来,沈鸢枕着大氅,听着风声,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
风过军营,积雪厚重。
城郊军营中,段奚点了五百精兵待命,一行人整装待发。
大理寺卿刘戟今日一早又呈上一卷账簿,加之先前搜到的两部分,便算是找齐了。官员姓名、官银数额、字迹、纸张,皆能比对得上,可谓铁证如山。
帝王最忌惮有谋逆之心的臣子,即便是如二皇子那般受皇帝亲眼的儿子都不能容忍,更遑论一个兵部尚书。但吴宗勃是手握实权之人,拔除这样一人,宣文帝心中多少有些忌惮,故昨日只下令彻查,虚晃了一下,尚未有实际动作。今日又得一证据,铁证面前,宣文帝当即下密令,命大理寺带人连夜包围兵部尚书府,且点名让卫驰领镇北军协同办案,还下了密令,若吴宗勃束手就擒,且留他一命,暂压大理寺狱,但凡有一丝忤逆之心,可便宜行事,诛杀之。
卫驰等得就是这么一个口谕,他身为武将,又手握重兵,自然知道同为武将出身的吴宗勃经昨日之事后,会如何作想。兵部尚书府外,早有他的人埋伏周围,得到的回应是,一切如常。看来吴宗勃并不觉得区区一本账簿能将自己如何,区区大理寺的人,奈何不了他。
轻敌,乃兵家大忌。也是因为如此,故今晚,卫驰只叫段奚点了五百精兵前往,兵部尚书府内外的情况,早在他掌握之中,可随时一举拿下。
夜色深浓,风雪渐大,一行人自北城门而入,卫驰一身戎装在前,酸洗紧随其后,一队人如暗影游龙,悄然潜伏在兵部尚书府外。
其实,这样规模的行动,在镇北军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在段奚看来,此行五百人都有些太多了,二百精兵足矣,更无需将军亲自领队。可这样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否则定被将军斥责轻敌,弄不好还要挨罚,近几日将军的心情可不大好,他不敢惹事,里头那位兵部尚书,怕是一会儿也少不了苦头吃。
亥时正,大理寺卿刘戟带人从正门而入,段奚带人从侧面而入。吴宗勃尚在睡梦之中,听见外头动静忙起身提剑,然剑未出鞘,人已被擒住,他自知大势已去,原以为二皇子能保他一命,这一步终究是自己走错了。二皇子能对崔默赶尽杀绝,又如何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出力保自己一命呢……
整个行动下来,统共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亥时三刻,刘戟率人将吴宗勃押回大理寺狱,镇北军则原路返回。
不到半年的功夫,大理寺狱便押了两位尚书大人入狱,不免令人唏嘘。刘戟押着人准备回去,不过尚书大人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如今狱中那位,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放出来了,可眼前这位,就怕是在劫难逃了。
尚书府大门外,两队人马正准备分道扬镳。
“多谢卫将军相助,”刘戟抱拳,“天色已晚,下官先行一步,此处离将军府不远,卫将军可要与下官同行一段?”
此处为北,将军府在城东,中间正好隔着大理寺,刘戟这一问是正正刚好,确是顺路。
却见卫驰眼色暗了一下:“不必,我还有事,得返回军营。”
刘戟闻言,不再多问,毕竟正事要紧,只抱拳道:“如此下官便先行一步,卫将军告辞。”
“告辞。”
……
卫驰率人返回城郊军营时,已近子时。
未入营时,远远便见外头立了匹马,马旁站了一人,面色焦急,似等候已久。待走近后,见那人面熟,是将军府上的侍从,卫驰勒马,示意段奚领人先回去。
来人听见马蹄声,就已循声看去,待见到大将军本人,忙迎上前去,道:“将军安好,小的奉福伯之命,前来给将军传话。”
福伯不会轻易派人来此传话,能如此行事的,必是要事。
“说。”卫驰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
“府上沈姑娘染了风寒,情况不……不大好。”
脑中一闪而过的,还是那日她在玉康堂内着一身单薄男装,长发束起的样子。不过一日,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不好了?
“如何不好?”卫驰问。
“傍晚时分,沈姑娘的婢女禀报福伯,说是沈姑娘发了高热,要请大夫。福伯命小的外出请了大夫回府,原以为是寻常风寒,没想大夫诊脉后却说,沈姑娘风寒入体的同时,又逢任脉虚弱,加之肝郁气滞气血两亏,恐不大好。”
卫驰不懂医术,听完后满脑子只有“情况不大好”几字,忙调转马头,挥鞭扬长而去。
耳边是簌簌风声,两日不到的功夫,她是如何将自己弄成那样的?
心中腾升起一个念头,她这回的病,是真还是假?
念头刚起,便又想起她上回病时的模样,想起她面容憔悴,迷迷糊糊抱着自己的模样,心口便抑制不住地一点一点揪了起来,手里马鞭高高扬起落下,他倒宁可她是装病,而非真病,否则就沈鸢孱弱的身子,不知要遭多少罪。
一路纵马疾驰,心中竟生出些悔意,方才在尚书府外时,他就该打道回府的。一刻钟的路程,愣是生生缩短了一半,待到将军府大门外时,卫驰勒绳下马入府,一气呵成,随即大步朝毓舒院而去。
推门而入,房中只有银杏一人,见到将军前来,忙让至一旁,俯首待命。
“人如何了?”卫驰问。
银杏呜咽着将今日之事悉数道出,自责和担忧皆有,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卫驰却是全听懂了。沈鸢白日里故意将她支开,独自一人待在房中,直至傍晚银杏回来,方才发现她的病情,虽已及时请医来看,但终究还是晚了些,故加重了病情。
犹记上回,沈鸢病时,亦是眼前婢女前去书房禀报,这婢女扯谎时是什么样子,他一清二楚,绝非眼前这般语无伦次的样子。
“用药了吗?”卫驰又问。
“没有,”银杏摇头,眼泪也跟着下来,“姑娘一直病着,昏昏沉沉的就没醒过,奴婢根本喂不进药……”
脸色沉了,卫驰只觉此人聒噪:“去将煎好的药拿来。”
“我来。”
银杏愣一下,擦了擦脸上的泪,点头连连道好,忙退出到门外。
房中安静下来,一角的矮几上,烛火黯淡,卫驰将目光投向床榻,榻边的纱帘静静垂下,帘后依稀可见少女的朦胧身影,身上盖着锦被,脑袋歪斜躺着,手中似攥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看不真切。
卫驰走过去,抬手将纱帘撩起。
入目的先是一张嘴唇发白,面颊泛红的脸,紧接着看见的便是她脸下压着的物件,原来不知手上攥着,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上边。
卫驰俯身下去,方才看清她手里攥着何物,是他送她的那件玄色大氅。
心似被什么东西紧紧钳住,卫驰伸手过去,覆在她面上,触手方知那是如何的滚烫,也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叫“情况不好”,沈鸢啊沈鸢,你是如何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他宁可她在装病骗他,也不愿见她这个样子。
“沈鸢。”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唤她,却未得任何回应。
掌心收回,卫驰想将她压在身底的大氅抽-回,不论什么病情,休息静养都是第一位的,她这般歪斜着身子,如何能休息的好。卫驰伸手过去,往回拉一下大氅,竟未拉动,不过一直未有反应的少女却是似有所感地挪了挪脑袋。
卫驰停手,再次俯身叫她:“沈鸢。”
顿一下,又改了口:“阿鸢……”
少女的眼睫轻颤了颤,却未睁眼,攥紧大氅的手却更紧了,仿佛怕是被人抢了一般,不仅手紧了,还稍挪了挪脑袋,将衣裳压得更紧。
卫驰不知着大氅究竟有何好费力攥紧,臂上出力,只一手将人身子拖了起来,半揽在怀里,另一手将大氅抽出,丢至一旁。
沈鸢沉沉睡着,感觉似入了一个深沉的梦,梦中她看见了沈府后院的那棵红枫树,落叶缤纷。画面一转,忽然出现卫驰的脸,他对她笑,对她说他父兄曾经的事情。
画面一转,眼前男人忽又沉了脸,手中握着圆形木筒,高声质问她:“账簿呢?”
“为何不一早拿出来?”
“为何不一早拿出来?”
眼底酸了一下,沈鸢缓缓睁眼,看见和梦中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将军,别走……”沈鸢紧扑在眼前人怀里,低低呢喃。
“我不是有意的,你别走,别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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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而是你不信我◎
“你别走, 别走。”再次开口,一样的话语,语调中却已带了呜咽。
泪珠滑过面颊, 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手背一热,心仿佛也跟着揪了起来, 卫驰看着面前面容憔悴且眼眶通红的少女, 若说心里毫无感觉, 那是不可能的。
嘴上没有应声, 脚步却是结结实实地顿住了。
沈鸢扑在他怀里, 身上发着高热,周身却只觉得冷。知道自己如今在他眼中,早已没了信誉, 眼下他坐在这里没走,不过是看自己病中可怜,却未必能真的听进自己说了什么, 也未必相信自己所言。
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那日我一早带账簿去那里, 就是想, 想让王辞另想法子交给你……”身子仍是无力,眼睑疲惫地低垂下来, 眼底噙了泪, 羽睫亦沾染了晶莹的泪珠,沈鸢的声音低下来, 似在喃喃自语。
“我怕, 我怕你以为, 我在骗你……”
沈鸢睁着眼, 头脑却懵怔着, 甚至有些分辨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身在梦中, 眼前这副面容让她既想靠近又害怕靠近,既想叫人留下又害怕真的面对,但她知道,这已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了,若不试这一试,恐怕会功亏一篑。
卫驰静静听着,没有应声。
沈鸢低着头,纤长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惨白干涸的唇瓣微微轻启,再开口时,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清楚:“所以,往后我说得话,你还会信吗?”
卫驰听着她如泣如诉地低声喃喃,自问已无力分辨其中真假,沉吟半晌,方才开口回道:“一直以来,都并非我不信你。”
顿一下,声音更冷:“而是你不信我。”
沈鸢看着他眼底的疏离,攥在他衣领上的手终是缓缓松了,跟着无力垂落下来,用尽全力含在眼底的泪,也没有忍住,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她知道,这便是不信她的意思。
门外忽有叩门声响起,三短一长的叩击声,是军中有事来报的暗信。将军府上除了段奚,无人会来,这个时辰冒雪而至,卫驰知道,定是审问吴宗勃有了消息。
卫驰没有久留,只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拉开,外头果然是段奚。
“禀将军,有消息。”段奚抱拳,声音郑重。
卫驰从房中迈出,反手将门带上:“说。”
“大理寺连夜审了吴宗勃,刘戟应将军要求,问了吴宗勃关于军中内贼一事,吴宗勃吐了些有用的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