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撩——by流光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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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辞惊了一瞬,忙上前去扶:“老师莫要折煞我了。”
沈明志站直身子,背脊挺直,人虽比从前消瘦许多,但终究还是从前那一身风骨,只对王辞挥了挥手道:“路上小心”,之后便无言转身,入了房门。
年近半百,经此一遭,被迫舍了些身外之物,所幸家人、友人还在,若再有重回朝堂之机,他必拼尽全力,才能不负这一路帮扶之人。
沈鸢将王辞送至大门外,临行前,亦对他屈膝一拜:“沈鸢,再次谢过王掌柜。”还是习惯如此称呼他,这一声谢,语气不同于方才,除了谢他一路帮扶之外,还谢她替自己隐瞒了她和卫驰之事。
王辞听出她话中谢意,含笑道:“王某旁的本事没有,但还算是能识人一二,卫将军是可靠之人,郎才女貌,实属相配。”
三言两语,直将沈鸢听红了脸,王辞笑了笑,未再多言,只翻身上马,随即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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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破朝霞,宫墙垂柳。
早朝之后,宣文帝又将萧穆单独召至御书房。今日早朝,萧穆将大理寺重审军饷贪腐一案的结案陈词呈上,所有的人证物证皆指向前户部侍郎崔默一人,而关于二皇子和兵部尚书的那一部分,只点到为止。
父皇只叫他协理军饷贪腐一案,而二皇子和兵部尚书暗中勾结,甚至有谋反之意,此事虽是从贪腐案中牵扯出来的,但父皇未将此案交给他办,故点到为止即可。如此,既不至于树敌太多,亦能在父皇面前赢得一个重兄弟情谊的好名声,至于朝臣如何作想,一部分人心里门清,另一部分装聋作哑。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赢得父皇的青睐,至于朝臣,都是见风使舵的。
萧穆在宫中谨小慎微的活了这么些年,早已看透人心,看透世态炎凉,论收敛锋芒,逢迎讨好,宫中怕没有比他更擅长此事的人了。
短短半月,将事情办得如此详尽周到,朝臣上下无一不交口称赞,又因被贪腐银两已然找到且分发下去,军心得以安抚,一切皆在年关之前尘埃落地,此案之后,朝臣不得不对这位三皇子刮目相看。
宣文帝亦是如此,朝臣只看到案件重审的精准迅速,宣文帝却还知其他。此案除了萧穆办得精准迅速之外,最令他满意的一点便是,他未在朝堂之上,直将二皇子萧彦的罪行列出,而是把罪责都推到死去的崔默一人身上,既赢得了军心民心,亦保全了皇家颜面。
内侍领着萧穆迈入御书房中,宣文帝将看了一半的奏折阖上,先前他从未留意过这个儿子,可自从查出萧彦和,近来越看他越顺眼。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穆行礼问安,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和善、平易近人。
宣文帝对其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后开门见山道:“你皇兄的案子,你如何看待?”
萧穆皱了皱眉,回道:“儿臣不知其中细节,但以往日相处来看,二皇兄当是受人蛊惑,方才一时迷了心窍,恳请父皇给二皇兄一个弥补改过的机会。”
宣文帝闻言嗤笑一声:“弥补改过,朕若给他弥补改过的机会,他怕是要提刀直逼御书房了。”
“如今整个朝堂上下,怕只有你,才会如此言说了,”宣文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随即扬了扬手:“罢了,此事便不为难你了。”
宣文帝脸色淡淡,语气平缓甚至透着少有的慈爱:“回去好好过个年,你也老大不小了,先前是父皇疏忽,待年节过后,父皇会亲自为你指一门婚事。”
一听“婚事”二字,萧穆下意识想起沈鸢,他上前一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宣文帝哪里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和沈家嫡女的那段过往,他清楚的很。从前不让二人结亲,是因他看不上萧穆这个儿子,如今不让二人结亲,是因今时不同往日,三皇子妃之位,合该有更好的人选才是。
宣文帝扬了扬手,示意其退下:“朕乏了,你且退下吧。”
萧穆止住脚步,知道父皇是故意打断,犹豫片刻之后,终是没敢上前,眼下他才刚得以入父皇的眼,不宜因旁的事情惹他不快。萧穆抿住唇,往后退了几步,最终道了一句“儿臣告退”之后,便转身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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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破云层,卫驰在毓舒院中方才转醒。连续多日的不眠不休,且需处理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来,便是铁打的身子都守不住。昨晚,他不过想来此看看,没想头一沾枕,便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是他近来近来唯一安枕得眠的一个夜晚了。
沈鸢不在,府上根本没有敢打扰他的人,福伯虽留意到郎君今日起晚了,但并不敢入内打扰。沈姑娘已然离开将军府的事情,他从昨夜听说,直到现在都还不能回过神来,明明昨日傍晚还同自己温声细语,甚至还赠以香包,只说是要去一趟东市,如何就能不告而别呢?
福伯在将军府服侍多年,自小看着卫驰长大,最清楚他的性子。嘴上定是讨不到好的,但心里,未必就和嘴上说得一样。
福伯站在毓舒院外,既不敢入内,也不敢离开,就这么静静候着,随之轻叹口气,他自己没能回过神来,郎君也是一样,多睡会儿,多些时间缓缓,总是好的。
正想着,迎面有人走来,福伯见了人,如见救星,忙上前行礼道:“我家郎君就在里边,段将军请。”
郎君对军务上心,是毋庸置疑的,从前福伯还因此心疼,觉得该分些精力到其他事情上。如今见郎君因沈姑娘的离开而沉默不语,忽然觉得,或许还是需要一些军务来分分心才是。
段奚点头,未踏入院中,便见卫驰已然行了出来。身上换了身干净齐整的军服,鬓发高束,下颌几日未刮的胡茬也已然不见,整个人看清来精神利落,明显是收拾过的,与刚从城南密叶林搜捕回来,一脚泥泞的段奚,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样了?”行出院门,一眼看见段奚,卫驰便自然而然地开了口。
段奚怔一下,是因看见将军终于精神利落回来了,并非因为更换过的军服和外貌,而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前几日大有不同,不似先前那般终日黑着脸,沉默寡言。短暂懵怔之后,很快抱拳回道:“回将军的话,没搜到。”
与他所料相同,那人既敢现身,便是有着十足得以成功逃脱的把握。卫驰沉着眼,脑中再次浮现出他心中猜忌之人,只是此事尚无凭无据,若他直接将人扣了,查不查得到伤,都会伤了情谊。
“那人左肩中了一箭,属下想逐一排查军中之人,凡身上有伤的,必有嫌疑。”段奚说道,他今日特意来此,也是为了向将军请示此事。
卫驰看段奚一眼:“你有没有想过,那人,或许根本不在军中。”
段奚愣住,那内贼若不在军中,是如何暗中贪腐银两,昨日又是如何现身又仓皇逃跑的?
“军中派查之事暂缓,你先去一趟西市玉康堂,寻那里的掌柜,叫他帮着留意,近来频繁采买医治外伤药草之人。越是平常,越是不起眼的,越要多加留意。”卫驰淡淡道。
药铺的药草买卖,皆有记录在册,不过上京的大小药铺太多太杂,一间间查问,太过费时,更遑论有些故意推脱隐瞒的。但王辞不同,他熟悉药草,且经营药铺,叫他帮忙留意,可事半功倍。
顿一下,又想起沈鸢那张玉软花柔的脸,昨夜王辞亲自将人送至白鹤镇的,且他们所住的屋舍也是王辞安排的:“慢着,我同你一道去趟西市。”
段奚不知将军内心所想,只是不明那句“那人或许根本不在军中”是何意思,只按吩咐办事,抱拳应了声“是。”
从将军府到西市,骑马不过片刻的功夫,段奚一路上琢磨着将军方才说的那几句话,但却如何都琢磨不透,若非见将军精神好了许多,他甚至怀疑将军是不是因同沈姑娘闹别扭,从而乱了心神。
不一会儿的功夫,西市已到,两人勒了马绳,翻身下马,一前一后朝街尾的药铺走去。
待到玉康堂外,眼前一道烟青色身影快步经过,手里提着一摞药包,行色匆匆。
脚步顿住,卫驰的脸色沉到极致,段奚脑子却是彻底懵了,只因眼前之人是他识得的,叶忠之女,叶婉怡。
第62章
◎就只想要见见她◎
但愿是他想错了, 西市街尾,卫驰在廊下久久伫立,不曾迈步。亭午的阳光正好, 段奚站在卫驰身后,却只觉周身被一股瘆人的寒意包裹。
脑中闪过将军方才所说的那句“你有没有想过, 那人或许根本不在军中”, 脑子嗡地一下炸裂, 方才没想明白的事情, 此刻似乎全明白过来了。
叶婉怡, 叶忠。
若真是他,一切经过似乎都说得通了。在北地时,能直接接触到户部下拨的官银, 对军中部署行事习惯了如指掌,能顺利从重重包围下脱身。、
叶忠在镇北军中待得时间最长,便连将军都是他一手帮扶起来的, 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的呢?若说是为了那两万两白银, 他不相信。猛地想起审吴宗勃时, 他说的那句“以把柄相要挟”,“他不得不答应”, 扶在剑鞘上的手紧了, 把柄,也只能是把柄了。
可所谓把柄, 又是什么呢?以叶忠和将军的交情,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接说开, 反而还被外人握住, 处处掣肘的呢?
段奚侧头, 偷瞄了卫驰一眼, 他不明白,将军或是明白的,却什么也不敢问,只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将人拦下,却被卫驰抬手拦住:“切莫打草惊蛇。”
段奚驻足,是他草率了,其实将军心里早对叶忠有了怀疑,只是眼下尚无凭据,将军按兵不动,自有他的道理。
眼看着叶婉怡的背影在街角消失不见,卫驰方才抬脚,迈入玉康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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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康堂中,王辞亦是刚到。
今早他从白鹤镇策马回京,后便径直去了刑部上职,眼下也是刚得了空,方才走小道来此,是想吩咐下去,叮嘱留意近来白鹤镇的飞鸽传信。没想他刚到不久,便见到沉着脸、一身腾腾煞气的卫驰,并比那日他带兵前来药铺“抓人”时,缓和多少。
经过上回那一遭,王辞见他时,心底多少是有些发怵的。
伙计亦是如此,听对方开口要找王掌柜,只点头照办,将人领到掌柜所在的内堂之中,正是上回沈姑娘待过的那一间。不过几日,同样的地方,许多事情却都已变了。
思绪晃了一下,很快回拢,内堂中,二人相视而立,卫驰开门见山:“王掌柜可否告知,方才那位青色衣裳的姑娘,买的是什么药材?”
王辞原以为卫驰要问沈鸢的事情,没想开口问的却是另一女子,且还是那位曾在西市刻意刁难过沈鸢的叶姑娘。不过正如他离开白鹤镇时,同沈鸢说过的话,卫驰是可信赖之人。
“是医治外伤的创伤药。”王辞没有多问,只如实回道。
“店中伙计特意问过,刀剑伤和弓-弩箭伤势稍有不同,配药也不相同。那位叶姑娘一开始说是箭伤,后又改了口,说两种药都各买一些。”
“你如何知晓她姓叶?”卫驰问。
“那位叶姑娘性子骄纵跋扈,先前在西市曾刻意刁难过沈姑娘,故小店上下对她还算熟悉,伙计见人前来买药,便刻意留了个心眼。即便卫将军不派人来问,我们也会继续留意此事的。”
卫驰眸色稍动,是了,上回沈鸢在琳琅斋和叶婉怡发生争执时,便是沈鸢刚从玉康堂拿了账簿出来后,当时她一再退让,便是为了护住藏在袖中的账簿。
“小店最出名的便是医治外伤的药包,故采买之人颇多,那位叶姑娘想必也是因此才前来采买的吧。”见卫驰没有应声,王辞又补充道。
话音刚落,卫驰的面色沉到极致,眉峰下压,眼底那股逼人的威压之势立现,心中怀疑既已得到了验证,接下来便该是出手抓人了。
明日便是除夕,到底是他敬重之人,有帮扶之恩,亦有教养之恩,若说他在心底把叶忠当做半个父亲,也不为过。可偏就是这样一个,他最信任最敬重的人,拿刀在他心窝子上捅了一刀。
把柄,思及先前审吴宗勃时,他所言的话语,萧彦握有叶忠的把柄,故以此相要挟,令他不得不替自己办事。若说是为了收入囊中的两万两白银,他不会。军中之人虽都穷得很,但为了银子枉顾出生入死的兄弟性命,叶忠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把柄,令叶忠不得不违背本心,替萧彦办事的把柄,那只能是十二年的旧事了。
内堂很近,与外头西市的热闹繁华形成鲜明对比。王辞见对方面色不佳,且久不应声,开口缓缓问道:“卫将军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若需沈姑娘先前买过的那种医治外伤的伤疮药,小店也是有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及了沈鸢,卫驰沉到极致的脸色稍缓:“不必。”
顿一下,似想起什么一般,问道:“是和先前给沈鸢的药,一样的方子吗?”卫驰沉吟许久,忽地开口问道。
王辞愣了一下,没想对方会有此一问,先前沈鸢来时,确曾买过医治外伤的药,当时他并未多想,只当她为掩人耳目,今日卫驰忽然问及,王辞细细思忖片刻,而后点头。
沉默片刻,再开口时,面色和语调终于有了缓和:“她在白鹤镇如何了?”
“卫将军放心,王某皆已安排妥当,”王辞缓缓说道,话毕,又转身拿起桌上纸笔,低头写了住址,递给卫驰,“这是他们在白鹤镇的住址,卫将军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