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撩——by流光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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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画师”几字在银杏听来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姑娘擅画,从前在沈府时,也曾受人所受托,当过一回“画师”帮人画像。银杏不知道自己猜测得对不对,但她看得出事情紧急,故而在福伯离府之后,她便赶忙回道毓舒院中,将事情禀报给姑娘。
能令福伯如此焦急又亲自出马的事情,定是卫驰吩咐。“画像、画师、一日之内……”沈鸢将方才银杏所言默念了一遍,此事紧急,沈鸢将目光落在桌面的砚台之上,思及那日她在城门口见到镇北军封锁城门,严密搜查之事……
城门至今未开,想来那日搜捕的北狄细作还未抓到,沈鸢试图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不论大理寺还是刑部办案,搜捕逃犯之时,常有画像四处张贴,沈鸢细眉轻蹙,觉得福伯寻找画师的目的也是在此。
卫驰要寻画师,而她刚好擅画,沈鸢凝了凝神,猜测是否准确,待她去一趟主院便知,能帮上卫驰的帮自然最好,若帮不上,能见他一面,同他说上几句话,也好。
时间紧迫,若等福伯从外头寻好画师,于她而言便是迟了。沈鸢眼波流转,只将桌上那幅吹干的山水画拿起,卷好,而后快步朝主院走去。
作者有话说:
摸摸我阿鸢,好忙,又是认真刷存在感的一天……
第10章
◎人像◎
沈鸢走在毓舒院和主院之间相连的那道回廊之上,夜风阵阵,今日上京城未再下雨,只是天气却明显冷了下来,尤其是入夜之后。
今日之事来得突然,沈鸢未及打扮,只穿着身简单的月白色衣裙,外头披了件绯色斗篷在肩,勉强能够应付不大不小的寒风。
两院间的这段路走过几回,沈鸢早已熟悉,穿过回廊,又过了道月门,便是主院。
将军府人少,入夜之后尤显寂静,沈鸢在院外稍作停顿,先是调整呼吸,后又理了理裙摆,方才抬脚步入院中。
院中没瞧见人影,远远只见主屋门牖紧闭,屋内昏暗一片,瞧着不似有人的样子,反观东面的厢房,倒是亮堂一片。
沈鸢朝东厢房行去,门牖半开,待走近后便看见书桌后卫驰站得笔直的身影。
“将军安好。”沈鸢在门外驻足,屈膝行礼。
卫驰一早听到脚步声,原以为是福伯派来传话的婢女,待听见清泠女声,方知是沈鸢。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又来送汤了?原以为她是识趣之人,没想却高看她了,待看见她手中没有食盒而是抱着卷画卷之时,才知她另有所谋。
“何事?”卫驰乜了她一眼,目光冷冽,没有丝毫请人进来的意思。
“阿鸢今日在房中画了一幅山水画作,想拿给将军品鉴一二。”沈鸢识趣地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将军府中规矩多,以她如今身份地位,没有卫驰点头,她不敢随意迈进他的地盘。且此地看起来像是书房,里头或有紧要之物存放,想当初给沈府定罪的那半本账簿,便是从书房中搜出的,故没有卫驰允许,她不便入内。
卫驰的目光从沈鸢莹白面上移到她怀中画卷:“你会作画?”
“会,”沈鸢点头,“幼时曾学过一些。”
“沈家嫡女沈鸢,擅绘画、擅计数、才情品貌俱佳。”卫驰脑中忽地想起这么句话来,两年前,那道赐婚圣旨初下之时,他派曾人打听沈家女性情,当时得到的便是这么一句回话。
“进来。”卫驰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桌面铺平的白纸之上,事急从权,或可让她一试。
沈鸢抬脚入内,房中央一张简朴的乌木书桌,一把圈椅,还有倚墙摆放的大片乌木书架,架上几乎摆满书册,布置简洁明了,这里确是将军府书房。
两人间隔着张乌木书桌,卫驰未再说话,沈鸢自不敢将心中猜测问出,只装模作样地将手中画卷放在书桌之上:“小女方才画了幅山水泼墨,请将军过目。”
沈鸢说完,抬眼偷瞄了卫驰一眼,见其没有抗拒之意,只缓缓将画卷开,铺陈在书桌之上。
卫驰并不懂画,只粗略扫了一眼,觉得还行,且他关心的本也不是这个。
“会画人像吗?”卫驰问道。
“会,”沈鸢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论人像还是山水,我皆擅长。”
她果然没有料错,卫驰正在寻人画像,且时间紧迫,不然他断不会主动问她这样的问题。
卫驰性子孤傲冷淡,先前她几次主动讨好和逢迎,他皆视而不见,若想同他谈情,简直难于登天,可若是能帮他办事,他或许愿意同她多说几句话。
“那便过来。”卫驰卫驰往左侧迈出一步,给沈鸢腾挪出位置。福伯刚离府不久,待寻到画师后再将人送至城郊军营,颇费时间,倒不如直接让沈鸢一试,也无甚不可。
沈鸢点头,饶过书桌,行至卫驰所站的那一侧,停下脚步,卫驰竟也没退,依然站立在原地。
两人间仅一拳之隔,只要稍稍侧身,她便能直接依靠在他的身上,然沈鸢没再往前,只在他身侧站定,而后低头、垂眸。
“提笔。”卫驰看了眼平铺在桌面的宣纸和笔墨,又看她一眼,示意她在此提笔作画。
沈鸢虽低着头,却能清晰感受到头顶投下的锋锐目光。
卫驰总有一种默不作声便能威逼于她的气势,其实在来的途中,她便一直在想与卫驰见面后自己该如何作态,还懊恼今日未曾煮汤,白白错失了一次献殷勤的机会。然此刻,待她真与卫驰见面之后,才发觉先前脑中的胡思乱想,皆是多余,便连最简单的相处她都有些应付不来。
沈鸢抬手执笔,衣袖不可避免地同卫驰摩擦在一处,笔尖颤一下,卫驰却全然没注意到这些,只一心专注在画纸上,沈鸢凝了凝神,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作画之上,垂在桌下的左手暗自捏了下手心,似在安抚自己忐忑的心:“将军请说。”
“圆脸、长眼、厚唇。”卫驰平静道。
沈鸢落笔,简单勾勒出一个人形。
“二十岁上下、未蓄胡须。”卫驰继续。
笔尖再次落下,几笔之后,复又停住,沈鸢蹙了蹙眉,觉出几分不对来。墨迹散开,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色,专注于作画果然可以令心情放松,少了忐忑,多了淡定,落笔才更能得心应手。沈鸢细眉紧蹙,似不经意般开口问道:“敢问将军,这画像可是用于寻人?”
卫驰颔首。
“若是寻人所用,这样的描述,恐怕难以将人像准确画出,”沈鸢眉头稍展,只直言道,“若想寻人最直观的便是眼睛,可单是长眼,便有数十种之多,这样简单的描画,虽能勾勒出人形,但其用处也着实有限。”
道理虽对,但却无从解决。
“就拿将军的长相来说,将军也生了双长眼,可将军的眼睛是狭长、内双、眼尾上扬的。”沈鸢说着,侧头注视着卫驰的双眼,继续道,“不知将军所寻之人,是否也是这样的长眼?眼皮是单是双?内双还是外双?眼尾上扬、平直还是下敛?”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处,沈鸢目光灼灼地盯着卫驰的双眼,眸色中没了先前的闪躲和紧张,满是画师的观察和打量。
卫驰将目光收回,先前只是听说沈鸢擅长作画,没想她开口竟还能将自己问住,且还拿他的长相和北戎细作作比较。不过能有此问说明画技了得,且认真作画便是好事一桩,卫驰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将先前从营中带回的那种画像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这是原本的画师所作,你仔细看看,可有帮助?”
沈鸢低头看了一眼,画像虽不十分细致,但总比简单的“圆脸、长眼、厚唇”几字的描述要具体些,毕竟不是照着人样来画,寻人所用的画像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沈鸢执笔,笔尖正要落下,忽而想起什么一般,又停笔道:“敢问将军,将军所寻之人,可是先前逃脱的北狄细作?”这回的发问不像先前那般生硬,倒真像是临时起意一般。
卫驰顿了一下,并未马上回答。此事在京中不算秘密,城门都已封闭了几日,加之那日在城门口,沈鸢亲眼所见镇北军搜人,卫驰点头,道了声“是。”
沈鸢了然,她先前猜测果然没错,如此便好办多了。笔尖落下,原本简单的人形轮廓逐渐饱满生动,沈鸢边说边画:“北狄人的长相同大周人有所不同,眼眶较为深陷,眉骨高耸,眼锋锐利。”
话音落,沈鸢将手中羊毫放下,转而拿起桌上宣纸:“好了,阿鸢画意不精,不过仍希望能助将军一二。”
卫驰目光停在纸上,先前在城郊树林,他同那细作有过一面之交,当时他虽蒙着面,但那双眼睛,确实如画上所作,十分相似。
段奚道那细作擅乔装打扮,故而他们难搜到人,此画像重点在眼,正如沈鸢方才所言,一个人的面相中最直观最易辨别的便是眼睛,以眼寻人,最是准确无误。
沈鸢往前一步,将手中画纸递上。男人原本落在画像上的目光意外定在执画的细白指尖之上,目光移开,卫驰伸手过去,正想将画纸接过,却见沈鸢将手中画作往后一收。
卫驰伸过去的右手僵在半空,这是不给的意思。
他不觉沈鸢有不给的胆子,况且人像都已画好,她留着也是无用,如此做法只能是她想在给画之前,为自己换得一些好处罢了。
“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卫驰将手收回,冷冷说道。
沈鸢狡黠一笑,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逃不过卫驰的双眼:“确有条件,阿鸢想问将军一个问题,将军如实回答,阿鸢就将画作再描绘多张,然后双手奉上。”
其实以她如今身份,哪有资格和卫驰谈什么条件,可眼下她只是他的画师,她既已将画像画出,便算是“有功”之人。以卫驰公事公办的性子来看,他必不会追究她此刻的逾矩,如此,她才敢这般同他说话。
“有关朝政之事不答。其他可以。”卫驰爽快道。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不论出身地位,卫驰向来如此行事,否则如何能在军中收服人心。
“将军放心,无关朝政,”拿着画纸的手暗自捏紧,沈鸢脚尖垫起,主动凑近过去,“昨日阿鸢所赠的香囊,将军究竟有何用处?”
卫驰只觉耳边一阵软风拂过,原以为她会问及有关军饷贪腐一案的情况,倒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
此事确与朝政无关,卫驰静默一瞬,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回她。
沈鸢看着卫驰脸上神情,心中大石更加凝重,原本流光溢彩的双眸颜色渐暗,羽睫垂下,眼底投落一片黯淡阴影,只低声道:“将军不必回答,阿鸢已知晓答案了,一会儿我会在毓舒院中再画几幅人像,待完成之后再亲自送来。”
说完,只将手中画纸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画纸往卫驰怀里一塞,随即转身步出房门。
卫驰拿着画像的手未动,待到那抹身影离开,两眼仍盯着门口。
他紧了紧手中画纸,四周仍充斥着她身上的淡香。
那香料的名字他叫不上来,只知道同昨日她所赠香囊中的香气,确是一模一样。
第11章
◎周身被一股暖意包围◎
沈鸢确是一路沮丧低落回得毓舒院中,然沮丧只是一时的,方才她既同卫驰说过会再多画几幅人像给他送去,便不能食言。
以沈鸢的画技,这样的人像临摹对她来说毫无难度,堪堪一个时辰的功夫,她便已完成了十幅画像。
银杏在一旁帮着研墨备纸,又帮着晾干纸上墨迹,待画像完成之后,再一幅幅卷起收好,画作完成后,只将其拿在手中:“夜里风寒,姑娘作画辛苦,眼下在房中休息为好,别去外头着了凉,这些画像,奴婢来送便是。”
沈鸢将浸于温水中的双手收回,擦净:“正因作画辛苦,这画我更得亲自去送才是。”
银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画卷递上:“那姑娘将画拿好了,外头风大,奴婢给您寻件披风再去。”
沈鸢接过画卷,银杏所言有理,外头确实风大,沈鸢转了转眼珠子,另有打算:“不要披风,去拿个香囊过来,要妆台下抽屉内黑底银线的那枚。”
“……啊?”银杏伫立原地,愈发听不懂主子所说的话了,香囊又不能挡风取暖,披风才能啊。
“快去。”沈鸢手里拿在画卷,实在不便自己去找。
银杏皱着眉头,不得不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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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方才那身月白色衣裙,不过这回她却刻意没披外头那件红色披风。
夜风阵阵,上京的冬夜便是这般,时辰越晚,风越寒凉。沈鸢忍不住缩了缩肩,将怀中的画卷抱得更紧,脚下步伐也加快了许多,心道这风若真把自己吹病了,那就不好了。
两院相隔不远,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主院外。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鸢只觉院中灯火比方才稍亮些,廊下原本未燃的风灯,此刻也亮着暖黄烛光,地上光影忽长忽短。
周身寒凉令沈鸢顾不得多想,只快步行至书房外,抬手轻叩几下房门后,随即推门而入。
卫驰坐在书桌前,专注看着手中书册。他显然已沐浴更衣过,军服褪下,一身玄色锦衣,周身的锋锐气质稍减,却仍旧带着股无形的威压之势。
听见叩门声的一瞬,他便知道是何人来了,目光没有移动,依然落在书册上,待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时,方才缓缓抬眼看去。
只见沈鸢原本莹白如雪的脸庞微微泛青,鼻尖冻得通红,薄肩微颤,嘴唇发紫,一看便知是来时吹了寒风,冻着了。少女本就身形纤弱,寒凉天气里又穿得这样单薄,薄肩细腰都勾勒得一清二楚,一身白色衣裙清秀素雅,皎若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