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都有几天不太对——by蒋姿 番外篇

　　傅瑶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跟着落下了。
　　她没有改变徐励主要的人生轨迹，所以她对徐励不必抱有任何愧疚——他将来会平步青云，只是他的人生里，不会再有她了。
　　她跟徐励从此便再无瓜葛，除了……偶尔互换的时候以外。
　　没有傅瑶，想来他也会在差不多的时刻里，遇到别的姑娘，如今有唐婉在替他相看着，想必不久之后她就会听到徐励的喜讯，不管徐励未来的妻子是谁，反正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也许徐励也是死心了，抑或者是最近忙着相看，傅瑶等了几日之后，再应了小姐妹的邀约，便没再任何场合遇见徐励了。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了。
　　她重活一世，想要的，无非便是这样的结果而已。
　　半个月匆匆过去，转眼便又到了他俩互换的日子，傅瑶有心探听唐婉究竟替徐励相看了哪一家的姑娘，只是问了李长青，李长青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又不敢去唐婉跟前直接问——她后来想了想，当日跟唐婉说的那些话其实还是有些鲁莽了，万一唐婉细想一下，品出什么不对劲便不好了。
　　所以这三日……她还是想法子避开唐婉吧。
　　虽然官职已定，但是还没到上任的日子，徐励的日子倒还挺清闲的，傅瑶随意挑了两个邀约赴宴，倒也惬意。
　　躲到第三日，唐婉还是差人来寻“他”，傅瑶本不想过去，奈何常嬷嬷说唐婉这两日身子不太好，就想看看“徐励”且已经等了“他”半日，虽然她不是徐励，但如今毕竟占了个身份，做什么都无所谓，替徐励不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迟疑了一番，傅瑶还是去唐婉那里问了安。
　　唐婉面色憔悴，好像的确是有些病了，傅瑶见到她的情形便皱了皱眉头，莫名有些不安——难道是她这几日避而不见让唐婉思虑过度了？
　　见到“他”，唐婉眉头稍稍展开：“昱之，你终于肯过来见我了。”
　　傅瑶心虚——她的确是躲了唐婉三日，此时听到她唐婉埋怨，的确是有些理亏的。
　　唐婉又道：“上次你说要我替你相看，第二日便又反悔，之后便一直躲着不见——”
　　傅瑶愣住——所以不仅仅是她躲着唐婉，徐励也一直躲着唐婉？也难怪唐婉起色看着如此不好。她还以为自己躲着唐婉三日就很过分……没想到徐励更过分，亏她还担心自己替徐励行了不孝之实呢。
　　不过她也听出了唐婉话里其他的讯息——所以徐励第二日便又在唐婉跟前将她说的话又都给否决掉了？所以这些日子里，唐婉还是没能替徐励将婚事定下来？
　　傅瑶皱眉，她属实也是不明白，徐励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明明阮如故意在他面前说了，不仅仅是傅瑶的意思，也是左家的意思——他们都不同意这婚事，阮如白白扮了个恶人，徐励却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一般。
　　唐婉叹气：“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若是不说出来，我如何能知晓你的心思？”
　　傅瑶也叹气：“是我考虑不周，让母亲为难了。”
　　她深吸一口气：“母亲尽管相看，若是喜欢便定下便是，我不会有任何异议。”想来徐励就算心中不情愿，父母之命——唐婉替他定下了，他应该也不会反对才是。
　　唐婉微微皱眉：“婚姻大事，岂是我一个人可以做主的，最终过日子的是你们，只是我喜欢，又有什么用，终究是要看昱之你的意思。”
　　傅瑶摇头：“母亲不必考虑我，母亲做决定便是。”真要问徐励，不知道徐励何年何月才能成亲。
　　他的性子，想来是需要人逼他的，没有人逼他的话，怕是他根本就不想成亲，上辈子逼他的是傅家，这辈子傅家不会再有这样的心思，傅瑶也不允许傅家再起这样的心思，想来便只能是唐婉了。
　　“不管母亲相中了谁家姑娘，”傅瑶面色沉着冷静，“我都不会有异议。”
　　唐婉盯着“他”，沉默了半晌：“所以你们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没说傅瑶的名字，但傅瑶知道她说的“你们”指的是徐励跟自己，所以傅瑶点头，不想再给唐婉任何期望：“我俩这辈子都无缘了。”他俩的缘分，早在上辈子她死去的那一刻，便一刀两断了。
　　如今就算是藕断丝连，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改变不了任何结局。
　　“我不明白，”唐婉神色不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依我看，你俩明明是互相有意——怎么就走到了今日这地步？”
　　傅瑶摇头否认：“母亲想多了，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阿瑶，”唐婉看着她，“你告诉姨母，为什么？是不是昱之做错了什么？所以你才不愿意？你告诉姨母，姨母替你做主，姨母叫他改了——”
　　傅瑶听到她口中的称呼，不由得呆住，连忙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自己的确还是徐励，连忙道：“母亲在说什么呢？这里哪有什么傅二姑娘！”
　　她想了想又道：“再说了，我也并无过错，不需要改什么。”
　　她叹道：“我俩只是不适合成亲罢了。”
　　唐婉只是看着傅瑶的眼睛：“阿瑶，我知道如今在我跟前的人是你。”
　　“这些事我问昱之是问不出什么了，”唐婉叹气，“但或许阿瑶你可以给我解答。”
　　“阿瑶你向来都是好孩子，”唐婉看着她，“你不会也瞒着姨母对吗？”
　　“我不是傅瑶，”傅瑶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矢口否认：“我真的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天色不早了，母亲怕是困了，”傅瑶赶紧找借口溜走，“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唐婉叫住她：“可是明日我想见你，便要再等一个月了。”
　　傅瑶身子僵硬——她连这个都知道了？徐励告诉她的吗？她知道了多少？她什么都知道了吗？
　　傅瑶落荒而逃。


第122章 坦白
　　傅瑶仓皇逃走，躲了一夜，唐婉没有再来找她，她提心吊胆了一夜，想不通唐婉是如何知道、又是何时知道的她跟徐励的关系，她本来以为是徐励告诉唐婉的，心里骂了徐励半宿——明明是他俩的事，他却偏偏把事情告诉唐婉，不管是想要借唐婉的口来劝说她还是想要借长辈来给她施压逼迫她……都是卑鄙无耻之极。
　　但第二日从自己屋内醒来，她又想起唐婉昨夜说的，徐励已经躲了唐婉半月，那么应该便不是徐励泄露了秘密，至少不是最近泄露的，应该是唐婉自己发觉的，可是唐婉什么时候发现的，又知道了多少事情……她始终不得其法，总不能……是她上次说的那些话让唐婉起了疑心吧？
　　唐婉着人递了帖子过来，希望来见她或者请她到府上一叙，傅瑶找了借口回绝，但唐婉每日都递帖子过来，似乎是一定要得到一个回复一般，她可以不理会徐励，但是唐婉毕竟是长辈，她那日也看到了，唐婉身子的确是不太好，担心因着自己的缘故让唐婉过于忧虑，傅瑶在家中思索了几日，对于自己何时暴露的却始终没有头绪，想了想最终答应在初九这日，去徐家见唐婉——她也想知道唐婉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不过她答复的时候提了一个条件——她登门那日，不想看到徐励。
　　唐婉忙不迭应了。
　　可到了初九这日，她却还是看到了徐励——她恼唐婉骗了自己，但是也清楚唐婉也许也劝不动徐励，知道她要来徐家，他若是真听话避开，似乎便不像是徐励。
　　但傅瑶不想见他，所以她躲在马车上问常嬷嬷：“姨母答应过我的，说我今日不会见到别人的。”
　　她不说名字，只说“别人”，徐励脸色蓦地发白，听懂她执意要跟他撇清关系的意图，想说什么，听傅瑶跟魏嬷嬷道：“嬷嬷我们回去吧。”
　　傅瑶不肯下来，但徐励在下边她们也走不了，常嬷嬷连忙着人去通知了唐婉，不一会儿唐婉也过来了，听到她声音在外响起，知道唐婉身体不好还特意过来接她，傅瑶有些愧疚，只是她依旧不想见徐励，故而并没有下来，坚持道：“姨母我今日过来，只见你只与你说话，不想见其他任何人。”何况她跟唐婉说的事……不宜有第三者听到。
　　外边沉默了一会，听唐婉道：“昱之，你先退下吧。”
　　徐励沉默良久，终究是应了一声：“是。”
　　等了一会，唐婉才道：“阿瑶你下来吧，他不在了。”
　　傅瑶掀开帘子看了看，徐励的确是不在了，不过常嬷嬷还在，常嬷嬷扶着唐婉，毕竟唐婉身子不太好，傅瑶对于其他人仍在这事没什么异议，毕竟她那些话，只是针对徐励而已。
　　见她终于肯下来，唐婉连连道歉：“阿瑶对不住——我不知道他竟然还在家中，昨日明明劝说他今日避开了。”
　　傅瑶哪能心安理得由着长辈道歉：“姨母言重了，无妨的。”其实也是她的失误，她应该叮嘱唐婉不要告诉徐励然后挑一个徐励不在家中的日子过来才是。
　　随唐婉到了唐婉的住处，唐婉早早叫人备好了傅瑶喜欢的吃食，以往作为“徐励”过来，傅瑶还有些欢喜，如今想来，自己真的是蠢笨迟钝至此——她这几日已经想得七七八八了，唐婉绝对不是最近才发现她身份的，肯定是更早之前，甚至是在上次傅瑶以为自己暴露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那次之前。
　　她如今也明白，上次并不是她多心，唐婉的确是知道什么的。
　　唐婉和阮如到底是多年未见，唐婉早就不是阮如记忆里那个藏不住心事的旧友，不过想来也是，身边有徐励这么一个什么都不肯说的孩子，唐婉变得跟阮如印象里不一样也实属正常。
　　傅瑶只是恼，自己当时大意，居然便真的没深究——想着唐婉什么都知道，她却常常以为唐婉不知道而在唐婉跟前胡言乱语，这种感觉，实在是尴尬得很。
　　就算知道唐婉也许早就知道了，但她今日还是过来了，因为她始终没能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又是怎么暴露的。
　　不肯再用任何点心，傅瑶低头，始终觉得肯定是徐励那里暴露的：“是不是徐励跟姨母说过什么？还是徐励做了什么让姨母生了怀疑？”比如说，徐励自己分明不爱任何甜食，却特意找了个擅长这类吃食的厨娘，以前她可以骗自己说徐励做那些是为了唐婉，所以心安理得享用那些自己喜欢的食物……可是那时候，唐婉还在锦州呢。
　　是的，她知道徐励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看似合理的理由让自己不往这上边想。
　　只是如今唐婉将事情点破，她也委实不好再自欺欺人了。
　　唐婉沉默良久，长叹一声：“昱之八岁之后，便没有再唤我‘母亲’了。”
　　傅瑶呆住：“所以……其实一开始我便暴露了？”亏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扮演徐励扮演得像模像样的连唐婉都骗过了……但原来她才是那个跳梁小丑，从她第一次站到唐婉面前、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无所遁形了。
　　想到自己居然在唐婉跟前自以为是了这么多年，偶尔还有些得意以为自己十分高明，如今看来其实只是唐婉过去不戳穿她而已——傅瑶顿时感觉无地自容，也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摆了一道的悲愤，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傻子。
　　虽然她一开始也选择了瞒着唐婉，其实也是自作自受，没有资格责怪唐婉为什么没有一开始便跟她坦白。
　　“阿瑶，对不住，我并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唐婉跟着道歉，声音柔和：“一开始，听到你唤我‘母亲’，我心中是惊喜与欣慰的，昱之他……他兄长出事之后，他便再不肯唤我一声‘母亲’，当时听你这样喊我，我还以为是昱之他终于想通了，只是没多久，他又改口回去……我便是那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
　　“至于为什么猜到是你——”唐婉看着她，笑容温和：“我从未见昱之对哪一个人尤其是哪一个姑娘如此上心的……两者联想起来……猜到那个人是你，其实并不难。”
　　“虽然并不清楚你们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我倒是轻易地便接受了这个结果，”唐婉看着傅瑶，“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昱之，但我舍不得那个会唤我‘母亲’的孩子，我怕自己戳穿之后，你也跟着昱之改口……当知道是你，我便忍不住有些贪心，不再满足于只是偶尔听到你借昱之的口喊我‘母亲’，也想从你口中听到。”
　　傅瑶苦笑——原来如此，难怪呢，不管她如何抗拒、拒绝徐励，甚至不惜在唐婉面前自曝其短各种贬低自己，唐婉对于撮合她跟徐励一事上却始终是坚定如一——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其实她一开始就该知道的，上辈子徐励唤她“夫人”，想来对于唐婉，也是一样的……她刚跟徐励互换的时候，喊唐婉“夫人”李长青也没有任何异样，估摸着平时他便是那样称呼唐婉的。
　　如今再仔细回想一下，她作为“徐励”出现在唐婉面前时，唐婉从来不纠正她的称呼，她跟徐励同时出现在唐婉跟前时，徐励每次想开口，唐婉总是有意打断他，徐励几乎也没当着傅瑶的面喊唐婉“夫人”，所以她才会被瞒了这么久。
　　“姨母想听，可以让徐励改口。”既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暴露，傅瑶对于这个称呼自然是有些抵触，她决定她以后都不会再这样称呼唐婉了——徐励作为唐婉的亲生儿子，都不喊唐婉“母亲”，她一个外人，凭什么这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