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都有几天不太对——by蒋姿 番外篇

　　凌蓟的行李不多——书院也不允许带太多的行李，只是一些换洗的内衫以及其他日常要用的物什罢了——被褥和外衫必须是书院配备的。
　　然而被褥送来了，并没有人帮他铺好，他的行李也没有归置好——都得他自己来。
　　凌蓟自小也算是娇生惯养哪里做过这种事，虽然不喜徐励，不过还是求助地看向他——希望他能够帮忙。
　　然而徐励不为所动。
　　不过他还是告诉凌蓟应该如何做。
　　凌蓟见他不帮忙，只好将一直拿在手上的匣子放在案上，打算按着徐励的指示替自己铺床——否则今日只怕没有睡的地方。
　　徐励看了看那个匣子——一眼便看出是傅瑶先前给凌蓟的匣子，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凌蓟毫无防备：“榛子糖，听闻书院膳食太差，我特意求了家人做了来打打牙祭的。”
　　他说的“家人”怕就是傅瑶了，徐励都跟他说了书院不让新生带吃食，没想到凌蓟居然还缠着傅瑶替他做这种事。
　　又想起，这大概就是傅瑶口中说的那个“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甜枣”了。
　　“书院不让外带吃食，”徐励面无表情地跟他重申了一遍，见虽然不够齐整，但是凌蓟已经铺好了床，徐励伸手将匣子拿起：“我替你交给院监。”
　　凌蓟来不及反对，徐励已经走人了。
　　他本来的确是打算将这匣子交给院监处置，然而临到头想到这是傅瑶做的……脚步一移，便回了自己住处。
　　程烨不在，屋内只有他一人，徐励踟蹰了一会，还是打开了匣子。
　　匣子不大，里边的东西也不多——想来傅瑶只是给凌蓟当零嘴而已。
　　那些严苛的规矩只是针对新入学的人，对徐励这样已经有功名的，并不束缚。
　　但他从凌蓟口中夺食，的确也还是不太妥当。
　　徐励知道自己该言而有信将凌蓟夹带的吃食交给院监——但只要想到是傅瑶做的，他又不愿意交出去，不管院监如何处置，他都有些介意。
　　这是傅瑶做的……徐励不由自主拿起一块糖放入口中，麦芽糖的甜香与榛子的味道在齿舌之间绽放恰到好处……徐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他对食物没有特殊的要求也不在意味道品相甚至不喜欢甜食——但手中匣子里的榛子糖似乎格外的香甜绵长，令人心中莫名愉悦。


第051章 叙旧
　　八月二十三，宜嫁娶、祈福。
　　今日是程烨和凌萝的大婚之日。
　　凌家跟左家一样，都不是锦州本地人世，只不过因为官职的缘故，曾经在锦州为官。
　　跟左家不一样的是，凌家并没有在谁那里挂了名，所以任免升迁都是按着寻常来的，大概在锦州待了两个任期，便升迁至松州。
　　便是在锦州的任期内，凌家跟程家定下了凌萝与程烨的婚事。
　　凌家虽然调任松州，但当初在锦州时所住的地方仍是留下了，一是因为凌萝嫁到锦州二是因为左棐怕是会一直待在锦州——少不了来往，有一处落脚地总是便宜许多。
　　当然即使有居处，前几个月凌蓟也还是住的左家——一是长辈不在身边怕仆从照顾不好凌蓟，二是得有人看着凌蓟。
　　凌萝出嫁的地点，便是凌家在锦州住过多年的府邸。
　　唐家跟阮家有故，唐婉跟阮如自小相识，阮如跟左棐成亲之后，唐婉也结识了左柔——但除了唐婉这一层关系在以外，徐家跟左家还有凌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密切的往来。
　　徐家跟程家一样都是锦州本地人氏，即使当初徐励的父亲带着唐婉在外为官，也没有断了往来，加之徐勉和徐励兄弟在锦州求学，关系也一直在维系着——
　　不管怎么看，徐家应该是男方那边也就是程家那边的客人，然而唐婉今日只让常嬷嬷准备了厚礼随徐励带过去，自己也又带了礼物登了凌家的门。
　　过去唐婉一直随着徐父外任，徐勉夭亡之后，唐婉大病一场亏了身子，一直静心养病很少出来见客，徐父过世之后，她更是深居简出，如今她突然登门，旁人还诧异了一瞬，才想起她来。
　　众人诧异不是因为忌惮唐婉寡妇的身份，总不可能因为守寡便只能闭门不出，该有的交际往来还是要有的——诧异的原因自然还是因为默认觉得唐婉代表的徐家应该是男方那边的客人，而凌家这边，多是女方的亲眷。
　　唐婉跟这边的宴有些格格不入。
　　只是大喜之日，别人又带着善意和厚礼登门添妆，断没有将人推出去的道理，因此就算讶异，凌家也没说什么。
　　唐婉也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唐突和莫名，不过还是给了个说法：“今日登门，一是为了庆贺贵府千金出嫁，二是想顺便跟旧友见一见叙叙旧。”
　　别人虽然不知道她“旧友”是谁，倒也是接受了这说法，便不再深究。
　　只有唐婉的“旧友”阮如，一见到唐婉，便知道了唐婉的来意。
　　说到底还是为了儿女之事。
　　阮如毕竟是知州夫人，唐婉不好直接登门拜访，请阮如出来——最近阮如对徐励不满，顺便对唐婉也存了几分气，唐婉邀了她几次，阮如都找借口推拒了。
　　她邀阮如的时候，也表示了自己想见一见傅瑶的心愿——阮如都没有应允，阮如自己都不跟唐婉见面，更不可能带着傅瑶去见唐婉了。
　　她也知道阮如大概是在气徐励——虽然跟傅家提亲这事她不知道阮如知不知道，但当初“徐励”的表现，的确是让人生恼。
　　毕竟多年未联系，先前又因为徐励有过不快，如今还不请自来，唐婉见了阮如有些小心：“阿如。”
　　阮如面色如常：“是阿婉呀。”
　　“看你气色大好，可是身子养好了？”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既然不说出口，阮如便也不主动提及她的来意，只是笑笑：“这样才好，我就说嘛，你早就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才是，一个人憋着只怕闷着了。”
　　“多谢阿如惦记，”唐婉舒了口气：“我这些日子也一直想见你。”
　　她为什么想见阮如阮如也知道，不过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明这事，笑着转移话题：“今日是凌家大喜之日，你能来，我代他们谢过你。”
　　说着跟几个与唐婉不相熟的夫人引荐唐婉，趁着唐婉与那些人说话的工夫，借口要帮凌家的忙暂时离开了这地。
　　唐婉有心想跟阮如多亲近亲近，只可惜直到凌萝出了门，也一直没找着机会，好不容易等到阮如身边人少了些，唐婉这才走到阮如身边，小声道：“阿如，今日凌家大喜，阿……阿瑶她没有过来吗？”
　　傅瑶今日一直在陪着凌萝，如今凌萝出了门才得闲，回到凌府后院，便见到阮如身边的唐婉，她差点跟平常一样喊唐婉“母亲”，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自己如今是傅瑶不是徐励，理应是不认识唐婉的。
　　阮如见傅瑶进来，眼神示意她不要过来，傅瑶脚步顿了一瞬，扬起笑容走到阮如身边：“舅母。”
　　阮如叹了口气，唐婉听到傅瑶这一声称呼，便知道来人是傅瑶，笑容更为热烈：“这便是阿柔的女儿吧？”
　　傅瑶还没来得及回答，手便被唐婉的手握住了，唐婉越看她越欢喜：“阿瑶……我可以跟阿如一样唤你阿瑶吧？”
　　“你都这般大了。”唐婉抓着傅瑶的手不放：“阿柔若是看到，定然欣慰。”
　　傅瑶知道唐婉是谁，但是若非因为徐励缘故，如今该是第一次见唐婉，因此傅瑶只是扬起笑脸：“舅母？这是——”
　　唐婉这才回过神来：“看我！见到你太开心了，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她收回手，让常嬷嬷把专门带给傅瑶的礼物拿过来：“我过去与阿柔交好，见着你便觉得亲切。”
　　见都见了，此时让傅瑶离开也不像话，阮如便拉着唐婉坐下，不想让唐婉多跟傅瑶接触。
　　唐婉的眼睛一直盯着傅瑶，越看心中越欢喜：“阿瑶如今怕是已经及笄了吧？可有婚配？”
　　“阿瑶年纪还小呢，”阮如笑笑：“这事不急。”
　　“我见着阿瑶便觉得心中欢喜，”她目光依依不舍地收回，看着阮如声音低低的：“也不知你们打算给她说什么样的人家。”
　　不知道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徐励……
　　“我方才听她们说，今日凌家这般年轻的女客都是阿瑶招待的，我听到好些人都夸阿瑶呢，”唐婉又看向傅瑶：“阿瑶年纪小小般能干，谁若是有幸娶了阿瑶——”
　　阮如听得懂唐婉没说出口的话，摇了摇头：“阿婉你可别夸她了，她小小年纪，能做什么呀，不过是因着亲戚情分帮帮忙而已，再说了，今日来的客人也都是亲朋好友，大家给个面子不让阿瑶出丑罢了。”
　　“你别看她现在看着乖巧，其实性子顽劣得很，”阮如声音压低，意有所指：“阿瑶自小养在我们家，我们呢，毕竟只是舅舅舅母，身份所限不好多管教她，平日里只能娇惯着，谁要是娶了她，只怕是有得头疼的呢。”
　　若是徐励在这里，定然会觉得阮如这番话有些耳熟，就是他曾经说过的话稍稍改了几个字而已，只可惜眼下徐励并没有跟在唐婉身边，唐婉也不知道徐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阮如语气里的不虞唐婉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唐婉看了傅瑶一眼，见傅瑶似乎没听到阮如说的话一般，忍不住道：“阿如你不该这样说……我就觉得阿瑶很好。”
　　她从小养大的外甥女她不知道傅瑶的好吗？阮如没什么好气，乜了唐婉一眼——那些话还不是唐婉的好儿子说的！
　　傅瑶就坐在阮如身边，当然是听到了阮如的话，不过她的确是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她知道阮如什么意思，就是因为徐励的缘故迁怒唐婉罢了。
　　虽然事情因她而起，不过长辈之间的交手轮不到傅瑶插话，因此对上唐婉的视线，傅瑶只是笑笑，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唐婉低垂了眼，一般若是两家有意议亲，便会可着劲儿夸自家子女，阮如当着自己的面贬低傅瑶，只怕并不是实话实说，而是无意议亲的婉拒之意。
　　唐婉明白，但是想到徐励又还是想再争取一下，知道如今再开口提起亲事，只怕阮如便要明着拒绝了，若是那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怕事情便更难有转圜的余地，因此只是朝着傅瑶笑笑，回头跟着阮如唏嘘道：“看到阿瑶，我便想起阿柔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阿如你嫁左家的时候，阿柔才一点点大，我一直也把阿柔当小妹妹看待，如今见到阿瑶，依稀有几分阿柔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感慨，日子过得真快啊。”
　　“这些年我一直待在家中养病，跟以往的人都少了往来，”唐婉看着傅瑶：“不过看到阿瑶，还是觉得亲切得很，有心想多见见——阿如有机会的话，你带阿瑶到家中坐坐，与我叙叙旧吧。”
　　她当着外人的面这般祈求，阮如若是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不过阮如还是气恼徐励，并不想就这么跟她和好，更不想带傅瑶去徐家，刚想拒绝，傅瑶先开了口：“好呀，那过几日有空我便和舅母上门叨扰了。”
　　唐婉听她这样说，心中欣喜：“真的吗？放心，我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不必麻烦，”傅瑶摇头：“夫人今日送我见面礼，我们也应该回礼才是。”
　　傅瑶抓了抓阮如的手，安抚她道：“舅母别生气了。”
　　明明阮如还是在意唐婉这个友人的，没必要因为她的缘故便就此生分了。
　　唐婉看到傅瑶的手，心中艳羡：“阿瑶真是乖巧伶俐。”
　　阮如点了点傅瑶额头，看了唐婉一眼：“既然这样，我过几日带阿瑶登门，希望阿婉不嫌我们扰了阿婉清净。”
　　“当然不会！”唐婉起身：“你们能来，我欢喜还来不及。”
　　“不如就后日吧，”唐婉连忙将日子定下：“到时候我一定扫榻以待！”
　　说罢又不放心追问了一句：“你们会来吧？”


第052章 客人
　　直到回到家中，唐婉心绪还是有些激荡，又觉得后日时日太赶怕准备不周，久久难以入睡，常嬷嬷催了她几次，她才逼着自己睡去了。
　　第二日徐励过来跟她道别，她没睡好，整个人都还有些怔忪，随手摆摆手让他去了，待得他走到院门外，突然回神：“昱之？”
　　徐励重新回到她跟前：“夫人？”
　　听到他的称呼，唐婉瞬间又迟疑了，不过想了想还是问他：“你明日能在家中吗？”
　　他一早过来，便是跟她道别然后要去书院的，徐励觉得疑惑，不过还是重新回答了一遍：“我待会便要回书院的。”
　　顿了顿，多解释了一句：“最近事多，功课落下一些，有些疑惑也需要请夫子帮忙答疑。”
　　唐婉点点头，不过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就多待一日？”
　　“我明日请了人来家中做客……”唐婉跟他商量着：“你在家中……见一见她们？”
　　徐励摇头：“我已有许多时日未去书院了。”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开了口：“夫人不必……做这些事……我如今无心婚姻之事……”
　　他能猜到唐婉的意思是要他与人相看，想到傅瑶，摇摇头道：“我如今还未加冠更未考取功名……这些事等过两年再说吧。”
　　跟傅瑶“约定”的事他没打算告诉唐婉，怕唐婉多想，但是相亲之事，还是希望能阻止唐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