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都有几天不太对——by蒋姿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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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很懂这些,”傅瑶知道唐婉上辈子便是这个时候过世的,哪里能够放心:“想问一问贺大夫,母亲如今的情形,若是用重剂的话,是不是就能治本?”
“万万不可!”贺大夫赶忙打断“他”:“徐夫人的身子万万不可用重药,否则只怕非但不能好转反而会伤了根本。”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常嬷嬷抬头,惊得“啊”了一声——
傅瑶将自己一直揣着的、先前从常嬷嬷手中拦截下来的药递给贺大夫:“劳请贺大夫帮忙看看,这药的剂量是否合适?”
贺大夫不是很愿意的样子:“徐二郎,这于礼不合——”
傅瑶见他不接,便将王大夫写的药方念给贺大夫听,贺大夫听到第二味药便皱了眉头,将傅瑶手中的东西接过,越是查看越是面色凝重:“简直是……了——”
他不好评判王大夫的医术,转向常嬷嬷:“徐夫人这几日一直都是喝的这些药吗?”
常嬷嬷点了点头,小声道:“王大夫说,夫人这病是拖了太久了,需得用重药方能除根……”
“荒唐!”他终于忍不住把先前的话说出来:“徐夫人这身子虚不受补,往常用药,也只能减了几分就怕她承受不住……”
他看着常嬷嬷:“这样的药喝了几天了?”
“五天,”事关唐婉,常嬷嬷有问必答:“不过前几日的剂量只是依着贺大夫开的多了两分,今日王大夫过来,说夫人的身子能承受得住,这才换了方子且加大了剂量……”
然而这剂量过犹不及,傅瑶可以想象,若不是自己今日恰好拦下了——待得常嬷嬷替唐婉煎好了这药并服侍唐婉喝下……唐婉就跟上辈子一样一命呜呼了。
傅瑶心中骂了徐励一通,很没有负担地朝贺大夫躬身祈求:“请贺大夫救一救母亲!”
她心想贺大夫若是还不愿意的话,那她就给贺大夫跪下吧,反正这是徐励的身子,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再说了,要救的人是唐婉、唐婉徐励的母亲,让徐励跪一跪也是应该的。
贺大夫却并没有注意“他”这边,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什么原则不原则的问题了,转向常嬷嬷:“不行,我要到府上替徐夫人重新诊治一番才能安心。”
常嬷嬷也是心急,带着贺大夫便要往马车走过去,傅瑶神色纠结起身,看着他俩的背影,突然之间觉得有点可惜——
怎么就不等“他”跪下呢。
第011章 夜话
虽然心焦,常嬷嬷到底是没有忘了“徐励”,然而他们今日出门得急,并没有多余的马车,三个人挤在一个空间里,未免就有点逼仄了。
常嬷嬷见状躲到外边与李长青一道——傅瑶觉得其实来的时候常嬷嬷就想这样做了——毕竟看情形常嬷嬷虽然恭敬但是也不愿意跟徐励独处——如今可算是让她找着一个绝佳的借口了。
傅瑶真的想问,徐励到底是如何活到了今日的。
虽然如今她是徐励,但是坐下之后,傅瑶才想起——贺大夫是个男子,还是个年轻的男子,她这样跟他算是共处一室吧似乎是有些不妥。
斟酌着要用什么借口跟常嬷嬷换一换,虽然出去是跟李长青一起,但至少没有面对贺大夫这么尴尬。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常嬷嬷不可能答应这种事,她要是真这样做,常嬷嬷估计得吓坏,可别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傅瑶努力正襟危坐,贺大夫却是狐疑地打量着“他”,傅瑶到底是面子薄,不自在地别开眼。
傅瑶想要忽略他的视线然而根本做不到,只好故作镇定看向他:“贺大夫,有何指教?”
贺大夫意识到自己盯着“徐励”,连忙收回目光,半晌才道:“徐二郎似乎……与传言中不太一样。”
傅瑶当然知道自己跟徐励不一样,也隐隐知道外界是如何传言的,只不过她又不能说实话告知对方自己并非徐励,只能随口答道:“既然是传言,那自然是不可信的。”
贺大夫并不反驳:“那倒也是。”随即不再多言,眼睛闭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傅瑶也自觉讪然,别开脸假寐。
这一路的尴尬不必多说,到了徐家,傅瑶仿佛背后着了火一般赶忙下了马车,刚要带着贺大夫往唐婉的所在而去,迎面便看到唐婉身边的丫鬟满脸的急切和惊惶,看到“徐励”过来,对方才神色稍定:“二少爷!”
随即又看到身后的贺大夫,更是普通见了救星一般:“贺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
傅瑶心中一颤:“怎么了?”
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过去也没多大用处,傅瑶让常嬷嬷赶紧带着贺大夫过去,自己拦下那丫鬟,一边跟着贺大夫身后一边问丫鬟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是把唐婉的药拿走了吗?怎么还会出事?是因为她把药拿走唐婉才会坚持不住吗?
“二少爷跟嬷嬷离开之后,夫人看了会账册便歇下了,午后起来的时候,直呼心口发闷,”丫鬟颤抖着身体站在“徐励”身边,不敢看“他”的脸,战战兢兢回话:“今日的药……都被二少爷拿走了,夫人突然觉得不舒服,奴婢们不知道如何是好,夫人说先前王大夫开的药还剩了一副,便让奴婢们先把那副药给煎了,奴婢煎了一个时辰,服侍夫人喝下,刚喝下半个时辰……夫人脸色便更不对了,奴婢正要出去请大夫,二少爷便带着贺大夫回来了。”
丫鬟声音里带了哭腔:“夫人可千万不要有事!”
眼看着他们已经到了唐婉院外,傅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求贺大夫:“请贺大夫施以援手!”
事关紧急,贺大夫也顾不上什么门户之别,朝“徐励”点了点头:“如此,请恕我失礼了。”。
虽然是医患,到底是男女有别,平日里贺大夫替唐婉看病多是在外边,不过如今却是来不及,他说着便随着常嬷嬷往唐婉房内走去,傅瑶稍稍回神,犹豫了一下自己该不该进去,终究还是止步了——她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她候在外边,周围的嬷嬷丫鬟也不觉得怪异,周遭忙忙碌碌的,傅瑶眼看着日头落下,天色渐渐黑了,庭院还是屋内都点起了灯,灯火明亮,照亮的也不过只是一方天地,光亮之后是更多的黑暗。
其他人都忙得顾不上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傅瑶站在那里孑孓独立——不禁又开始在反省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如今唐婉生死未卜,她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变成徐励呢?
她为什么要替徐励承受这些呢?明明说好跟徐励再无关系的。
傅瑶正胡思乱想的工夫,贺大夫跟常嬷嬷已经出来了,傅瑶收起那些乱糟糟的情绪:“贺大夫……她如何了?”
贺大夫一脸疲惫:“如今只是将药性部分祛除,然而毕竟还是伤了身子——到底能不能成,还需慢慢观察几日,不过今夜最为凶险,须得有人在一旁守着以防不测。”
傅瑶见他有些站不住身子,吩咐丫鬟将贺大夫带到隔壁歇息,吩咐其他人不得打扰他让他好好安歇:“之后还需麻烦贺大夫。”
贺大夫也不推辞,他的确是累坏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跟着丫鬟离开,常嬷嬷听罢在一旁道:“二少爷也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守着。”
傅瑶看了常嬷嬷一眼,见她也是满脸的憔悴,心知她也累坏了,加之她年事也高,傅瑶不放心她守夜,摇了摇头:“嬷嬷也累了,先去歇一歇吧。”
常嬷嬷摇头:“家中并无足够的人手,奴婢能撑得住的。”
傅瑶并不这么觉得:“嬷嬷还是先养好神吧,否则若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夜里睡过去了,反而不好。”
常嬷嬷只好点头,然而还是不放心:“那安排何人守夜?”
傅瑶看了看四周,除了常嬷嬷以外,似乎也并没有一个能经事的,沉吟了一会只能叹道:“今夜由我守着吧。”
常嬷嬷刚想开口说什么,傅瑶又道:“这事于情于理也该是由我来做……嬷嬷先去歇一会吧,后半夜若是养足了精神再来替我就是了。”
常嬷嬷只好妥协:“这样的话,二少爷后半夜记得叫醒奴婢。”得到“徐励”点头,她才退下了。
傅瑶送走他俩,踏进唐婉屋内,唐婉昏睡着,对于周遭一切都不知情,傅瑶还是让丫鬟噤了声——倒也不用她开口,她一进去,那几个丫鬟便噤若寒蝉了。
傅瑶无奈,便也不再理会她们——她其实也怕上次那丫鬟那样的误会再发生,因此即使平日习惯了丫鬟在一旁的,变成徐励的时候,则是能避则避。
让李长青替自己搬了几本徐励平日里常看的书册,傅瑶看了几眼便觉得枯燥无味,差点无趣得睡着了,将那几本书抛开了才好了些。
唐婉的情形一直不太好,不过好在贺大夫之前都有过交待,因此应对起来倒也不算麻烦——也没必要去吵醒贺大夫,让他好好歇一歇,才能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大的麻烦。
夜已深,丫鬟们都有些困了,傅瑶其实也困,然而实在是不敢安心的睡去,便一直熬着。
已经到了后半夜,不过傅瑶没让丫鬟叫醒常嬷嬷,仍是自己守着。
唐婉喉间突然溢出一声惊呼,傅瑶本来昏昏欲睡,瞬间便被惊醒,跑到唐婉床边:“你醒了?”
唐婉幽幽偏头,看着“徐励”的脸眼睛却是没有半分神采:“阿勉?”
傅瑶呆了呆——这称呼……不像是徐励的名字,难不成是小名?
“阿勉,你来接我了?”唐婉的眼睛越过“徐励”,看向“他”身后,微微伸手,面上蓦然笑靥如花:“夫君……你也来了?”
傅瑶虽然不知道唐婉口中的“阿勉”是谁,但是她知道唐婉的“夫君”、徐励的父亲已经过世了三年,如今唐婉口中却念叨着这样的话,眼神好像看到了人一般——只怕是梦魇魔怔了,连忙上前握住唐婉的手:“母亲!”
唐婉眼珠子顿了顿,似乎清明了几分,仔细打量身前的脸:“阿……阿励?”
这似乎才像是徐励的名,傅瑶赶忙点了点头,握紧她的手:“母亲……你可感觉好一些了吗?”贺大夫说,若是唐婉天亮之前能醒来,那就无大碍了,如今距离天亮还有段时日,是说唐婉到底是躲过了上辈子的命运了吗?
然而唐婉的清醒似乎不过是一瞬的工夫,如今却又开始胡言乱乱语起来:“你不是阿励……”
傅瑶面色僵硬——唐婉是发现了什么了吗?
“你是阿勉才对,”下一刻傅瑶便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唐婉闭上眼睛:“你来接我了——我当初便说要去陪你,可是却一再爽约……”
“不是我不想去陪你,而是我不能——”唐婉的眼角湿润,眼泪落入发鬓之中:“我放心不下阿励……他还那么小……你走后,他的性子就变得古怪孤僻起来……凡事都要循规蹈矩不容许半分差错,活得跟个石头人一样……我知道,他是将你的死因归咎于自己身上,我知道,他是觉得有愧于我所以想要替代你光耀门楣——可是我要的其实并不是所谓的荣光……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我的孩子而已啊……”
傅瑶总算听出几分端倪,如果她猜得没错,唐婉口中的“阿勉”应该叫徐勉,是徐励的……傅瑶试探着开口:“兄长?”
说起来她一直觉得奇怪,傅家叫她“二小姐”,但其实她是傅炘的长女,排行第二是算上了傅炜那一房,然而徐励是独子,又不与族中多有往来,徐家一直喊他“二少爷”上辈子傅瑶就是想问却又不敢问,倒是没想到这辈子居然知道了前情——
“阿励,”唐婉睁开眼睛,看着徐励的脸轻笑:“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劝你,然而始终没有机会……然而今日不说,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
“阿勉的死不是你的错——”唐婉看着“他”:“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你,你父亲也是……我相信阿勉也是如此……你没必要这般苛责自己,你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我所求不多只希望你开心就好……”
傅瑶万万没想到会听到徐励和唐婉一直莫名生疏的原因,然而此时无心细想过去发生了什么——唐婉这语气,隐隐有几分交待遗言的意味。
然而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是在这个时候……在傅瑶变成徐励的时候死,她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徐励一句都听不到。
“母亲——”傅瑶握住她的手:“你不能——”
左柔去世时,傅瑶尚不记事,然而此时此刻莫名便觉得鼻子发酸,她将头抵在唐婉手上:“你不能抛下我——”
“其实我早该死了的,当初阿勉出事……我便想随他去了,然而转头发现你呆站在角落,又告诉自己还不能走,”唐婉自嘲一笑:“当初你父亲过世……我也有过轻生的念头……病发的时候,甚至想过这样也好,这样一了百了……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你……我怕我一走……你会变得比以往更孤僻……所以挣扎着也要从鬼门关回到你身边……但如今想想……或许三年前我走了未尝不是好事……带着病体拖了三年……如今却只是给你添麻烦而已,阿勉十四岁中了秀才,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做得比他好,所以拼命苦读,然而好不容易中了秀才,本想连中的,却因为守孝耽搁了……熬了三年本来想参加今年的乡试,如今却因为我的缘故……再度无缘……”
“别这样说,”傅瑶手心握紧:“你很好……是徐、是我的错。”是徐励的原因,才导致他们母子之间这般难过的,要道歉,也该是徐励道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