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都有几天不太对——by蒋姿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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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已经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所以她生气,更多是因为自己。
方才那一瞬间,她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事——他们初见时的场景。
上辈子有些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实话。
对于徐励,傅瑶其实并不了解,徐励不曾与她说过自己的事,李长青或者常嬷嬷等人或许是不知道,或许是被徐励嘱咐了什么,偶尔傅瑶问起,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傅瑶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且可疑,渐渐地便不会再去自讨没趣。
她对徐励的了解,来自于市井传言,来自于他的字,
徐励的字很少流落在外,唯一能找到的,也不过几篇策论,还是跟许多人一起结集成册的那一种,比如说殿试诗做的文章。
他们是夫妻,她却是从外边外人手中买到的“真迹”,临摹了三年。
魏嬷嬷傅瑶到底是什么心思,傅瑶只肯承认说是因为两人既成夫妻,所谓情意,皆是一个妻子的本分——但其实不是的,若她只是出于一个妻子的本分,在明白徐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妻子之后,她就不该生出任何的怨怼。
她怨徐励,但即使上辈子那般惨淡收场,她对徐励也依旧算不上恨,非要说恨,她恨的只是自己——这场关系中唯一动过心的自己。
是啊,她曾经也是动过心的,但并不是在婚后,不是因为既成夫妻所以才尝试着能不能好好过日子所以才动的心,是在很早的时候、在婚前、在初见的那日。
他们初见的时候,她已经被困在傅家太久,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她那日出事不是意外,她是抱着必死的心与傅家闹破的。
可她那一日遇到了他。
所谓的动心并非没有来由,但谁叫她那时是在傅家,而傅家早已经对她的将来有了安排。
傅家不会看不出她的故意,所以这种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他们将她看管得更严,更有甚者看出她的心事——少女情思萌动,在寻常人家、至少若她还在左家,并不算什么事。
可那时候她在傅家,
已经打定主意并不打算给她寻常婚姻的傅家。
可想而知,紧随而来的,是多少侮辱、谩骂与打压。
那些侮辱和谩骂并不能触动她分毫,她坚决否定着自己的心思,因为她很清楚,傅家是什么打算,不该生的心思,只会害人害己。
她从来没打算嫁徐励,因为她知道,傅家不会让她嫁给徐励,她不会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但纵然她没有,也还是承受了很多的污言秽语轻贱鄙视。
她知道,傅家是想将她贬为污泥,抹消她的尊严,磨去她的锐利,他们还想着,她能为他们所用。
傅瑶也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冲动了,在傅家寻死觅活,死了便也死了,撼动不了傅家分毫。她松了口,打算先假意顺从傅家的安排,然而傅家却又改了主意想让她嫁徐励。
傅瑶一开始没有同意,反而是更坚决地拒绝,更坚定地否定自己的心事——她知道,傅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不可能顺着他们的意思的,何况傅家对她的安排虽然没有过了明路、就连她这个人本来也没有过了明路——不管谁娶了她,终究是隐患一桩。
当然,最后她还是嫁了,因为他们拿左棐威胁她——但就算是傅瑶自己也不清楚,她所谓的妥协里,是不是还是有自己的一分私心在。
也许是有的吧。
否则的话,她不该那么痛苦的。
明知道他俩婚姻的本质是什么,明知道他娶她也许是被逼无奈也许是也存了麻痹瑞王一派的心,却还是奢望过他俩能像寻常的夫妻一般。
她活该那么痛苦。
所以她只是怨徐励但不恨他,她恨那个可悲又可笑的自己。
但有时候想想,她对徐励的怨其实也站不住脚,他只是没有回应过她而已——他其实并没有义务回应她,她又不是他想要的妻子,是傅家是瑞王硬塞给他的,甚至也许傅家还吩咐了她什么——别说,傅家的确是做了这种事,只不过傅瑶从来没打算照办而已——徐励防着她,才是人之常情。
可就算想明白了所有,她还是会痛,还是会怨——直至今日她已经不再是上辈子的傅瑶,其实偶尔她也清楚如今的徐励也并不是上辈子她嫁的那个人,她依旧还是会迁怒,恨不得叫徐励也尝尝她曾经的苦痛、此时的苦痛。
可又清楚这样的想法无理且不可能实现,心口处便更是郁郁难消疼痛难忍。
她半晌不说话,徐励只能看到她脸色不好,终究是不放心:“是不是其实还是哪里疼的?”
“还是——”他看了一眼她手捂着的地方,只一眼便不敢多看,但只一眼也看清了她那发白的指骨:“是心口疼吗?”
他转身欲走:“不行,我们得去请大夫——”
傅瑶眼疾手快拉住他。
“我没事,”傅瑶声音轻轻的,重复了一遍:“如果真的需要请大夫……不会是这样的……你该知道的。”
徐励身子僵住,被她抓住的手却尽量放轻不敢有任何的反应,怕因为手指的僵硬显得好像是抗拒,又不敢仔细看像两人相交的手,偷偷瞥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看向傅瑶的脸:“但你脸色——”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傅瑶看到他的眼睛飞快看了一眼她拉住他的手,怕他说什么她不爱听的话,连忙收回,听到他的询问,不免又有些自嘲:“我假装的呢。”不能跟任何人言及的痛,除了假装,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徐励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手,明明没有再被她的手拉着却还是保持着方才被拉着时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角度,僵硬地将手收回,瞥了瞥傅瑶的脸:“可你脸色分明——”
傅瑶打断他:“我装的!”
“我们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傅瑶不看他,自嘲一笑:“如今你我好好站在这里,你是你我是我,我说我疼地难受,你信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傅瑶忍不住自嘲,她从来不觉得上天让徐励这辈子替她承受苦痛是种恩待,更像是种折磨与惩戒,。
徐励已经替她承受了“所有”的苦痛,所以她再喊“痛”,除了说谎,没有别的解释。
即使她是真的痛。
可是说出去,也只是她装模作样无病呻|吟罢了。
没有人会信的。
傅瑶低头心中自嘲着,问出这样的话本也没指望徐励回答,却听他轻声说了两个字:“我信。”
傅瑶疑心自己听错了,有些意外地抬头,见徐励郑重重复了一遍:“我信。”
“虽然我不知道为何这一次我们没有……”徐励低头,声音更轻却更清晰:“但我信的。”
傅瑶嘴唇动了动,先前难受的感觉又来了,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别开眼:“我才不信呢。”
她不看他,只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呵。”
徐励看了看她的脸:“我们还是去请大夫吧。”
“不必,”傅瑶撒开手,语气有些疲惫:“真没事。”
她不看徐励,只是抬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完好地、没有一丝伤口的指尖,幽幽道:“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
这话题转得有些莫名,不过倒是成功地阻止了徐励准备开口叫人请大夫的打算,他低头看了傅瑶一眼——这还是傅瑶第一次跟他说起自己的事,怕自己什么都不说让傅瑶觉得他不乐意听便不往下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接住话题,最后只挤出了一个字:“嗯?”
“那只猫儿畏寒,尤其天冷的时候,总爱往有火源的地方跑,”傅瑶不在意他是什么回应,真就闲聊一般,“有一年冬日,它学着人取暖的模样,把手伸向炭火,结果没站稳直接扑到炭炉中,两只前爪被烧,肉垫上结了厚厚的痂,好几个月才好。”
傅瑶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说这件事上,是炭火错了还是那猫错了?”
徐励没料到她突然问他话,不过既然问了,到也不会觉得这问题无聊或者莫名其妙不想回答,微微思索了一下,谨慎答道:“这没有谁对谁错吧,炭火是死物,猫趋暖是天性,无所谓对错。”
傅瑶摇头:“对啊,炭火是死物,但猫不是,所以说,还是那猫的过错多一点。”
她既然下了结论,徐励也不好反驳,只是回想了一下:“我没在你身边见过那只猫,也不见你有养别的宠物……它后来怎么了?”
像是突然领悟了一般,徐励低头看着她:“所以是真的没有伤到哪里,只是因为想到那只猫的事,所以才心绪不佳吗?”
傅瑶愣了愣:“算是吧。”或者说她就是那只猫,明知道徐励是块顽石坚冰,还奢望过他俩能好好过日子……说到底,都是她活该。
“你喜欢猫吗?”徐励声音轻轻的,傅瑶很少在他跟前提起自己的事,如今既然提起……他试探着开口:“若是你喜欢——”
“不喜欢。”
傅瑶摇头,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心中忍不住一哂——怎么,觉得她是为那只猫难过觉得她喜欢养猫,所以建议她再养一只猫吗?
如果他知道,上辈子那个孩子的事呢?是不是要建议她再生一个?傅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可是她不想,也绝不会。
“它太笨了,疼了几个月,每次走路都踮着脚,就这样,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第二年还是使劲想往火炉上凑,怎么隔开都不行——”
傅瑶顿了顿:“我就不会这样,”
傅瑶说完又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结局或许还不如那只猫呢,嘴上却道:“我才不会像它那么傻呢。”
也许给那猫再一次机会,它或许会长记性不会犯同样的错——或许还是会一样,但这些都是不可知的,唯一可知的事,她如今的确有第二次机会。
傅瑶压低了声音,不是说给徐励而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再也不会了。”
第100章 逼问
傅瑶声音太小,徐励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莫名不安,忍不住追问道:“什么?”
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傅瑶才不想多重复一遍自己的话:“跟你没关系。”说罢便不打算再理徐励了。
她瞬间换回戒备的、拒人——确切来说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仿佛那个刚刚与他闲话家常的人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他们比寻常更亲近几分也只是他会错了意。
徐励沉默了一瞬,原本觉得无所谓的事突然之间又有些在意起来。
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但绝对不算近,徐励心中一动,朝傅瑶快走了两步,傅瑶被他突然迫近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往后退,但她退一点徐励也跟着过来,不过两步工夫,已经退无可退,傅瑶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徐励,虽说以她对徐励的了解,知道徐励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突然这么着还是有些忐忑,万一她以为错了呢?说白了其实她也不是很懂徐励,她对他的了解,不过都是猜测而已,再说了,就算徐励之前不会生气,但她一直持之以恒跟他不对付,也许刚好此时便触到了他的底线——虽然她自觉自己方才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徐励已经到了她跟前,傅瑶背后是墙壁避无可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你——”
也怪她平时总想着她跟徐励的事不好叫更多人知晓,所以就算是在左家,徐励与她“温书”的时候,其他人都不会过来打扰——如今就算是到了徐家也一样,毕竟刚刚徐励是打着考校她功课的幌子过来的,而徐家跟着的人更不会也不敢过来打扰,这就导致徐励这突然的“发难”,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过来替她拦着,傅瑶越看越觉得徐励是在生气,虽然她不明白过去她更过分的事都干过徐励以前也没怎么,今天突然这么不对劲,心里还是慌的:“我要喊人了!”
她嘴上这么说的,但并没有直接大喊,徐励默然,低头看了一眼她防备的姿态,他又不是真的要吓她,轻叹一声,退后了一步。
傅瑶稍稍舒了口气,虽然还是觉得徐励靠得有些近,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他虽然退开了些,但还是挡在了她前面,傅瑶左看右看了一下,还是不能彻底安心,刚想叫他再退一些,徐励低着头觑着她的脸,旧事重提:“怎么想着今日过来的?”
傅瑶彻底松了口气——原来是要兴师问罪秋后算账啊……知道了缘由傅瑶反倒不慌了,不过并不想回答徐励的问题——总不能直说就是故意挑的原本以为他出门的日子吗,再说了,徐励这分明是明知故问,他明明知道怎么回事的。
见她不回答,徐励继续追问着:“为何想着今日过来?”
他反复地问让傅瑶又有种自己是犯人被他审问的感觉,她自觉自己没错——就算是有错也不至于被这样逼问缘由,干脆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信不过你,就算你说没有,我也不信,非得自己过来确认一下。”
“这我知道,”徐励对此倒是不意外,只是依然坚持:“但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看着傅瑶:“为何非得是今日?”这才是他关注的点。
这还死揪着不放了?傅瑶气恼:“巧合——不行吗?”
但徐励明显不相信这所谓的“巧合”的说法,他盯着傅瑶的眼睛,下了结论:“你是特意挑的今日。”
被他直接戳穿,傅瑶恼羞成怒却又气极反笑却又嘴硬:“笑话,我干嘛非得挑今日?”
徐励哑然,突然又不想挑明她就是知道他的行程,故意挑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