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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少年,久等了——by杨清霖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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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索了半天,她得出结论:肯定是受朱颜的影响。人就是这样的,经常和神经质的小女孩儿一块儿玩的话,也很容易变成那种敏感易感动、爱胡思乱想的女孩儿,她回去一定要狠狠挤对一顿朱颜。
  终于找到足够的理由安抚自己了,车子也已经缓缓由北门驶进京大。温觉非把自己调整回平日里清冷示人的模样,准备好要下车时,发觉白简行竟然直接把车开到了京大的旧运动场旁。
  他从车后备厢里抱出一个小纸箱,温觉非打开手机照明灯,两个人无言地走到运动场最南侧的一面老围墙前。旧运动场位于京大最后方,眼前的围墙更是京大北校区的最后一道防线,时间从它身上翻滚而过留下了不少伤痕,斑驳陈旧的模样早已经显得和现代化的校园格格不入。这面墙说起来,和温觉非还是颇有渊源。建筑学院曾经有几位学生牵头上报要求重砌这面围墙,闹到最后的结果是学校只叫来了施工队将其加固加高、重新粉刷了一遍就完事了。后来为了安抚蠢蠢欲动的建筑学院,学校还把这面墙开放给学生们做创意设计,墙上新雕的花纹、绘案大多出自建筑学院和美术学院的学生之手。
  温觉非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突然听到他问:“画在哪里好?”
  “什么画在哪里?”问完突然反应过来,他要在围墙上画画?
  后退几步整体地扫了一眼围墙,大概是第一批来做改造的学生先入为主了,留下太多的石雕式云气花纹,使得后来的学生几乎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墙的整体风格偏向中式古建,反而更和所谓“现代化”背道而驰。
  温觉非问:“你想画什么?”
  白简行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手摇喷漆,报上一个名词:“后现代涂鸦。”
  温觉非被这五个字震住:“你敢?这么叛逆?”
  他慢条斯理地答:“叛逆的好像是你吧?”
  温觉非:“啊?”
  “我的第一手线报,说当年建筑学院上报重砌这面墙的时候,你就一直坚持说应该创新改造,甚至立志要让它做你的专属名人墙?”
  京大是有一面真正世界名人墙没错,百年来一直矗立在京大图书馆前。与其说是墙,更像是蜿蜒回旋的“栏”。在那里刻着历年为这所大学、这个国家甚至全世界作出杰出贡献的京大学生的名字,最为有名的便是几位毕业于京大的政要和科学家。被刻上京大名人墙的名字将被永久保留,是无数京大学生毕生追求的荣誉。
  温觉非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当年自己气盛的时候是这么和朱颜说过。因为围墙虽然陈旧,但实用功能并没有被破坏,她当时认为没有必要大费周章重建,只需要整体加固并且改变风格即可。只可惜那时她只是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在学院里根本没多少话语权,提了意见反而被师兄师姐一顿好怼。
  她温觉非会是那种白受气的人吗?直接憋了个大招,在第二学期开学大会议上把自己原定的演讲稿改成了围墙的改造提案,其专业程度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大一学生。建筑学院的老院长对她实惠又有创意的方案大加赞赏,上推后被校方采纳,但为了周全情面,把围墙改造的权利开放给了最初提出上报的那群学生。
  朱颜小心翼翼地来安慰她,见到的却还是一个无比沉着冷静地站在书桌前画海棠花的温觉非。朱颜问:“学校让那群怼你的人去改造围墙了,你知道吗?”
  温觉非淡淡地点头,慢条斯理地来了一句:“苏轼恨海棠无香,但我认为,若是香得不妙,宁可无香。”
  朱颜立马伸手摸她的额头:“宝贝,你都气得穿越了?”
  温觉非瞥她一眼,拂开她的手,解释道:“不让我改才好,不然我直接把墙改成‘京大建筑学院某些恶臭学生群像’。”
  朱颜说:“你这也太狂了,能不能低调点儿啊?”
  “已经很低调了。我最初的想法是画一个巨大的自画像,把它改造成我的专属名人墙。”
  朱颜一脸恨铁不成钢:“温觉非,你……”
  只是在开玩笑逗朱颜玩的温觉非疑惑地看向她,朱颜一把扑上来抱住温觉非:“真帅啊!我一个女的我都觉得爱死你了!宝藏女孩啊!”
  “你冷静点儿,别蹭翻了我新磨的墨—”
  ……
  但温觉非仍然因此成名,京大人人都知道建筑学院有个大一就敢和师兄师姐硬杠的女孩儿,长得是清扬婉兮的美人模样,但见人总是冷冷冰冰,好不容易开口说话了,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茬儿的。最初还有人觉得她可能只是热爱抬杠,大一结束之后温觉非那高到直接拿下国家一等奖奖学金的绩点,终于让所有人都闭了嘴—对,她真的就是长得漂亮,才情又高得惊人,还特别有个性和想法而已,真的仅此而已。
  想起从前这些轻狂难免有些羞耻感,这时白简行已经挽好衣袖、拿起喷漆,再次发问道:“画哪儿?这可是我二十岁之后少有的叛逆时刻。”
  温觉非笑得眼睛微弯,指了指墙中央一块被雕成藻井状的地方:“脸画这儿,头发往云气纹上画。还有什么字的话,往左下角喷。”
  白简行一边摇喷漆一边笑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抽象简笔画,很快的。”
  确实,他已经提前构思好了图案和用色,一笔即成的精致侧脸和飘逸在云气花纹上的长发,在左下角画了一个涵盖她名字首字母缩写的图标,是叠加了视觉错位效果后的一个彭罗斯三角,颇具设计感。末了再在墙的四角添加了一些和主体颜色相呼应的小元素,成功将其他图案也收纳进整幅作品之中,产生一种融洽又不失新奇的美感。
  温觉非站在不远处,借着手上和不远处的灯光欣赏他的作品,心叹果然有才华的人在哪个方面都非常有才华。
  白简行收好东西走到她身边,她望着夜色里也仍然像蒙着一层光一样好看的他,赞叹一声:“画得很好。”
  白简行正在整理衣服,但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幸好你是现在想上名人墙,要是放在六年前,我就得熬夜去学涂鸦,还得为你挨个大过的处分了。”
  她带着笑凉凉地来了一句:“你以前也不是没挨过。”
  确实,当年他高三临近毕业的时候就挨过处分,并且不止一次。那个时候他非常叛逆,从来不听课、酷爱玩游戏和打篮球,临近高考之前学校为了能让他收心,提早一个月把篮球场给锁了,野蛮一刀切,甚至勒令高一高二的学生都不许靠近。
  但,正如炼丹炉关不住孙悟空,锁篮球场的那把小铁锁也隔不开叛逆大魔王白简行。他球瘾来时直接把锁给撬了,一个人玩了一下午篮球,倒也没被抓着,还是学校保卫科来问话的时候,自己大大方方承认的。
  这可把学校领导气坏了,以破坏公物的罪名直接记大过并且全校通报,就是为了能给他个教训,指望他能安心学习好好高考,给学校拿个状元回来。殊不知,杀鸡儆猴的算盘没打成,白简行却摸出了学校的底线,吃准了他们舍不得罚他,往篮球场跑的频率反而更高了。于是学校广播台几乎成了白简行篮球运动的记录播报台:什么什么时候他去了球场,什么什么时候被发现,什么什么时候被处分,又什么什么时候再去……像是个游戏,年少轻狂的他乐此不疲。
  白简行想起这些事来,有些无奈地笑,说:“那些都是学校走形式吓唬我的,根本没进档案里。真的打个球就记大过吗?多荒唐。”说罢伸手整理外套拉链,大概是手指僵了,拉链怎么整都整不好。
  温觉非直接伸手过去帮忙,两下便帮他把拉链拉上。她丝毫没发觉和他的距离变得好近,丝毫没发觉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和他亲近,她兴起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涂鸦?”
  白简行低下头看她:“大学的时候,在德国。”
  四目相对,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挠,脑海里像有什么轰然坍缩。白简行眼底有光闪了几下,两个人越靠越近,呼吸乱乱地纠缠到了一起,温觉非脑子里热得快成糨糊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非常冷静的一句:“校警来了,快跑。”
  于是电光石火之间,她被白简行拉着跑出去有几十米远,当真是八百米测试都没有过的速度,温觉非开始考虑下次测试雇白简行来当陪跑,那她铁定能够及格,说不定还能打破尘封至今有十年的女子八百米纪录,那她可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旧运动场附近只有教职工停车场和一栋音乐系专用的教学楼,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此刻就成了他们最好的遮蔽所。
  两人躲进三楼的一间空教室,温觉非累得差点喘不上气,白简行却还能维持着正常呼吸走到窗边观察状况。他伸手想开灯却发现已经断电,只得走回温觉非身边:“校警没追上来。”
  温觉非这才发觉不对:“围墙本来就是开放给学生涂鸦的,我们也不是干坏事儿啊,为什么要跑?”
  白简行好整以暇地反问:“你想明天整个京大都知道涂鸦墙上画的是你?或者说,知道那是我画的你?”
  温觉非被他问倒,白简行又说:“我倒是不介意。那要不我们回头……”
  “别别别,还是低调点,保持点神秘感。”说罢坐到身旁的椅子上,半撑着脑袋歇息,她实在太久没有剧烈运动了。
  白简行也不急,侧身坐到温觉非身后的位置上,托着腮定定地注视着温觉非的背影。等她的呼吸终于和缓下来了,才开口说:“这样好像真的还在高中时代。”
  温觉非回头,撞进他深邃得像海洋一般的温柔双眸里。他说:“和女孩子一起逛操场,做一些简单的事哄她开心,牵她的手一起在校园里飞奔着躲校警,这些好像都是中学时代特有的产物。”
  温觉非轻笑:“反正,我的中学时代没有这种经历。”
  白简行说:“我也没有。那个时候还觉得他们特别傻,何必为了单独待五分钟而被校警撵着跑半小时呢?”
  “那现在呢?”
  白简行愣了愣:“现在也还是这么觉得。”
  温觉非险些笑倒:“我还以为你是觉得很遗憾:早知道单身这么多年,不如那个时候乖乖谈几次恋爱?”
  “遗憾不是因为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是没有和想要一起这样做的人,一起做这些事情。”
  温觉非被他绕得有点晕:“那个时候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啊,你非常受欢迎。”那个时候他想和谁一起,不就是招招手的事儿吗?
  他挑了挑眉毛:“是吗?我怎么记得那时候我是出了名的臭脸脾气差,在学校除了下围棋和打篮球之外对什么都没兴趣?”
  “这也不妨碍她们喜欢你啊,世界上多得是见色起意的人。你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家境优越,还自带言情小说男主角的高冷气场,她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只要你一天发着光,就会一直有人为你前赴后继。”
  白简行听得嘴角微弯:“不错,看来你很了解我。”
  “……”幸好教室够黑,看不清她红得发烫的脸。
  “可是,她们都不是你。”
  看着他一脸认真地托着脑袋望向自己,温觉非感觉胸口有点热,一句压在心里好久的疑问终于脱口而出:“为什么是我?”
  白简行露出回忆的神色:“因为你一看就和同龄的女孩子不同。和我喜欢吃一样的夜宵,和我喜欢类似的琴曲,安静画画的时候很美。”
  年少的心动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难的是在很多个细碎的瞬间里找到灵魂的契合点。她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很想很想说一句谢谢你。
  “都弥补回来了吗?十八岁那年的遗憾。”
  “有过之而无不及。”
  休息好之后,白简行开车送她回到寝室楼下,下车时看到她一直拿着刚才喝过的那瓶苏打水不松手。他以为她是想顺手把垃圾带走,就说:“瓶子放着吧,我来扔就好。”
  温觉非不知怎的立马红了脸,像是被人撞破了心事,难得有些慌张地说:“瓶子挺好看的,我想拿回去当花瓶……”
  说完的一瞬间,温觉非简直觉得自己找了个绝妙的借口,对,就是当花瓶。绝对不是因为和他一起喝过同一个瓶子,而觉得是间接接吻了想带回去好好放着。
  白简行相信了,又问:“你喜欢什么花?”
  温觉非故意笑得神秘:“玛格丽特。”
  她清楚地看到白简行眼里有喜悦一闪而过。玛格丽特花是木春菊的别名,在十六世纪时,因为挪威公主Marguerite十分喜爱这种清新脱俗的小花,便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种花卉。在西方,玛格丽特也有“少女花”的别称,花语是—骄傲、满意、喜悦,还有期待的爱。
  白简行试探着轻声问:“因为我?”
  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她扬起笑脸回应得干干脆脆:“对,因为你。”


第六章 花瓶从我这儿拿的,花自然也该我送
  那面被涂鸦上温觉非侧脸的老围墙不出意料地在京大走红。斑斓繁复的抽象色彩和古老的雕刻花纹合二为一,细小的点缀之处推动着整面墙和周遭的景色融合,白简行的侧脸简笔画堪称这面墙的神来之笔。摄影社找来模特以围墙为背景拍了一组写真,加之学校官方配合的大力宣传,成功使得“侧脸墙”成为来京大必打卡的特色新景点之一。
  至于墙上的画是谁画的,或者画的是谁,没人深究,也深究不了,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朱颜在隔天管理学课上刷到摄影社的写真,兴起想和温觉非说下课去看看,结果一抬眼看到温觉非正专注看着讲台的侧脸,竟能和意识里围墙上那幅画完美地重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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