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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长着驴耳朵—— by七宝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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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恢复到肃穆状态,她用外婆的手机给妈妈发短信,关心她目前的状况。
春初珍回:还好,监护室里面医生说还算清醒。你爸过来了,跟我轮换,放心。
春早说:你也别太累了,保重身体。
春初珍:嗯,早点睡觉,门关好。
春早:“……”
盯着最后三个字,她惭愧起来,又升腾出大股羞意,往左看一眼——没了门扉的阻隔,四舍五入,就好像……好像跟原也待在同一个房间一样。
即使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种无处不在的结绕感还是萦满了空气。
面前的书页上摊放着一大一小两只手机,画面堪称离奇。突然从电子乞丐转型为富豪,莫名还有点好笑,春早感慨着,拿起自己那支,打开扣扣。
好友列表里的原也无动静。
而置顶童越又改了名,从“你是我永恒的风景”变成“大雾四起我在无人处爱你”。
春早奇怪问她:你分手了?
童越回:没有啊。
春早:那这名字是?
童越:十班来了个低调又帅的转校生,名字里有“雾”字,这是我为他新改的网名。
春早:……陆景恒没意见?
童越糊弄学高手:他又不知道,还以为这名字是对他说的呢。
春早拜服。
不过……春早点进原也的资料页,他网名里的X到底有什么深意呢?还是真如童越所说,有什么发小青梅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之类的名字里包含X?
春早托着脸,在纸上写下原也名字的拼写:Yuan Ye;又换行写自己的:Chun Zao。
再怎么推演和联想,也思考不出跟X存在任何关系。
更不好意思多问,不然显得她很在意,又很介意,还很多管闲事。
最后眼不见为净,给原也补上备注,覆盖住原名。
刚要退出去,聊天界面忽地跳出消息:
原也:在干嘛?
当然不能说在研究你网名,还为它百爪挠心。
春早刻意腾出一个拿取手机的时间空隙,才回复说:看书。
又问:你呢。
原也:刚吃完“友好关心”。
春早笑一下:味道如何?
原也:还不错。
春早瞟眼手机时间:你现在要用卫生间吗?
原也:你先。
春早莞尔:今天可以把优先使用权让给你。
原也:不用,去吧。
春早发出一张握拳表情包:猜拳。
原也立刻回来一个剪刀手:毫无胜算。
春早乐颠颠地抱着睡衣去盥洗室。
洗漱完出来,春早看了眼原也房门,见它依然开在那里,她又偷偷挽高嘴角,回到书桌前,没一会,原也的身影从门外一晃而过,之后是花洒的水声,缭绕不绝,春早有几分无所适从,就抽出一张纸巾分神地玩着,不知不觉间把它折叠成一只洁白的小兔子。
好在男生比较速战速决,没有让这段微妙节点变得更加难熬。
十一点半,睡点将至,春早给他发消息:你关门了吗?
原也:没有。
春早:你不睡觉吗?
原也:等你关了我再关。
春早的苹果肌快跟卧蚕完成交接仪式:那我去关咯?
原也:好。客厅灯我来关。
春早握着手机走回门边,又往外看一眼,才将门轻不可闻地掩上,没有上锁。
坐回床边,她评价道:你的仪式感真是有点怪。
而那边却说:你没发现么。
春早:嗯?
原也:我住来这边之后,只要你单独在家,我都不会关门。
春早回想片刻:好像真是。
她问:为什么?
原也:假如你有事找我呢。
春早:我没有那么多事。
原也:如果旁边住着一个总是关着门的人,你还会想跟他来往么。
春早:你是在影射我吗?
原也:不是,你又不是故意的。
春早:如果我真的很想跟一个人有来往的话,我应该会主动去敲Ta的门。
她不敢用“他”,觉得那样太露骨,诱导性暗示性都太强。可发出去后,脸又红了,这可不就是欲盖弥彰的具体表现形式。
聊天框里没了消息。
须臾,门板上传来两下指背叩响,她惊得一下从床上撅起,高声:“有什么事吗——”
“不用开。”男生的嗓音似夜林穿行的风:“只是想敲两下。”
春早小步挪到门后,手圈住门把,心跳得杂而乱。手机振响,她收到他只能用文字表达的内容:像你说的那样。
春早拼尽全力克制,才不至于要在门板上咚咚捶两下,发泄喧嚣的喜悦。
她留在门后,终究让手垂落。
如果现在开门,她保不齐自己要对原也说些什么口不择言的冲动话语,因为激昂的情绪;因为对他的——剧烈到要爆炸的心动。
胸口漫长起伏一下,春早故作沉静回复:收到,请回,睡觉。
原也:OK。
还有个可爱的笑脸表情包。
似乎在强调,他并没有因为她不去开门直面他这回事而愠恼。
傻站片刻,消化完这颗体积过大的糖衣药丸,春早才慢吞吞走回去。刚要把自己摔回床上,忽然又传来敲门声,她讶然望回去:“又怎么了?”
还是原也的声音:“有你认识的人过来,好像是……”
“春早——”外头响起春畅炸呼呼的叫唤,又减弱:“她睡了?”
原也:“应该没有。”
“……”春早腾得起立,出去迎接自己老姐。
简单打个照面,春畅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回来后,姐妹俩挤到同一张小床上,春早把自己的靠背扔过去给姐姐当临时枕头,春畅垫了垫,嫌高,又把它扒拉开来,平躺在那不声不响。
春早问:“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春女士担心你,跟我交代了没十遍也有八遍,我加完班就赶过来了,”春畅枕臂,朝妹妹的方向侧过身,在黑暗里眨眼:“怎么,影响你跟小帅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啊?”
春早脸烫,背对她:“什么啊。”
春畅学她语气:“什么啊。”
“干嘛——”有恼羞成怒的趋势。
“干嘛,藏挺深啊,”她推一下妹妹纤瘦的背脊:“不是专门来一趟,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跟这种顶级男高住一起。”
春早无语,撑持着自己的身形,伪装镇定。
春畅回到摊大饼睡姿:“你们现在这些高中生都是吃什么长的啊,一个个的这么好看。什么仙丹妙药,我也去弄点。”
春早:“你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换来姐姐掼来后背的重拳出击。
春早吃痛,跟姐姐互怼几句,房间又寂静下来,春早放慢呼吸,回想着今晚所有经过,心潮起伏,一会抿笑,一会又郁闷拈酸,最后忍无可忍求助恋爱经验丰富的姐姐:“姐。”
“干嘛……”春畅都快睡着了,声音涣散。
“一个男生的网名是一个字母,”她小心地阐述着:“但是跟他本人的名字拼写没有任何关系,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春畅打个哈欠,含糊说:“简单。”
“嗯?”
“明早我帮你问问隔壁。”
“……”

春早一秒纳闷, 又装腔作势:“跟他有什么关系?”
春畅嗐一声:“早早——你骗得过别人,还骗得过我这双慧眼吗?我是你亲姐, 你什么情况还不是一眼看出, 还有你那个隔壁。”
春早定神,好奇:“隔壁怎么了?”
“看到我来怪不自在的,”春畅在黑暗里翻个白眼:“没想拱我家大白菜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春早忍俊不禁。
她不再否认, 只是放低声音再三告诫:“你别乱来,别真的去问他这个。”
她不想让原也下不来台, 自己同理。
春畅眯眼嗤笑:“我是搞不懂你们小年轻这种猜来猜去的情趣, 你这么在意这个点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春早安静了一会:“我有什么……资格啊……”
听妹妹这样妄自菲薄, 春畅可就不乐意了:“问个网名还要入场券啊?干嘛,他皇帝?要避名讳?”
春早嘟囔:“万一听到的是自己不想听见的结果呢。”——按原也的性子,大概率也不会瞒天过海,敷衍了事。
春畅不以为然:“可你不问内耗的一直是你自己诶。”
“反正……”春早别扭地说着:“不去想就好了。”
春畅哼一声,翻个身抱住胳膊:“睡了,本社畜明天还要上班,没那闲工夫当你的爱情顾问。”
“我也要上学的好吗?”
“那你还不睡?为个破问题想迟到啊。”
“……”
春早也侧过去, 一会又将手机拿起,滑到最低亮度, 点开原也资料页,凝视少刻, 才将它塞回枕头下方,合眼睡去。
春畅就职于一家时尚杂志的国内分公司,工作时间相对弹性, 平时通常能睡到八九点才起, 但受到高中生非人作息的影响, 今天也不得不提前两小时起床。
挂着两颗快垂到嘴角的黑眼圈, 她走出房间。
刚一出门,脚步就停住了。
客厅餐桌上,摆放着麦记的早点,品类还不少,足够她们二姐妹吃饱。
整这些……春畅瞄了瞄隔壁房门,心头嘁声,走向卫生间。
春早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出来,也注意到桌上的早餐。她跑去姐姐旁边挤牙膏,开始洗脸池争夺战,又问:“你买的早点啊?”
“隔壁小帅哥买的。”
“喔……”
“收收你的嘴角。”春畅从镜子里瞥她一眼。
“……”春早立即狂刷泡沫遮羞。
收拾完出来,春畅毫无负担地落座,拆袋,取出吉士蛋堡,咬一口:“他之前给你们买过早点吗?”
春早吸着豆浆:“搬过来第一天的时候,给我们买过。”
“老妈收的?”
“对。”
“那次买的什么?”
“蒸饺烧麦之类的?”春早回忆着:“我也记不太清了。”
春畅边咀嚼边含混地评判:“这小子挺会啊,看人下菜一套一套的。”
春早迷茫:“什么意思?”
春畅点她脑门:“蠢。”
又担忧地斜一眼妹妹,小小声:“你怎么玩得过他?”
春早更加不明其意,也弱分贝交流:“玩什么?”
春畅决定去给他一个下马威,起身离席,又剥开妹妹不解拽住她衣角的手,插兜踱到原也门边:“哎,怎么称呼啊。”
男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原也。”
“哦,”春畅腔调懒洋洋的:“谢谢你的早餐啊。”
原也正在整理背包,只说:“不客气。”
春畅又问:“你吃过了吗?”
原也回:“还没有。”
春畅气势泰然,完全不像那个“做客的”,而是东道主:“没吃就一起出来吃好了。”
原也没有婉拒。
还没穿上校服外套,只着杏仁白连帽衫的少年,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时,春早微微红了脸,他怎么做到能把各种白色都穿得这么合宜好看的。
春畅也算半个长辈,所以两位小辈不敢造次,只能眼神相触作为晨间问好。
春畅回到妹妹身边,继续消磨那只已啃去一半的蛋堡,一边跟春早搭话:“春早,你现在网名还叫那什么什么小鸟么?”
“……”春早开始痛苦面具,迟缓启唇:“是啊……”
春畅抿抿唇,作若有所思状:“嗯,还是这种个人特征鲜明的名字好,哪像我们部门有些新来的实习生哦,很喜欢用一些乱七八糟逼里逼气的字母,一点看不出性格,都不知道怎么共事。”
春早呛住。
她在桌肚里踢几下姐姐脚面,又被她轻巧躲开。
再抬眼,原也正在对面看着她俩,似笑非笑的,他绝对听懂了姐姐的指桑骂槐。
男生不为所动,只低头吸一口豆浆,也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但即使如此低调,还是被春早姐姐cue到:“原也,你觉得呢。”
原也像讲堂上豁然开悟的学生,颔首:“嗯,有道理。”
春早默默把杯子移到身前正中央,以此为袖珍盾牌,阻挡自己浑身发麻的尴尬。
春畅趁势追击:“是吧,你用的什么网名?应该不是这种吧?”
原也极淡地一笑,口吻平静:“可能就是你不喜欢的那种。我母亲姓向,她和我爸离婚后我就一直用她名字的首字母当网名了,到现在没改过。”
春畅&春早:“……”
我们真该死啊。
饭后,姐妹俩相顾无言地立在书桌边,各自反省,最后还是春早怒捶姐姐胳膊肘一下结束静默。
“我上学去了。”她扯下挂在椅背上的双肩包。
春畅从自己的小提包取出唇膏,拧开来,又拉住春早肩带:“等会儿。”
春早迷惑抬头。
春畅下巴一抬:“叫原帅哥一起走。”说完将子弹头口红直愣愣戳过来。
春早下意识避远,又被她控住下巴,挤出嘟嘟唇。
春畅在她圆润小巧的上下唇各画一笔,又收回去,丢包里:“别擦,抿抿。”
春早莫名地瞪向她。
“用美色代草率的我弥补一下人家。”
“神经啊。”
嘴上虽这般嫌弃,但也没有抬手抹掉,只问:“会明显吗?”
春畅说:“这是裸妆色号,我不说毛戈平都看不出来,还能让你气色起飞。”
春早将信将疑,想拿起桌面圆镜确认一下,中途瞥见时钟指针,又急匆匆将镜子架回去,背上书包。
听见屋外动静,春畅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去门边,叫停原也:“哎,你等会啊,我妹妹正好也要去学校,你们一起走好了。”
说着拍拍春早书包,将她往外催。
原也在玄关站定。
春早绕开姐姐跑出去,目光相撞的下一秒,男生眉心忽而一蹙,但只字未语。
春早跟着他出门,下楼。
天边既白,红日还未探头,金黄色的梧桐叶子在水泥地面打着旋,全白的板鞋踩过一片,奶酪黄的运动鞋也踩过一片,又并排而行。
春早必须为姐姐借题发挥的冒犯言行致歉:“今天早上,不好意思了。我姐这人性格就是有点那个——”难以一言蔽之。
原也瞥她一眼,无所谓道:“没事啊。”
“你不介意就好。”她喃声说着,再次确认:“真没事啊?”
原也微微笑:“真没事。这样很好。”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她还为这事胡思乱想。
一切尽在不言中,春早不再吱声。
“不过,”身侧的男生有点犹疑,“你的口红也是你姐给你画的么?”
春早僵住,抬手捂住嘴:“怎么了。”说好的裸妆呢。
“很难看吗?”她着急地问:“是不是很夸张?”
原也多端详一眼:“不,蛮可爱的。”说着兀自笑一下。
他暧昧不明的反应更让人心慌,春早急得团团转,摸出背包侧袋里的小包纸巾,要擦。
“哎。”原也想阻拦,但也不好冒昧地去握住她的胳膊或手腕,见女生已经在用纸巾胡乱吃劲地擦抹,他放下手。
不擦老师没准会看出来,对她无益。
待她放下手,他的目光便再难从那里挣开了。
女生本身的唇色偏浅,但此刻因外力反复摩擦,小而圆的唇型呈现出异样的深红,像是盛夏待撷的莓果,盈盈缀在低枝上,伸手可触。
原也喉咙微紧。
他极快偏开眼,又必须提醒她,有些口红被她着急搓揉的动作弄到嘴巴外面了,他稍微调整了下气息:“那个。”
“嗯?”春早看向他。
原也握了握拳,表述事实变得困难至此:“嘴巴外面还有。”
“啊……”春早又抽出一张纸巾:“哪边?”
原也速度判断一眼:“左边。”
春早忙将纸张一角抵到左边唇畔,细细拭着。
原也怔住。
不对,他脑子彻底乱了,镜像原理,应该是右边。
忙纠正:“我的左边。”
他的左边……
是她的右边吗?
两个聪明人此时都变得有点呆滞。春早也思维迟钝,不甚确定地将纸巾慢慢往右挪。
算了。原也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调出相机前置模式,抬高手,给她当镜子。
春早这才真正看到自己的样子。
她险些尖叫。
唇周乌七八糟的,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真想杀回去爆砍她老姐,但现在后悔已来不及,只能潦草又局促地擦了又擦,作无用功。
但要用到眼唇卸妆液的色料在皮肤上哪那么容易解决,最后原也说,“等我一下。”
男生按灭手机,一路奔跑到小区门口的小店里,再出来时,他手里握着一瓶纯净水。
他开盖走回她面前,伸手:“纸。”
春早将手里残留着少许玫瑰色痕迹的纸巾交给他。
原也偏过上身,往上浇了少许水,才回过眼来。
“我来吧。”他说着,不没给自己和对方太多反应的机会,手已经挟着沾湿的纸巾一角,覆上她嘴唇。
春早被冰凉的触感刺了一下,不自觉往后躲。
原也顿了顿,不由分说追过去。他的手指隔着纸巾,小心而仔细地帮她清理。
春早一动都不敢动,唯独心脏疯狂窜动,脸部温度也急剧攀升。
视线只敢扎根在平行的……男生露肤度极少的脖颈处……
不敢看他尽在咫尺的手,还有他多半在凝视自己唇部的,认真的双眸。
起初力道还算温和,或许是那颜色太难处理,后来就逐渐加重,碾压着她唇角,一下一下。只是那一点,小范围的灼烧,不知何故扩散为全身性的烘烤,令人窒息。
不知多久。
或许一分钟都不到。
他终于放下手:“好了。”
终于能呼吸。
周围的气流,人烟,雀鸣,树叶的窸动似乎也在一瞬间复位。
春早双腿都有点酸软,干渴虚脱,像刚跑完一百米。
原也将剩余的水喝掉半瓶,才拧起瓶盖,他目光突地一紧,看眼手机时间。
春早反应过来:“是不是要迟到了?”
“跑。”
他推上春早。
绿灯只剩三秒,少女少男一前一后飞奔过黑白键般的斑马线,晨风里,光乍破,头顶是暮秋湛蓝色的歌。
作者有话说:
日漫跑虽迟但到

◎兔头发卡◎
手术后的外婆迟迟不退烧, 陪护在侧的春初珍无法兼顾女儿,只能靠每日通话关心询问春早的起居事由。
周五晚, 春早被姐姐带去省医探望外婆, 老人状况略有好转,也能吃些流食,期间还碰上从墨尔本赶回来的舅舅和他小儿子。
男人将手边典雅的黑色纸袋交给春早, 说是带给她的巧克力和外文书。
春早欣然接过,道谢, 然后将礼物带回出租屋。
春畅今晚要留在病房与妈妈轮值, 不便送春早, 她便单独打车回家,回到熟悉的小屋,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原也开着的房门,换好鞋再抬头,男生已经倚在门框上看她。
“今天又你一个?”原也问。
春早点了点头。
他真的很关心她的吃饭问题:“晚饭吃了吗?”
春早说:“跟我姐在外面吃过了。”
“你呢。”她关心回去。
原也说:“还没有。”
春早看一眼腕表,惊讶:“都要九点了哎。”
原也眼底含笑, 直视着她没说话,片刻, 春早品咂出来他的潜在不满:“你不会是在等我吃饭吧?”
原也反问:“你说呢。”
春早要笑不笑地鼓鼓嘴:“这样啊……”
“算了。”男生脸上并无遗憾之色,眉梢满不在乎地一挑:“我自己叫吃的。”
春早玩梗道:“下次一定。”
原也好像就在等这个, 又或者是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别下次了,明天跟我出去。”
什么意思。
是要约她吗?
关乎“吃饭看电影拉小手”的桃色加粗弹幕开始在大脑里来回刷动。
春早捏紧纸袋的扣绳,心绪像搓揉的浮沫, 密集地往外涌动:“出去?”
原也嗯一声:“还记得么, 国庆假期的时候, 你说想出去学习。明天周六, 刚好有机会,我带你去市图。”
“学习”二字一出,春早顿时蔫了,但她掩饰得很好:“哦,好啊,”又问:“几点?”
原也敏锐地指出:“你好像积极性不太高的样子?”
“哪有!”她立马昂声,元气满满地辩驳。
“九点出发,好么?”
春早怀疑:“你起得来么。”
原也被她的质疑整失语一秒:“我上学期间怎么起来的?”
春早:“可你一到周末就知道睡懒觉。”将假期都闻鸡起舞的她衬托得异常笨拙。
原也:“春早,你对我偏见很大。明天看谁起得更早。”
春早:“那必然是我。”
“行,到时候看。”
“口说无凭咯。”
正要再争两句,女生已经用“略略略”的魔法攻击堵住他话头,见他卡壳,她立即以胜利姿态拎高纸袋翩然回房,留下原也气笑不得。
于是,翌日五点出头,天地尚还一片黑野,这间小房子的两扇窗就前后脚亮起暖橘色的灯盏。
到底是要单独出去,临睡前,春早还是在衣柜前选了一小时衣服,又因精神亢奋辗转反侧,醒来照一照镜子,毫不意外地收获到一眼白的红血丝。
但好歹……
她往耳畔别一颗小兔头边夹,又将奶油蓝的卫衣下摆拉扯平整,才自认不赖地走出房门。
目光一迎上已坐在客厅餐桌边,提前占领高地的原也,她就知道自己输得很彻底。
男生穿着款式最为简练的全黑冲锋衣,与皮肤形成极强的反差色,还将他映得愈发唇红齿白。
春早哑然。
他怎么能——随便一穿都好看到让人的视线在他身上打死结,再难解除。
男生单手支着凳子,丢下手机,懒懒散散的,有那么点儿守株待兔的意思:“谁更早?”
春早强词夺理:“你又不用梳头。”
原也多打量她两眼:“你今天也没扎头发啊。”
春早双颊浮出些微热度,开始后悔戴那只多此一举的“隆重”发卡:“懒得扎了。”
原也低哼一声。
春早掖干脸上的水珠出去,原也仍待在桌边,她摘下发箍,整理刘海坐下去,洗脸前摘掉的发卡也被她收回卫衣口袋里,再没取出。
总算能自在点。
原也仰头,目随她入座:“你早饭吃什么?”
她选在他斜对角的位置:“都行。”
原也说:“那我随便点了。”
原也选了一家粥店的外卖,因为时候尚早,所以两人边吃边聊,中途还谈及喜欢的书籍和歌手,相互安利和分享。
两人提前半小时出门,八九点,地铁最为拥挤的时分,而宜中站周边又是CBD,无座是常态。
春早这几年和童越节假日出游,十次有九次都是依靠双腿撑过好几站路,而童越惯常娇气,所以路上常是她安抚站到失去耐心的朋友。
但今天有所不同,原也身形突出,在人头攒动的车厢里高峻似黑色灯塔,往她侧面一立,自带屏障功效。
即使人流如潮涌,无所顾忌地四面推挤,他也没有一次因外力或惯性往她身上擦撞或贴靠。
稳得不可思议。
可,哪怕没有密切的肢体接触,男生的存在感依然强烈,春早低垂着眼,根本不敢抬一次头。
她有点担心……他刚好在看他,垂着他黑亮而敏锐的双目;
又或者,变成目光窃贼被他当场捉住,毕竟他俯视而来的角度更加自由和灵活。
到市图书馆有四站路,一刻钟。
第三站是换乘点,呼啦啦下去一波人,又填塞进另一波,较之之前似乎更多,车厢彻底沦为堵塞的管道,水泄不通,春早与原也被迫辗转到边角。
窗外的广告牌五光十色地滑走,视野里,或坐或立的面孔有麻木倦怠,也有兴奋新奇。
他们旁边的中年男人开着最低音量在手机里看相声视频,捧逗哏的腔调忽大忽小。
就在这样若有似无的背景音里,春早忽然听见原也叫自己名字。
她仓皇一扬眼,不知何时原也离得这么近了。少年略微倾低上身,他的鼻尖,眉眼,清冽的气息,浓而长的睫毛,纷纷压向她五感。
一瞬也把她心脏吊去嗓子眼。
“你发卡呢?”他眼睛侧过来,音色极低。
春早顿住,说话都变得费劲无比:“摘掉了。”
他没问她缘由,只说:“在哪?”
春早克制着要吞咽的冲动:“口袋里。”
“给我。”
春早不明所谓地把手插进卫衣兜,将那只兔子边夹摸出来,竖着递给他。
原也接过去。
下一刻,耳尖忽有凉意,有东西窸而慢地擦过她的头皮与发隙,激出她一身鸡皮疙瘩,手指也在帆布包肩带上拧出皱褶。愕然之后,原也已垂下手,那只因“哗众取宠罪”而提早撤离的发卡,被他猝不及防地归置回原处,再次装点她发丝。好像将她极力藏匿的心事,重新示众,但那个观众,全世界仅此一位,近在咫尺。
地铁于此刻减速,刹停,窗外的广告牌闪烁不休,春早死盯着上面的LOGO,眨啊眨的。
“到了。”
身侧的男生说着,声音里隐有制胜的味道。

春早没有再调整那枚发卡, 原也也不提及。
好像一条心照不宣的暗语,横亘在那里, 她触手可及, 而他敛眉可见。
春早喜欢阅读,但能摸到非推荐课外书的机会微乎其微,大都集中在假日逛书店时浅尝辄止。
她这些年来基本宅家学习,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市立图书馆竟一次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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