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寡妇和她的娇软书生—— by循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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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如烟就算性格再乖巧,此时脸上也气得发红,她伸手一指。
谁知枚菱竟然身子一歪,直直地从二楼的栏杆坠了下去?
街上瞬间乱作一团,人们的尖叫和惊呼都随着这声“砰”的巨响传散开。
如烟一下瘫靠在座位上,直直地看着盛良妍说:“娘……我……我是杀人了吗?”
盛良妍忙趴在栏杆看下面的情况,枚菱趴在地上,生死不明,可她身边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十分显眼。
“别怕,赶快回家,娘来处理,快回家,听话。”盛良妍丝毫不见慌张,看起来仿佛是置身事外一般。
一直看着如烟离去,她才感觉头皮发麻,她何尝不怕?可她也没法让如烟来认这个罪。古代的监牢,一个未婚女子进去了等于失了清白,怎么再找好夫婿,如烟还这样年轻。盛良妍也不打算找什么男人倒也不怕这些。
她连忙跑到了楼下,看着枚菱倒在血泊中,竟然没人敢上前,她便大喊:“快来救人啊!”
看热闹的人围成一圈,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愿意帮忙。
盛良妍只能大喊:“谁能救了人可得一两金!”话音一落,果然就有人冲了上了,自告奋勇地说:“我是大夫!”
这位大夫先包好了枚菱头上的伤,又伸手把脉,可盛良妍还没等到大夫说话,就先等来了官兵。
是府衙的衙役,他们冲散了人群,来到盛良妍面前,问道:“是谁故意伤人?”
盛良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说道:“几位官老爷,现在不应该先救人吗?”
“我们做什么还用你来教?”为首的黑脸壮汉说道,却还是转过头对身后的人说:“把人抬走。”
看见枚菱安顿好了,盛良妍这才站出来说:“我刚刚和她喝茶,她是一不小心跌下栏杆的。”
“胡扯!这么大的人怎么会一不小心跌下来呢?来人!把她带走!”黑脸大汉说。
盛良妍没再辩白,只是跟着走了,步履从容,丝毫不顾周围百姓的议论,最后她被带到府衙的大牢。
这牢一半在地下,终年不见阳光,刚一走进,一股潮湿的腐烂气味就让人一阵犯呕。
一个个不见日光的阴暗牢房,就像是一方方棺材,里面装着的人,都蓬散着头发、眼神涣散地看向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声音。
他们面前一边摆着发硬的馒头,一边摆着肮脏的恭桶,地上低洼的水坑里偶尔还爬过肥硕的老鼠。
“看什么!赶紧走!”黑脸衙役伸手搡了她一把。
盛良妍站定,回过头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衙役,开口道:“这位小兄弟,这么对待老人家不合适吧?”
“哎呀?平头百姓,阶下之囚你敢教我?还想造反是怎么?”黑脸衙役拿起手里的水火棍,就向盛良妍砸去!
她虽然心里怕极了,却坚定地没有躲开,只是攥紧了拳。可……
这一棍竟然没有落下,盛良妍正惊讶着,忽然听见周围的衙役、捕快跪倒了一地,齐呼:“参加知府。”
是,陈嗣安?
盛良妍回过头来,陈嗣安竟然就站在她身边,他两道眉毛紧紧蹙着,胸口微微起伏,不是他向来不起波澜的样子。
他枣红色的朝服在阴暗的大牢里格外显眼,他一只手正反握住那水火棍,而目光却灼灼地都落在盛良妍身上。
那目光……不加掩饰的,直勾勾的,过于明显。
是盛良妍多少次希望得到的直视。只是陈嗣安对待自己的感情向来唯唯诺诺,今天怎么会……
她缓过神来,略弯了弯身,双手合拜,道了一声:“陈知府万福。”
陈嗣安没回话,甫一用力,一把将那棍子掷到一边。
黑脸衙役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下说道:“大人……大人……我……”
“作为府衙属吏,你敢乱动私刑?谁给你胆子?”陈嗣安脸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手背一道道的青筋盘结着,都显示出了他的怒意。
“不是……大人……是她先……”黑脸磕磕巴巴地说,紧张的样子连满脸的胡子都不那么凶了。
“你收拾收拾东西,府衙留不下你这样的大佛。”陈嗣安语调低沉。
“大人,我还有老母亲要赡养,我不能回家啊!大人!”黑脸衙役膝行几步,不断地哀求陈嗣安,最终还是被拖走了。
盛良妍在一旁看着,只怕陈嗣安一时意气,以后受人诟病,就主动开口说道:“多谢大人替民妇出头,民妇感激不尽。”说完她打算跪一跪,来表示自己和陈嗣安不熟,以及作为普通百姓对父母官的热爱。
可她刚要跪,就被陈嗣安一把拖住手臂,随后他低声说:“你跟我走。”
说完他竟然真的扯着盛良妍的胳膊在大庭广众的注视下离开了?
盛良妍自然不能扭扭捏捏,这样看起来更不正常,只能装作惊慌,略微弯弯腰行个礼,走在他身侧。
她就这样乖巧地走着,一直走到了府衙里空无一人的集贤堂,她才一把甩开了陈嗣安的手,说道:“陈大人这是做什么?”
陈嗣安唇瓣用力抿了抿,蹙着眉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盛良妍把刚刚在茶楼发生的事简略地与他说了。
“好,你且先在这住下,我去处理。”说着陈嗣安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盛良妍叫住了他。
“怎么了?”陈嗣安回过头看她,阳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他好像有了铠甲一般。
盛良妍轻轻开合几下嘴唇,最后只溢出一句:“谢谢。”
陈嗣安没说什么,还是继续离开了。他离开后集贤堂的门被锁了,这也应该,毕竟盛良妍还是嫌犯,能不呆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已经算很好了。
她也不愿给陈嗣安添麻烦,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始回想刚刚茶楼的事。
枚菱究竟是不是小妾,在没见到程二的时候,都不能下定论。可是她既然提到了小风,想来也不该是假的,不过她突然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和桂娘的出现没有关联吗?还有那批鲁地绢布……
一切只能等出去再说,可如果是真的程二,那不论阴谋与否,这个宅子他也有要回去的权力……
盛良妍忽然觉得有些可悲了。因为原身的记忆像是泉眼一般,汩汩地流着,一点一点浸过她的脑海。
原身曾经是一个富农家的女儿,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小姐,可在村子里也算是抢手。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给了村里最能干的程二。
盛良妍想到这里,竟然有些惊讶,原身年轻时竟然还有些好看,起码富农家的闺女少干农活,长得也白净些。
不知何时起,原身和程二从开始的相敬如宾到相看生厌。自从生了几个孩子,生活就彻底的改变了。
可能是从孩子们抢着吃的,吵吵闹闹的时候。也可能是老大饿了,老三吵着要睡觉的时候。
可能是洗不完的破布做的尿戒,还可能是脏乱的院子和纺不完的布。
原身开始发现,这一地鸡毛不是柔情蜜意能解决的,她开始变得无理取闹,变得投机取巧,她骂丈夫,打儿子,压榨媳妇,甚至出了家门能占便宜的地方也绝对不手软。
就这样,身边的人开始慢慢地怕她。她也知道自己不被喜欢,可她改不了,因为这是唯一能让她过得轻松些的方法。
盛良妍想到这,不禁湿了眼眶,许是这些记忆刻在她脑子里,让她很难忽略。可,原身……终究还是死了呀。她至死也没被谁喜欢过,包括自己的子女。
一阵萧索的秋风忽地吹开窗子,吹散了陈嗣安案上的纸页,哗哗作响,打断了她的忧思。
她拭去了眼角的潮湿,走过去帮陈嗣安捡起散落一地的纸。
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显然是誊抄的东西。盛良妍无意扫了几眼,竟然都是有关丝织的内容,她刚刚生出的一点悲伤瞬间消散,眼下又生出一股担忧来。
她在担心,自己会看见最不想看到的内容……可她还是忍不住翻看,终究,她翻到了,是各地蚕种的介绍。
盛良妍难以置信地又读了一次。她纵使再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信,因为各地蚕种不同,可陈嗣安单单将鲁地圈画起来。
她好像又被抛弃了。
所以,陈嗣安去干什么了?是救她,还是想在背地里,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盛良妍仔细地把这些纸铺平,放在了最初的位置,然后来回踱步,开始想办法。
只可惜,她没看见,陈嗣安的案几上,那一摞纸下,压着一张有人日日翻看的一张。
那张纸上画的是一位明艳的姑娘,而这位姑娘,就是盛良妍。
盛良妍走到门前,试着推了推门。
“夫人有什么事?”门外果然有衙役把守。衙役边问边打开了房门的锁。
开了门,小衙役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可能是陈嗣安有交代,态度和之前差距很大。
盛良妍叫他低下身子来小声说:“小兄弟,我家里好多孩子,能不能请你带个信给家人,报个平安啊。”说着,她就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两银子递给他。
小衙役小心地接过银两,偷偷藏在手心里,然后喜笑颜开地说:“好的,夫人放心吧,我肯定把话带到。”
盛良妍没再说什么,退后两步,也没再给衙役添什么麻烦。她只能等了,等老金知道了她的意思,才能想办法把她救出去。她坐回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听着院子里的鸟鸣声,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呗一阵凉风惊醒了。她猛地抬头,陈嗣安高挺的鼻梁差点碰到她的鼻尖,气氛凝滞了一瞬。温热的呼吸在两人中间萦绕开,伴着两个人都听得清楚的扑通扑通的心跳。
陈嗣安瞬间慌了神,他的喉结上下摆动了一道,为盛良妍披衣服的手像受得炮烙似的,连忙松开了。
盛良妍背上披好的外衫随之滑落。
陈嗣安刚要起身,盛良妍竟然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她能感受到他身体都一僵。随后他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些什么,盛良妍却一下将身子探过去,用自己柔软的唇附上去。
又薄又软。
有一件事,她痴心妄想很久了。
就如同夜色浓重,漆黑的天空却划过了两颗明星,它们偶尔交叠,就碰撞出了璀璨的花火。
从此,平静的溪流汇成澎湃的海水,就如同春衫之薄,偶然拂过他的指尖,就足以动人心弦。
陈嗣安最终也没开了口。
盛良妍醒来的时候,远处的天光刚刚放亮,她反思了一下昨晚,真算是鬼迷心窍了。
她扯过自己的衣衫,打算偷偷溜走,却又忽然被束缚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清晰的肌理,温暖坚硬的感觉……
“还早。再睡一会儿。”慵懒带着倦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多让人沉醉啊。
盛良妍却握了握拳,没有一丝犹豫地披上衣服。
“怎么了?”陈嗣安也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盛良妍。
“没什么,我现在能走了吗?”盛良妍轻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是骤雪后的肃静。
陈嗣安也坐起来,披上衣服,正色说道:“那位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有证人能证明人不是你推下来的,但是一点补偿总少不了,不过你应该也不在乎这些。”
他披着单衣,凌厉工整的线条被修饰得刚好。
“嗯。多谢了。”盛良妍语气平和地说。
“你怎么打算?”陈嗣安问。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她说话时笑意盈盈,礼貌有加。
陈嗣安却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细碎的星光,他问:“我问你对我没什么打算吗?”
盛良妍冷哼一声:“打算?我该有什么打算?事已至此,陈大人是想让我认罪伏法,还是希望我拿些银子来做补偿?”
“只是我一厢情愿对吗?”陈嗣安温柔的目光闪烁了几分。
“大人,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什么情啊爱的,那不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吗?大人如果心中不忿,我可以出钱,修水利,开农田,都是你的政绩。”盛良妍冷漠地看向一边,不去看陈嗣安的目光。
“盛阿姐……可我不想要什么政绩,更不在乎什么官职。”陈嗣安说着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抵在床边,让她动弹不得。
盛良妍却分外平静,只在他耳边低声说:“陈大人……可是鲁地的丝,确实是好丝。”
话音刚落,果然陈嗣安就松开了手,缓缓起身,他撩了一下散在身侧的如瀑长发,眉头微蹙地看着她,没再拦她。
盛良妍自顾自地下了地,穿戴整齐,陈嗣安始终没再说话。
他果然不再辩解吗?盛良妍在心中冷笑了一下,不过转瞬又释怀,反正她本就抱着不复相见的打算,成就自己最后一次的痴心妄想罢了。
可确定的答案,还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啊。
她走出了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房间,借着初升的太阳走出了府衙。
金叔早就等在了府衙门前,还带了换洗的衣物。盛良妍懒得换,只说赶快回家。金叔却不让,非让她换了新衣,说是有讲究。
盛良妍只好照做才能上车,等她快到宅子,老远就看见等在门口的一家人,这么早一家人竟然整整齐齐地都在门口站着?
门前两只石狮中间还摆着火盆,大家一起让盛良妍迈过火盆,去去晦气。
她站在台阶下,仰望着家人,忽然觉得释怀了,多好,她终于做到了,这个家没散。
她刚一迈过这簇簇火苗,如烟就哭着跑了过来,抱住她喊道:“娘,都是我不好。”
她拍了拍如烟,说:“傻孩子,和你没关系,再说你看娘好着呢。”
“娘,我们都听说了。”老三媳妇垂着头说。
“没事,有娘呢,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天塌了还有娘呢。”盛良妍嘴角半勾,可任谁都听出了她的坚决。
“娘,那个女人说让你去客栈找她。我跟你去!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如琢忽然站出来,攥紧拳头气呼呼地说。
“娘,不过,我爹真的活着吗?”老三媳妇问道。话音刚落就被如玉接过话去:“父亲不认我们,我们都是受母亲的教导长大的,所以父亲在不在,也不重要。”
盛良妍笑了笑,说:“老三最会哄我高兴,得了,还早呢,都回去休息吧,我这就去客栈找她,看看她怎么样了也好放心。”
“娘,你真的要去找她吗?小心她那是什么阴谋。”如烟怯怯地说。
“没关系,你们该干嘛干嘛,没什么事就去帮如溪看看簪花店拾掇的怎么样了,给他把把关。”盛良妍随口一说,毕竟去年刚穿过来的时候,他们给如烟的饭馆干点活还都推脱着。
没想到大家竟然异口同声地说好。让她瞬间觉得心里热热的。她刚下了两阶台阶,如烟就跟了上来:“娘,我和你去吧。”
盛良妍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你好好在家吧。”
她谁也没领,因为枚菱是个危险的人。
她到了城南的客栈上了地字号房的时候,枚菱正靠在房间的窗边等她。有人来了,也毫不意外。
还是盛良妍先开口:“你怎么样了?”
“呀,姐姐终于来了啊。”枚菱往门口轻轻一瞥,怏怏地说。
“我不来怎么对得起你的粉墨登场啊?”盛良妍点了点头,算和领路的店小二道了谢,又回身将房门关上了。
这才走到床边对枚菱说:“好了,这下没人了,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枚菱咯咯地笑了两声,说道:“姐姐,我腿都折了,要你座宅子不过分吧?”
“哦?腿折了?”盛良妍居高临下地将她上下扫了一遍。
“没折的话,也可以折,从二楼跳下去这种事,我能做一次,自然也能做第二次。”枚菱一歪头,满脸无畏说。
“宅子可以给。”盛良妍扶着床边缓缓坐下,直视枚菱说:“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
“第一,我要见程二的人。第二,你告诉我是谁指使。”盛良妍嘴唇淡扬,却又不自觉染着冷峻弧度。
“你确定吗?如果你见个程二,你只会给我更多。”枚菱坚定说。
“可以,人见到,钱我可以出。”
枚菱笑了一下,从枕头下抽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方。
盛良妍接过纸条,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枚菱在身后说道:“自己一个人去,否则会很麻烦的。”
她没回话,只是将手中的纸条攥得紧了紧。
等出了客栈,她再次看了纸条中的地址:“雨花村”,是个不远处的村子。她其实有点怕,毕竟提起村子,她就会想到故时村,还有姚大人说过的那句:“政权不下乡。”
不过她转瞬收起了怯弱,吩咐了老金带了几个家丁随自己一起去,但是只叫他们在村口等着,如果自己一个时辰不出来的话,再进去找自己。
直到盛良妍往村子里一走,就发现自己好像是想多了。
正午时分,炊烟袅袅,点缀着青瓦。宁静的巷子里时不时传出犬吠和鸡鸣的声音。
幼童在阡陌交通的小路上玩耍,老人坐在房檐下晒太阳。原本秋天的悲凉,在这里全然不见。只剩下一片自得之色。
枚菱纸条上的屋子也很好找,就是村子西边数的第五间。
她终于走到了,那院子里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粮仓也堆得满满当当,无论怎么看,也像是一个正经人家。
她站在院外敲了敲门,就听见屋子里有人跑了出来,边跑边喊:“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Have you seen that car?
第34章 大礼
只见迎面跑过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样貌实在普通,身材还有些发福。一张油油的面孔还泛着红光,穿的是一件寻常短褐,带子束的还十分松散。
他走到院门,头左右晃了晃,说道:“不是娘子,不能开门。”
竟然是傻了吗?
盛良妍一遍一遍搜索脑海中的记忆,眼前的人确实是程二。可是他怎么会……难道是被沙石砸伤了?
“程二?”盛良妍试探地问。
“不是程二,我我我我……叫程大宝。”程二说话有时还有些结巴。
“那,大宝,你还认识我吗?”
程二左看右看,纳闷的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盛良妍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变化太大,他不记得了,她又问:“那你认识盛良妍吗?”
程二愣愣的望着盛良妍,好像在思索,不过他愣了半天,只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
一个为他生了四个儿女的女人,耗尽了自己青春,竟然被遗忘了。盛良妍真的替原身感到不忿。
眼下的情况不利于她。她的丈夫没死,又傻了没法与她和离。当然她也可以不承认这是程二,不过那她仍旧还是寡妇不能再嫁。
盛良妍想着自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还是先从兜里摸出了一锭银子给了程二。
但程二却没有接过银子,而是仰着头晃着脑袋说道:“我不要,娘子说了,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这话,是枚菱说出来的?她问程二:“你知道你娘子叫什么吗。”
程二点了点头,说:“知道啊,叫菱儿……我娘子长得可俊了。”
真的是枚菱?
说话间,不远处忽然来了几个精壮大汉,走到了盛良妍身边停下了,拿出木棍敲了敲程二家小院的栅栏,大声喊到:“程大宝,欠钱抓紧还了,要不我们一把火烧了你这茅屋!”
程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一样,边点头边说:“求求……求求你们了,别烧我的茅屋,我娘子回来,就该找不到了。”
一群人哪里管他,一把推开院子的门,直朝院子里的粮仓冲过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粮仓里的谷子都拉出来踩烂,还振振有词地大喊:“谷子都收了也不还钱,我看你们就是想赖账!我让你们赖账!”
程二连忙上去拦着,也不顾自己的手被踩伤,只是在混乱中一捧一捧的拿谷子。
盛良妍看不下去,连忙拦着,问道:“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还!”
几个大汉这才停下,为首的审视了一下盛良妍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盛良妍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从别人的鞋尖绕过去捡谷子的程二,说道:“我和他是老邻居,你们就说欠了多少钱吧?”
大汉冷哼一声,说道:“黄金十两!怎样?你还得起吗?”
听得她一愣,一个普通的农户,怎么会欠人黄金十两?要知道,黄金十两,大概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十多万。
她问:“他怎么会欠这么多钱?有借据吗?”
“借据?”为首的大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有些泛黄的纸,上面写着某年月日,借铜钱两万贯。
“两万贯铜钱怎么变成了十两黄金了?”盛良妍愤然说道。
“哟,那他不还,利滚利可不就变成了十两黄金了吗?你还不还?不还你少废话!”大汉说着,一脚将趴在地上捡谷子的程二踩在地上。还用他肮脏的鞋底在程二的脸上来回碾压。
程二也不反抗,只是呆呆的望着地上的谷子。
盛良妍还是于心不忍,说道:“行,给我三天时间,十两金我替他还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大汉说了一声:“走!”临走还不忘了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正好吐在程二的身上。
程二却忽然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跳起来就朝刚刚那男人的脑袋上砸去,边砸边说:“这是我娘子新洗的衣服,你不能弄、弄脏、我我我的衣服!”
被打的大汉更是咽不下这口气,转过身和他扭打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就在这时,盛良妍带的人可能听到了响动,都冲过来拉架。
对面一见讨不到便宜,也就放了程二,赌气地走了,临走还不忘瞪着盛良妍对她说:“别忘了三天后的金子!”
院子里恢复平静,盛良妍看了看周围出来看热闹的乡亲,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几个家丁。心中懊恼,事情可能麻烦了。
枚菱所说的,让自己一个人到这来是有原因的,因为只要有心之人发现,就会知道盛良妍的丈夫没死,那么碍于世俗,她也不能自由的做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如果陈嗣安知道……那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发生的又算什么。
当务之急,一定要拿到程二的和离书。
盛良妍给程二留下了两个家丁,帮他整理院子,也方便照顾他。自己就不便多留,准备带着人离开。她走时回头看了一眼,程二好像没有喜悲,即使额头擦伤了也没管,却小心翼翼地把脸颊硌上的几粒小麦取下来,放在手心里攒着。
好像忽然让人有点心疼。
她打算尽早解决问题,没回宅子,仍回到了枚菱的客栈去找她。枚菱也早就料到她会来,有人开门一点也不意外,反倒先开口问:“你见过他了?”
盛良妍走到桌子前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我忙了一天,连杯茶也不让让吗?”
“呵,只能说你太心急了。你也看到了,他只听我的话,想和离的话很简单,拿了钱,我会让他写和离书的。”枚菱说。
盛良妍却不急于一时,没接她的话而是说:“今天,讨债的人去了。”
枚菱一下坐起来,也不再装腿折的样子,惊慌地说:“怎么会?说好了十日的,他怎么样?”
盛良妍却不急不缓地说:“倒也不必太担心,他受了一点轻伤,只是讨债的人说过明天还会再来。再来的时候,可能就不是轻伤这样简单了。”
“盛良妍!你到底是不是人?程二怎么说也是你的相公,你们一起过了那么多年,你真的打算见死不救吗?”枚菱脸色发白,鼻尖都冒出一层汗珠。
“哦?我没说见死不救啊。不就是十两黄金吗?我可以给你二十两。余下十两你们换个地方住。”盛良妍走到床边,坐在了枚菱身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枚菱的眼神有些困惑,双眉却又拧成了结。
“我就要一张和离书,和派你来的人的名字,不难吧?”盛良妍寡淡的表情和听起来像是征询意见的语气,都有一种不能拒绝的威严。
枚菱停顿片刻,才缓缓开口:“是陈知府派我来的,他知道程二欠债的事,说你有钱,告诉我只要讹你就能还债了。”
盛良妍渐渐觉得透不过气来,生出一种窒息感,就像被丢进无边的深海,不停下坠,孤独无助。
她摆了摆手,示意枚菱不必说了,她说:“钱明天就送到。早些回家吧,他还在等你。”她又派了两个人,把枚菱送回去。
而自己则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马车上沉思。
其实说是失望,她又对陈嗣安了解多少呢?他一个人在鲁宁村,他的父母是谁?从未考取过功名的他,是怎么在一年的时候就做到了知府?
他现在早就不是那个软弱木讷的书生了,只怕他不是变了,而是他从来就不是。
盛良妍不禁自嘲,自己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有什么两情相悦,怎么会认为陈嗣安只是因为世俗所以不想跟自己表明心迹。不过都是一厢情愿。
他一直以来不就是想利用自己吗?那不如就送他一份大礼。
盛良妍撩开车帘,对老金说:“金叔,我想盘一间书坊,越快越好。”
老金听得满头雾水:“夫人,咱们那一批白绢还没出手,咱们最近不是一直在做纺织吗?怎么又兑书坊?”
盛良妍听懂了老金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想一出是一出,早晚把手头的钱败光。但她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
可老金只是嘴上说说,行动却丝毫不耽搁,不到晚上,他就已经谈好了一家书坊,规模可以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独立印刷不成问题,还有雇工几十人,常见的材料也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