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我成了流放犯妇—— by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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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萧沣与万瑾澜滚到了山坡下,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两人赶忙用得来的钥匙试着打开锁链。
万瑾澜用最后那一把直接打开了脚链,下意识换钥匙打开手链。
突然,她察觉到了不对,“你手上几把?”
“三把,都不能用!”萧沣神色难看。
这荒郊野岭的不止有狼群,还有刺客,若行动都不便,谈何活命。
万瑾澜抓起打开脚链的钥匙,试着去开手链。
锁开了。
万瑾澜手链还没来得及打开时,刺客终于到了近前。
萧沣手脚再无束缚,神色冷凝的游走在黑暗密林之中,吸引所有刺客的注意力。
一声惨叫,刺客手中的武器到了萧沣手中,锋利的长剑一划,一个刺客瞬间毙命。
万瑾澜双手发抖片刻后终于将锁打开。
枯叶破碎的声响传入她耳中,她突然暴起,将锁链挥了出去。
刺客一声惨叫,满脸暴血。
万瑾澜趁机用锁链将人勒死。
二人身上再无枷锁,逃起命来如身后有索命厉鬼在追。
寒冷的冬夜,万瑾澜身上汗如雨下,背部和肩上都有刀伤。
萧沣不比她好多少。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的刺客却始终都甩不掉。
月色下,前方一条河岸显露了出来。
更让人欣喜的是,一条小渔船停靠在河岸边枯黄的草丛中。
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上船后,划着桨顺河而下。
几支箭不甘心的射来,二人齐齐仰倒在船上,片刻后,夜色归于平静。
万瑾澜瘫倒在船上,仰望着夜空,“这个弓箭手倒是不怎么样,一箭都没射中过,金丝软甲都白准备了。”
萧沣看着自己腹部被箭刺过的痕迹,嘴角抽搐。
箭头上不知道有没有毒,但他内里穿着金丝软甲,没伤到内里。
在二人都以为危险暂时解除时,船漏了。
万瑾澜察觉到脚部的凉意时,一把长刀突然从船底刺出,在月色下闪着雪亮的寒光。
她提气一个翻身,后心差点被捅穿,可真是惊险万分。
萧沣将从刺客手中抢来的长刀刺下,船底传来了闷哼声。
江面宽阔,船下沉的速度极快。
那刺客还在极为顽强的在水中游着,试图终结二人的性命。
“跳水”,萧沣沉声道。
万瑾澜轻呼一口气,根本来不及脱掉外棉衣减轻重量,且肩颈间斜挎着的包袱也还挂着。
冬日的江水,可想而知的冰凉。
刺客极为顽强,二人与其缠斗到万瑾澜浑身都快僵硬了,才将其彻底解决。
萧沣见她行动缓慢,揽着她浮上了江面,二人先前对付狼群,后与刺客缠斗,又在冰冷的江水中泡了,都是强弩之末。
冬日半弯的月亮高挂苍穹,洒下清冷的光辉。
萧沣提着气将万瑾澜送上河岸,上了岸,环顾四望,北方有一片小村落。
他心中盘算一番,此地不宜久留。
解差们和刺客定会沿江找寻他们的踪迹。
若想待在此处养伤,需得找个能避人耳目完全安全的地方。
万瑾澜浑身上下从内湿到外,止不住的战栗发抖,脸色发青。
“躲过明日,就安全些了。”
纵是快支撑不住了,万瑾澜也强行吊着一口气。
明日在这片找不到他们,解差和杀手们只会以为二人坐着船顺江而下逃去了别的地区。
两人互相搀扶着,找到了一个矮矮的草棚。
草棚中空无一人,有张石床,还有灶台等一应生活器具。
借着月色,将室内看的并不十分清楚,唯一能保证的是,这间草屋现在是无人的。
萧沣只能暂时让万瑾澜安置在石床上,随即摸索了半天点燃了火盆。
万瑾澜将外衫脱掉,穿着里衣坐在石床边上围着火盆烤。
“别忙了,先烤火。”
他的身体本来就没恢复,现在的情况,只会比他更糟糕。
萧沣轻“嘘”一声,万瑾澜瞬间紧绷。
外头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萧沣拿起湿漉漉的外袍,安抚的看了万瑾澜一眼,随即走了出去。
他手中的长刀,紧紧贴在腿侧。
“在下和内子被贼人所伤,于寒夜中找到此处避难,若主人家愿意收留我二人,在下愿付报酬。若是不愿,我夫妻二人即刻就走。”
萧沣看不清对面的老者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直觉告诉他,是有危险性的武器。
陆原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天亮后,立刻走。”
萧沣眼见老者转身就走,放松下来就是鸠占鹊巢的惭愧,“天冷夜寒,主人家可还有其它地方去?”
陆原并未搭理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山里的方向去。
萧沣皱了皱眉,转身回了草屋内。
万瑾澜已经将湿衣服全部套好,整装待发的随时准备离去。
萧沣道:“暂时无事,我去打水,将伤口处理好,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前离开。”
万瑾澜再次将湿衣裳脱掉,小声说:“他刚才说的话是标准的官话。”
这山沟野岭的,此人官话倒是标准无比。
而且,他为何直接将草屋让给了二人?
两人也不能追究那么多,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恢复体力并躲过接下来的追杀。
若是消息传回京都,他们日后的处境将会愈发艰难。
萧沣提着木桶在外走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找到一条水沟,提了水回去时身体都快冻僵了。
万瑾澜借着火光将包袱中的物品全部倒在了石床上,金疮药等都是密封起来的,倒都还能用。
冬日里的衣袍湿水后变的极为厚重,短短两个时辰,根本没法烤干。
两人明明筋疲力尽,却还要互相上药,将衣物烤干,最后喝下并不算干净的烧开的热水。
万瑾澜只紧着二人穿在里头的衣裳烤,有血迹的外袍干脆扔进了火盆中。
借着火光,万瑾澜找到了米缸中的糙米,又放进陶瓷瓦罐中煮出了食物的香气。
这是二人在流放以来吃到的第一顿热食。
将瓦罐中的糙米粥分食干净,两人穿好略显单薄的衣裳,万瑾澜留下了二十两碎银放在了石床的被褥中,一掀开就能看到。
天色还黑着,两人却不打算继续在此停留。
萧沣见她衣衫实在太过单薄,面色都泛起了青白,干脆将自己的衣裳又脱下来一层。
这一路以来,路上条件不好,万瑾澜能感受到萧沣在尽他所能的照顾她。
万瑾澜正要拒绝时,指了指草棚上方,“那挂着的是不是兽皮?”
萧沣回头抬眸一看,伸手一摸,还真是。
他将兽皮取下来时,一个黑色有些沉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火盆中的余烬照亮了这东西的全貌。
万瑾澜迟疑的问道:“这是机驽?怎么和机驽不太一样。”
萧沣想起先前老者在外手中握着的东西,将这东西握在手中,迟迟没有按下去试验这东西的威力。
万瑾澜眼中有火光在跳动。
萧沣将东西放进了背褥中,和碎银一起。
一共三条狼皮,萧沣用长刀将狼皮划破,最后二人裹的没有丝毫体面,像是住在山中的野人般。
收拾干净所有痕迹,两人很有默契,趁着夜色出了草屋,进了山中。
脚上的水泡被挑破,穿着湿潮湿的鹿皮靴,走起来还格外难忍,身上的伤口虽然处理了,但疼痛感却比之前更为明显。
一夜未睡,只是修整了不到两个时辰,万瑾澜整个人都有种头重脚轻的懵然,骨子里的寒冷并没有被驱散,让她身上起了许多细密的疙瘩。
两人并未打算离去,那柄类似于机驽的东西,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间,总是会让人好奇的。
天色渐明,二人在寒风中依偎在背风处取暖,萧沣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皱起,“你在发热。”
环顾四望,此处的地形轮廓也渐渐清晰明了。
从半山腰下可见崇山峻岭的山下落座着一片村庄,此时一些人家已有炊烟升起。二人昨晚所住的草屋与村落之间有不短的距离。
二人没有能证明身份的过所,无法进城,萧沣担忧万瑾澜的身体再不好好歇息治疗,会拖出大事。
若是没有办法,他只能进村找大夫。
萧沣起身时,被万瑾澜拽住了,“他回去了。”
从此处看过去,见一个穿着灰衣的老者进了草屋内。
不过片刻,老者便又从屋内出来了,老者身上背着少许行囊,垂着头往山中走。
万瑾澜觉得,这老头很神秘。
老头脚程并不快,两人远远的在他后面坠着。
跟了一里路的山地,老者突然站住了。
在万瑾澜以为二人暴露时,前方出现八个穿着普通农夫打扮的人,七男一女,女子虽然一副农妇装扮,却能从身形气质看出她并不是普通乡野村妇。
“二叔,你要是想走,我们也不拦你,可你将外人带来,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女子说话的声音传入了万瑾澜与萧沣的耳中,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打算出去。
现在的距离,逃起来,正正好。
老者陆原身形虽有几分佝偻,话语却硬气。
只听他冷哼一声,“让开路,念在是同族的份上,我或可饶你们一命。”
八人似乎十分忌惮陆原手中的东西,纷纷不甘心的退到了一边。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陆原所料的那样顺利,前方的密林中,出现了不少拦路之人。
老者陆原看起来很淡定,回头眸光锐利的看向万瑾澜与萧沣的方向,“你二人若助我今日脱困,我手中的东西,就能交给你们。”
在两人的目光下,陆原对着向他袭去之人射去。
巨响让林中的鸟类四散而逃。
那人捂着胸口瞬间倒地,冒着烟的地方流下乌黑的血。
“竟然没有炸。”
那八人十分惊奇,觉得陆老头在器械方面的天姿着实让人嫉妒。
“给我上,死了补偿双倍。”女子声音狠辣。
几人想看,陆老头手中的东西打多少下才会炸。
万瑾澜与萧沣对视一眼,心中的惊奇不用说了,他们从未见过杀伤力这么巨大的机驽,不,现在称它为机驽已经不合适了,应该是火器。
这几月以来的憋屈,在见识到这么这把威力很大的火器时被点燃。
就是不知道,二人身上的金丝软甲能不能抵挡住这种新型火器的一击?
老头陆原身形佝偻,看起来却很淡定,袭向他的人向他冲来时,他甚至没有挪动半分脚步。
万瑾澜和萧沣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将陆原护在了中间。
余光瞥见其余陆姓之人纷纷从腰间掏出了火器,万瑾澜心中一惊。
“放宽心,他们手上的,一次就炸,保管手也会废掉,不会轻易动用。”
陆原的话传入两人耳中,万瑾澜却不敢完全将心放下来,没见那几人手腕上都戴着厚厚的皮质手套,难保不会铤而走险。
她的担忧是对的,在处理这些人到了尾声之时,一枚银黑色长钉向她射来。
虽然不是火器,但伤人的暗器危险性还是不可估量。
这群闭塞山村里的人根本没那么简单。
万瑾澜的武器是手链脚链,为了方便,两个铁链一左一右的缠在她手臂上,挥舞起来让人近不得身。
铁链朝上一挥,卷在了旁边的枝干之上,她借力蹬在了树干上,在下落之前松掉手腕上的手链,随即一个腾跃就要落到女子近前。
几人不敢开火器,纷纷拿出改造过的机驽,一连串造型独特的长钉射向她。
萧沣到了近前,牵制住这几人,万瑾澜压力大减,最终用手中的铁链将唯一一名妇人的脖颈勒住。
“都停手,不然我杀了她。”
看的出来,这些人所安排的护卫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实力也就和军中的普通兵卒差不多,和昨天那群刺客相比差的远了。
这八人仰仗的不过是人多和手中武器的优势。她们既担忧火器会致使自己伤残,又顾忌着老者手中更胜一筹的火器会对准他们。
万瑾澜担忧的是,先前那声火器声音,会引来解差和刺客。
女子的地位在八人之中隐隐更高些,果然,拿住了她,其余人确实停止了反抗。有人欲逃,被萧沣踹到在地后用他们的腰带绑了起来。
陆原到了近前,看向这个侄女,“老夫再问一遍,我儿媳和孙儿是怎么死的?”
女子脸色铁青,并不言语。
陆原手中的火器对准了旁边年轻很多的男子。
“咔哒”一声轻响,女子神色紧绷,眉目立起,“二叔若敢,我必扒你皮抽你筋。”
“嘭”的一声,年轻男子肩上就是一个洞口。
近距离见识到这种火器的威力,万瑾澜眉心一跳。
这东西要是对准人的心口来一下,不是瞬间毙命?
“母亲,母亲救我。”年轻男子痛哭流涕,因为疼痛哀嚎声响彻山林。
女子疯狂尖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陆原将火器对准了其他男子,“谁说,老夫保证他能活命。”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人是真不知道,最后有两人口风一致对准了女子。
“是袁大人看中了魏氏,强行将其占有,陆莘骂魏氏勾引袁大人,将其毒杀。”
此时这妇人,就是陆莘,反驳道:“非我毒杀那贱妇,她是羞愧自尽的。”
一男子小声说:“是与不是,人在做天在看,你连同族子侄都不放过,心肠歹毒如蛇蝎。”
陆原手中的火器结束了陆莘的性命。
而陆莘的儿子袁康惊恐的求饶,“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母亲做的,和我无关啊…”
袁康痛哭流涕。
陆原看向其余几人,几人缩着脖子,一人大胆说:“二叔,都是一家人,我们只是不想将本家的东西流落到外,今日来截杀你,也只是想将你带回去…”
万瑾澜见老头陆原神色松动,开口说道:“这妇人一死,这几人回去报信,日后你永无宁日。”
万瑾澜话落,面色沉了下来。
她发现,她的心肠真是硬了好多,好像她骨子里就是这么冷血,随口就能摒弃几人的性命。
万瑾澜索性转过了身,不再多言。
萧沣握住她的手,包裹的紧紧的。
最后,陆原还是心软,没要几人性命,不过机驽射出的铁长钉在了几人腿脚上。
萧沣为防万一,将几人全抡晕了。
万瑾澜则捡起了机驽和火器,地上落着的头部造型奇特的钉子也全部捡起。
陆原继续向前走去。
“你二人为何在这里?”
陆原看起来年迈,腿脚却很利索。
万瑾澜直言道:“逃命逃到这里的。”
“你若要找人报仇,我二人可助你一臂之力。”
萧沣并未出声反对。
她们要的是能批量制作火器的工艺,而不是区区几把随时会炸的半废之品。
二人将交易明明白白的挂在了嘴上,陆原自然是能听懂。
陆原回草屋见到火器在石床上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一遭。
见到这种新式火器却不拿走,要么是不认识,要么是明白告知他有所图,为人尚算光明磊落。
“老夫的仇人已死,无需你二人相助了。”
萧沣道:“老翁应是潭州陆姓大族之人。”
陆原并不意外萧沣会猜到他的身份,毕竟先前报仇时已透露了许多。
万瑾澜纳闷的问:“我先前听那人说,一切都是那位的袁大人引起的,您不需要报仇吗?”
陆原看她一眼,眼神睿智中透着凉薄,“年轻人,杀心不要这么重。他当然是已经死了,老夫才会放过他。”
万瑾澜嘴角微扯,有仇不报非君子!
“你们现在该去哪去哪,不要和我老头子同路,否则,我手中的火器可不讲情面。”
万瑾澜怀中抱着不靠谱的火器,抿了抿唇。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事后翻脸也属正常。
萧沣抱拳一拜,“叨扰您老了,我二人这就离去。”
陆原有些意外,此二人竟然就这么放弃了?
“村子里都是陆姓人家,你二人若要走,从这边绕过去,向西去,过了山,是一片村落,想要离开这里,去找村东头第一家,他家的大儿子殷文经营着一家镖局,有些门路,提老夫,他或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老夫名讳陆原。”
陆原说后,又将手中的火器给了万瑾澜。
“老夫说到做到,这是给你二人的报酬。”
万瑾澜本还觉得这老头不好接触,可没想到,临分道扬镳之时,又给二人指了一条生路,还十分守诺的将手中更胜一筹的火器给了他们。
也是,先前若是她,那几个陆姓之人一个别想活,这老头却把人的性命留下了,足可见此人是个已有底线之人。
“姑娘,出门在外以女子面目示人有诸多不便,你头上的木簪子若是掉了,可就难找回了。”
陆原的话让万瑾澜一怔,将头上木簪取下,“陆老识得这枚簪子?”
这是太后送她的。
陆原并未回答,“老夫还要清理门户,就不送你们二位了。”
两人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抱拳谢道:“多谢了,此次恩情,我二人记下了。”
陆原年迈,腿脚没那么灵敏,在山岭中走起来,一刻钟之后才不见踪影。
万瑾澜头重脚轻的向地下栽去,萧沣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快点走,那几人不死,我们有暴露的风险。”
萧沣安抚的说道:“你安心睡。”
万瑾澜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昏睡了过去。
萧沣回头看了一眼陆原的方向,随即背着万瑾澜朝着陆原所指的村落的方向走去。
翻越六座不算高的山坡,已经到了午后,立在上面却实看到底下有一片村落。
明明是冬日里,身上却热气腾腾的,内里已经汗湿了一层。
萧沣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喘着气将万瑾澜放下,见她的脸已经烧的通红,心道不好。
他起身在山岭中找寻了起来,回来时,手中抓着一把绿色叶子带开着黄色小花的茈胡。
他将茈胡挤出的绿色汁液送进她口中,最后又将剩下的糊状物敷在她头上。
眼见天忽然就阴沉下来,随时都会有雨,萧沣找寻了一圈,在周围发现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估计是村中人进山落脚的地方。
大雨很快就落了下来,萧沣将万瑾澜抱在身前,将她的头部埋在自己颈下以防被雨淋着。
山洞内有一张非常简陋的干草铺就的“床榻”,还有一些干柴,洞外还有一个土堆围成的灶眼,灶眼旁随意的滚着一个都是灰尘的石盆。
萧沣将石盆用雨水冲洗干净后,又接了半盆,放在灶眼上烧了起来。
他知道雨水不洁,可如今也没有办法。
万瑾澜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她整个人都在萧沣怀中窝着,这大冷的天,她竟然发了一层汗,怪不得在睡着时还总觉得身体窝的慌却又沉重的动弹不了。
二人四目相对,萧沣如没事人般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没那么烫了,他也松了一口气,最后将手松开,让她起身。
这一路上为了取暖,二人依偎在一处已是寻常的事,万瑾澜起身后就把刚才那点不自在抛诸脑后,她到了洞口,看到一地的泥泞,皱了皱眉。
“醒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萧沣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臂。
万瑾澜道:“浑身都不舒服,你还能让我回王府养尊处优不成?”
萧沣无话可说。
万瑾澜干脆将头发松开,最后全部束起,没有发冠,她就从萧沣的身上撕下了一块白色布条,将头发缠住后,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平民男子头上戴的方巾。
她本就长的英气,发型一变,还真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你去洞口,我要更衣。”
萧沣不知道她要怎么更衣,等再被允许进来时,就见她的上半身平坦了不少,基本看不出女子的特征。
外头裹着兽皮,两人身上都不算干净,这乍一看去,像哪里逃来的难民。
“怎么样?”
万瑾澜转了一圈。
萧沣浅笑道:“日后还是别说话了。”
出口就暴露女儿身的本质。
两人也不再拖,再等下去,天都黑了,而她们行囊中已经弹尽粮绝。
下过雨的山路不好走,二人互相扶持着,虽摔了几跤,但终在日暮四合前下了山。
村中炊烟袅袅,传来食物的香气,二人也已饥肠辘辘。
二人引人耳目的敲响了村东头第一家的木门,很快就有一个小子过来开了门。
“你们找谁?”
萧沣有礼的说道:“找殷文,告诉你家长辈,是陆原介绍来的。”
小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但还是转身回去找他爹。
小子回去后很快有一个身形魁梧的方脸中年汉子出来。
来人上下打量两人,将人请进了院中。
“在下就是殷文,你们和陆叔是什么关系?”
殷文眼神考究的看向这陌生的两人。
萧沣道:“没什么关系。”
殷文见两人不愿透露,接着说道:“既然是陆叔让你们找的我,我也就不多问了。你二人是要去哪?”
“按照远近到每个州府的价钱不一样,看在你们是陆叔介绍来的份上,可以给你们少收些。”
萧沣与万瑾澜对视一眼,“只办过所,去凉州的,四个人,需要多少银子?”
二人根本没打算在路上和他人同行,信不信的过是一方面,路上若有刺杀,还要连累他人。多办两个过所也是以防万一。
殷文在外跑商押镖多年,阅人无数,自是能看出这两位看起来落魄的人不简单。
别人既然无意与他有更深的接触,他也不是那等非要探究到底的。最主要的是看在陆原的面子上,才能没那么计较。
他思索片刻说道:“一个过所三百两,三日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过所。”
怕二人觉得价钱太高,殷文解释道:“办过所所需打点给出的太多,三百两已经是极为公道的价格了。”
“你二人若是出不了,便再等两个月,年关过后,我还要押送一批货物去往西域,到时你二人可占用镖局中两个走镖的名额,也不用出那么多银子。”
萧沣说道:“你的好意我兄弟二人心领了,三日后,银票会准时奉上。”
正事谈完,殷文邀请二人在家中用膳。
万瑾澜从荷包中掏出几两碎银递给殷文。
萧沣道:“多谢殷兄了,今日便厚着脸皮叨扰了,只需给我二人准备可饱腹的饭菜即可,若有热汤,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
殷文摆摆手没收银子,“陆叔于我有恩,一顿便饭我若再收银子,可真是没脸见他了。”
他迟疑的看向万瑾澜,问萧沣:“这位小兄弟为何一直不开口说话?”
萧沣:“他天生有口疾,不能言。”
万瑾澜适时垂下头,做出一副黯然神伤又自卑的模样。
殷文连忙致歉,“是我多嘴了,你二人随我来,我们村中距离镇上有些距离,你二人晚间想必也没有地方去,今晚不若在寒舍歇下。”
两人是真的没地方去了,这村子离他们昨日上岸的地方还隔着一片山脉,方向也不同,应当暂时是安全的。
殷文将二人带到了后院的一间屋中,屋中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矮桌。
不消片刻,又端来了一盘熏兔肉,两大碗米粥,一盘自家腌制的莱菔,以及一大碗鸡汤。
“你二人自便即可,若要用热水,去厨房自己烧,我夫人这两日身体不舒坦,便不来招待二位了。”
殷文非常客气,做事也很周到,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万瑾澜看着萧沣:“我先吃,一柱香后若是无事,你再吃。”
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她们也不知道殷文是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样。
总要留一个以防万一不是?
萧沣还未说话,就见她端起热腾腾的鸡汤吹开金黄的油脂后喝了一口,随即露出满足的神色。
他幽幽的说道:“瑾澜果真爱我良多。”
万瑾澜咽下鸡汤,面皮微微发烧,“你别担心,我会给你留下一半。”
萧沣:“…”
殷文确实人如其人,长的魁梧,内里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在文家住了一晚,没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
万瑾澜练过武的身体一经放松下来也遭不住了,病的昏昏沉沉。意识昏沉间,似有大夫给她看病,萧沣还给她喂药,时不时拿帕子给她擦拭。
等精神头好些后,真是觉得浑身哪哪都疼,如要散架了一样。
萧沣端着药碗给她喂药,万瑾澜全部喝下后问:“谁给我看的诊?”
朦朦胧胧间她怎么记得是个妇人。
萧沣说道:“不用担心,是殷文的夫人,她会些医术。”
“那可要好好感谢她。”万瑾澜捂着唇咳嗽了一声。
萧沣点头,“走之前,我们留些银子。”
殷文这两日早出晚归,殷家院子里就剩殷文的爹娘、夫人和儿子。
万瑾澜和萧沣白日里基本不露面,村里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殷家来了外人。
第二日的傍晚,殷文再次回来时,见两人的目光有些奇怪。
“你二人的通缉令如今就贴在潭州城中。”
见二人神色紧绷,殷文说道:“我没进潭州城,今日在镇上见了陆叔,是他带回来的消息。”
万瑾澜没想到,这么快会下通缉令。按照时间算,解差根本来不及和皇帝通风报信,那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早就针对各种情况下了命令。
“陆叔让我尽快送你二人离开潭州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