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我成了流放犯妇—— by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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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启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脸庞涨的通红。
“我看,你是无脑又贪生怕死!”
“怎么会有你如此蠢笨之人?你今日此举,可让你得到了什么?
不顾父母妻儿死活,是为不孝不仁;身为朝廷将官,却忠于叛国之人,是为不忠;不顾跟随你的亲兵的生死,是为不义,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死了倒也干净。”
梁仲启双拳捏紧,从拔出腰间配刀就向萧沣冲来。
他不打妇人,虽然他恨这妇人恨的牙痒痒,但这妇人有句话说的对,他不能没动手就说自己无能,今日,哪怕死在这里,他也是一个有气节之人。
萧沣手一挥,举起长枪的士兵瞬间收回动作。
万瑾澜脸色有点不好看,梁仲启是丝毫没把她放在眼中,明明是被她骂的狗血淋头,怎么愤而暴起是冲着萧沣去?
萧沣侧头说道:“还请夫人代我解决这麻烦。”
他曾说过,他日后有什么都是她的,此时此举,虽会让瑾澜背上悍妇的名声,但此后应当无人敢小瞧于她。虽不知瑾澜为何会生出那些顾虑,但他会向她证明,他对她,绝不是说说而已。
和梁仲启打,虽有危险,但有他在,定不叫她出事。
万瑾澜都来不及多想,从右侧一把提起插在土中的长枪,迎上了梁仲启砍来的长刀。
梁仲启爆发力十足,臂力极大,万瑾澜丝毫没有轻视大意。
梁仲启本还小瞧于她,后见她把长枪舞的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都凌厉至极,落下的力道甚至让他的腿都快跪了下去,当下也不再客气,用了十成的功力。
眼见万瑾澜露出了破绽让梁仲启抓住了机会,她手中的长枪在雪亮的刀下段成两截,万知景“嚯”的站起,萧沣手指轻蜷,瞳孔一缩。
二人紧张间,铁链从万瑾澜腰间抽出,她一个滚身后暴起,铁链拴在了梁仲启颈间,疾走两步,梁仲启的身体被她抡起,停下后扑倒在地。
细铁链在他脖间转了两圈,另一头在万瑾澜手中,梁仲启面皮呈现猪肝色,看起来马上就要断气了。
万瑾澜将手中铁链松开后收回,哼道:“你连我一介妇人都打不过,日后可别拿妇人说事。”
“给过你机会报仇,你果然无能。”
万瑾澜回到萧沣身侧坐下,随手把散落的长发束成了男子发髻,她今日本是特意装扮了一番,现在又弄的灰头土脸,裙摆也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划破了,看起来应该挺狼狈的。
梁仲启今日的面子里子都丢完了,报仇报的向一场笑话,当即提起自己的长刀,对着万瑾澜和萧沣拱了拱手,拗着头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祸不及妻儿老小以及我帐下的兄弟。”
萧沣说道:“日后你便听我夫人差遣,你妻儿老小下属便能安枕无忧。”
万瑾澜诧异的看他一眼,却也没有出声反对。
梁仲启吐出带血的牙,对着万瑾澜一拱手。他今日虽然冲动,没有想过后果,但他不后悔,比起奉萧沣为主,万瑾澜虽是妇人,却能取她性命,虽然有些丢人,但为了一家老小,他可以忍!
梁仲启这态度依旧不怎么样,可比起先前一根筋的模样,可是顺眼了不少。
坐在笼子里的萧明环目光通红的看着端坐在萧沣身侧的万瑾澜。毫无疑问,今日她是极为耀眼的。端坐在那时,仪态端庄,自有摄人的光华熠熠生辉,即使她衣裙有损,发髻不伦不类,也不显丝毫狼狈。
“在座各位可还有其它问题?若还有要对李威尽忠的,本王可送各位一程。”萧沣眉眼轻抬,看向今日来赴宴的众人,话语中杀机毕现。
有梁仲启的前车之鉴在,明明算是忠义之举,却被齐王妃说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哪还有会出头之人?
忠心是对着还活的人,李威都死了,他们却还有家业要守,总不能不管不顾。
“我凉州胡氏愿为王爷效力,我胡家愿献一半家财给王爷,用来筹措将士们的军资。”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名叫胡世武,坐在左侧末尾,是凉州境内的商贾,家资颇丰地位却不高。
商人逐利,此时的舍只为日后更大的得。
此时带头表态,虽已是锦上添花,可他添的确是第一朵花,定能让人记住。
萧沣淡淡颔首,“你且报上名号来。”
胡世武难掩激动,“在下胡世武。”
“日后你便是本王麾下治栗都尉。”
治栗都尉是筹措粮草和押粮的。
胡世武激动的站起身,“多谢王爷。”
他胡家为何富却不贵?就是因为家中无官。胡世武虽也心疼捐出去的一半家当,但若后子孙后代能开辟出一条好路,那都是值得的。
有胡世武这一茬,动了心思的可不少。
萧沣不动声色环顾一圈,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和李越对视一眼,李越将捡到的流苏发簪塞的更紧,起身说道:“今日也该进入正题了。”
李越手中提着一柄雪亮的长刀,走到了场地中央的笼子前。
程右依旧坐的稳稳当当,颤抖的眼睫到底是泄露了他的心绪。
程右既然选择了建安帝给他安排的路,身为将臣,都要死了,他不想流污名于世,也不求饶,甚至睁开眼说道:“尔等都是乱臣贼子,迟早有一日会被朝廷清算。”
拿着刀的李越是今日枭首宴的侩子手,也是他给萧沣的投名状。
“程将军,往日你扶持于我,可有将我当子侄看待?”李越声音压的很低,只有程右能听清,萧明环也只听到零星几个字眼。
程右闭目不语,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李越深吸一口气,他知晓此时不该问这些,无论程右回答什么,今日他势必会砍下他的头颅。
李越的神色变的冷硬,将程右从笼子里提出来。
一旁的萧明环在程右被砍下的头颅滚到他眼前时控制不住的失禁了。
死到临头,萧明环还是怕。
他惊惶的看向万瑾澜,忍不住开口求救,“表妹救我!”
万瑾澜掀了掀眼皮微笑说道:“一路好走。”
萧沣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万瑾澜侧头看向他,再转头时,萧明环的头颅已经落地了。
李越将二人的头颅装于匣内呈上前来。
萧沣说道:“放些冰,快马加鞭送于京都。”
李越应了是后退下。
“今日是个好日子,诸位和本王干了这杯酒。”
“敬齐王。”众人举杯齐呼。
万瑾澜的酒杯被她捏碎了,自是无杯可端。她侧眸看向他英俊又冷漠的侧脸,日光落在他不复从前白皙的面庞上,举手投足之间从容至极又充满了压迫感。
万瑾澜的心砰砰跳着,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
未来他若是纳妾,她一定让他生不出孩子。
万瑾澜眸中的幽光一闪过,萧沣突然侧头看向她,眸中有浅淡的笑意,“还要劳烦夫人处理火器坊事宜,梁仲启那里,也要靠夫人费心一二了。”
万瑾澜面色如常的点点头。
枭首宴后,万瑾澜和嫂嫂去了从前的镇西侯府。
李家是凉州第一大族,府邸也是凉州第一气派的。
“见过夫人。”夏风眼底青黑,昨个一夜未眠,直到萧沣进城之前,他都被看守在院内。
“你无事就好,快去陆府找你母亲,她应当等着急了。”
夏风再次抱拳,随即行色匆匆的去了。
李衍风已经还给了李夫人,此时庭院之中,李衍风正在发狂,李夫人在一旁抹泪。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这个狗杂种!”
李衍风一只眼中透着怨毒的光。
听到有人走近,他转头看向万瑾澜二人时,让两人以为看到了厉鬼,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李衍风心里恨,目眦欲裂的向二人冲来,此时他眼中哪有女子美丽的皮囊,只有对萧沣和李越的恨意。
跟在身后的护卫提着长枪把李衍风架在了当场。
李夫人大惊失色,挡在了前头。
万瑾澜说道:“李夫人,还请快些收拾家当,一会便会有人来清点。”
说话间,一身戎甲的魏贤来了,身侧还跟着穿着铠甲的少年魏斯年。
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传来,李衍风的夫人和白氏各抱着一个孩子到了近前。
白氏看到魏贤,整个人都惊了,差点抱不住怀中的婴儿。
她心中激动,知道很有可能不必被驱逐出关了,“三郎,斯年。”
白氏的话中饱含深情。
李衍风回头恶狠狠的看向他从前的宠妾白氏,“是你背叛了我!贱人!”
白氏猝不及防之下挨了一巴掌,抱着孩子摔倒在地。
魏贤闭了闭眼,魏斯年拽了拽万瑾澜的衣袖。
“夫人,可不可以…”魏斯年的话说的艰难,“放了她好不好?”不论如何,她都是他的母亲。
万瑾澜看向魏贤,“将军此来是为她?”
魏贤叹气点头,“从前她是受我牵连,不论如何,她总归是斯年的母亲。”
万瑾澜看着白氏手中哇哇大哭的婴孩,问:“那这个孩子呢?”
魏贤看向带着一脸期盼的白氏,别过头说道:“那是李家的子孙,自然是李家人去哪他就去哪。”
不是他狠心,救下白氏已经是他仁至义尽了。
白氏双眸绽出亮光,随即爬起身把孩子递给李衍风的正室夫人,“夫人,他本来就记在你名下,日后他就是你的儿子,求你对他好些,日后我不会再和你争什么了。”
方碧蕖算是大开眼界,她是母亲,却见不得一个母亲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这妇人真是可以什么都不顾。
魏贤眉头皱的更紧,那孩子他是不要,可见到白氏做到这种地步,他像是吞了蛆虫一样难受。
魏斯年的双眼睁的大大的,他眸中迷茫,就像当初他随着白氏来李府时一样。
明明他没做错事情,却要被李夫人惩罚责骂,母亲让他忍,那时他想,母亲没有丢下他,她肯定是在乎他的,可既然在乎他,又为什么让他遭受那些?忍了一次又一次,他懂事的想,母亲应当是为了他好,可在溪柳镇时,虽然日子艰难,但他是快乐的。母亲和他本来不必遭受那些,可她为什么要选择离开父亲成为别人的妾室、被正室针对磋磨?
“娘,你不在乎我,为什么也不在乎他?”魏斯年伸手指着那个婴孩,眼中迷茫,眸中隐隐有泪光。
白氏托着孩子送给李衍风夫人的手顿在当场,看到魏斯年眼中的情绪,她骤然崩溃大哭。
她有什么错?她就想过安稳富贵的日子到底有什么错?
万瑾澜拍了拍魏斯年的肩,认真说道:“她只是更爱她自己,怪她那是折磨自己,要对自己更好些啊。”
魏斯年怔愣在当场。
魏贤久久不语。
李衍风的母亲狠狠地扇了白氏一巴掌,白氏的哭声停了,就见李夫人嘴一张一合的骂道:“贱人!”
李夫人一把接过白氏手中的婴孩,看向疯疯颠颠的李衍风,骂道:“你再疯,还不如去死,这种关头我也指望不上你,要你有何用!”
李夫人此时颇有将门之风。
混乱间,陆彦带着人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李越。
侍卫将李家所有的家当全部搬出来,堆放在了院子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角角落落都没放过。
万瑾澜看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心中直呼发财了。
镇西侯府很大,所有仆妇都被看了起来,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堆放在了院中。
李越的到来又引起了李衍风新一轮的仇恨。他疯狂的叫骂着,“你个没有骨头的狗杂种!你不得好死!”
李越面上挂着冷笑,“你在背后对我放冷箭时,就该想到有不得好死的那天。”
李衍风着实太过聒噪,李越嫌他吵,干脆将人敲晕了。
“你个野种对我儿做了什么?”李夫人目眦欲裂。
李越冷冷看了一眼李夫人,转身微微垂头抱拳对万瑾澜说道:“夫人,我想带走一些我母亲的私人物品。”
万瑾澜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喝着茶看着士兵们搬东西,她点点头,“所有物品登记造册后你再拿。”
李越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头去。
陆彦一样样登记造册,处理到天黑,基本上是的把所有东西都点的差不多了。
陆彦把册子递给她,又说道:“府上仆妇一共四百二十七人,身契在李家者一共三百六十余人。”
万瑾澜翻着册子说道:“人你都带走,互相检举,手中无人命者都放了,有人命者都全部送去莾山铁矿。”
“叫李氏来,让她拿上钱财的一成。”说到此处,万瑾澜看向李越,“送她们出关的事就交给你了。”
李越点点头,应了是。
此时李越心中猜测,她明知道他和李夫人、李衍风有仇,却派他出去送她们,是不是打着让他将她们这些后患都解决的意思。
正思索间,有士兵来报,“夫人,梁将军求见。”
“带进来吧。”万瑾澜并没有那么意外,以梁仲启对李威的忠心,定会来送李家众人一程。
梁仲启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的,到了近前来单膝跪地,“王妃,还望您允许末将送他们一程。”
万瑾澜说道:“只许你一人。”
梁仲启:“多谢王妃。”
“梁将军,你不会一去不回吧?”万瑾澜玩味的说道。
梁仲启皱眉,“末将一家老小都在这城中,末将是疯了才…”
说到此处,他下意识闭嘴,今日他可不就是疯了吗?
万瑾澜认真说道:“梁将军起身吧,将军是个忠义之人。”
梁仲启有些错愕,心中难以抑制的浮出些许激动。
他都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明明白日里被她贬的一文不值,气到想杀人。先前回到府上也难免被家人责怪,可他不后悔。可现在听到她对他的赞赏,他心中竟然生出被认同的丝丝激动。原来在这位年纪不大的王妃眼中,其实他并没有那么不堪。
见梁仲启面色复杂,李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万瑾澜。他没见过这种女子,明明长相明艳无双,危险来临时她不拘小节不畏生死的混进乱军之中,枭首宴上她坐的端庄、一身名门贵女的气度,话语犀利却能镇压梁仲启,此时三言两语却已有收服梁仲启的苗头。
李夫人及李洪源和李家众人已经拿好了所有的行李家当,也被检查过一番,万瑾澜看着李越带着人马将一行人带出府,梁仲启也忙跟上。
魏贤兴致不高,看着期期艾艾的白氏,闷着头转身离去。
白氏想要去叫人牵魏斯年的手,被他躲开了。
魏斯年转身看向万瑾澜,拱手说道:“夫人,等范菁过来,我与她一道来你这当差。”
万瑾澜点点头,“快随你父亲去吧。”
陆彦又把所有仆妇都带走了,诺大的李府终于变的空荡荡的。
没过多久,陆彦又送来了几个婢女,他恭敬的说道:“夫人,这些人你先使唤着,若是不合心意,只管退回来。”
万瑾澜点点头,“多谢了。”
她又问道:“表嫂如今可还好?”
陆彦早就收到了萧沣的书信,白日里即使李家顽抗,桦县的城门也会打开的。
听她提起王氏,陆彦面皮有些些无光。当初顺王为了追查他父亲的下落,把王氏的名声败坏成什么样了?王氏被接回府中后就寻死觅活说没脸再活着了。王氏都成了城中的笑话,连房门都不肯出一步。
陆彦苦笑一声,“多谢夫人关心,她还好。”不寻死觅活了也算好吧。
“改日我设宴,还请她务必要赏脸前来呢。”
万瑾澜不是和舅父对着干,只是当初顺王对氏做的事传进陆老头耳中时,陆老头叹了几日的气。
那时万瑾澜就知晓,陆老头虽不喜王氏,可王氏却也是他儿媳了,因为他,王氏才糟了灾,背上了不孝不贤的名声。陆老头纵使和她不合,也不想她遭这难。万瑾澜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日后陆老头和王氏总还是一家人,以陆彦对王氏的喜爱,不可能把人休弃,日后一家人总要相处,她能做的也就是帮王氏略略捡回失去的名声了。想她受了这次挫折,日后也定不敢再对舅父耍心眼。
陆彦眼睛一亮,忙抱拳,“多谢夫人。”
若被齐王妃看重,日后别人哪还会议论王氏不堪的名声。
“舅父先前随我们在古阿镇,每日都很操劳,回府后表哥可要多看顾着些,日后我与夫君还要仰仗舅父。”
陆彦自是没有不应的。
陆彦还未走,宋夫人从客栈来了,同来的还有夏风。
“我想着王妃这里肯定没有趁手的人,便来帮帮忙。”
陆彦见状,抱拳说道:“夫人,下官还有不少事,就先回了。”
万瑾澜点点头。
陆彦和夏风抱拳点头过后就带着人走了。
“夫人是个体贴人,瑾澜感激不尽。”万瑾澜笑着和宋夫人说着话往里走。
“这李府甚大,您只管挑一个院子住下,反正夏风也是住惯了的。”
听到万瑾澜的话,夏风有些汗颜,他知晓万瑾澜这是在说他不听劝诫留在李家的事,“夫人可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万瑾澜呵呵一笑,“先生是个能耐人,哪能用饶这个字?”
宋夫人已经说过夏风了,此时却也配合万瑾澜又说了两句。夏风的抱负她知晓,可她更在乎儿子的安危,遇上在乎手下人性命的主子,总是更能让人放心些。
陆彦送来的婢女动作迅速的打扫出了一个院子。
万瑾澜命人从无人住的小院里搬了一张拔步床,随即又让婢女铺上了新的毯子。
热水也少好了,万瑾澜坐在浴桶中泡的浑身舒坦,想着京都公府的情况。
守在门口的婢女恭敬喊“王爷”的声音传进来,万瑾澜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盥室外。
他向来是守礼的,万瑾澜压根不担心他会闯进来。
“王爷,您可要沐浴更衣?”
一道柔婉中带着娇媚的女声传入她耳内。
万瑾澜心中轻呵。
这婢女当她死了吗?
第164章 登徒子
一身蓝色锦袍的萧沣皱眉看向立在几丈之外擅自进屋垂着头露出一劫细白颈项的婢女,声音微寒的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莫不是从前在了李家伺候的?胆子倒是不小。
婢女头垂的更低,鼓足勇气说道:“奴婢是陆县令送来伺候王爷的。”
万瑾澜坐在浴桶中幽幽说道:“夫君若是需要伺候的,我明日便给你挑些貌美的来。”
今日这些婢女,她随意扫过一眼,并没有特别貌美的,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当时她还在想,这位大表哥尚算会做事。谁成想,这里头就有胆子大的。
萧沣无奈扶额,再看向婢女时,眸色更冷,嗓音带着凉意,“从哪来回哪去。”
婢女愕然的抬起头,不甘心的对着盥室的方向说道:“王妃未免太过霸道,我只是一个婢女,你连我都容不下…”
甭说万瑾澜了,萧沣都挺服此女,这婢女是哪里来的自信?还胆大包天光明正大的行挑拨之事。
“你这婢子挺有意思。”万瑾澜轻轻一笑。
萧沣可不想惹她生气,声音微扬喊道:“安喜。”
安喜在房顶上坐着,闻言跳了下来。
“把人送去酒楼,洗上半年碗盘清醒清醒。”
萧沣吩咐完,安喜就进来把这婢女带走了。
守在门外的婢女对视一眼,都有些幸灾乐祸。喜儿仗着是县令夫人乳娘的女儿,在府里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今日也算是踢到铁板了,真是活该呢。谁让她认不清自己,觉得以她的些许姿色能入齐王的眼。
“夫人可满意了?”萧沣信步进了盥室内。
万瑾澜正准备起身,被他突然的行径惊到,赶忙又坐了回去。
向来是端方君子的人今日竟也不守礼了。
见万瑾澜防备的瞪着他,萧沣眉眼间有浅笑,“你我是枕边人,我如何不能进来?”
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万瑾澜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宴后她来处理李家事宜,萧沣要见的人可多了,要处理的事也很多。
他神色虽是清明,但还是有哪里不同,清湛的眉目之间多了几分不羁。
他如闲庭信步般一步步靠近,在万瑾澜越来越紧绷的神色中,伸手探进了浴桶中。
“水快凉了,快些出来,不看你祖父的信了?”
他随手拿起放在一旁木架上的巾帕,把沾湿了的手慢条斯理的擦干净。
万瑾澜松了一口气,对着他出去的背影小声骂道:“登徒子!”
还没完全出去的萧沣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万瑾澜将自己缩的更低些。
等擦干净穿好里衣出来后,萧沣将老国公给他发来的密信递给她,随即也叫了水。
他两日一夜未眠,虽然还有精神继续熬着,但真的很疲惫。
万瑾澜叫了婢女给自己绞发,有外人在场,她还不便看信。
如今有条件了,她当然要恢复过往的讲究生活。她可以吃苦,但不代表不爱过金尊玉贵的生活。
婢女出去后,萧沣还在盥室中沐浴,万瑾澜坐在寝房之中看祖父给萧沣的书信。
祖父在信上说,因为西南,建安帝一时半刻不会拿公府如何。
万瑾澜看的频频皱眉,以建安帝的无耻,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必然会拿公府之人当人质。
她将信件折起,虽然知道祖父说的是有道理,但事关亲人,她很难不担忧。
万家对西南的经营比李家在凉州的耕耘更深,和西南小国打的交道是最多,建安帝对公府的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父亲虽死,祖父和父亲往日的旧部以及大哥却都在西南,若以此来牵制建安帝,建安帝或许真的不敢动公府。
但就怕万一啊!
万瑾澜心不在焉的坐在梳妆镜前,坐到昏昏欲睡时突然惊醒,萧沣进盥室好似已经许久了。
万瑾澜到盥室前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她只好学萧沣也做一回登徒子,闯了进去。
只见他一头乌发披在身后,人已经靠在桶上睡着了,他眼底的青黑十分显眼,容色间的疲惫一览无余。
水已经凉了,万瑾澜将他叫醒。
一放松下来,整个人的疲惫感如影随形般甩不脱,萧沣有些懒洋洋的穿好中衣,一头湿发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
婢女听到内里的动静,在外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进去伺候?”
万瑾澜拿起巾帕说道:“不必了。”
万瑾澜动作很快的给他把头发绞干,巾帕都没来得及放好,就被他拉入了床榻上,整个人半压在她身上,吻轻柔的落下,她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面庞有些发烧。但现在并不可以,她正想提醒他二人还在孝期时,他却渐渐不动了。
最后,他的头放在她颈窝睡了过去,呼吸声缠了她整夜。
萧沣这一觉睡的很长,直到第二日的午时他才起身。
万瑾澜正坐在厅中和兄嫂一起用午膳。
见他起身,万瑾澜又让婢女去添一副碗筷,婢女又把熬了一上午的乌鸡参汤端来。
万知景不可置信的说道:“鸡汤你竟然都不舍得给我们喝?”
万瑾澜无语道:“总要熬够了时间吧。”
万知景轻呵一声,表示不信。
方碧蕖笑看了万知景一眼:“王爷奔波数日,瑾澜是该给王爷好生补补,你做兄长的怎么还吃起这个醋?”
万瑾澜赞同的点头,“兄长想喝汤,让嫂嫂给你安排就好。”
万知景服了。
萧沣在厅外听了大概,眉眼之间隐隐有笑意。
他早就知道,瑾澜就是嘴硬心软的人,她其实很在乎他。
用过膳后,万瑾澜说道:“夏风找你几回了,还有季老将军等人也派人来过。”
萧沣点头表示知晓,“胡家这几日会来送银票,之后应当还有不少家族会派人前来,这些事,还要你多费心一二。”
万瑾澜点头,“改日我宴请凉州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的女眷。”
有银子才能把规模更大的火器坊建起来,有银子才能筹措到更多粮草,后勤军需供应上的事也决定了前方的成败。
萧沣信任万瑾澜,也了解她,他知道,她不会甘心安然活在深宅大院中当一个贵妇人。
他尊重并理解她,也会用行动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他要让她明白,她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165章 京都
李麻子等一众从凉州来的士兵穿过了赤乌郡以南的外族地盘,并未借道雍州,在从凉州出发后的第七日,快马加鞭终于到了京都城外。
李麻子看着雄伟的城楼,和兄弟们对视一眼。
天气热,即使放了冰,在半道上也融化了,程右和萧明环的头颅已经有些变样了,还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第二日大清早的,京都城楼的守将在开城门时,发现了隐于蒙蒙黑暗中的高台。
李麻子和手底下的人在半夜时分用石头堆起了一个高台,高台之上除了放置了两个装着头颅的匣子,还有一篇檄文迎风展立在竖起的杆上。
檄文本是万知景写的,萧沣看后觉得太过文邹邹,夏风润色过后,王术这个狗头军师又改了改,通篇读下来会给人不雅之感。
建安帝生母穗儿在檄文中是背主求荣狸猫换太子的贱婢,建安帝是不孝不仁狼心狗肺血脉不详的猪狗之辈。
檄文的末尾落笔是齐王萧沣。
通篇言辞激烈,前来查探的士兵读完后腿有些软,看到两个匣子上贴着的牛皮纸上分别写着“新任凉州牧”、“三皇子”,士兵打开匣子后腐臭的味道飘出。
士兵当即就吐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赶忙转身回去找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