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by天子

营地被搜查过的当晚，消息就传到了伊格莱恩的耳中——

　　“晚餐的时候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是因为伊丽莎白派了军队来的事情吗？”回到帐篷里之后，杰拉

尔德问。

　　上午的时候边境刚刚传来消息，伊丽莎白一世派了军队到边境，打算报之前那两次战役几乎使皇家舰

队全军覆没的一箭之仇！她原本就觊觎苏格兰的领土已久，如今又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听说了“黄金之鹰

”就是她曾经十分引以为傲的“苍鹰”，更是大为光火，雷霆震怒！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任用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任他自由自在地在英格兰的国土上进行间谍活动！

恰好在这个时候，苏格兰国王去世，只有十三个月大的詹姆士六世继承了王位，国内的大部分贵族大臣和

将领们都在狡猾地袖手旁观，准备坐收渔翁之利——那个贪婪的女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入侵的大好时机！

　　“不光是为了这件事情，白天有政府的人带了一批士兵到旧的营地搜查过了，他们甚至还挖出了我们

掩埋过的一些垃圾——我们才刚离开三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这是很不平常的。虽然类似的情况以前并不

是从来没有过，但从没有这么快、被追得这么紧过——这种情况非常危险！我怀疑军营里有可能出了内奸

——”伊格莱恩说着，揉着太阳穴躺倒在杰拉尔德的大腿上——

　　“妈的！真是见鬼了！也许明后天就要和英格兰人开战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

　　“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毕竟我不是职业军人，在陆地和林地打仗和制定作战计划的问题上经验没有

你和其他人丰富。调查这种事情倒是我比较擅长的。”杰拉尔德抚摸着伊格莱恩的头发安慰道。

　　他敢肯定，这一定是克莱儿干的！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她感觉到自己被伤害了，正在向他报复；不过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找到新

的营地来——

　　他暂时不打算和她联系，等过上一段时间，她冷静下来、消了气，一切就好办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他相信自己可以和她说清道理。

　　“好吧，就交给你去查吧——我相信以你的奸诈狡猾一定能很快查清事情的真相的——”伊格莱恩重

新露出了笑容，拉下杰拉尔德的脖子，索取了一个热情的吻之后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我发现你越来越爱撒娇了，鹰。”杰拉尔德注视着伊格莱恩的脸庞说。

　　“因为我们的立场已经和原来不同了——情人是要互相容忍的，而爱人是可以放心依靠的——”伊格

莱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半阖起眼睛，“你不是我的爱人吗？那就一辈子做我的枕头给我依靠吧！”

　　“只要你希望，我随时愿意为你效劳——”

　　杰拉尔德说着，捞起伊格莱恩的身子，抱着他翻了个身，躺在不怎么豪华却相当柔软的床上，让他舒

服地趴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伸手到床下拿出一样东西——

　　“这个新营地很不错，有人发现了这个，他们建议我把它送给你做礼物。”

　　“他们都是一些很奇怪却很不错的人，对不对？除非你叫他们叛国，不然他们可以接受各种惊世骇俗

的事情，包括我选的爱人是男人。”伊格莱恩笑起来，“谢谢，这些花很漂亮！我以前似乎从来没发现过

苏格兰有这种花，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他接过杰拉尔德手里那把金黄色的花束，发现它们散发着一股

像蜜糖一样淡淡的甜香。

　　“我也不知道，其他人似乎也不晓得，所以我决定叫它‘黄金之鹰’——你不觉得它看起来和你很像

吗，就像一只正在飞翔的鹰！实在是美极了！”杰拉尔德托起伊格莱恩的下巴，欣赏他放松下来时仿佛漾

着水波的金色眸子。

　　“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花像老鹰呢！不过它看起来的确像只正在展翅的鸟儿，真是不可

思议！我只想说——造物主是伟大的！”伊格莱恩轻轻抚摸着那些厚实坚韧的花瓣说，“我喜欢这种花，

它的花瓣和叶子都很结实，不像普通的花儿那么娇弱。”

　　“当然，因为它是属于你的花朵啊，一定会比任何花儿都强韧的！”杰拉尔德眯起眼睛，那璨金的花

瓣衬托着伊格莱恩俊美的脸庞竟有种异样的魅惑，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感到有些醺然欲醉——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伊格莱恩，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回过神的时候，伊格莱恩已经伏在他的胸

口睡着了。

　　桌子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熄了，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不真实；他的呼吸很轻，轻得

在一瞬间让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恐惧——

　　“鹰……鹰？”

　　“嗯？”伊格莱恩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听到了他的呼唤，咕哝着答了一声，将脸埋入他的肩窝就再度

沉入了梦中。

　　“……”

　　杰拉尔德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的脑子很乱，唯一清晰　的，就是在

寂静的夜里传来的怦怦心跳——

　　或许人类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顽强地繁衍下去，就是因为他们善于遗忘以及逃避。

　　如伊格莱恩当日所说的那样，战争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了，并且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直

到苏格兰政府中所谓的“和平派”们，暗中和伊丽莎白一世进行了一笔交易。他们不想效忠于一个婴儿，

为他丢掉自己的财富甚至是性命，于是决定谋反。他们暗中邀请了伊丽莎白一世半个月以后到边境的某座

城堡谈判，准备签定某项契约以保证他们的长久利益——

　　当然，这只是那些贵族故意散播出去的消息，而事实上来到苏格兰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伊丽莎白一世

本人，而是乔装的女官——她的目的是引伊格莱恩上当，然后联合那些贵族将他和他的叛军组织一举歼灭

！为了贿赂那些人，她还送来了不少珠宝，并带来了一批军火以及上百个黑人奴隶作为对他们的额外援助

——

　　这个时候，伊格莱恩当初留在英格兰的间谍起了作用，他们提前把消息送到了他的手里。于是，他立

刻决定将计就计，将那批军火以及财物据为己有，并还那些奴隶自由。

　　而结果伊格莱恩自然又一次大获全胜，他得到了所有的钱和军火，释放了那些奴隶；为了报答他的恩

德，奴隶们的其中一部分自愿加入了叛军组织；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利用这次机会解决掉了那两个麻烦人

物——帕德里克·罗巴德斯和卡特兰迪斯·裴斯莱——之间的严重矛盾，将这对火爆冤家重新送回海上的

世界。

　　这其中大部分事情都是在杰拉尔德的充分配合下完成的，以至于两个人都忙过了头，内奸的事情似乎

已经被所有的人抛在脑后了。

　　不过，上帝并不欣赏人类的这种逃避行为，即使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潜意识中决定这么做的。在勉

强维持了一个月左右的平静之后，也终于还是把一位不速之客送到了叛军们的营地之中，杰拉尔德的面前

——

　　“她是谁？”伊格莱恩看向他，皱起眉问。

　　“她是……我妹妹。”杰拉尔德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噢。原来如此——”伊格莱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得说，这位小姐很能干，竟然能找到这么

隐秘的地方……不过我听说你是雷托滋家的独子。”

　　“我是个私生女，只有杰拉尔德知道我的存在，我们相依为命。”克莱儿大胆地主动开口，并用她冰

蓝色的眸子仔细打量着伊格莱恩——

　　近距离接触之下，她发现这个男人和她印象中的不尽相同。他长得比她那时远远看到时所认为的更加

英俊而富有魅力，气势也比想像中强悍得多。平心而论，他比亚历山大以及很多贵族男人更具有男子气概

——

　　怪不得杰拉尔德会被他所吸引，他确实是件珍宝——

　　不过可惜的是，他越是完美，她想毁掉他的决心也就越强烈——

　　“对不起，鹰，能让我单独和她谈谈吗？”杰拉尔德边说边走上前去，一把拽住克莱儿的胳膊，阻止

她继续这样

　　直接和伊格莱恩针锋相对。他们两个都不是会示弱容忍别人的类型，再这样下去一定会　　惹出不必

要的麻烦——

　　“……好吧……如果你想。”伊格莱恩回答的时候算不上心甘情愿，但他还是在接触到杰拉尔德的目

光时做出了让步，“你们就在这里谈吧，我到外面去。我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谢谢。”杰拉尔德知道伊格莱恩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

　　“她是你妹妹，是你的亲人，我可以理解。”

　　伊格莱恩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杰拉尔德和克莱儿兄妹俩。

　　“说吧，为什么？”杰拉尔德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看向自己的妹妹。

　　“因为你想抛弃我！你答应过要永远守护我，可是你现在竟然想抛弃我！”克莱儿大步　走到杰拉尔

德面前，激动地伸出双手抓住他的领子，“上次你为了那个男人把我绑起来，丢在帐篷里不管，后来又一

声不响地逃走，整整三个月音讯全无……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如果不是你们之前出

动大批人马进行抢劫惊动了政府，我恐怕到现在也找　不到你的行踪！”

　　“果然，那件事是你干的，是你带了人去旧的营地搜查……我不和你联系只是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想出卖我。”杰托尔德的手指在身边的木桌上轻轻敲打，发出“咚咚”的声音，用以

抑制自己心中莫名涌动的火气。

　　“出卖？哈哈！出卖！难道你真的已经把自己当作一个叛军了吗？你已经忘了你是谁，忘了你的真正

身份究竟是什么了吗？杰拉尔德·雷托滋！你爱上了那个叛军头子吗？所以连自己也心甘情愿地成了一个

叛军？”克莱儿笑了起来，尖锐地问道。她感到全身都在发抖，嫉妒、愤怒以及其他难以言喻的东西瞬间

涌上——他竟然这样对待她！这两个月以来她为了他寝食难安，一心想要找到他；而他回报给她的只有指

责！

　　“住口！你不能在任何时候都这样任性！这是伊格莱恩的地盘，你难道想让他听到这一切然后立刻杀

了你吗？”

　　杰拉尔德低吼着扭住克莱儿的胳膊，阻止她继续地歇斯底里，但是她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劝说，仍然

不停地疯狂发泄着，因为他太令她失望了！

　　“这么说，你什么都还没有告诉他喽，他不知道你的间谍身份吧？你不敢让他知道其实你一开始接近

他就是别有居心！这一切都是贵族们的诡计！或者说，你其实就是这个诡计的　策划者之一——你们不想

向英格兰投降，又不想引发大规模的战争损害到贵族们的利益，所　以就利用这些叛军去对付伊丽莎白一

世；同时又可以装做所有的抵抗运动都是民间自发的，　和苏格兰王室完全没有关系，让英格兰人找不到

借口进一步扩大侵略；然后等到一定的时机，　　等叛军们成功地打击了英格兰军队之后再和伊丽莎白一

世进行谈判，停止战争——当你们得到了最后的胜利时，再反过来将那些叛军歼灭……现在不是已经是时

候了吗？伊丽莎白一世已经表明了态度，她不想再继续打下去，而你呢？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和职责

吗？他们只是一些棋子，利用工具——这是你亲口说的，你都忘了吗？”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你应该明白我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马上回家去，不要再这样胡闹

！如果你想，我可以亲自送你回去——”杰拉尔德抬起手“砰”一声拍在桌子上，脸色变得阴沉难看。克

莱儿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一切，所有他想要逃避的东西，让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不！我不回去！别这样对待我……别……杰拉尔德！我爱你啊！我才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除了你

我一无所有！为了你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不要抛弃我……让我留在你的身

边……”杰拉尔德冷酷的眼神让克莱儿变得惊慌失措起来，狠厉强硬的表情从她脸上消失，她开始哭泣，

看起来脆弱不堪。

　　“你必须明白，克莱儿，我们是兄妹、家人，我们可以永远爱着彼此关心彼此，但不可能一辈子待在

一起——”杰拉尔德稍稍敛起神，再次试着劝说她。

　　“为什么不能？因为你爱那个男人吗？这不公平——我在比他早得多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陪伴在

你身边的人一直是我，他可以给你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克莱儿说着，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吻住了杰拉尔

德的唇——

　　“我爱你，杰拉尔德，我爱你——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你疯了吗？克莱儿！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你的亲生哥哥！好了，别再说了，我现在就

送你回去。”

杰拉尔德说着，一把抓住克莱儿的手腕向外面走去。但在走出帐篷之后，面对着他们的是一支已经上了膛

的火枪——

　　“她哪儿也不能去。”

　　“鹰……”杰拉尔德愣住了，他知道伊格莱恩已经听到了一切，脸色不禁一白——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想要偷听，不过有外面的人找到这里，我不得不谨慎行事。”伊格莱恩举起枪

，这次不打算做任何让步。

　　“鹰，我可以解释……也许，让她留下来比较好，我会看好她的——”

　　杰拉尔德紧紧抓住克莱儿，以免她轻举妄动，他已经看到了伊格莱恩眼中的杀机——

　　“对不起，我无法在这个时候继续信任你，也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出卖我的机会，我不会蠢到在知道

了一切之后继续当你的棋子和利用工具。如果我放了她，她会杀死这里所有的人——”

　　“鹰……不……别开枪！”

　　听到伊格莱恩冰冷的回答，杰拉尔德立刻反射性地大吼，但是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进一　步的反应之

前，枪声已经响了起来，无情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在那一刻，伊格莱恩并不知道，这一枪所带来的究竟是一切的终结，还是一场爆发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