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by天子

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他几乎马上就知道那个正将他紧紧护在怀中的人受伤了。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彷佛

就要停止了一般，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别慌！冷静下来，伊格莱恩，看着我，我没事，我还活着！”

　　杰拉尔德抓住伊格莱恩的肩膀，一边吼着一边把他从甲板上拉了起来。他有些语无伦次地冲他喊叫，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脏也同样正在发了疯似的狂跳着——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以为自己会失去他……他甚至不敢再去回想那种惊心动魄的恐惧——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吗？”伊格莱恩瞪大双眼抬起头，不敢确定地伸出双手抚过杰拉尔德的脸庞…

…

　　“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必须尽快冷静下来……”杰拉尔德握住伊格莱恩不住颤抖的手，将它贴合在

自己的胸膛，“听着，我是受伤了，不过只是手臂，这要不了我的命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在跳……我的

心还在跳！”

　　“我知道……我知道……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会冷静下来的……我会的……我必须冷静——”

　　伊格莱恩深深地吸入几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再缓缓地吐出来——不管怎么样，他是在军营中伴随着

战斗长大的，在反覆这样做过几次之后，他逐渐恢复了镇定——

　　“好了——没事了……现在我已经没事了——”他边说，边喊了两个人过来，“带雷托滋先生到船舱

里去包扎，其他一切按计划进行——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虽然这是第一次，但我早就把所有的作战

计划记得一清二楚了。”

　　这么说完，他不等杰拉尔德反对，又转身投入了战斗——

　　黄金之鹰已经彻底被激怒了，他配合着海盗们的射击，在半小时之内将那艘向他们发射炮弹的舰艇炸

沉……

　　太阳下山以前，一场激烈的海战终于宣告结束。弥漫的硝烟、浓厚的火药味笼罩在战场上空；鲜血染

红了海面，有的战舰甚至还在燃烧。由于损失惨重，在舰长卡特兰迪斯·裴斯莱被俘、威廉·蓝道斯下落

不明的情况下，副舰长瓦伦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剩下的人迅速撤离这片海域，以避免更大的伤亡。

　　伊格莱恩按照计划和帕德里克·罗巴德斯里应外合，彻底打跨了完全来不及做任何防备的皇家舰队，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完美异常，除了被仇人的儿子回敬了一剑这件事情——

　　“该死的！见鬼！如果不是看在帕德里克的面子上，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混蛋！现在不止他父亲，连

他自己也是我的仇人了！”伊格莱恩一离开海盗们的旗舰“海狼号”，登上了属于自己的小艇后就开始暴

跳如雷。

　　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中，因为帕德里克·罗巴德斯要负责指挥自己的舰队，根本没有空档来干涉他

和卡特兰迪斯·裴斯莱的决斗，他本以为一切顺利，只想小小地报个仇就了事，谁知那家伙凶狠得异乎寻

常，并且坚持不肯为他父亲所犯下的罪行道歉，还利用他惯于海战的优势给了他一剑——

　　“好了，鹰，别再继续发怒了，否则你的血根本无法止住；不管怎么样，最后取得胜利的人是你，你

还是打败了他。”

　　杰拉尔德坐在一旁看着一名水手忙着为伊格莱恩的右肩包扎，因为他的手此时根本抬不起来。他的左

臂被烧伤得很严重，伤势虽然没有威胁到他的生命，但那鲜血淋淋、血肉模糊的状况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当时他已经没有疼痛的知觉了。他表现出的样子不像伊格莱恩那样激动，实际上所受到的惊吓却一点也不

比他轻。

　　不过他受伤的事情仍然造成了伊格莱恩在战斗中的情绪波动；否则，他不认为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军营

中的伊格莱恩，会败给那位脾气糟糕到极点的英格兰皇家舰队舰长大人。就是到了眼下，他也认为伊格莱

恩失去了平常的冷静和他受伤有很大关系——

　　在此之前，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伊格莱恩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看起来为了苏格兰的利益可以抛

弃一切，包括他自己——他总是这样，在他以为已经掌握了他的心之后又展现出更多更丰富的东西，一次

又一次地扰乱他的心情——

　　“该死的！”

　　正在杰拉尔德那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伊格莱恩的低吼——

　　“嘿，这次又出了什么事，鹰？”他抬起头，发现在包扎好之后，那名水手已经离开了不怎么宽敞的

船舱。

　　“我爱你，杰拉尔德·雷托滋！”

　　伊格莱恩如竖琴一般悦耳的嗓音传进了杰拉尔德耳中，而他还呆愣坐在原地，不敢确定自己听到了什

么，或者该说，不敢确定此时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他对此毫无准备。伊格莱恩并不是第一个向他表

白爱白爱意的人，但他却是第一次感到那种莫名飘忽的感觉，好像什么也抓不到似的，怎么也找不到应有

的塌实与充实——

“鹰……我……”

　　“你什么？如果你想说你没听清楚的话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爱你，杰拉尔德·雷托滋！”伊格莱

恩两步从桌边跨到杰拉尔德面前，捧住他的脸低下头去，狠狠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盯住他的

双眼说，“不管你究竟怎么想，至少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情人……还是爱人？告诉我！我知道先说出来

就的人，就提前输掉了所有的东西，自己解除了防御，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今天的这场战争已经说明了一切，每个参与战斗的人都随时有送命的危险，我不想等到我们之中的一个

先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留有这个遗憾！现在不搞清楚，鬼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如果死的是我，你也许

有你的选择；但如果死的是你，我是无法马上和你一起回到上帝身边的，我有我的责任，我只会一生把你

藏在心里，再也不爱上任何人——这是我对你唯一的保证——因此，我也想知道你的真心话！”
　　“这就是理由吗？我该说你是太可爱还是太现实呢？我的鹰——”

　　杰拉尔德颓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伊格莱恩——

　　这个时候他已经再也腾不出更多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我也爱你，鹰……我……不管怎样，我是真心爱你……”他的心脏不停地抽搐着、悬　　浮着狠狠

撞击着胸膛，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应了他——在来得及用理智控制一切之前，他的灵魂就已经陷落在黄金之

鹰美丽的双眼中……

　　“杰拉尔德·雷托滋，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记住是你亲口说出的你爱我——我不准你忘记这句话

！”

　　伊格莱恩“气势汹汹”地说过了威胁的话语之后，又用力吻了杰拉尔德一下，重新抬起头时，他金黄

色的双瞳中竟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了他刚刚等待答案时的紧张以及放松下来之后的喜

悦——

　　“好的，鹰，我不会忘记的……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记住是我亲口对你说出的……我爱你……”杰

拉尔德说着，轻轻将细密的吻印在伊格莱恩的双瞳上——在他感觉到之前，这双眼睛就已经迷惑住并征服

了他……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回英格兰交差，还是回苏格兰的营地？”在两人的情绪都恢复了平静之后，

杰拉尔德问。

　　“先回英格兰善后，再回苏格兰的营地。不过这次返回温彻斯特的只有我一个人，你先回苏格兰去等

我。到了陆地上之后，我会把具体的行动计划告诉你。船上的一部分人会和你一起回苏格兰，送你到现在

的叛军营地。在这段时间里，会有人协助你代替我管理一切事务，直到我正式去执掌大局。”伊格莱恩边

说，边替杰拉尔德缠好手臂上的绷带。

　　因为刚刚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以至于拥抱时动作太大，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又涌了出来—

—于是只好勉强为彼此重新包扎，以免被其他人发现这件丢脸的事。

　　“为什么这样决定？而且……你真的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吗？”杰拉尔德抬起没受伤的右手，为伊格

莱恩抹去不小心沾在颊边的血迹。

　　“因为这次我并不是光明正大，而是要偷偷潜回去探听一下皇家舰队瓦解后白金汉宫的状况，再联络

一些人；有的和我一起回苏格兰，有的要继续留下——这些事我必须亲自安排。我考虑过了，虽然大部分

人会认为我是没有海战经验，加上争功心切才违背舰长的命令私自加入战斗，但难保不会有那么一两个明

眼人看出了什么——我潜伏在伊丽莎白身边想达到的目的大部分已经成功实现了，目前英格兰境内并不比

苏格兰太平，该是我返回军营的时候了。”

　　伊格莱恩说着，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杰拉尔德的大腿上，“至于你，我从没怀疑过你对抗英格兰的

决心，但你是个贵族，我不得不考虑到你和苏格兰王室之间的关系——我不敢肯定你接近我是否抱有什么

其他目的；但是现在，我相信你是真心爱我的，你不惜用生命保护我，我怎么还能再对你有所保留？”

　　“如果是我的演技太好了呢？”杰拉尔德埋首在伊格莱恩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
在这个时候，他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若无其事地与他四目相对——他不敢一直盯着他那双透

彻的金色眸子——

　　“如果那是演技，那么你大概就是神祗了。如果是神祗想要伤害我惩罚我，我作为一个凡人根本无从

抵抗。”伊格莱恩像往常那样笑了起来，带着一些嚣张和放肆。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受到了一位

神祗的驱使，正在一步步走进不可自拔的万丈深渊——
　　世界上曾有无数英雄倒在这位神祗的脚下，她的名字叫做——

　　爱神维纳斯。

　　一个半月之后，杰拉尔德回到了睽违了三年又五个月之久的苏格兰。

　　他并没有马上抽空回家，因为他的心境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理清繁乱的心绪之前，　　他不想

让某些人知道他已经回到了苏格兰；至少，要等到伊格莱恩回来。

在这之后，又过了两个月，当他再次对叛军营地中的一切熟悉起来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伊格莱恩派人捎来

的口信——

　　他已经处理好一切，顺利地离开了英格兰。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他决定走海路回苏格兰。按日期来计

算，大约再过上三五天他就会到达了——

　　这个消息让杰拉尔德有些兴奋，和伊格莱恩相识四年以来他们几乎朝夕相处，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早年在贵族们中间流行过的一首情诗中的一句：爱情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却

会将人刺痛；但正因为有了这般痛楚，我才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深！

　　或许他也一样，正因为经历了长久的分离，他才知道自己已经一天也不愿见不到他的双眸——

　　在接下来的几天等待中，杰拉尔德还是下决心偷偷回了一趟家；至少，他要先把家里打点妥当才能决

定下一步要怎么办。

　　他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家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不错，除了克莱儿竟然和亚历山大搞在了一　　起这

一点——

　　当时的情形就像一场闹剧。除了为他开门的管家，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之中，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

嘱咐过管家不要惊动其他人之后就独自上了楼，在推开卧室的门的那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

题——

　　他的床上有一对正在偷情的男女，他们似乎正在兴头上，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口中喊的不是别人，而

是他的名字！那个男人有着和他一样的一头褐发以及非常相似的轮廓。一眼看过去时，他简直就要把这一

切当作是梦境了！

　　接下来，他看清了那对因为被惊动而慌乱地看向门口的情侣的脸——

是克莱儿和——亚历山大！

　　“噢，见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家，我的房间里，对我的妹妹做这种事？！

”他当场暴跳如雷，走上前去一拳把亚历山大揍下了床——

　　“在打人之前你最好先弄清情况，亲爱的杰拉尔德表哥——”亚历山大一边抹去唇边的鲜血一边从地

上爬了起来，“是你的妹妹邀请我来你的家，在你的床上和她做爱的——而且　　我想有一件事情她大概

忘了告诉你——她准备和我结婚。”

　　这之后，两个男人狠狠打了一架，亚历山大在离开城堡的时候在杰拉尔德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不必感到嫉妒，我只是你的替身而已——你可爱的妹妹一直对你抱有这种疯狂的非分之想。”

　　这句话令杰拉尔德站在原地呆楞了好一会儿，因为他确实听到克莱儿在那个时候喊的是他的名字——

　　其实他早就对此有所准备，克莱儿是个偏激而疯狂的女人，他始终对一切佯做不知就是不想刺激到她

。在平静下来之后他回到了楼上，克莱儿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房间里等他——

　　“我可以解释——”一见他走进来，她立刻抬起头说。

　　“好吧，我愿意听你的解释。”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

　　“我没有背叛你，我提出和亚历山大结婚都是为了雷托滋家族着想！那个家伙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实

际上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一旦他娶了我，我就会想方设法让哈德雷的一切都属于雷托滋，属于你和我！

这个计划非常完美，我一定会成功的！”克莱儿抓住杰拉尔德的双手，紧紧盯着他的脸，像个急于得到赞

美的孩子。

　　“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好，克莱儿，我非常高兴——但是你不能用自己的幸福去做赌注……”

　　“不，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的幸福！只有你幸福我才会幸福，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努力帮助你去得

到——我知道你想打败哈德雷家，一直想……”克莱儿打断了杰拉尔德的劝说，露出一种异样的笑容。

　　每当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这样——杰拉尔德觉得情况似乎不妙，连忙放柔了语气安抚道：“好吧，

好吧，克莱儿，我知道了，你是个乖女孩——要是你希望我幸福的话，现在就躺下来，闭上眼睛，好好睡

一觉——已经是半夜了，如果这个时候你还不睡觉我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