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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穿同人)大唐第一太子—— by时槐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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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自进屋后便立于吴道长身侧,不再说话。
吴道长示意妇人上前。
妇人抱紧了手中的婴儿:“吴道长你看看我家平儿,她自数日前发热,时好时坏,反反复复。昨夜忽然面色潮红,瞧着似是更重了。你救救她,救救她。”
妇人泪流满面,又哭又跪,怀中小儿更是大哭不止。
吴道长温和道:“莫急,将孩子抱近一些。”
“诶,好!”妇人将孩子抱到其身侧,吴道长看了两眼,低头提笔一会儿沾朱砂,一会儿沾墨汁,在黄符纸上写写画画,瞬间一张符文绘成。他两下将符文折成角,塞入孩子衣襟内,翻手为掌,放在孩子额顶轻轻安抚。
就这么一番动作,小儿哭声渐渐停止,面上潮红也散去了大半。
钱九陇大感惊讶,李渊更是心惊。以手抚额,当年袁天罡救治李承乾也是这般。
唯有妇人大喜,再度跪拜:“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无妨,记住符箓贴身放置一日,不可取出。明日便大好了。”
“诶。我一定谨记。道长,不知该多少……多少银钱?”
吴道长轻笑:“你给一文吧。”
妇人心头一松,脸上笑容更大了几分。她本已做好倾家荡产也要救孩子的准备,谁知……谁知道长竟只收她一文。
她从怀里掏出一文放在案上,磕头离去。
吴道长又将第二个领牌子的男子叫上去。
男子恭恭敬敬将令牌交还:“道长,我……那个,府衙发榜说要招衙役,我想去试试。可是得知此消息的人有很多,估计不少人会去。府衙的应招考核明日就结束了,我,我怕比不过他们。”
他一咬牙,接着说:“我想向道长求一道符,给我增几分运气,不知……不知可否?”
男子心中忐忑,要好运可不比先前的妇人只求孩子活命,他也怕自己的要求惹恼了吴道长。
谁知吴道长并未生气,提笔作符,直接给了他。
男子欣喜若狂。
第位轮到李渊,吴道长却摇头:“你这一挂贫道算不了。”
李渊一愣,言道:“可是我们哪里违了道长的规矩?”
“不曾。”
“那道长此话何意?”
“这世间有命格贵重之人,是贫道不敢算,也算不得的,更别提郎君得天眷顾。”
得天眷顾。
李渊怔住,钱九陇蹙眉。众人沉默。忽然一声轻嗤传出,李渊低头便见李承乾不高兴地翻白眼:“你别叽叽歪歪地故弄玄虚,什么敢不敢算,你压根不会算吧。戏里的骗子就是你这样的,整一个世外高人的姿态,其实啥也不是。”
吴道长也不恼,笑着说:“小郎君说是便是吧。”
李承乾大怒,什么叫他说是就是。搞得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电视剧里的骗子道士不都这么演吗?
“你就是骗子。你压根就不会神通,那个妇人怀里的孩子也不是因为你画的什么鬼符箓好的。”
李承乾点了点桌上的黄纸笔墨与朱砂:“这些东西里面掺了药吧?而且你安抚他的手法肯定也有讲究。孩子不哭了,脸色好了,是因为药跟你的手法,对不对?”
他叉腰,这个他懂。电视剧里演过,用墨在小儿脸上勾几笔,小儿就不哭了,就是因为笔墨有药。这不跟眼前的画符异曲同工吗?
吴道长笑意更深了几分:“对。”
李承乾:???
这就承认了?你会不会怂的太快?人家电视剧都是点出疑窦,咬死不认,来来回回几次,然后被当众揭了底牌。那才有剧情性,才过瘾。你认得这么快,让我一点打脸的快感都没有。
“小郎君真聪慧,竟能猜出我所用笔墨符纸中有药。”吴道长看向李渊,随后解释,“世人对玄乎其神之事更有敬畏之心。比起医者,人们有时候更信鬼神。”
李渊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病吃药要钱,大夫不是神仙,钱花了人不一定能保住。到时候怎么办?鬼神之道不同,高人在愚昧百姓眼中,堪比神仙,比大夫要强得多。
他们可能会拖着不愿去找大夫,但听闻哪里有高人,总愿意去碰碰运气。再有一点,大夫没治好,那是大夫不行。“高人”没治好,那是天命如此。
在场诸人再次沉默。
长者都听懂了,李承乾却没明白:“什么医者鬼神的,你这语气怎么听着好像觉得自己装神弄鬼还是对的,特别有道理一样?你就是说出朵花来,不还是骗人?”
吴道长一愣,无奈感叹:“是,确实在骗人,这点贫道无法辩解。”
李承乾得意了:“对那个妇人,你虽骗了她,但总归救了她孩子,收费也便宜,就罢了。第二个男人,他满心想入府衙,你给了他那么大的希望,他若失败了怎么办?你可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小郎君怎知他会失败?”
李承乾皱眉:“你这是在赌吗?赌他能被选中,这样他就会觉得是你的功劳?”
吴道长摇头:“没有赌。”
没赌,不就是说那人肯定能被选中?呵,糊弄鬼呢。除非串通或者买通官府。但如今自己在这里,还能给他这个机会?
李承乾招手唤来侍卫,嘀嘀咕咕耳语一番,让他离去,挑衅般看向吴道长。吴道长淡笑不语,明知他的举动却纹丝不动,面上半分慌乱都无。
李承乾蹙眉,眼珠骨碌碌一转,背过身去,偷偷翻出腰间的荷包,倒出里面的黑白棋子。
瞧见他的动作,李渊眉毛一挑,立时明白他想干什么。这把戏李承乾玩过不只一回,宫里李承道李元亨李元方可都被他用这个打赌坑过呢。
李渊没说话,任由李承乾作为,他也想看看这个吴道长如何应对。
李承乾准备好后,将身子转过来,双手成拳伸到吴道长跟前:“你既然这般厉害,那你猜猜,我手中有几颗棋子?”
“六颗。”
李承乾一愣,转而笑得无比狡黠:“你确定是六颗棋子?”
“是六颗,却不是棋子,而是糖粒。”
李承乾笑容僵在脸上,他鼻子一哼,丢一颗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然后摊开双手:“你猜错了,现在是五颗。”
吴道长点头:“对,是五颗,贫道猜错了。”
李承乾:……
你这套路怎么跟电视剧里不一样!掀桌!

李承乾往日捉弄旁人无数, 李渊鲜少见他如此吃瘪,哈哈大笑。
李承乾不服:“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道长勾唇:“小郎君告诉贫道的。”
李承乾狐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
“小郎君先问我有几颗棋子。以寻常棋子的大小,结合小郎君手掌大小,握拳程度与姿势, 可猜测到约莫三颗左右。这么算来, 两只手便是六颗。
“可我答六颗之后, 小郎君又问了一遍。小郎君或许没注意,自己再次询问的时候,对棋子二字咬词稍显重了两分,眼中还透出几分促狭。
“我便猜棋子恐有诈。小郎君是从荷包里倒出来的东西。荷包中装有真棋子的概率不大, 一般富贵人家小孩子身上的荷包,里头多半会放些糕点与糖果。而且我鼻子素来灵敏, 闻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甜味,所以我猜是糖粒。”
李承乾怔住, 没想到自己居然露出这么多破绽, 暗自警醒, 亏得以前忽悠的都是小孩子。看来往后要想拿去忽悠长辈,还得再训练训练才行。
李渊大感讶异。
吴道长又说:“其实第二位想要当衙役的男子也是如此。我说没有赌,是因为我看到他双手有茧,下盘极稳。今早开院门之时,门外挤了许多人,他能稳稳抢在第二,将好几个原本排他前面的人挡到后头, 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本可以占据第一,却没有这么做, 而是将位子让给了抱小儿的妇人, 因为他知道妇人怀中小儿病情危急, 比他更需要我的帮助。这是他的良善之处。
“他并不差,只是对自我没有正确的认知,不够自信。我满足他的要求,等于给了他一记定心丸。他就能相信自己。再有那张符箓,虽同交于妇人的不同,却也有药,是用来提神静心的。
“此地明府为人刚正,仁和慈心。既然发榜招人,便会公平对待。他只需有了自信,敢于表达,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如此既有本事又有善心的人物,明府怎会不取?”
众人定住。
时至正午,水云观的小道童提着食盒进来,交于吴道长,又对李渊道:“观中午食虽简陋,但负责烧火做饭的师兄手艺尚算不错,或许比不得贵人往日吃的,却也别有滋味,不知贵人可愿尝尝?”
李渊还没开口,李承乾立时道:“吃吃吃,阿翁,我饿了。”
李渊:行吧。
众人在观中用了午食,观主又安排客舍小憩。李渊问起吴道长的来历,观主摇头:“贫道并不是很清楚。水云观一直与人方便,若有过往道友僧人无处安置,都可来观中借宿;书生学子游学至此也可。
“吴道长来时倒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他本家姓吴,单名一个峰字。虽当日做的道士装扮,却并未在道观出家。他也坦诚说了此点,言明自己想在水云观为人测卦,更同贫道讲清了卦中所谓的‘神通’奥秘。
“贫道虽觉此举不太妥当,但见他并无歹意,这些时日挑选的也全是需要帮助之人。即便收取银钱,亦有分寸,俱是求助者能轻松拿出来的,还多有一文善举,便随他去了。”
李渊了然,言道:“观主仁善。”
观主摇头,没有接这个评价,道了一声“无量天尊”②,起身告退。
室内没了外人,室外有自己人守着,喜欢上蹿下跳的李承乾也已在隔壁沉沉睡去。李渊看向钱九陇:“你怎么看?”
“若真像那位吴道长所说,他无‘神通’,唯有观察。可是能够观察入微,还能凭借观察推测出种种结果,这番本事已足够让人瞩目。”
确实如此,但李渊需要的并不是一个“观察入微”“心思缜密”的人才,他眯了眯眼,低头翻着手中的册子:“这册子是你亲自交上来的,
上面的信息皆是你搜集。今日所见的妇人与男子也就罢了。可这里头诸多情况,却并不是每一样都能用‘观察入微’来解释。”
钱九陇蹙眉,这点他当然清楚。若是以前,他定不会信。不管是真有本事,还是故弄玄虚,都当骗子处置。但他跟在李渊身边多年,见识过智仁法师的本领。当初袁天罡在京时,他还奉命前去试探过。这二人着实颠覆了他的认知。
但吴峰……
钱九陇深吸一口气:“臣不敢定论。”
这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便是心有疑虑,略作保留了。
李渊放下册子:“不急。他不是叫做吴峰吗?他来借宿,当是有户籍证明的,也该给观主看过。你去问问观主,从这点入手去查。看他的身份是否有假。若是真的,查查他的过往生平。”
若是假的,那便不用说了,骗子无疑。
钱九陇应道:“是。”
同一时刻,吴峰院舍内。
小道童疑惑不解:“师父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般一来,我们岂不真成骗子了?贵人如何还会信任我们?”
吴峰摇头:“我可没什么都说。最多坦白了今日之事,往前的测算一字未提。小梁,别把贵人看轻了。我今日若不指出自己是凭观察,贵人才要起疑呢。我大方承认,一切顺着那位小郎君来,表现得越是谦和包容,贵人越会另眼相待。
“你要记住,比起事事神通,有时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辨不清楚,才更能勾起人的好奇心。我往下要行之事多有凶险,你既然决定呆在我身边,就需千万小心。切记戒急戒躁。这才是第一步,我们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小梁低头:“是。弟子谨记。”
吴峰看向院外,想到李承乾,眸光闪动:“不愧是袁天罡看中之人,确实有几分不同。谁不想命格贵重呢,但月满则亏,刚过易折,太贵太重可不是好事啊。师兄啊师兄,你想保他护他,那我便看看你保不保得了,护不护得住。”
吴峰嘴角冷嗤,言语中充满恨意。
他自幼跟随智仁法师,侍奉其左右,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往后长大了拜智仁为师,学得一身本事。智仁法师原本对他也不错,直到袁天罡上山。
自己日日侍奉智仁,智仁都没开口落实师徒名分,袁天罡一来,智仁直接收其为弟子,细心教导,关怀备至。他不甘不忿,前去询问,却只得了个“你不如他”的评价。
哈哈,他不如袁天罡?吴峰咬牙,袁天罡能得智仁倾囊相授,他呢?他只配偷学。如果智仁对他能有对袁天罡一半尽心,他不信自己真就比袁天罡差。
自己跟随智仁整整二十三年,为他送终。袁天罡只陪伴他数年罢了。谁知到头来,智仁死前给袁天罡寄了封信,却没给自己半点东西。也罢,既然智仁不给,他就自己拿。
智仁所有藏书以及心得手札,如今全在自己手中。三年来日日钻研,也算有些成果。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袁天罡斗上一斗了。
吴峰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远方,群山巍峨,夜风于林间穿梭,树叶沙沙作响。
他垂下眼睑,吩咐说:“明日不必再去后山喂食鸟雀,也不必再陪观中小道童放纸鸢。”
道观坐落山林旁边,青翠环绕,林中有诸多鸟雀,时会翩飞而来。小梁近日天天与小道童们去后山耍,一边放纸鸢,一边喂食鸟雀。
纸鸢飞高,鸟雀成群,居远可望。若此番“景观”突然没了,看不到的人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毕竟这是一早约定好的暗号。贵人入观,身边随侍个个不凡,别的方法都恐会露出破绽,如此作为既稳妥又安全。
然而小梁却有些不解:“师父,我们既已答应了长安那边,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暗号的可不是长安那边的人,且两者对立。他不懂师父这般做到底是为什么。
吴峰摆手:“你照做便是。我自有分寸。”
这便是不愿多说了。小梁张张嘴,低头应是。
“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走。”
贵人才来就要走,他们的事还怎么成?而且既然要走,又何必再传递信息?小梁更糊涂了,忍了又忍,最终只问:“去长安吗?”
吴峰摇头轻笑:“长安自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去长安,目的太过明显,怕是会弄巧成拙。吴峰自认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做蠢事。
********
一觉醒来,李承乾没瞧见李渊,询问伺候的抱春。抱春说:“观中弟子午后有道法课,吴道长虽未正式入观做道士,但对道家学说颇有研究,观主请他为弟子讲学论道。圣人听闻后,前去观看了。小郎君可要去?”
李承乾点头,当然得去。他要去看看那个吴峰还能说出什么花来。虽然吴峰之前态度不错,讲得也很有道理,李承乾基本已经认可了他的“观察之说”。但这不表示李承乾就信了他。吴峰这个人怪怪的,让李承乾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太舒服。
来到前面,殿中乌压压坐了许多小道士,观主与吴峰居首,他阿翁坐在一边听得意兴阑珊,头一点一点的就差打瞌睡了。
李承乾走过去,坐在李渊身边,很快也陷入了跟李渊一样的状态。什么《道德经》,什么《冲虚经》,什么《南华经》,这都是什么鬼?
他一句都听不懂。
李承乾风中凌乱,李渊还能坚持着眯一会儿,听一会儿。他刚睡足了,哪还睡得着?无聊至极,屁股下仿佛长刺一般,躁动不安。
李承乾后悔了,他就不该来凑热闹。他又不去当道士,这论道有什么好看的。他随便干点什么不行,偏要来受罪。
好在煎熬的时间没持续太久,论道结束,李承乾大是松了口气。吴峰目光扫过来,仿佛看透了他的局促,笑而不语。李承乾龇牙瞪回去,转而拉住李渊的手:“阿翁,我们今夜留宿观里可好?”
李渊:“嗯?”
“我想等一等明日府衙应招考核的结果。”
李渊了然,瞄了眼吴峰,也存了几分自己的心思,遂点头应下。
一行人就这么留了下来,但李渊李承乾没再去找吴峰,吴峰也没来找他们,可以说他回院后就再没出门,次日早上更是没有发牌算卦,只让小道童出来给前来的每个人发了张平安符,劝大家往后不要来了,吴道长即将离开。
李承乾大感讶异,就在他琢磨着对方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的时候,午食过后,吴峰前来同观主告辞。
李承乾皱眉:“你要走?”
吴峰点头:“已在此地停留快一个月,该走了。”
李承乾嗤鼻:“你该不会是怕昨天那个男子没被选中,自己失算了丢面子吧?”
吴峰顿感无奈,没承认,却也没反驳,一副大方包容他无理取闹的姿态。李承乾牙痒痒:“若不然你为何不敢等结果出来再走?”
“结果未时末才出,若等那时再走,恐错过下个城镇,需露宿野外了。”
李承乾哑然。吴峰与观主拜别,又看向李渊:“不知贵人何时离去?”
不等李渊回答,吴峰接着说:“贵人若无事,还请早些离开得好。若是平日,贵人有兴致,倒可以多留几天。水云观虽比不得别的大道观,但上下皆是善心之辈,观主学识不凡,与之闲聊,总有一番收获。
“观内负责做食的小道长手艺颇佳,烧得一手好素菜。这点贵人当是已经品尝过了。后山还有一涧泉,泉水叮咚宛如仙乐,周遭青翠环绕,别有一番景致
。贵人有时间也可去走走。只是……”
吴峰稍顿,抬头看了眼天,微微闭眼,片刻后又睁眼:“倒也无妨,有惊无险罢了。贵人自便。”
说完扬长而去。
李渊蹙眉:什么意思?
他看向钱九陇,钱九陇亦是摇头。
李渊推了推李承乾:“既然后山有涧泉,不如你去玩玩?”
李承乾:???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把我支开。
李渊确实是此意,李承乾走后,就与钱九陇回到客舍,问道:“他那话是不是说此地会有危险?”
钱九陇摇头:“可要微臣追上去问清楚?”
吴峰是不是真有本事,能不能信还另说呢,这么做不妥。李渊摇头:“不必,派人跟着他。”
“是,那圣人今日还留宿吗?”
李渊蹙眉,手指敲击桌案,他本来并不在意,觉得留不留都无所谓,但现在……
“晚些时候再说吧。你去吴峰住过的院舍查查,看有没有什么端倪。还有这水云观里的人,也都查一查。”
“是。”
********
此处确实如吴峰所说有涧泉,泉水叮咚,宛如乐章,四周青翠环绕,幽雅静谧。但这些在李承乾眼里都不算什么,最让他惊喜的是泉中鱼儿游来游去,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
吸溜,好多好多!
李承乾眼睛亮起来,将裤腿一挽,直接跳下去。
抱春大惊:“小郎君快上来,衣服都湿了,小心凉。”
李承乾不以为然:“六月酷暑,又是正午,哪里会凉?这里有风,可清爽了。抱春,你身上带网兜没有?咱们来网鱼吧。”
抱春哭笑不得:“婢子怎会随身带着网兜。”
李承乾点头,没网兜也不打紧,他把袖子捋上去,直接弯腰用手抓。没抓中也不气馁,再接再厉,在泉水里奔跑翻腾,鱼儿被他追得四下乱窜。折腾得热火朝天,硬是一条都没抓上来,反而将自己弄成落汤鸡。
抱春止不住偷笑。
李承乾叉腰:“不是我的错,是这些鱼太滑溜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抱春笑声更大了,就连侍卫也忍俊不禁。为首者拔刀往水中一刺,再提上来,剑尖挂着一条鱼。
李承乾:……
不行,肯定不是他的问题,绝对是因为他手中没兵器。
李承乾伸手:“把刀给我。”
刀可不好使,侍卫恐他拿在手中伤了自身,哪里敢给他,只从旁边捡了跟树枝削尖了些递过去。李承乾也不介意,拿着木棍刺来刺去,又一番折腾,还是没中。
众人:……
李承乾:……很好,这莫非就是表姐常挂在嘴边的“世界的参差”?
侍卫轻咳一声,安慰道:“小郎君不必丧气。抓鱼是有技巧的,小郎君不曾学过,刺不中很正常。微臣家乡就在河边,自幼在河里玩耍,当然不同。小郎君若想要鱼,微臣帮你叉可好?”
李承乾应了,让叉两条,又吩咐抱春烧火烤鱼。
抱春为难:“小郎君,咱们身上没带佐料。”
“那就回观里拿,我在这等你。记得多拿几样。”
抱春:……行吧。
“顺便看看阿翁在做什么,若他有空,问问他可要过来吃鱼。”
抱春应下,再度回来时,不但带了佐料,带了李渊,还带了更换的衣物。
李渊皱眉:“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浑身**的,也不怕受凉。”
李承乾一边让抱春伺候着更衣,一边说:“我身体好着呢,才不会受凉。阿翁快来,我
们烤鱼吃。观里的素食虽然不错,但比起素,我还是更喜欢吃荤。”
李渊睨他一眼:“在道门清净地杀生,亏你做得出来。”
“这泉是天然山水,里头的鱼也是天生天养,又不是道观的东西。而且这是后山,虽然距离道观近。但早就不是道观的地界了,算不得道门清净地。再说,佛门还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呢。道门指不定也有‘酒肉穿肠过,道尊心中留’的说法。”
李承乾理直气壮,李渊哭笑不得,轻轻敲了他一下:“想吃就是想吃,偏要杜撰些浑话,也不怕佛门道门的人听了来打你。”
“他们打不着。”李承乾笑嘻嘻嘚瑟,拉着李渊一起烤鱼。爷孙俩手艺不太行,好在有抱春照看,两人不过做个样子。
此地鱼儿身肥肉鲜,烤上几圈,皮焦里嫩,再撒点胡椒,还没吃,李承乾便已闻到了香鲜美味。
他迫不及待伸手揪了一块扔进嘴里,烫的张大嘴哈气,就是不舍得吐出来,还笑眯眯将鱼递到李渊面前:“阿翁也吃。可好吃了。”
“就知道吃。”嘴上骂着,手已经接过了烤鱼。
比起李渊还注意形象,李承乾跟土匪似的,大快朵颐。
“你慢点,小心有刺。”
李承乾嗯嗯应着着,嘴上却没停。正吃得欢呢,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个老妪,冲上来就要抢夺李承乾手里的鱼,面上十分急切,口中啊啊乱叫:“啊啊,不,啊啊……”
她很努力想要说什么,却发音艰难,啊啊的声音嘶哑低沉地仿佛是“咔咔”。
侍卫倏然起身,将李渊李承乾护在身后。
老妪看上去年纪颇大,衣衫褴褛,怀中抱着个破篮子,里头满满当当,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衣服上的脏污都成了大块大块的硬痂,也不知多久没洗了,一股难闻的怪味,众人忍不住皱起了眉。
老妪被侍卫们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到底记挂着鱼,仍想上来抢,不断发出咔咔地压抑在喉头的声音,见怎么也说不出来,急得团团转,唯有指着鱼不停摆手。
李渊与李承乾莫名其妙,既听不懂也看不懂。
他们不动,老妪开始跺脚,继续上来抢,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能冲破侍卫的防线,只能急得大哭,可即便是哭,声音也很低,且十分怪异。
这番动静引来路过的小道士。小道士上前将她拉住:“陈婆,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他不是你孙子。”
老妪一愣,偏头仔细打量李承乾,好似慢慢回过神来,扑通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篮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有野菜有山果还有杂草以及破了的木偶与风筝,其中一个不规则小圆球骨碌碌滚到李承乾脚边。李承乾觉得眼熟,顺势捡起来。
——叮,发放土豆种薯x1,请宿主注意查收。
李承乾:???
小道士好容易安抚住老妪,这才得空同众人解释:“贵人莫怪,陈婆不是有心冒犯。”
李渊疑惑:“她是观里的人?”
“不是。陈婆原本住在附近村子里。她是个苦命的。早年死了丈夫,前朝的时候,儿子又被抓去修运河,自此一去不返,音讯全无,怕是早就死了。儿媳等了三年,最终在娘家的劝说下改了嫁。
“之后陈婆带着唯一的孙子过活。好容易把孙子养到八岁,有次孙子想吃鱼,她便做了一条。谁知孙子吃鱼的时候被鱼刺卡了喉咙,没能及时吐出来,就这么去了。
“陈婆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孙子,受了大刺激,重病一场,好转后脑子就不太清楚了。那会儿陈婆夫家公婆还在,觉得她克夫克子又克孙,命犯孤煞,把她赶了出来。她没地方去,只能到处流浪,偏偏又疯疯癫癫,便是小乞丐都笑话她,打骂她。
“几年前,她游荡到观里,师父见她可怜给了她些吃食。此后她就经常来要东西吃,还自己在这边找到间破屋。这里原是个猎户住的,后来猎户走了就空下来。虽然破败了些,但好歹是个栖息之地。
“师父知道后,让我们帮着修缮好,陈婆就长住了下来。师父说这里离道观有段距离,陈婆的脚力有限,不用担心她胡乱跑去观里惊扰香客。但又不算太远,我们可以时常过来照看,送些吃食。”
小道士往前一指,不远处的山坡上确实隐约有座木屋。此地偏僻,离道观不算太远也并不近,平日没什么人来,于陈婆而言,是个好去处。
小道士弯腰把洒落的东西一一收回篮子里:“陈婆有时会上山摘点东西,像这样的野菜山果,好歹能吃。但这些木偶跟风筝,都破了烂了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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