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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同人)愚人众执行官拒做万人迷—— by小圆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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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空中酝酿多时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地面上的血迹和打斗的踪迹都被冲洗干净,连带着闻音脸上一滴滚烫的血都瞬间被冲刷为透明晶莹的雨水。
闻音身影一晃,手中长刀猝然插进地面,勉强撑住了下跌的身形。
目光里最后停留的一抹影子,是博士的身影。
他失去全部力气的身体骤然后仰落入身后的河中,暴雨随即滚落而至,将他的身影冲刷到无尽的黑暗里,瞧不见了。
在闻音的耳边,暴雨的间隙里传来他最后一丝声音,像是最后一刻良知发现而掺杂着心软的劝告。
“小心我的切片,闻音,别被他吃掉了——”
那声音在暴雨之间被冲刷得破碎。
在更遥远的地方,轰隆巨响仿佛从天而降。
暴雨汇聚到河流中,使得本就宽阔的河面瞬间暴涨,短短数秒内冲破河堤向四周扩散。
奔涌的长河从山间一直冲奔而来,仿佛来自上古的巨兽在山林间咆哮,到了镇守之森已是河流快要入海的下游,那威势便更加迅疾而猛烈,便如神明降下天罚。
雷霆在九天之上撕碎长空,而奔涌的河流在地面将整个镇守之森一分为二。
闻音来不及确认博士是否已经失去生机。
在极致的自然之力下,便是神之眼的拥有者也只能暂且后退。
她剧烈地喘息,身上本来就不断流血的伤口直被暴雨冲的泛白,接连涌出大片的血液之后,就如同在河里浮了数天的死尸,从伤口处一直到脸颊上都是一片苍芜的惨白。
过度失血让她眼前出现了一丛一丛的幻影,恍惚间能看到无数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闻音短暂地闭上眼,复又睁开。
她是不能在此地停留的,刚刚与博士一番打斗,元素流的混乱已经堪比坎瑞亚兽潮带来的灾厄,想必雷神或者是她的眷属,在狐斋宫死后刚刚接手鸣神大社的八重宫司,都会将视线投诸此地。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且不说被她们发现,便是极度的失血和暴雨导致的体温迅速下降都可以让濒临极限的身体直接崩溃。
闻音缓缓从地面上站起来,将长刀收回行囊间,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丛林里。
还不能放任自己松弛——还要继续走下去,起码要走出镇守之森的范围。
——离开这里。
活下去。
似乎是阳光晒在身上,带来融融的暖意。
风很轻,拂过雪白的床帐落在发尾,只能带起一点轻柔的暖意,耳边不知响起谁人吹奏的笛声,在一片安静的空间里悠扬地回荡,让滚烫而嘈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闻音久违地感觉到放松。
但是转瞬她警惕地展开元素视野,缜密地排查周围的一切危险。
活过来了,她想。
而且,好像是被什么人救了,这个人还颇有情调,将自己照顾妥当不说,还有心情在外面吹笛子。
挺好听的。她客观地评价道。
但是救了自己的这个人,安全意识实在欠佳,敢把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家伙带回自己的家不说,还替她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就不怕自己是个坏人,醒来之后要杀他灭口么。
闻音漫不经心地想道,这估计是一个老实、善良而没有戒心的普通稻妻居民,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但是随即,她的元素视野没有犹豫地朝那个人照过去。
还是要验过才能放心。
闻音轻飘飘的心骤然绷紧。
在元素视野的映照下,那人的力量就如同天外的太阳一般引人注目,即便没有大量力量外泄,依旧能看出他近乎于恐怖的强大。
闻音如果是正常状态,倒是不会将这人放在眼里,只是眼下她刚刚醒来,身体机能尚未恢复到巅峰,心里便不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来。
整个稻妻能有这般实力的人——闻音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但是她的心里又突然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向她伸出援手,力量强大而心地善良,甚至于可以用纯善来形容的,还有——
她慢慢掀开床帐,正看见坐在高窗边吹笛的素白色的影子。
正是黄昏。
天边最后一点昏黄的太阳光晕将那身影蒙上一点温暖的光泽,他整个人于是便好像变成了太阳的化身——是很温暖很柔和的阳光,不会叫人心生忌惮,只觉得异常温暖。
太久没有见光的眼睛有短暂的恍惚,闻音一时间只觉朦胧。
但下一刻,那影子从高台上翩跹而落,朝着闻音走来。
闻音抿了抿唇,元素力已经调动起来,蠢蠢欲动地簇拥在她的身边,好像只能那身影一靠近,便能将他刺个对穿。
但是后者好像丝毫没有察觉,步伐堪称欢快地来到闻音身边,在一团柔软的白纱间跪坐下来,纯白的脸颊上带了一丝干净而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来。
“你醒啦?”他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仿佛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人类一样,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
在那么一瞬间,闻音甚至怀疑,人偶想伸手摸摸她的脸,看看是否和他自己的脸触感一样。
“你还好吗?我是昨天晚上在草丛里捡到你的,当时你身上有到几道大口子,身上也特别凉。”
人偶比比划划,似乎想用双手比出“凉”的程度,但随后反应过来,好像不大行,又垂头丧气地把手放下。
只不过他的难过去的也快,不过转瞬,他又扯起快乐的笑颜,嘴角弯起一点。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除了‘她’以外的人呢,你和她很像,都是长长的头发——和我不大一样。”
人偶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连眼底眉梢都透着快活。
他似乎已经独自待了太久了,以至于此时,他明明知道闻音是陌生人,他却依旧忍不住想要同她说话。
处于礼貌和被拯救的感谢,闻音耐心地回复了人偶的每一个问题——虽然大多经过了美化和掩饰。
她说自己是一个外国客商,只不过从离岛来稻妻城的路上遇到了很多魔物,受了重伤,货物也被抢走了,又遇上了暴雨,才如此狼狈。
——人偶大概率是不会同别人说起这些的。但是闻音依旧没有告诉他实话。
人偶自诞生以来的短暂人生中还没有遇到过欺骗,更不知谎言为何物,听了闻音的话只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有提出丝毫质疑。
像是“璃月”、“商人”和“魔物”,对于他而言都是很遥远的东西了。
人偶好奇地问闻音,关于她的国家,关于她能够告诉他的一切。
他听得津津有味,也不觉得疲倦。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刚刚诞生于世间的孩子。
闻音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雷神赋予他生命,赋予他美丽的容貌和强大的实力,却好像不曾教会他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如何面对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
而那个晚上,雷神见到了熟睡中留下眼泪的人偶。
闻音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个从眉梢到眼底都带着笑的孩子,或许马上就要被抛弃掉了。

闻音抬起头看向高高的窗棂。
人偶坐在窗边,冲她快活地挥挥手,小腿一片生生的白,在熹微的暮光笼罩下像是润泽的上等珍珠。
闻音将刚刚烤好的堇瓜扒开,滚烫的白色雾气腾起一层细浪,喷在她的手指上。她轻轻嘶了一声,但没有松手,反而捧着好不容易做熟的烤堇瓜蹭蹭蹭踩着墙面翻到窗户上去了。
她坐在人偶身边,将烤堇瓜晾在旁边等着它变凉,自己却撑着下巴,半靠在窗台边,微微眯起眼睛。
太阳要落山了。最后一点余晖洒在少女墨色的发间,度上一层浅金色的弧光,让她瞧起来像是一只懒洋洋地露出肚皮晒太阳的小动物。
人偶脑袋里突然出现这个念头。
但是他尚还没有学会这种对于他而言还有些复杂的比喻,也不知道怎么描绘自己这一刻的心境。
他没说话。
他只是举起了笛子,轻轻吹了起来。
人偶闭上了眼睛,似乎将全部心神沉到了笛声中。
但是闻音却能感觉到,他的肩背在轻轻地颤抖,似乎是在压制着某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闻音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今天便是闻音先前和人偶说好,要动身离开的日子了。
与人相交总有离别,人偶——也迟早要懂得这个道理。
他是终有一天要像闻音一样,一个人孤单地面对这个世界的。到时候他会慢慢懂得风和雨的含义,知道怎么交到合心意的朋友,或许有一天他还会踏上前往各国的旅行,亲眼见到闻音曾与他描绘过的风景。
谁又能为谁永远地停留呢。
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像是两条互不相干的河流,即便短暂地交织过一瞬,也终会流向不同的未来。
够残忍。但——这就是事实。
闻音垂下眼睑,不再去看人偶的表情,温暖的日光照在她的侧脸上,五官轮廓深邃而锋利,竟也显得她如同寒冰一般冷酷。
笛声悠扬,尾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婉,长久地回荡在深林之间,就如同人偶不愿意醒来的梦。
海浪拍打在岸边,洁白的浪花蓦地腾起,湿润而带着几丝咸腥的水汽扑面而来。
闻音几步踏上码头,面前正是一艘今天就要离开稻妻的航船。
耳边响起船员的吆喝声,这艘船应该马上就要启航了。
闻音面无表情地踏上船舷,将手中船票递了过去,在船员的引领下走向自己的房间。
耳边响起极轻的细语,好像隔壁船舱中两人正在偷偷谈论什么。
“嗐,听说了吗,前些天那场数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据说是神之眼拥有者造成的——”
“嗨哟,你可别说笑了,那暴雨哪里是人力能做到的?你要说是咱们的将军大人和哪位神明较量我倒是能理解——神之眼拥有者?他们是很强,远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比的,但咋也不至于强到那个地步吧?”
“哼,悄悄同你说些小道消息,你别外传——那天晚上宫司大人带人将镇守之森翻了个底朝天,就为了找人——”
“嘶——真的?不会吧——找到人了没?”
另一道声音见自己调动了同伴的兴趣,得意地抻了一会儿才道。
“那倒是没有,宫司大人说,那两个人的气息被暴雨抹掉了,一时间找不见。”
“不过,据说后来宫司大人用法术探了一探,说是那两人都还在稻妻境内——没看这些日子全城戒严?”
闻音的心极快地一跳。
她沉默地坐在船舱里,脑袋里一瞬间想到的居然不是博士究竟死没死这个问题,而是——
倘若博士还活着,踏鞴砂的事情一定还会重演。
她竟然不觉得意外。
或许从心底里,她也觉得,博士坠入河流的身影像是一个隐秘的不详的预兆——没能亲眼见证对方死亡的时候,闻音就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了。
闻音静静地望着自己腰边悬坠的一个小小的笛子——这是离别的时候,人偶强行要留给她的——明明这是对方漫长而永恒不变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了。
人偶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按照闻音这些天和他相处的记忆,人偶这时候大概会抱着腿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从窗前飞过的鸟,幻象自己也能飞上高高的天空;要么就是在住处附近晃晃,虽然受限于雷电将军的命令不能走远,但他一定会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能看见的每一样东西,甚至会把鬼兜虫当成一个会动的堇瓜;要么就是摆弄着自己的小笛子,编一首新的曲子,然后吹给闻音听,如果闻音有事要忙——比如说烤一个糊糊的堇瓜——他就吹给风听,吹给飞过的鸟儿听。
——编曲子大概是不行了,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送给了闻音作为送别礼物。
他存在于世间已经很久,但他作为“人”的经历也太过乏善可陈。
不曾有过朋友,不曾真正被认可过,甚至也不曾有过名字——他是神明的造物没错,但他也只是神明的造物。
他是人偶,他不曾拥有过心——哪怕再渴望都不行。
“开船啦——”
巨大的船只破开海水,慢慢地驶出港口,在海平面上留下一道笔直的白浪。
闻音慢慢地静下心来,透过舷窗向外看。
稻妻城就被抛在身后,一点点看不见了。
人偶跌倒在地上,白皙的脸上也染上灰尘。
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又十足地狼狈,目光带着丝怯意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雷电将军其实没有什么过分的表情,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也不过是平静罢了。
她已经做好了打算,也不准备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更改自己的决定,如今见到人偶目露惶惑之色,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打算。
人偶抱着自己的肩膀,一点点垂下头。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关住”了,力量在减退,原本有力的四肢也好像退化了一样,开始有了“疲惫”和“酸痛”的感觉——按理来说并不属于人偶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地变成了人,拥有了会痛也会受伤流血的身体,又觉得没有心脏的人偶,远远不配成为一个“人”。
人会有心,会呼吸,会有朋友,而他什么都没有。
经历过无数的岁月之后,他拥有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罢了,甚至有一天,连自己也可能失去。
人偶——也想有一颗心啊。
意识开始昏沉。
他知道,是眼前的“母亲”做了什么。
他反抗不了,也无从反抗。
对于自己的命运,他向来没有反抗的能力。
意识最后归于黑暗的时候,人偶的脑袋里慢慢地淌过一个念头。
如果,她再晕倒到草丛里——
如今的自己,恐怕没有力气再将她背回来,也没有能力为她拔出入骨的长钉了。
唯一的价值也失去了,倘若有一天再见面,他一定没办法再做她的朋友了吧?
胸腔里,有一种沉郁的情绪慢慢地涌了上来。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难过。
空气里彻底安静下来。
人偶不需要呼吸。
是以在人偶不刻意控制的时候,空气里只有一片安静。
——他会流泪,但是他不会呼吸。
所以你瞧,无论神明多么处心积虑想要追求永恒,最终得到的也不过是失望罢了。
但高高在上的神明目光并未因此动摇,或许是她早已经意料到自己的失败。
她最后一次打量自己的造物,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开目光。
“就这样将他送到借景之馆去?这孩子——瞧着还怪可怜的。”
雷神的身后,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来者语气慵懒,却走到昏睡的人偶身边,俯下身,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她的目光里似有些微的怜悯。
见雷神没有说话,狐狸宫司弯了弯眼,接着笑道。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数日前,稻妻城外,连你也被惊动的那场暴雨——”
她缓缓起身,转头看向雷神,眼底露出一抹藏得极深的狡黠。
“这孩子身上,沾染了一点‘她’的气息,瞧着很是亲厚呢——你说,如果你将借景之馆的信息泄露出去,她会不会找过来?”
“到时候——”到时候,想要做些什么,得到什么有趣的消息,就再容易不过了。
但雷神突然打断了她。
“先前,你曾感知到她即将离开稻妻。便不必做没有用处的事情,且由她走吧。”
“只要她离开稻妻,便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和永恒无关的事情,雷神并不想多费心力,又或许是,她对自己的造物仍有一丝最后的怜悯,不愿意利用他做一些污秽的事情。
神明转身离开了,但八重神子却仍然留在原地,幽幽地叹了口气。
“要是当真离开还好说——只怕,你们二人还会碰上面,到时候可是真正地叫人头疼——”
已经能看到这样的未来了。她想。
追求无尽永恒的神明,和那位连气息里都透着反抗和不屈,连星辰都为之动摇的神秘来客,倘若见上一面,处理不好,或许都会成为整个稻妻的灾难吧?
如果能有某种生物或者是人类借助力量攀上云端俯瞰脚下,便会惊讶地发现这样一幕。
无边无际的海洋上,平静被瞬间打破。
便如同当初雷神一刀斩出无想刃狭间,岩神投下长枪落成孤云阁,从天空望下去,一道笔直的冰霜之影以惊人的速度冲破海面。
海面瞬间被一分为二,沿途巨浪滔天,发出震耳的轰鸣。

不妨说一个小秘密吧。
之前那个深夜里,自己的“母亲”和两个陌生人站在他的床边,人偶都是知情的。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后面从丛林里捡到闻音的时候,人偶也认出了她就是之前站在自己床边的陌生人,只是人偶在想——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她可以成为我的朋友呢?
人偶太想要一个朋友了。因此他可以放下警惕,放下一身尖刺,用最柔软的的自己去面对她。
人偶只是想要一个朋友,人偶并不是刻意伪装自己的坏孩子。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眼底似带着一丝泪,痛苦的压抑的哭腔全藏在心底。
现在梦醒了,他的朋友回到了她自己的生活里,只将人偶留在黝黑的深夜。
总是会想起。
总是会想起——
想起她并不算温柔的微笑,在清晨的微风里美好到仿佛幻影;想起她在雨中为自己凝出小小的冰屋,幻出一地的冰花,像是那些不情不愿地哄孩子的大人,眼底却带着温和的笑意;想起她总是烤糊的堇瓜,和纠正自己鬼兜虫不是堇瓜时有点无奈的样子。
人偶怎么能忘记她呢?
那是他作为不被期许之物诞生的一生里,第一个能够称之为“朋友”的人啊。
“请不要让我忘记——”他的声音模糊而带着细小的哭腔。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会被神明回收或者销毁,亦或是彻底地清除。
他不知道。
黑暗里,他一遍遍重复。
请不要让我忘记。
不要忘记。
我——不想忘记。
哪怕即将变成一缕风,变成一颗沙砾,变成送她归去的船舷边一朵洁白的浪花。
人偶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对神明的祷告。
我敬爱的“母亲”,如果您对我还有一丝怜悯的话,请不要让我忘记——
人偶有心吗?
如果只是映照这具躯壳,他毫无疑问并没有心。
但是胸腔里空了一块的地方,也会攀上细细密密的疼痛来。
像是开在盛夏的花在冰原上慢慢枯萎,又像是春天新生的绿藤被风沙摧折了枝蔓。
人偶没有心。
但是人偶也会疼痛。
海风迅疾,海浪盈天。
但是深入岛屿的内部,日光和煦,天气晴好,只不过带着一丝燥热。
这是一个似乎平平无奇的夏天的晚上。
生活在踏鞴砂的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动,三五成群地吆喝着往回走。
他们行走在山间,时不时低头小心脚下——之前是有这样的惨事的,有工人醉了酒,一头从山间栽倒下去,身体也顺着飘到了海里,再找不回来了。
但总有人心思不在路上。
“诶!你们看,我怎么瞧着远处海边上有人踩着冰往这边走呢——”
有一个年轻人大呼小叫道。
旁边的人都笑话他。
“得了得了,大白天还没喝酒,你怎么就醉了?要是有人能踩着冰过海,哼哼,我都能锻出一把让将军大人惊叹赞美的好刀——”
“有那心思做梦,我倒觉得你不妨好好低头看看脚下,别一脚踩空了去——不过也没关系,’就会来救你呢!”
年轻人被说的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但是他左揉右揉,眼睛里的画面依旧清晰,甚至那人的身影也因为急速接近踏鞴砂而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一定是精怪或者是仙神吧——”他喃喃道,“我居然也有仙缘么?”
他心里涌起一阵紧张和躁动,脚下便松弛三分,一脚踩空,从百丈高空中骤然跌了下去!
“喂!抓住我的手!”旁边的伙伴们反应极快,瞬间扑上来将手递出,但最终双方指尖擦过,遗憾地错开了。
年轻人的身体忽地向下坠落。
离别就发生在瞬间,有人的眼睛已经带了泪。
“这孩子,叮嘱他多少遍了要好好看路,怎么就不听呢!这叫我们怎么跟他母亲交代——”一个工人重重叹了口气,眼圈已经红透了。
常年在这里行走,他们再知晓不过掉下去的后果,掉进水里都算是好事,能留个全尸,但若是不小心摔在山崖上,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是下一刻,令所有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像是突然起了一簇风,原本已经跌落数十丈的年轻人也被这风场突然托举起来,轻飘飘地飞上云端,骤然出现在同伴们眼中。
风场消失的时候,他已经被同伴们七手八脚地拉了回来,双脚也踏实地落地。
只是他的眼睛里尚还带着几分激动和恍惚的神色。
“我、我见到了神女,我是会被神明选中的人吗?”他低下头,一时间同伴们竟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年轻人低声呢喃了一句。
“这时候见到神女,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提示呢——”他脑袋里隐隐绰绰浮现出一个堪称大胆和不可思议的念头,以至于心脏都在瞬间鼓动起来。
要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么,远离家乡和亲朋——
他想,他已经有答案了。
长桥之下,闻音踩着最后一段冰面上岸。
如果她的认路技能这次没有出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踏鞴砂了。
不出意外的话,人偶就在附近。
闻音开启了元素视野,试图从元素流中窥得几抹人偶的踪迹,但是她能观测到的这片区域之中,没有半点人偶停留过的迹象。
唔,难道是和雷神封印了人偶的力量有关么,还是说人偶真的不在这一片范围里?
闻音顺着山脚行走,眼瞳里渐渐浮现出了凝重的神色。
没有人偶的痕迹,但是有一抹浅浅的雷元素留下的标记,像是在刻意给她指路一般,从闻音的脚下一直蜿蜒到很远的地方。
这痕迹很陌生,并非是来自闻音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但也莫名地叫人觉得熟悉。
应该不是雷神。
闻音心想。
雷元素,稻妻,五百年前,除了雷神之外,只有——
八重神子。
闻音抿着唇,神色里却没什么忌惮,如今身为执行官,闻音勉强也能算的上是神明眷属,再加上她拥有三枚神之眼,实力未必比刚刚接手鸣神大社的八重宫司要差。
只要雷神不在此地,潜入借景之馆,对闻音算不得什么难事。
如今已经快要傍晚,天色渐暗,从山崖上传来的人声也渐渐归于沉寂。
闻音越过一重清浅的水泊,衣摆翩飞,带起一点飞旋的风浪。
雷元素的痕迹到这里愈发浓重了,仿佛引自己靠近的那人也正在附近。
“你终究还是来了——”
风送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只是那人的语气里又似是带了一点笑,叫人无法揣度她真正的心境。
闻音的视线转过昏暗的丛林,落在不远处秘境的入口处。
身着象征着至高地位的华丽巫女服的八重神子,抱胸站在暗寂的丛林里,抬眼对闻音投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闻音站在一块较高的岩石上,垂头望着她。
又在五百年前的时间节点遇见了熟悉的伙伴。
神子和小提组成的激化队,在深渊里也是无往不胜的利器呢。
只是闻音早已经能做到将伙伴和提瓦特大陆里真正的他们区分开来。
“看来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呢,瞧你的神色,看来听说过我的名字,甚至知晓我的模样——”
八重神子捂着嘴轻轻地笑了笑,粉色头发里一对软软的粉红色耳朵也晃了一晃。
闻音没说话。
她直觉张嘴就会让八重神子瞧出破绽,而她现在满身都是破绽。
总不能拿油豆腐贿赂一下神职人员吧?
“嗯?都不问问我来是为什么吗?你和她一样不爱说话啊——”
八重神子缓步走到闻音面前。
两个人几乎要挨在一处,靠的这么近,闻音都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极浅淡的暗香。
她能清晰地看到神子耳边垂下的神之眼的暗光,能看到她发间狐耳边上柔软的毛,顺滑得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摸一摸。
她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引得神子更是大笑。
笑过之后,她才露出一点要谈正事的模样,眉目间也认真起来。
“你这次来,是想看看‘他’,对吗?”
这次闻音没有回避她的问题,她很干脆地点了头。
她打算再在稻妻停留一些时日,起码要教会小人偶怎么分辨好人和坏人,以后在人堆里见到伪装了的博士也能一眼认出。
如此,才算不辜负对方救她的一番过往。
美好的事物,就应该被全世界守护。
“哦?可是你总要再离开的,对吧?如果短暂的快乐之后是更深重的痛苦,倒不妨不要见面的好。”
“这孩子已经过的够苦了,能保下一条命都已经是神明格外的怜悯,眼下的痛苦只是短暂,你若再离开他一次,那才算是真正痛彻心扉的痛苦啊。”
八重神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竟有些难得的严厉。
她才离开狐斋宫不久,但已经具备了作为宫司应有的威仪了。
真正的故事远远不像闻音前世玩过的12+游戏,快乐和温暖常常伴随着旅行者的旅途,痛苦和哀切都隐藏在美好的幻影之下,即便有也不过是短暂的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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