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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同人)愚人众执行官拒做万人迷—— by小圆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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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色中迅速划过一丝不忍来,随即被隐隐的坚定所覆盖。
但是透过这个表情,闻音便能想到,空的立场是如何了。
坎瑞亚尚未覆灭的时候,空似乎是在坎瑞亚的宫廷生活过一段时间。
“既是古国遗民,缘何沦落到此?”闻音挑眉问道,“我此前也在璃月见过遗民,纵然生活落魄,却总不会连人型都没有——”
“那是因为他们受到了诅咒,只因为人类的命运为天理所不容。”空冷冷道。
他素来温和的声调掺了一抹严冰。
闻音心脏微微一紧。
好似直接提到天理的名字,神座之上的神明会有感应,甚至可能降临世间——毕竟这世上听过天理之名的生灵少之又少,会直接说出来的更是凡几。
闻音虽不至于害怕天理,但总不想现在就见到祂。
然而四周风平浪静,不曾有什么异动。
空接着说道。
“提瓦特的天空是虚假的,所谓拥有神之眼的人类,有登上天空岛成为神明的资格,殊不知在真正的神明眼中,具是蝼蚁,抬手间便可抹去。”
“便如眼下七国,来日也只是下一个国土崩塌,人民失智而流落荒野的古国罢了。闻小姐要是有心想知道来龙去脉,不妨回去问问冰之女皇,她可是那件事情的亲历者。”
“若不是对天理心存疑虑和不满,为何冰之女皇要趁着天理沉睡提前返回至冬,甚至建立堪称铁血的组织愚人众?”
最后,他轻声道:“愚人众,不过是冰神手中一柄新的刀刃罢了,是武器,总有用到的时候,也总有磨损的时候。”
闻音抱着肩膀,仍然是一副油盐不进,不为所动的样子,似乎是摆明了要跟着女皇一条路走到黑。
事实上,她知道空所说的话中,实话要占七八成,顶多是关于冰之女皇和天理的信息有所遮掩罢了。
有所遮掩——甚至不算是抹黑。
女皇筹建愚人众绝不是过家家而已,执行官们个个拥有一身豁出性命拼回的功绩,甚至那些愚人众普通战士都是如此。
闻音不知晓那些加入愚人众的普通人是什么心思,但是执行官们的情况,她大多都有所耳闻——说实话,执行官们不过是同女皇利益互换,各取所需罢了,实在算不得谁占谁的便宜。
细细说来,闻音倒算是其中背景最简单的一个,女皇不知她是降临者,只以为闻音想要有朝一日报复枫丹的贵族,且有些天赋和坚强心性在身上罢了。
闻音早知道愚人众在女皇心中的定位,听到空的话既不震惊也不愤怒,仍旧语气平淡。
“愚人众是为女皇的意志而生的,自然女皇如何吩咐就如何做,被使用或者磨损也是寻常。”
空刚刚一番话并不是在挑拨离间,只是把己方探查到的消息加以一点分析告知闻音罢了,眼下听闻音如何说,他也只是摇头轻笑。
“那我们之间便没得谈了。”
他神色里依旧一片温柔,只是温柔里好似带了一丝怅然。
“虽然目标都是天理,但深渊同冰之女皇并非一路,也无法合作。”
像是解释,又像是最后的善意。
下一刻,刀锋铮然之声在空寂的空间里响起。
由于四周都是黑泥,这声音并没有传出去太远,甚至于兰那罗们一无所觉那菈笨笨和那菈法留纳大打出手。
只是,刀剑震鸣之响下,闻音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倏然落进空的耳朵里。
“便不说深渊和女皇如何,单是无忧节与兰那罗一事,我们就没办法合作——”
空握剑的手好似微僵,神色里亦闪过一丝极度的苦楚和歉疚来。
但却没有丝毫动摇。
“此事亦并非我所愿,只是,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他掩下戚戚神色,向来温和的眉眼中也带上了决绝之意。
只是,他们身后的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了更多漆黑的影子。
灾厄和深渊的力量本是同源。
继灾厄之后,深渊的力量再度降临于这片土地,原本太威仪盘能勉强镇压死域,眼下却再难了。
届时深渊和死域一同爆发,才是真正毁天灭地的景象,一个处理不好,想必须弥城都会一同被灾厄吞噬。
空和闻音同时收手,眼底具浮现出深重的冷光。
空明明是代表深渊而来,但此刻深渊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出动,看他表情却显然不知。
闻音心有隐悟,想来深渊之中也有力量并未完全归于空的掌握,敌人内战本是好事,但眼下,深渊的力量滚滚而来,竟是将闻音他们也一同包围进去——
闻音陡然觉得命运可笑。
她不在时,兰那罗们以身化莎兰树,又利用四层封印封锁桓那兰那,将死域彻底留在此处。
但是她来到提瓦特,又因缘际会得赠太威仪盘,利用仙法之力构建封印,免去了兰那罗们的伤亡,最终却眼见深渊降临,一场大灾恐难幸免。兜兜转转,竟也和最初没有区别。
倘若她真的身陨此地,其余诸事也尽可料知——纳西妲可能重新被贤者们关回净善宫,桓那兰那外等候的人偶也可能落到多托雷手里。
多年以后,更不会有人记得愚人众执行官歌者。
便同她未曾来过。
真是凄恻的未来,闻音想。
可是她这么想着,脸上的神情却不见变化。
“恐怕,我们还要再合作一次。”空顿了顿,眼底神色沉沉。
闻音却只回以一声嗤笑。
“一百步已经走到了九十九步,此时你我合作,如果能驱散深渊的力量,那菈法留纳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刻意用了那菈法留纳这个称呼,像是带了一丝讽刺。
深渊降临,和空一定有关系,桓那兰那多少是受了些无妄之灾。
而空当初来到桓那兰那的目的,也不见得干净,闻音甚至怀疑,对方和自己目的相同——
“倘若深渊毁掉桓那兰那,便同我的初衷有背。关于扫清深渊的提议,我是认真的。”良久,空回答说。
空的意思很明显了。
桓那兰那里,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暗沉的迷雾里,突然爆出一场熠目的霜雪。
不断攀升的冰霜顷刻间覆盖大地,黝黑的泥土皲裂,瞬间被冰凌度上一层冷色,边缘处缠生锋利的尖刺,向下一直坠到无尽的深渊。
即便是来自深渊的力量,在这样强力的冰元素之下也不得不暂退锋芒。
但闻音知道,深渊的力量可远不止眼下而已。
她曾经在深渊之下度过一段至今仍觉漫长的时光,比任何人都知晓黑暗行临于世间的可怕。
甚至,在这样仿佛不会再有任何光亮的黑暗里,再坚定的心底都会悄然生出三分动摇。
即便是闻音,催动冰元素短暂地逼退深渊之后,眼前景物再度被暗色覆盖,也会陡然生出一丝无力之感。
她不曾滞涩地抬手,呼唤新的冰暴,即便她已经能看到最终的结局——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阻挡深渊的侵蚀。
曾经蔓生过无数次的无力感又在心间丛生,闻音却伸出手,下意识地轻触耳尖悬坠下来的一枚冰蓝色耳坠。
隐藏在闻音身上,此刻正在散发莹润浅光的另外两枚神之眼。
离开璃月时,摩拉克斯曾暗示过她,不要轻易同时动用多种神之眼的力量——那会招来“祂”的注视。
但是眼下,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了。
闻音眼中没有犹豫之色,她单手轻轻一握,呼啸的风声渐起,慢慢充盈了耳端,早已沉吟多时的冰雪在风声中兴起,天地中渐起苍茫之色。
如果这便是最终的宿命——
便从容接受它。
她并非是被人推动到如今这个位置,细数来到提瓦特之后一路走来的种种,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她能做到的最好。
如此,不算遗憾。
只是,当闻音再度抬眼,眼底平静从容之余,也渐渐染上了刀锋般冷厉且轻狂的神色。
仿佛没有尽头的暴雪,骤然在桓那兰那中兴起,一路裹挟滚滚暗色,将它们绞成风声消散后的一抹散乱尘沙。
而在遥远的天边,依稀望见平静而不生波澜的天际之上,惊雷炸响,似有什么人被惊醒,不带一丝感情地凝望过来。
“那菈笨笨不要哭,你守护了桓那兰那,是桓那兰那永远的好朋友,桓那兰那也想要守护你。”
“兰穆护昆达想守护你,兰拉吉想守护你,兰帝裟想守护你……大家都想守护你。原记忆永远永远不被无留陀吞噬,绿色的原野山丘永不枯黄,溪水永远清澈,鲜花永远盛开。等到那菈笨笨再次回到桓那兰那,一切痛苦的记忆都会远去,一切美好都会重现。”
“我会长成很好的树,你也要长成很好的那菈,不输给风,不输给雨。”
“不必留念,大家。就算我们终将别离,也会在沙恒中再会。”
“终有一天,我的梦与你的梦,我的记忆与你的记忆,我们会交错在一起,在沙恒的无数枝桠上开花。”
平静的桓那兰那中忽然起了一阵风,所有的力量都仿佛在这一瞬沉寂,眼中只能看见那小小的影子毫无犹豫地一头扎进深深的地脉之中。
从此绿意升起,太阳明亮。
风中裹挟着尘埃,吹到眼睛里,又带出滚烫的热泪来,散到无边的夜色里。
再没有这样落过泪。
从此之后的无数年,都再没有过。
往事淹没在尘埃里,就像是无数尘沙中的珍珠,触感温润,色泽莹亮,只是不愿再提起。
便愿它随风消散,只温度永远停留在这一瞬,在心里留下亘古不变的烙痕。
触之即伤,却不愿忘。
轰隆的雷声骤然降下,撕碎混沌的暗潮。
兰穆护昆达以身化为莎兰树,种下了封印深渊的第一道封印。
兰帝裟以及其余兰那罗献出全部的力量,作为第二道封印。
来自异国的太威仪盘,以镇压山海之力,化为第三道封印。
至此,配合位于桓那兰那最外围的觉王树,四道封印至此成型,镇压深渊的余秽。
这是发生在那个古老岁月的,关于兰那罗的故事。
如果一定要给这段故事一个名字,不妨称它为——“森林书”。
在一切好似尘埃落定之时,最后一缕漆黑的“无留陀”,在即将被兰那罗们的力量击溃的当下,像是蓄势待发已久一般,骤然涌出,朝着视野里的唯一道身影扑去。
这是来自深渊的最精纯最恐怖的力量,是哪怕当初的第二执政也无法完全容纳的力量。
兰那罗们不愿意那菈朋友动用全部能力被天空之上的神明发觉,因此甘愿舍弃一切封印深渊,却不成想,依旧被深渊钻了空子。
似乎想要从闻音手里抢过这具身体的操控权,借着那菈的身体躲过兰那罗们的围剿,崩坏的力量迅速入侵身体,几乎是立刻和闻音在这具脆弱的人身中进行了拉锯战。
闻音寸步不让,只是,即便拥有一半的精灵血脉,这身体也完全抵抗不了两股力量的拉扯。
人类的身体,相比于深渊的力量亦或是闻音能够操纵的元素力量,都脆弱太多。
要么放弃抵抗,要么,就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在剧烈的力量中直接爆炸成碎片。
最后身体濒临极限的时候,闻音似乎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空的。
他说:“想救她的话,需要惟耶之实。”
惟耶之实,惟耶之实。
是闻音从多托雷口中听到,能复活阿娜伊斯的惟耶之实;也是空千里跋涉,试图取得的惟耶之实,也是需要以兰那罗的力量和记忆为引,才能结成的惟耶之实。
这场旅途的终点,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落在惟耶之实上。
又是梦境。
闻音之所以知道这是梦境,是因为她在这场梦里见到了大慈树王。
——大慈树王已经死去很久,连纳西妲都已经即将成为须弥新的神明了。
“我能再醒来,想必是须弥遇见了不小的麻烦。”大慈树王笑意温柔,到没有为这样的消息惊慌。
闻音沉默了一瞬,才道:“麻烦差不多解决了,眼下仅剩的麻烦,大概是应在我身上。”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却并不慌张害怕,甚至带了一份说不清的漠然。
就好像这事情与她无关,仿佛她的情感已经被遗留在梦境之外,被侵入的无留陀吞噬干净了。
无留陀远不止侵蚀生命而已。
时间长了,它会将梦境、精神甚至于人类的意识都一同吞没。
大慈树王略带惊讶地看了闻音一眼,神色中难得露出几分不稳重来。
“就我的感知,天理并未降临——对你而言,如何还能有麻烦?”
“无留陀。”闻音回道。
大慈树王原本带着几分轻松的神色骤然一紧。
不过片刻,她眼中的犹豫之色淡去,说道:“关于深渊和第二执政之间的关系,我一度有过一个猜测,可以同你分说。”
“当年第二执政和第一执政的那一战,我怀疑,深渊的力量也曾介入其中。”
葬火之战,月亮挡在太阳前,霸占了太阳,并在提瓦特投下了自己的影子,于是神座颠倒,天空岛易主。
倘若深渊的力量当真介入这一场战争——
它是站在了太阳一边,亦或是月亮一边,还是隐藏在那巨大的影子里,贪婪地俯视着提瓦特的一切呢?
真可笑啊。
神座高悬于天空岛上,掌管着提瓦特的一切,却又眼看凡尘皆苦,甚至亲自降下神罚和灾厄湮灭人类的智慧,赐予凡民以苦难和流离。
但即便是神明之间的战争,最终也只是将苦难降临于世间。
所谓的神座,却也不过如此。
闻音冷嗤一声,尾音逸散在空气里,听不清了。
只有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才能推动停滞的命运。
她的眼瞳深处,像是突然点燃了一场大火,深深浅浅的红映现出来,顷刻间将那原本深黑色的眼瞳映成无边的血色。
与那热烈的火焰相对的,是她脸上冷到极致的暗色。
闻音不会将希望放到别人身上,从来到提瓦特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
所有事情都要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除了自己,她一无所有。
她敞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身体里强劲却不请自来的力量,拥抱一切辉煌和腐朽,熹微和晨光。
远处碍于大慈树王的力量略有退缩的深渊力量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如大片浓云般覆盖而来,顷刻间吞没了闻音单薄的身影。
无边的力量,腾然迸发出来。
没办法战胜它,就只能和它并存,甚至借用它的力量——
黑色的无留陀融进了孱弱的人类躯体中,像是攀升的黑色藤蔓,迅速爬上了纤细而洁白的脊背,留下无数诡异的暗纹,像是来自古老过度的图腾。
皮肉、筋骨,都在这巨大的力量冲击下迅速崩裂,顷刻间便浮现出无数染血的伤口,但更多更强劲的力量,也随之潮水般涌来,迅速地改造这具原本属于人类的身体。
闻音眉间似有痛色。
但不断获得的力量,迅速将这极致剧烈的痛苦压下。
和获得力量相比,堪称浅薄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这世界上已经有太多人,任凭如何挣扎,也获得不了分毫力量了。
而在梦境之外——
“那菈法留纳还记得大梦的曲调吧?对着兰拉吉和觉王树,唱这个歌就可以了。”
“然后,会长出惟耶之实。惟耶之实,能唤醒那菈笨笨。”
“兰拉吉不怕失去记忆。那菈笨笨远比记忆要珍贵的多,哪怕失去再多记忆都不怕——但失去了那菈笨笨,就永远失去,再也回不来了。兰拉吉不想要离别。”
“那菈法留纳,请你一定要唤醒那菈笨笨,这是兰拉吉最后的请求,希望那菈朋友帮忙。”
“尽管夜晚黑暗,也总有星星闪耀;太阳也一定会升起。就算死亡渴求主宰一切,生命也不会消失。”
“过了很多个月亮之后,我们还能在梦境中再会,那时候那菈法留纳和那菈笨笨把我抱在怀里。我们约定好。”
悠扬的琴声响起,纯白的梦境和记忆化成丰满的果实,那记忆里到处都是甜香,于是连记忆结出的果实也是梦幻般的浅绿色。
而空身边,刚刚还仰头笑着看向他的浅蓝色兰那罗,像是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样,揉了揉眼睛。
兰拉吉哒哒哒地挪动步伐,疑惑的视线从空转到闻音身上。
“请问,你是谁?那边躺着的可爱那菈,她又是谁?”
“兰拉吉有点难过,闷闷的,像喘不过气。”
空沉默良久,终究没有收回手中的惟耶之实。
他眼睛里像是带了一丝怅然,又像是一点温柔的带着安慰的浅笑。
“那是那菈……那菈笨笨,兰拉吉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她现在情况不大好,但是兰拉吉不用怕——我们能救回她。”
今天的须弥城,好一番动荡。
先是花车巡游的时候,小草神和教令院的贤者们都不见踪影,民众们在街道上苦等数小时,先前的筹备都打了水漂。
再到数个小时之后,教令院突然公布大贤者因为过度劳累逝世的消息,由新的素论派著名学者卡菲尔接替贤者之位,并暂时接任大贤者一职。
教令院在须弥的地位极高,教令院的大贤者换人,对于大多数民众们而言,重要程度和神明从大慈树王换成小草神差不多。
毕竟,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神明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人们议论纷纷,想必是这位新上任的大贤者临危受命,一时安排不开,所以不得不推迟迎小草神回须弥一事。
没人知道,净善宫中,神明已经被新任“大贤者”囚禁,限制了出入的自由。
“那——便只能请小草神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多托雷双手抱肩,含笑说道。
人偶站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
“博士,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纳西妲直视着多托雷的眼睛道。
“哦?那我就等着这一天。”多托雷嗤笑一声,显然没把纳西妲的话放在眼里。
也是,眼下他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须弥尽在掌握,本体也已经清除,使得多托雷摆脱了“复制品”的名头,心腹大患闻音也已经除掉,甚至附赠了一个人偶落进他手里,成为新的上好的实验材料。
“多托雷”作为一个失败的复制品,本来同本体的性格也不大相同,相比之下更为狂妄和自傲。
博士也因为这个理由,讽刺过他许多次。
结果,标榜自己稳重的反而成为了闻音的刀下亡魂,被批评疯狂不理智的反而反杀闻音——多托雷怎么能不为此得意呢。
本体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难道不值得一场盛大的欢庆吗?
“好了,闲话少叙,如今我作为代理大贤者,可没有太多时间跟神明叙话了。”多托雷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人偶也抬腿跟在他身边。
只是,转身的瞬间,人偶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被囚禁的智慧之神一眼。
那一瞬间,两人目光相对。
纳西妲从人偶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片纯粹的皎然。
就像是曾经闻音同她说过的那样,人偶清澈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弯月亮,不染片尘。
纳西妲的心飞快地一跳,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
却见人偶轻快地摇了摇头,指尖一顿指向自己,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没出声,但纳西妲很轻易地分辨出来,对方在说什么。
他说——
不要怕。
我去救她。
深渊的力量在身体里游走,连呼吸时都好像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慢慢爬上浓稠的黑色,像是纯白的画作上被人泼了浓墨,刺眼得很。
不过,这些都算不得重要。
闻音静默地抬手,看向手腕上慢慢攀爬而上蔓延到手背的漆黑纹路,眉色一沉。
那黑色的纹路像是感觉到闻音的不耐一般,轻微地一顿,慢慢回缩回去了。
闻音站起身,挥手凝结一块冰镜,镜面中的自己看上去同之前没什么区别——除了眼瞳深处像是带了一点不明显的红色,皮肤也比平日更苍白些,像是失血过多一般。
她再一敲镜子,那冰面便倏然破碎了,消失在空气里。
“——那菈笨笨?”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兰帝裟。
它看着闻音,小脸上漾起些快乐来,没犹豫地就扑进了闻音怀里,尽管后者身上还带着一股残存的无留陀的可怕气息。
无留陀,很可怕,但因为在那菈笨笨身上,所以不可怕。
反正,在兰帝裟的心里,那菈笨笨是不会伤害兰那罗的。
闻音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冷意,却慢慢伸出手,将兰那罗圈在怀里了。
“那菈法留纳喂你吃下了惟耶之实,然后走了,说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兰帝裟说。
闻音并不算震惊,闻言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惟耶之实残留的力量了,如果不是惟耶之实的作用,她吸纳深渊的力量也不会那么顺利。
只是——
闻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想要凝出惟耶之实,需要兰那罗的全部记忆和力量。
兰帝裟还记得自己,所以不是兰帝裟。
而其他兰那罗,因为封印桓那兰那已经耗尽了大部分力量,剩余的只有——
兰拉吉。
是兰拉吉。
闻音只觉得早已经沉寂下来的胸腔里,心跳声慢慢扩大,最终轰鸣于耳侧。
如果见面了,兰拉吉却想不起来自己,应当会很难过的吧?
过了一会儿,她提出告别。
已经过了好几天,须弥城中想必也是一片乱象,须得闻音回去主持大局。
桓那兰那的危机已经解除,后续兰那罗们大概会搬到新的家园,等到此间事了,她们应该还能再见面。
闻音离开的时候,树影斑驳,清风徐来,像是桓那兰那在给她送别。
她抬手,精准地接住一片慢慢坠下,随风飘至她手心的蓝叶。
这叶子很漂亮,和兰拉吉的颜色有些相像。
她没再回头看一眼桓那兰那,也就看不到,身后掩映的森林里,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兰那罗探头探脑地看向她。
“兰拉吉,怎么不去送送那菈笨笨?”
被叫做“兰拉吉”的小兰那罗静静地望着远去的那道在丛林里渐渐模糊的身影,呆呆地半天没有说话。
半晌,那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它才低下头,声音里透着几分难过。
“我忘记了那菈笨笨,她知道了会难过吧?兰拉吉,坏坏,是个坏兰那罗。”
像是有风吹来,送来一片轻盈的蓝叶,巧合般地落在兰拉吉的头顶上。
它晃了晃脑袋,将那片叶片晃下来,待到那叶片落在指尖时却忽然一愣。
那片小小的、和它有点像的蓝色叶子上,分明传来一点那菈笨笨的气息。
兰拉吉感觉心里有些难过,却又有更多的,像是快乐或者是满足的情绪充盈了心间。
它慢慢把那叶子攥紧了,嘴角也慢慢地弯了起来。
兰拉吉失去了记忆,没有关系。
森林会记住一切。
那菈笨笨,也会记住,永远记住。
今夜的须弥城,天色有些暗沉。
像是乌云在城外凝聚,于是连带城内都是一片惨淡的压抑。
已是深夜。
多托雷站在属于大贤者的专属研究室中,眼光带着一点挑剔地打量房间中的摆设。
他目光好似落在书架上,是以没看到,身后的人偶,脸上慢慢露出了一点细微的杀意。
下一刻人偶没再犹豫,瞬间从袖中抽出短匕,一跃而起朝着多托雷的后心击去。
只是出手的刹那,脑海中立即腾升起极度的晕眩来,人偶身形已至半空,竟没忍住颤了一下,瞬间失去了大半平衡,眼看着要向下跌去。
“我原本还以为,你能多忍耐些时日。原来就只能坚持这么两天么?”
多托雷显然早就看出了人偶行径有异,只是一直没有声张。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和小草神的眼神往来能躲过我的观察吧?你还是太年轻了,阿散。既然你不听话,不妨就做一个新的实验,彻彻底底地清除你的所有自我意识,变成一个只能听从命令的——”
多托雷的话被骤然打断。
窗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冷笑,不用抬头就能猜出那人脸上的表情是何等嘲讽。
多托雷身形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抬手,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领口,看起来仍是一片从容风度。
那人的声音,可太熟悉了——多托雷可能永远都忘不掉。
他慢慢回头。
不是错觉——
一旁高高的花窗上,一道被夜色衬得狭长而冷肃的身影,就斜倚在窗边,右手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正对着月光。
手指纤长,线条凌厉而漂亮,在一点微末的月光下显得薄雾般透白。
她好像轻笑了一声,手指轻捻,那纸张就顺着夜风,轻飘飘地落下,正好落在多托雷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正是教令院今日发布的公告,有关学者卡菲尔暂时接任代理大贤者的那条。
风送来一声轻笑。
“这时候赶来恭贺代理贤者上任,应该不算晚吧?”
那身影背对着被稠云遮住的月色,脸上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但是多托雷清楚地感知到了。
瞬间钉在喉间,已经深入半寸的锋利冰棱。
只要他略有异动,那冰棱便会毫不留情,直接将他的喉咙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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