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愚人众执行官拒做万人迷—— by小圆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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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断刃擦过他的侧脸向后到飞出去,一直坠到稻妻城中,大雨轰然坠下,于是那断刃的影子竟是半点都寻不见,转眼消失在万叶的视线尽头了。
但是他无比清楚,也无比熟悉——这断刃来自于谁。
他们曾经一同持刀行走于稻妻的大好河山,无数次并肩作战抑或友好切磋中,他们的刀锋相对而又相交。
万叶太熟悉不过了。
大雨中他似乎流了泪,纯白色的睫毛被打湿,抬眼的时候视线也有些模糊。
但那又好像是雨水,是滂沱大雨中被淋湿了的心。
心砰然碎裂。
他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破碎的音调在大雨中被粉碎,根本传不到神明的耳中去。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他那样的人……他那样的人,不应该始终行走在阳光下,笑容肆意地同每一个路过的人说笑,永远像是天边的一丛轻云,盛夏的一阵暴雨,热烈,洒脱,永远自在,永远潇洒么?
怎么能是在这里结束,在这样的暗色里,在无休止的暴雨下。
说不出的悲怆涌上心头,万叶高高地跃起,风元素神之眼的力量带动他骤然飞过人们的头顶。
他心中只有最后的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友人炽热的愿望,被彻进冰冷的神像里。
而那深紫色的刀光就是这时候亮起,刹那间亮彻黑夜,也照亮了万叶的眼睛。
万叶下意识看向那雷光,因而看到了持着薙刀、面目冷而厉的神明,她似乎永远无悲无喜,不在乎剥夺臣民的性命,也无所谓剥夺他们的愿望。
高高在上的神明,如何能为人而倾倒呢?
万叶下意识想拦下那一刀,不能让这一刀再斩到友人身上,但显然也已经来不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刀落下,向来平静而不升波澜的心也涌起滔天的波浪来。
神明又如何?神明许以臣民一梦,便可以肆意剥夺臣民的愿望么!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他什么都做不了。
手中的刀才拔到一半,那刀光却已经到了友人眼前,万叶有一瞬间想要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这残忍的一幕,但他又强迫自己看,强迫自己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一瞬的画面,记住自己的心情——
滚滚的热泪,顺着纯白的眼睫留下,转瞬消失在水痕遍布的白皙肌肤上,瞬间消失了痕迹。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另一道身影像是从黑暗里骤然显形——不,她并非突然出现,而是从台下一步迈出,原本甚至还在万叶身后——
但是千分之一秒内,她已经站到了友人的身前,身影如雷霆乍现,骤然刺穿黑夜,又像是一道凌厉的白光刺破雨帘,一路上连雨水的形状都被疾风带动,变成锋利的指向神明的利箭。
剧烈的碰撞和爆炸。
万叶不由得后退数步,但是他转而咬牙,顶着炸裂的碎石和锋锐的气息上前,在烟雾中穿行数步,挡在那半跪于地上的青年身前,替他拦下身前交接的气浪。
他听到一点很轻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那声音很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了,但是它依旧存在着,没有彻底地消失在风声里。
“万叶……来啦……”
像是之前同游的每一个清晨。
万叶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听到这样一个声音。
“哟,小万叶醒啦?”
他们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但在这一刻,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陌生的虚弱在耳边响起,瞬间将万叶带回无数个曾经的清晨。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却带了一丝哑。
友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正常来说,万叶应该立即带着他离开。
但是为他们挡下神明一刀的那人眼下生死不知——万叶不会抛弃那位救命恩人带着友人离开。
黑夜里的烟尘慢慢散去,终于看见对峙的两道身影。
万叶比常人站的更前一些,因此能看到那人的身形——他略有些诧异。
那人看上去年纪绝对不大,身形纤细,在暴雨中却站的稳定,好像风雪摧折中都屹立不倒的青松。
但万叶能从风中听到,那沉稳而有力的呼吸声。
她又好像已经在世间独行过很久了。
久到万叶能听到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风声,听到提瓦特建成最初时的一片飘零的血花,听到世间最坚韧不拔的一点磐岩,听到一颗被岁月的无情浸久浸透,却依旧莹莹发亮的一颗心。
她的身前站着的,是执掌稻妻数年,威严于威势都根深蒂固的雷电将军,是执掌雷霆之力的无上神明。
但那少女站在那里,却不比神明弱势半分。
不……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了。
万叶轻轻吸了一口气,但这缕气还没吸到一半,他就看到那身影逆着暴雨而上,骤然跃起。
刀锋指向的是——雷电将军!
万叶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他甚至听见身后本来已经虚弱至极,连笑声都低微的友人,骤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有人类胆敢向神明挥刀!她不要命了么!
这是所有人心底的想法。
毕竟在他们眼里,雷电将军刚刚显然没有用尽全力,即便拦下了神明的一刀,又如何能拦得下第二刀,第三刀?
“既然已经拦下了第二刀,救了人……她为什么不带着那两位走?”神里家的坐席旁,托马就跪坐在神里绫人身侧,先前的惊愕此时已经变成惊骇,又变成轻微的惋惜。
神里绫人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沉稳的放下。
他眼睛里像是慢慢写上一点兴味,却又好像带了一丝比兴味更深重的东西,像是渴望,像是期待。
良久,听得暴雨中刀声四起,金属交接的声音甚至掩盖了雷霆的震响,乱石翻飞烟尘四散之时,他依旧稳当地坐在原地,不曾避让一寸。
“那是世间武艺的极致啊,习武之人,谁不想领教?”
他的声音散在暴雨里,像是一声叹息。
托马霍然起身,撑起护盾拦在家主身前,听到绫人的话,他眼底浮现一丝了然和惊叹。
“这雨不知何时能停,派人给绫华传信吧,告诉她不必着急。”绫人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刀锋碰撞之声声声飒然,想来片刻不能停歇,这想必是世间一等一的演武,没人想在这时候离开。
而台下的民众,他们想要得到的,是比演武更重要的东西。
“得益于这位朋友的帮忙,想来万叶他们不会有事了,眼狩令一事也可能有转机——哎!是红色的光芒,居然是火元素的神之眼吗!”宵宫踮起脚尖冲远处看,眼中带着熠熠的光。
“霍,稻妻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大人物?嗯,要是她以后违法乱纪的话,或许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话说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犯罪吧?”
更远的地方,鹿野院平藏抱着肩膀,眼底泪痣被水洗的分明。
他眺望远方的战斗,笑意慢慢在眼中兴起。
更远的地方,极遥远的高山之上,某座神社之中,神社的宫司刚刚沐浴完毕,转而望向远处的稻妻城。
幽深的雷霆在云层中闪现,偶尔划破长空,将天地都照的透亮。
暴雨倾盆,降下重叠的雨幕,大滴大滴的雨水瞬间滚落,将树木打折,又洗刷过清翠的绿草,带来更多的生机。
恍惚间,却令宫司大人想起了一场来自五百年前的大雨。
那一夜的雨,比今夜更甚。
“宫司大人,雨天风寒,您刚刚沐浴完,还是衣服披上吧?”
身边的巫女上前一步,为八重神子穿上一件氅衣,叹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雨呢……”
八重神子闻言,掩唇轻笑。
“这就大了?等等吧,还能看到更壮观的。这才到哪儿呢……”
她面色隐含的沉忧之色,仿佛被这一场大雨洗得干净,精致妩媚的脸上,重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可算是回来啦……也真是狠心,这么多年都不再回来一趟……”
她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可是眼睛里写着的,分明是明快的笑意,从眼中一直深入到眼底,干干净净,不含任何算计。
对于大多数稻妻子民而言,这一场雨,一直下到深夜。
人们只听闻来自九天之上震耳的雷霆,听不见来自天守阁的刀锋震鸣,但是在这样的暴雨中,没有人敢出门,人们只缩在家中温暖的巢穴内,像是固执地不愿从冬眠中醒来的小熊。
是以,当深夜时,天领奉行,勘定奉行和社奉行带人搜查稻妻全境的时候,大多数民众的脸上只有惊恐。
“怎么了?是历史上记载的魔兽潮又来了么?!”他们从长辈口中听了数遍关于那个黑暗时代的故事,现在想起来,心中尚还是满满的恐惧。
传说中在黑暗时代刚刚结束时,稻妻城中便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将魔兽留下来的痕迹尽数清洗干净。
那这场暴雨,会不会是另一个黑暗时代的序幕?
面对民众的询问,士兵们并不回答,只是命令他们全家人站在外面,让同伴进去搜查。
“没有发现,大人!”
听到回答后,为首的士兵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回答道:“无事,只是犯人逃逸罢了,你们回去睡吧。”
像是看到了被大人抱在怀里的面色惊恐的孩子,他声音柔和了一点。
“没事了,我保证,明天一定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说完,他挥手,示意士兵们离开。
不远处的那个小队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两个队长相视一眼,都一同回到长官处报信。
“报告,没有发现逃犯!”
“报告,没有发现逃犯!”
一连串的回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为首的九条裟罗面色微冷,目光转向一边的神里绫人。
“神里家主,如你所见,我们的人搜查了整个稻妻城,仍然没有收获。看来只能麻烦您去愚人众的使馆走一趟了。”
她语气礼貌,但声音里透着的却是毋庸置疑。
神里绫人眼尾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好。”他干脆地点头,“那就请九条大将与我一同前往?”
九条裟罗抿起唇,伸手朝着另一条通往使馆的路一比。
“请——”
愚人众驻扎的使馆之内。
哗啦哗啦的水声在黑夜中响起。
闻音整个人沉在冰水中,只露出半张精致小巧的脸,眼睫垂着,深色的睫羽衬着玉石般剔透的肌肤,仿佛浓墨落于宣纸之上,有种浓淡相宜的美感。
可若是朝冰水中望去,无数漆黑的暗纹攀上她的后背,像是骤然破坏了这一幅尚好的水墨丹青,将洁白染上污浊。
但细细望去,又好像将圣洁堕于妖冶,将这属于人类的精致容貌染上邪恶而秾艳的气息来。
闻音手中握着一枚稻妻纹饰的火元素神之眼,微皱的眉中却暗含着一丝痛色。
桶中来自龙脊雪山的寒冰慢慢融化了。
闻音并不睁眼,径直从行囊中取出更多的碎冰,随手抛进浴桶中。
原本习惯了冷意的身体,再度浮上极度的冰寒来,这样的温度,对于神之眼的拥有者也有些难以忍受。
但是略有成效。
原本被深渊的力量覆盖的脊背上,黑色慢慢褪去,重新浮上白雪般的光泽来。
闻音轻轻呼出一口气,极致的冷意之下,室内温度极低,吐息的时候都能浮出纯白的雾气。
嘈杂的声音就是这时在黑夜里响起。
“天领奉行查案!闲杂人等退却!”
“请您让开!”
“这里是执行官大人的房间,没有他的允许,你们不能——”
“让开!”
锵锵两声,像是有人动了刀剑,阻拦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
闻音霍然睁开眼睛,眼尾勾起一点,眼瞳中却好像淬满了深冰般的冷意。
她单手微握,手中的火元素神之眼浮上一层浅光,浴桶中的薄冰瞬间融化,空气也瞬间升温。
房内温暖如春,甚至浮现出一种温泉浴室中常有的纯白色雾气来,将闻音冷厉的眉眼也衬得柔和。
闻音听到门外响起一个彬彬有礼的温柔男声。
“抱歉,打扰了——”
对方明明说着打扰。
却又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闻音从雾气中抬眼,正对上一双温润而冷静的深蓝色眼睛。
神里绫人挥退下属,面色冷淡,并不看一眼已经仰躺在地上的愚人众士兵。
手里的波乱月白经津收入刀鞘,刀身划过一道圆月般的浅光。
他的注意力全在屋中,只是,虽见屋中有盈盈光亮,却并没有见到那位执行官出手。
他神色中略有可惜,却不算意外。
九条裟罗带人从另外一边进来,身上的外盔像是带了一丝血气,想来刚刚也发生了一场不太愉快的战斗。
神里绫人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微微抬高了语调,对着房间内的执行官说道。
“抱歉,得罪了——”
话虽如此说,他面上却没有半分惭色,带着黑色指套的手没有滞涩地推开这间属于愚人众执行官的房门。
愚人众行事一向猖狂,难得有能光明正大打压他们的机会,身为稻妻的掌权者之一,无论是社奉行还是天领奉行都不愿意放过。
但是,房间内的景象,却完全出乎神里绫人的意料。
没有来自执行官的怒色和斥问,也没有猝然来到眼前的刀锋。
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的瞬间,奶白色的水汽携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更是隐隐浮动着一层暗香。
宽敞的房间里点了数盏花灯,晕黄的灯光在水汽中荡漾开来,满眼沌沌的光。
一步之隔。
房间外是冷寂的夜色和刚下过一场暴雨后未散的凉意,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和隐晦的血色。
房间内是温暖的灯光和因为沐浴而晕开的清透香雾,是融融的水声和从白雾中隐隐透出的冰肌玉骨。
稻妻并不像是璃月那般流行屏风,是以房间内并没有遮挡,神里绫人蓝瞳微诧,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那道在水汽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显然并不是那位名为“散兵”,来到稻妻之后很少显现于人前的男性执行官。
那是一个女孩子。
透过水雾中隐隐能窥见对方精致的面容,看年纪尚且稚嫩,但是神情中却透着说不出的不符合年纪的从容和冷淡,对方抬眸瞧望过来,似乎并不为他的闯入而感觉到冒犯或者意外。
神里绫人的呼吸微微一滞。
不是因为他撞见对方正在沐浴,看到薄薄的水雾下那如锦绸般白皙而光滑的皮肤——那对神里家的家主而言太不值得一提。
是因为对方冷淡地望来时,空气中隐隐凝结的气流。
空气里的温度好像降低了些许,和缓的空气也仿佛变得滞涩。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少女应该是一个冰元素神之眼的拥有者。神里绫人暗想道。
暗暗的水声响起,那姑娘从水面下坐起些许,露出一片纯白的肌肤,偏生又被雾气掩盖。
漆黑的发丝在水面上散开,露在水面上的墨发泛着湿漉漉的水汽。
那张脸异常精致美丽,但在满屋热气的蒸腾下仍旧如冰雪般苍白,不带半分久浴后的红晕,只有一点唇珠血色般殷红,在那张素净的脸上点上惊心动魄般的一笔。
饶是神里绫人对此一向不太在意,也不由得微微挑眉。
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人类的本能。
但是,对于神里绫人来说,他只会因此而提起更多的警惕。
神里绫人看着对方抬起一只手臂搭在浴桶边沿,像是玉石般清透的手指探出,轻轻一点。
“出去,把门关上。”她说。
那声音却不像对方的面容看上去一样稚嫩,咬词嚼句中都带着一种特殊的风韵,带着玉石交响一般的净澈,就连对方说话时的态度都透着一种漫不经心。
神里绫人环视整间房屋,目光不动声色地停在床边半阖着的床幔上。
他没有后退半步,也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但却伸出手,将门合上了。
门外正打算进入,突然被木门拍到脸上的九条裟罗:?
“天领奉行查案,是以不得不打扰贵国使团,只能麻烦您配合一下。”神里绫人声音温柔,像是在解释。
但是下一秒他话锋一转,语气中的温和未变,眼瞳中却带上了数分暗色。
“你们的执行官不在这里——他去了哪里?”
青年声音温润,这般压低了嗓子说话,更是柔和地仿佛上弦的弦月,隐隐含着几分琴弦勾连的喑哑。
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闻音抬手勾到一边衣架上的长衫,将透白的衣衫披在素色的脊背上,然后她身形一晃,眼看就要从浴桶中站出来。
神里绫人没有闭眼,甚至没有避让,目光依旧冷静地望来,不放过闻音的每一个动作,像是已经将她当成了“犯罪嫌疑人”。
他看着那白衫落在微湿的肩头,骤然被水雾浸透,黏在单薄的脊背上,像是少女轻盈的身上忽地停了一只白蝶,振翅欲飞;看对方抬手挽起半湿的长发,水珠顺着手背滑落,折射一点细碎的金光,从白皙的肌肤上骤然滑落;看那张透着冷和湛然的眼睛倏地抬起,看不到底的黑眸中隐隐透着他自己的身影和房间内暗暗的烛火,影影绰绰的光和影勾连,那一双眼瞳中像是含着星光。
神里绫人直觉今夜发生的一切和愚人众脱不开关联,因而眼睛中慢慢染上了自己都不知晓的期待。
会发生什么——会与眼前人有关吗,还是与那位尚没见到面的执行官有关?
一双素白的手却突然从少女背后探出,搭在她覆着薄衫的肩头,将她重新压回水中。
哗啦一声。
水波荡漾,连同荡起的白雾都在昏黄的灯光中轻晃。
神里绫人面色轻微地一沉,骤然上前数步,手指已经搭上了腰间的长刀。
但是突然出现在房间内,那个一身白衣,有着一头深紫色短发的少年,脸色可比他还要难看多了。
“不请自来,伤了我无数属下也就算了,如今更随便闯入执行官的房间——哈?这就是社奉行的礼节吗?你们举办祭祀的时候,不会也这么冒失无礼吧?”
那少年嗤笑,上前两步,刚好拦在神里绫人的眼前,将他和正在沐浴的少女完全分隔开。
他白色的纱衣半敞着,露出一点玉色的胸膛,发丝些微凌乱,好像刚刚从梦中醒来。
只是对方脸上的神情,冷厉异常。
在对方身后,那原本半阖着的床幔已然打开,像是这位执行官刚刚正在床上小睡,这会儿突然被人吵醒一般。
神里绫人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面对执行官的讽刺,语气依旧淡然而温和。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见谅。”
说着见谅,年轻家主的脸上却并无歉色。
他甚至又挑眉反问道:“这位想必就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大人?今夜稻妻雷雨交加,百年难得一遇,看来却不曾扰您安眠。”
散兵闻言只是冷笑。
“‘百年难得一遇?’呵——也不过尔尔罢了,难为你们如此恐慌。”
“行了,没事的话,赶紧滚吧,医药费别忘了留下,省的我派人打上门去,把三大奉行的脸面彻底踩在地里。”
神里绫人一向瞧着温和,此时却散去了面上的笑意。
“那恐怕不能如您所愿。按照将军大人的命令,当彻查整座稻妻城,使馆自然也不例外。”
愚人众的执行官可没有几个好相与的。
听到这话,散兵眼瞳微眯,神色里不带一分避让,甚至写满了冷嘲。
“雷电将军的命令,不妨让她亲自来说,你们还没有这种资格。”他双手抱胸,眼皮微微一掀,讽刺道。
木门被倏然推开,九条裟罗大步踏进房间,手中的长弓已然半抬起。
“放肆!愚人众,你们岂敢对将军如此无礼?”
“哦?如果我们这也算是无礼的话,你们就已经称得上是冒犯了吧?”
“稻妻的神明神圣不可侵犯,至冬的使团,难道就是泥捏的不成?”
刀兵交错之声在门外响起,重重叠叠的天领奉行士兵之外,愚人众的士兵也已经举起武器,将奉行的士兵包围其中。
局势一时间居然陷入焦灼。
愚人众向来猖狂,外交手段也一贯强硬,但在这样的时候,九条裟罗也不愿后退半步。
若是面对愚人众也要退却,天领奉行又如何敢自称是将军的鹰犬,助将军大人追求永恒呢?
这样的局面,连神里绫人都觉得头痛。
这时候,智谋其实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为对峙的两方都分毫不让,而且性格也是相同的执拗。
更何况,从神里绫人心底来说,他其实并不希望天领奉行这一趟有所收获。
他感知到身上落下谁人的视线。
不动声色地望过去,就见被执行官挡在身后的少女,瞥来含笑的一眼。
她比了个口型。
“需要我帮忙吗?”
她说的飞快,神里绫人却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心下不由得闪过一丝愕然。
对方不是愚人众的人?那为何会在执行官的房间?
心中兀地升起一丝猜测,引得神里绫人都不由得在心里摇头。
这可太荒谬了——他想。
他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执行官身上,对方神色冷然,面对九条裟罗的咄咄逼人也瞧不出半点怒色,神情中只有高高在上的冷淡。
但是这位看上去瞧不起任何人,也吝啬于在普通人身上浪费情绪的执行官,目光对上神里绫人的时候,依旧掩不住眼底的怒火。
离谱的猜测仿佛成为现实。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可能,最后的可能就是必然。
短暂的愕然之后,神里绫人摒弃掉心中无用的繁杂思绪。
倘若所想为真,她想从自己或者社奉行得到什么?
心思百转,最终决定不过是片刻。
闻音靠在浴桶中,尚还温热的水流擦过她的发丝,她明明是在等待,心中却已然笃定。
无风的室内,水波骤然轻晃。
闻音抬眼,就见那位清风朗月一般的年轻家主轻轻颔首,像是承诺一般。
九条裟罗走出愚人众使馆的时候,脚步尚有些虚浮。
倒不是因为和那位名为散兵的执行官相谈不顺生了怒气,而是因为,那个不曾被她放在眼里的在木桶中沐浴的少女,仅仅是伸手一勾执行官的腰带,就引得那位嚣张而傲慢的执行官低下头去,附耳听她讲话,神色中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温柔。
又不知她说了什么,刚刚还臭着脸的执行官虽然看得出明显不大乐意,却很快退让了,同意他们彻查使馆。
一门心思为将军服务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的九条裟罗:?
大概猜到二人关系但看看散兵的冷脸还是有点不敢置信的神里绫人:……
最终离开的时候,二人都没忍住又看了已经坐到床幔间的少女一眼。
神里绫人看过去的时候,她挽着一边的床幔,似乎正想着要放下。
轻纱簇拥在她的指尖,像是一捧轻软的云。
似乎感知到了他投来的目光,少女蓦然抬头,剔透的深色眼瞳微眨,像是在说,不要忘记了答应她的事情。
而她身边,那位刚刚还冷着脸只要一张嘴必然是讽刺的执行官正侧坐在床侧,拿着白巾为少女擦拭一头乌黑的青丝,神色柔软而耐心,像是在轻抚最昂贵的珍宝。
神里绫人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又看到身边的九条裟罗脸上一片茫然。
有关这种“人情往来”的知识,显然超出了这位幕府大将的理解范围。
周围的士兵刚刚并没有见到这一幕,不知晓两位长官为什么看上去都有些奇怪,但是他们不敢交谈,也只能维持着严肃的表情。
一行人像是幽魂一样“飘”出了愚人众使馆。
感知到他们已经彻底离开,闻音笑哼了一声。
小人偶闻声看她一眼,脸上半分冷色和讥嘲都瞧不见,只有像是月光一般的温柔的浅笑。
“安排好了?”闻音问他。
小人偶乖乖点头。
两个小时之前,闻音和雷电将军连斩数十刀却依旧没分出胜负。
后者顾虑稻妻城和天守阁,自然不能毫无顾忌地出手,将整座岛屿劈成两半,而闻音也不至于为了比出胜负下此死手,过了几十招之后就失了兴趣。
她不动用元素之力就能同雷电将军打的有来有回,获得火元素神之眼之后顶多算锦上添花,又感知到身上深渊的力量有些动荡,索性直接收手,和小人偶一起拎着万叶和友人离开了天守阁。
然后轻松甩开天领奉行的士兵回到使馆,将万叶和他的友人藏到了使馆
万叶的友人伤的不轻,闻音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为他找了个医者,也已经让小人偶打包送到密室中去了,想来对方这次应该不会出事。
“夜深了,我们……”小人偶似乎想让闻音去休息。
闻音却突然抬手,掩住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我去见一位朋友。”
“家里就麻烦你了,阿散。”闻音拍拍他的头,转而像是一只轻盈的鸟儿,身形消失不见了。
小人偶坐在床边,感觉房间内似乎还有她留下来的气息,还有她的手心蹭过发间的温度。
他下意识弯了弯眼睛,想到对方说“家里就麻烦你了”——
在她的心里,这里就是家吗?是他们共同的家?
小人偶只觉得心脏慢慢地充盈满一种名为“快乐”的情绪,引得他忍不住抬手扶额,轻轻地笑起来。
骤雨初晴,夜露深重,仍是一片寒凉。
神社的巫女按照宫司大人的吩咐点燃一支冷香,又推开木窗,引得外面雨后的清新空气透进来些许,最后她将准备好的膳食端在木桌上,摆上两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