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白月光(双重生)—— by夕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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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蓝为容清棠簪上凤钗,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问圆房的事。
娘娘既然曾说嫁进宫中是事出有因,而并非是与陛下两情相悦,那或许不同房也好。
容清棠与卫时舟一起用完早膳后,柔声提起道:“或许我还是应该去见一见太后。”
“若不去,可能会因此被人安上个‘不敬太后’的罪名。我昨日才进宫,朝中大臣们恐怕就要开始写折子让你废后了。”
“他们不敢。”卫时舟笃定道。
他的声音随即放得轻了一些:“但若你觉得应该去一趟,我陪你一起。”
“好。”
容清棠觉得哪怕是表面功夫,她也应该去给太后请安。但她还记得太后对她厌恶的态度,并不打算傻傻地把自己送过去让人磋磨。
有卫时舟在,他应不会让太后做得太过分。
两人并肩走过连廊。
经过坤宁宫的庭院时,容清棠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昨日她便注意到了,坤宁宫里种了不少的红枫树。
红枫树一年有两次红叶的过程。最初是万物复苏的春季,它萌生的新叶艳丽似火,鲜妍娇嫩。这之后枫叶便会逐渐转绿。直到秋日里,枫叶才会重新转变为红色,且颜色会比春季时更深,更壮美。
“你知道我喜欢红枫树?”她柔声问一旁的卫时舟。
不然无法解释坤宁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红枫树,从根部的泥土状态来看应都是新栽不久的。
卫时舟半真半假道:“我问过师娘。除了这个,她还同我说了许多你的喜好。”
他的确找容清棠的师娘请教过她的喜好,师娘也提起了红枫树。
但这些树其实早在卫时舟登基时便种下了。而城外容清棠打算建小楼的那处地方的红枫树,则早在卫时舟还是太子时便种下了。
卫时舟本无特别喜欢的花草或树木,但他把她的喜好,也变成了自己的。
巧合无法解释,为了不让容清棠怀疑,卫时舟才在大婚前特意命人将这些红枫树挖起来重新栽了一遍,看起来便像是近期才种下的一样。
得知他特意找师娘问过这些,容清棠心底某个角落轻轻一动,忍不住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卫时舟温柔道:“想让你在宫里待得开心些。”
这样你才不会想要早早离开,连两年之期都待得勉强。
容清棠微微颔首,没有多问。
却没有忽略稍远处那座凉亭内的秋千。
假夫妻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容清棠有些不明白。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一起往仁寿宫走去。
甫一迈进仁寿宫,容清棠和卫时舟便看见太后正站在院子里,不时朝宫门处看来。
看见他们后太后面色一喜,随即便带着身旁的宫人朝容清棠和卫时舟走来。
“你们可算来了,哀家等着见儿媳都等得心急了。”
“来得这般迟,你们俩是不是只顾着新婚之喜,忘了还有母后这么个人了?”
容清棠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后便亲昵地握住了容清棠的手,和善道:“一家人不必多礼,快让母后看看,昨日大婚时的礼仪繁杂,是不是累着了?”
“不累,”容清棠端庄大方道:“多谢母后挂怀。”
“那就好,否则哀家和皇帝都该心疼了。”
太后温柔地拍了拍容清棠的手背,带着她往正殿内走去,继续道:“今日好好陪哀家说说话。”
容清棠侧首,与卫时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太后这是改唱红脸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情人节快乐~
◎她不知自己究竟想试探什么。◎
太后一改之前的鄙夷与敌意, 待容清棠的态度变得亲近而温和。她拉着容清棠的手聊了很多跟容清棠的经历有关的事,还问了问她的师父和师娘。
“若有机会,哀家真想见一见你的师父和师娘。”太后温声道。
容清棠神色柔和地笑了笑, 面上看不出任何拒绝之意,但她也并未出言应下太后这话。
无论太后想做什么,容清棠都不会将自己的师父与师娘牵扯进来。
太后似乎也只是随意提起,并未继续在此事上流连,她转而像所有长辈对待自己疼爱的小辈那样, 笑着对容清棠说:
“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和时舟愿意过来请安, 哀家很欣慰。”
“但坤宁宫和仁寿宫相隔稍远, 今后你不必早起过来请安, 得空了便多休息。”
“皇帝既已立你为后, 后宫一应事务, 哀家便交由你。清棠可愿意为哀家、为皇帝分忧?”太后神色慈和地看着容清棠, 问道。
容清棠柔声应下:“臣妾谨遵陛下和母后旨意。”
太后似是十分欣慰, 眉眼温柔地看着容清棠, 又侧首看了看一直沉默着坐在不远处的卫时舟, 不无慨叹道:“一转眼, 时舟都已为人夫了。”
“你们早些生个皇孙,哀家也多享受几年天伦之乐。”
容清棠适时脸颊微红地垂下眼眸, 状似羞赧,没有接这话。
太后亲昵地抚了抚她的手背, 打趣道:“我们清棠害羞了。”
端的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但一旁的卫时舟却不愿再继续看太后那副虚伪的模样, 淡声道:“母后,朕与清棠还有些事要处理, 便先离开了。”
卫时舟的话里没什么情绪, 太后也并不恼, 温声说:“好,你们去忙,得空了再来看哀家便是。”
话毕,太后还将自己腕间的红玉福镯摘下,放轻动作亲自为容清棠戴上。
“这是时舟的皇祖母当年赐予哀家的大婚礼物,如今,便也该给你了。”
容清棠看着有些眼熟的玉镯,不动声色地掩下心中猜测,从善如流道:“谢母后。”
待两人站起身,太后也随之牵起容清棠的手,旋即朝卫时舟伸出手,想再去牵他。
察觉太后的意图,卫时舟蹙了蹙眉,沉静的眼神在容清棠的手背上凝了一息,才没有下意识避开太后的动作。
太后拉起卫时舟的手覆在容清棠的手背上,温声说:“夫妻难做,你们要好好待彼此。”
“尤其是你,”太后看向卫时舟,正色叮嘱道,“清棠远离亲友嫁进宫中,不能让她受委屈。”
卫时舟冷淡地“嗯”了一声。
太后没再留他们,亲自将他们送至仁寿宫门口。
见两人牵着手离开,太后脸上温和的笑意霎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一片冰冷。
若非卫时舟已动了念头,想将她送去西郊行宫,太后对容清棠绝不可能有任何好脸色。
自卫时舟之前搬去云山寺暂住时起,太后管理后宫的权力便不断被削弱。
她知道,卫时舟是想让自己再走远些,好让他的皇后执掌后宫。所以太后才会在他开口前,主动说将后宫一应事务交由容清棠。
至于说让他们早些生下皇孙……
太后下意识抬手,隔着衣料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
孩子是以母体为食的怪物,会蚕食一个女人所有的才华、精力、美貌,甚至是生命。
她因卫时舟而受过的那些罪,他心爱的人又凭什么逃过呢?
刘家那个丫头金玉其外,却是个不中用的,竟让容清棠顺利进宫做了皇后。
刘相还未与皇室撕破脸,不过是因为有她从中斡旋——
太后答应了刘相,待宫中选秀时,无论卫时舟的态度如何,她都会以太后的身份,做主将刘相送进宫的女子留下。
她恨卫时舟和他的父亲,却也不愿看着皇权与相权硬碰硬地斗争,不愿让卫时舟的皇位落到别人手里。
太后曾不止一次地希望卫时舟从未出生过,但他既然活到了如今,成为了帝王,她便希望他能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去。
这样一来,她便会一直是尊贵的太后。
无人能再委屈她。
离开仁寿宫后,容清棠和卫时舟并肩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柔蓝和余内侍带着别的宫人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但卫时舟似是忘记了,一直没有松开手。
容清棠无法忽视肌肤相触的感觉,却也莫名地,不想提醒卫时舟。
还未整理好有些起伏的心绪,容清棠便听见卫时舟轻声说:
“不要相信她。”
“她用惯了这招。”
没能如她所愿做成什么,反而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受到威胁时,太后便会用温柔的笑容和亲昵的话语轻飘飘地揭过她自己曾做过的事。
卫时舟从黔州活着回长安后,父皇得知她曾做了些什么,她也是像方才那样,和颜悦色地对卫时舟嘘寒问暖,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
好似将卫时舟逼上绝路,还命人追杀他的人,不是她。
无论是对待父皇,还是对待他,她一贯如此。
“她能在白日里递饴糖,也能在夜晚掐人脖颈,态度转换自如,让人叹服。”
卫时舟语带轻嘲。
容清棠心里一紧。
卫时舟虽未明说,但容清棠不难猜到,递饴糖,掐脖颈,应都是太后曾对他做过的事。
容清棠心底某个角落揪了起来,让她柳眉紧蹙,下意识稍用了些力道回握住卫时舟的手。
似是想要宽慰他。
卫时舟心神微顿,旋即更紧密地牵着容清棠,直到走回坤宁宫后,才终于不得不状似自然地将她松开。
而经过有意无意的引导,帝后牵着手在宫中走了一路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就连宫外的大臣们也得知,久久不愿立后的皇帝,与嫁进宫中的容清棠之间的关系却显而易见的亲近熟稔,不似作假。
人人都在猜测,帝后之间似乎感情甚笃,并不像是为了平息朝臣议论才匆匆成婚的模样。
但也无人会忘记,当今皇后曾嫁为人妇,上月初才与安王次子和离。
听闻安王次子接连受重伤,在鬼门关徘徊了数次,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却是缺了一条腿,成了残废。
谢闻锦的处境越糟糕,旁人就越忍不住将他如今的处境与宫里那位联系起来。
毕竟九五之尊,应很难容忍别人将自己的妻子与旁的男人牵扯在一起。
即便那已是往事,他们已经和离。
但坤宁宫中的容清棠与卫时舟并不在意外界会如何议论。
他们从仁寿宫回来后,卫时舟便带容清棠去了坤宁宫东暖阁旁单独辟出来的一间书房。
容清棠抬起手腕,将太后给的红玉镯露出来,问卫时舟:“这似乎是春日宴时,太后赐给刘楚楚的玉镯?”
她当时看过一眼,应没有认错。
卫时舟点了点头,“是,刘楚楚齐耳剪去自己的头发后,太后便命人去相府将这镯子收了回来。”
“它不适合你。”卫时舟眉间轻蹙。
这镯子虽是皇祖母的旧物,可它曾被赐给过刘楚楚,卫时舟认为它已经配不上容清棠了。
闻言,容清棠也顺势将镯子摘下,让柔蓝将它收了起来。
太后本就不想把这镯子给她,容清棠也不愿要。
柔蓝和余内侍退了下去。
卫时舟指着不远处的几排书架,温声说:“里面有些你或许会喜欢的书籍和画册,若此处没有你想看的书,可以去乾清宫后的藏书阁内找一找。”
容清棠点了点头,她的确准备找机会去藏书阁看看。
容清棠本想去那些书架之间看一看有些什么书册,却在经过长案时停下了脚步。
长案上放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容清棠能看出它们都是个中佳品,但格外吸引她的,却是长案中间的一个小碟子。
上面盛着一些带有颜色的粉末。
而容清棠只一眼便确定,这是她从未见过或用过的颜料。
容清棠快步走近,忍不住俯身看得仔细了些,又顺势取了小部分颜料,用一旁的砚台和适量的水加以调和后,在宣纸上试了一笔——
朦胧的蓝色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浅白,正如黎明初现时的天色与云雾。
竟真是“东方既白”之色!
“这是……”
卫时舟轻声说:“新婚之礼。”
“你从何处找来的?”容清棠放下笔,惊喜地问。
顿了顿,她忽然又猜测道:“是你亲自制取的?”
她已知道卫时舟拜了那位调制颜料的老先生为师。
卫时舟微微颔首,“希望与你想要的颜色相近。”
容清棠的声音里难掩欢喜,立即说:“简直一模一样!”
她寻了很多颜料,都难以称得上是“东方既白”,要么过深,要么过浅。
但眼前这一色,无论与容清棠黎明时分亲眼所见的,还是与她构想中的,都一般无二。
“我很喜欢。”容清棠认真说道。
却想起了什么,她面露愧色道:“你为我准备了新婚之礼,但我没有。”
卫时舟摇了摇头,声音温润道:“你不是为我做了香囊?”
容清棠下意识往他腰间瞥去,这才注意到他今日换了玄色云纹龙袍后还是把香囊佩在了腰间。
她还以为,大婚结束后他便不会再用那个香囊了。
容清棠心跳乱了一息,转而问卫时舟:“你是如何制出这一色颜料来的?”
她之前问过那个老先生,但老先生说他活了几十年,却没见过能完美复现这个颜色的原料。
容清棠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应是无法在自己的画里用上这个颜色了。
卫时舟解释道:“北境有一处高山,猎户意外发现了一种无人见过的蓝白色矿石。但它的颜色深了几分,所以要先将它粉碎研磨后再与珍珠粉一同调制。”
为了确认这种矿石可以制取出容清棠一直想要的颜色,卫时舟去过一次北境,还以身涉险,亲自下过矿洞。
也是在发现这种蓝白色矿石的高山上,卫时舟救下了那只雪豹,它还一路跟着卫时舟回了长安。
“这种矿石多吗?”容清棠试探着问。
卫时舟失笑道:“很多,所以颜料不必省着用。”
容清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垂眸盯着那一色颜料看了会儿,忽然抬起头看向卫时舟,与他对视,问:“你为何会去学制取颜料?”
卫时舟长指发僵,沉默须臾,仍以先生做了借口,道:“容先生曾说,你一直想找这个颜色,也一直想要那位老先生五年才制一份的那套颜料。”
容清棠曾不止一次问过他为何会待自己好,为何会为父亲、为她做那么多事,卫时舟总会提起父亲对他说过的话。
容清棠的问题也会就此停下。
可不知为何,这回容清棠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所以是因为师恩?”
问完后她忍不住纤指轻蜷,心跳声也越来越快,让她莫名有些紧张。
但她却不知自己到底在因何而紧张,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试探些什么。
卫时舟目光沉静而宁和地望着容清棠。
看着她忍不住轻颤的长睫,也将她微抿的柔唇和不自觉悄悄闪躲的眼神尽收眼底。
“不是。”他轻声说。
卫时舟补充道:“不是因为师恩。”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谁,他没有继续说,容清棠也没再追问。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这个问题放到了一旁。
不远处有一幅经过装裱的书法,上面写着力透纸背的四个字——“佳偶天成”。
容清棠一边有些慌乱地移开与卫时舟对视的目光,一边问:“那也是你写的吗?”
字迹与卫时舟给她写信时的不同,能看出来其中蕴含着执笔者厚重的人生阅历与自然阔大的境界。
是不可多得的书法圣品。
卫时舟摇了摇头,温和道:“是你认识的那位老先生写的。”
上面没有落款,容清棠有些疑惑地问:“你知道老先生的名字吗?”
容清棠去拜访那位老先生时,他只说称呼他“老先生”便好,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字。
但从这一手字来看,他应是一位书法大家。
卫时舟看着“佳偶天成”那四个字,只说:“他是‘竹溪先生’。”
容清棠怔了怔,心底霎时沉了沉,忍不住无声叹了一口气。
竹溪先生本是世间数一数二的书法大家,称得上真正地一字千金。
他博采众长,自成一派,一篇《竹溪帖》雄秀大气,豪迈洒脱,见者无不叹服。
但那年黔州饥荒时,竹溪先生正在外游历,等他千里迢迢赶回去时,他的妻儿都已饿死在家中,家里的钱粮与他的书法作品都被难民抢夺一空了。
至于究竟是不是真的难民,已经无从证实。但自那以后,竹溪先生便焚毁了《竹溪帖》,不再在人前露面,也不再有任何新的书法作品流传。
容清棠没想到,那个住在小山村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喜读诗文的老先生,便是当年的竹溪先生。
也无人知晓,弃笔之后的竹溪先生会转而成为一位调色匠人,年复一年,潜心制取颜料。
但容清棠忽然记起,闲谈时,老先生曾提起过,他的夫人喜欢作画。
但老先生没说的是,他的夫人早已无法用他制取的颜料作画了。
“该亲自向老先生道谢的。”容清棠轻声说。
为他把那套她一直很想要的颜料给了怀文师兄,让她得以提前拿到心爱之物。
也为了,他亲笔写下的“佳偶天成”这四个字。
卫时舟也垂眸看着那四个字,温声说:“师父让我找机会带你去看看他。”
师父把这幅字拿给卫时舟时,还说,他希望卫时舟和容清棠能琴瑟和鸣,相伴一生,不要像他和他的夫人一样,阴阳相隔,徒留悔恨。
见卫时舟终能得偿所愿,娶到容清棠,老人家似乎已经对人世没了留恋,将这幅字拿来时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交代身后事。
所以卫时舟没有告诉容清棠的是,他把自己前世曾错失过她的事告诉了师父。
卫时舟有意提起,前世容清棠离开后应还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待过至少一年,看着他为她修墓立碑。
他特地同师父说自己前世是自然老去,寿终正寝后再睁眼便回到了容清棠离开之前。若与师父相爱的师娘还活着,她应不会希望看到他为了她而自伤甚至自戕。
但前世的容清棠其实并不认识卫时舟,他们更谈不上相爱。
所以与痛失爱人的师父怀揣着同样想法的卫时舟,其实并非自然死去。
承担完一位君王应有的职责后,早已有心求死的卫时舟便提前结束了自己漫长而孤独的一生。
却得以重新回到失去容清棠之前。
靠近她。
拥有她。
何其有幸。
作者有话说:
小棠开始试探了!
一直阴间作息熬不住,以后都是下午更新啦~么么啾!
◎“原来你对陛下情深至此。”◎
“柔宫令, 这些已经入册的都先收入库房吗?”几位宫女手捧的托盘上都放着各式金玉制成的饰物。
柔蓝正在清点从状元府抬进宫中的妆奁和各处送来坤宁宫的新婚贺礼,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说:“对, 小心着些。”
顿了顿,柔蓝又将容清棠交给她的红玉福镯也放了进去。
那是今日太后给的镯子,柔蓝知道,姑娘不愿戴曾送给过刘楚楚的镯子,所以才会让她拿下去收着。
柔蓝有条不紊地将各式各样的东西依次登记造册, 领着坤宁宫的宫女和内侍忙至黄昏时分, 才把所有东西都收到了应在的位置。
忙完这些, 柔蓝便亲自将怀文公子送与姑娘的新婚礼——那套珍贵难得的颜料, 送去了坤宁宫中专门为姑娘所用的书房。
甫一走近存放颜料的地方, 柔蓝便发现除了原本提前备下的那些之外, 还多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玉盒。
盒身上贴着一张小小的纸, 有姑娘的字迹写着“东方既白”四个字。
柔蓝知道这是姑娘一直想要的一色颜料, 却苦寻不得, 没想到眼下已经有了。
或许是陛下命人寻来的?
柔蓝没有擅自打开玉盒, 只是暗暗在心里猜测, 姑娘既然得了这色颜料,或许近日便会在作画时将它用上, 只是不知到时会将它用来画什么。
自跟在姑娘身边起,柔蓝便一直很喜欢看姑娘作画时的模样——
闲适自在却也沉浸其中, 似乎没有任何人或事能束缚或牵绊她的笔触, 超然物外,如以世间万物入画的仙子般, 美得不可方物。
无论陛下待姑娘的细致与体贴因何而来, 柔蓝也不知道陛下与姑娘之间的关系最终会落于何处, 她只希望姑娘今后都能安心随性地作画,不再受任何烦忧。
容清棠走进书房时,便看见柔蓝正垂眸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容清棠轻声问。
柔蓝回过神来,一面将所有颜料都收拾妥当,一面应道:“没什么,方才在猜娘娘何时会作画,奴婢好提前将颜料备下。”
容清棠想起那色“东方既白”的颜料,笑了笑,柔声说:“我也想画,但明日要回门,应得等回宫之后了。”
明日三月初三,柔蓝忽然提起:“娘娘,明日还是上巳节呢。”
容清棠意会道:“是不是馋师娘做的五色糯米饭了?”
柔蓝有些羞赧,小声道:“娘娘分明也喜欢吃那个。”
“这倒没错,”容清棠伸出食指点了点柔蓝的额心,继续道,“但上巳节还是未婚男女互诉衷肠的日子。”
“明日你歇一天,与群青一起去郊外游春?”
三月三上巳节,又名女儿节,是个流传已久的节日。演变至今,上巳节这日家家户户都会包五色糯米饭祈愿平安康健。
人们原本还会在这天于江边沐浴洗濯,以祈愿祛病消灾。但如今已经演变成由男子折下一段桃花枝或由女子折下一枝杨柳,赠予自己倾慕的人,聊表祝愿的同时也确认彼此心意。
未婚男女在这一日见面,与平日里的意味到底不同。
但柔蓝却摇了摇,轻声说:“明日娘娘回门,奴婢该陪在左右才对。”
容清棠顿了顿:“若我还未嫁进宫中,倒能像往年一样,带你和群青、绿沈他们一同去踏青。”
应只有两年之期结束后,才有这个机会了。
“明日能和娘娘一起回门也很好。”柔蓝笑着说。
历朝历代这么多皇后,但还从未有被圣上亲自从母家迎娶回宫的,更别说圣上还陪着一道回门的了。
明日陛下陪着娘娘一起回状元府,肯定会很惹眼。到时人多眼杂,柔蓝不贴身跟在娘娘身边不放心。
知道柔蓝顾忌着什么,容清棠神色柔和地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相府中。
刘相不仅得知了帝后大婚后在宫中如何相处,还听暗卫汇报了另一个消息——
刘楚楚已经离开长安了。
“随她去,待她在外面吃了苦,死心了就知道,翅膀再硬也没用。”刘相沉声道。
长安城中近来对刘楚楚有各种议论。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便是据说因为谢闻锦负了她,刘楚楚才会受了刺激,神智失常,最后也不知是真的失手打翻了烛台,还是心灰意冷,有意寻死。
人人都将她与谢闻锦那个废物关联在一起,但刘楚楚竟还是优柔寡断,没一刀杀了谢闻锦,还让他留了口气,被救了回来。
刘相越发觉得自己亲自教养的这个女儿不仅丝毫不像他,还越来越让他失望了。
暗卫垂首问道:“要派人暗中护着小姐吗?”
“相府哪里还有什么小姐?!记住,她已经死在白雀庵里了,今后无论如何,她与相府都已毫无关联。”
刘相厉声道。
“卑职遵命。”暗卫拱手应道,随后便躬身从屋内退了出去。
夜色中。
扮作男子模样的刘楚楚离开长安后一路都不敢停,终于在行了很远之后,才寻了一处供往来行商落脚的客栈住下。
她曾瞒着父亲学过骑马,没想到会在眼下这种情况用上。
刘楚楚甫一走进自己的客房便关紧了窗户,又从桌边将条凳搬至门口立起来后抵住门,再将一个茶杯放在条凳悬高的那端。
夜里若有人想开她的门,刘楚楚便能立时察觉。
做完这些,刘楚楚从袖间抽出那柄曾刺进谢闻锦腹间的匕首握在手上,将刀刃藏在枕下后才开始浅眠。
短暂地休息过后,天还未亮时,刘楚楚便已骑着马从客栈离开,背影很快隐没于黎明前的深沉暗色中。
晨曦点亮破晓,朝阳流泻而下的辉光极尽温柔。春日的曦光裹挟着层层暖意,将每个行走其间的人笼罩其中。
长安城中人声鼎沸,街头巷尾都讨论着同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前日嫁入宫中的皇后竟回门探亲了,且陛下亲自与之同行,回门礼流水似地往状元府送去。
相府里。
刘相近来正在着手培养的其中一个庶子疑惑发问:“父亲,皇上为何会自降身份,陪皇后去状元府探亲?”
另一个庶子立马问:“莫非皇上也和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臣们一样,想拉拢怀文?”
觉出二人话里的愚蠢,刘相蹙了蹙眉,语气不耐道:“因果倒置。”
“那些大臣频频向新科状元示好,是因为他的师妹成了皇后,且陛下对他予以重用。陛下何须拉拢他?”
他又转而对发问的庶子说:“你只觉得陛下自降身份,却没看到,陛下此举给了皇后多大的荣宠,又对状元府的声名有多少助益。”
今日之后,想拉拢怀文、支持皇后的人只会更多。
“若皇后出自刘家,这些荣光便是相府的,可惜楚楚她……”刘相顿了顿,没再将这话继续说下去。
不知是否因为那些妾室无甚才华,又眼皮子浅,不知教导,这两个庶子的资质与天分实在有限。若要与刘楚楚这个嫡女比起来,到底还是难以望其项背。
若刘楚楚是男儿身,他也无需费心教这两个了。
“行了,自去将昨日给你们的策论仔细研读清楚。我出府一趟,午后回来考校你们其中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