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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白月光(双重生)—— by夕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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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卫时舟才难掩不舍地转身离开。
自即位以来便有太多事需要卫时舟去处理。包括前世那几十年的帝王人生,从不曾拥有过容清棠的那个卫时舟早已经习惯了自天光不明时开始忙至万籁俱寂的深夜。
可读出了容清棠话里的这层意思,卫时舟便实在有些舍不得离开坤宁宫,离开容清棠身边,去面对那些无趣的事情。
除了她之外的一切存在,都实在太过乏味。
有前世的经历,卫时舟能加快进度将刘相这颗朝廷的毒瘤清理掉,为包含容先生在内的那些亡者报仇。
但眼下,他仍不得不暂时离开容清棠。
刘相该死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容清棠整个下午都在专心作画。
她一般每个季节都会准备一幅画拿去笔墨阁竞卖,换来的银钱有专门的用途。
今年春日时,容清棠全心画了那幅送给卫时舟的山水图作为仲春礼。
灵感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容清棠不想让没那么完美的画作流传出去,春季便没再准备画拿去竞卖,而是自己另外拿了银票去做那件事。
前些时日那幅苍松图的难度比之长卷四时山水图要小一些,是以容清棠觉得自己还能再全情投入地画一幅画拿去竞卖。
近黄昏时,余内侍才命人先到坤宁宫传话,说陛下已经忙完了,正往这边过来。
容清棠放下手中的笔,吩咐柔蓝可以命人开始传膳了。
卫时舟甫一走近坤宁宫,便看见容清棠正等在宫门处,笑盈盈地看着他过来的方向。
“你回来啦。”容清棠语气轻快道。
“累不累?晚膳已经备好了。”
卫时舟心尖微痒。
他的妻子,在等他回家。
卫时舟快步走近容清棠,亲昵地将人拥入自己怀中,又微微俯身,轻轻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周围的宫人都心照不宣地垂下了头,不敢多看。
虽在紫宸殿内忙了好几个时辰,但这对卫时舟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可他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有点累。”
容清棠很清楚地感觉到了眼前这人对自己的依赖。
她心神微顿,转而放轻动作回抱住卫时舟的腰身,柔声说:“辛苦了,过会儿用完膳便早些歇息吧。”
卫时舟模糊地“嗯”了一声,又道:“先让我抱一抱。”
“就一会儿,好不好?”
容清棠心底某个角落缓缓地陷下一角,软得不成样子——
卫时舟好像是……在和她撒娇。
容清棠左手将他抱得紧了一点儿,随即用右手轻轻抚了抚卫时舟的背脊。
“可以不止一会儿。”她柔声说。
卫时舟双臂微动,更紧密地将容清棠压入自己怀中。
“我会越来越贪心的。”卫时舟的话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试探。
闻言,容清棠温柔地笑了笑,美眸中似是蓄着一池被春风萦绕的湖水。
“你可以贪心。”
“若我不知满足呢?”卫时舟又问。
容清棠轻声说:“那便不知满足。”
她不会吝啬自己的情意。
作者有话说:
小夫妻腻腻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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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现,他格外喜欢吻她。◎
用过晚膳后, 容清棠和卫时舟打算一同在坤宁宫的庭院中赏会儿月。
将茶水和精致的点心呈上后,柔蓝便带着宫人退至了远处,将安静的庭院留给陛下和皇后娘娘。
初夏晚风还未被恼人的暑气沾染, 吹拂而过时,苍翠树叶和碧草的清新便在夜色中缠.绵。
在这样宁静怡人的夜晚,卫时舟亲手为容清棠做的秋千便派上了用场。
“让一国之君为我推秋千,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容清棠闲适放松地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说道。
卫时舟唇边带笑, 温声说:“夫君为妻子推秋千, 该是理所当然。”
听他说起那两个词, 容清棠不自觉有些脸热。
她顾左右而言他地提起:“待你忙完这一阵, 我们再去看看师父和师娘他们吧。”
“还有老先生。”
教卫时舟制取颜料的老先生在城外的小山村里独居, 身边无人陪伴, 容清棠觉得他们也应时常去探望。
卫时舟:“好。”
“若你想出宫, 也随时都可以安排, 但要带着群青和绿沈他们一起。”
成婚前卫时舟便曾同容清棠说过, 嫁给他后, 也无人会拘束容清棠。
容清棠可以不必顾及那些繁杂的礼节, 也可以随时出入宫城,去做她想做的事。
卫时舟的确想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容清棠身边, 却并非想像笼中鸟雀一样束缚着她。
听出他话里的认真,容清棠故意问道:“若被朝臣们知道我身为皇后却时常出宫, 会不会参我一本?”
卫时舟作势思忖了须臾, 才说:“那便让他们连带着我一起参了。”
“怀文师兄如今是御史,你说他会不会带头弹劾我们?”容清棠状似好奇道。
容清棠上次出宫还有归宁这个由头。但一国的皇后, 无论如何也没有随时都往宫外跑的道理和规矩。
若真按卫时舟说的那样, 让她由着自己的心意进出宫廷, 恐怕真会招来弹劾的奏本。
卫时舟笑了笑,说:“那便等你回状元府走一趟试试,看怀文会作何反应。”
他轻轻扶着容清棠的脊背,让坐在秋千上的她停在自己怀里,温声道:
“无论自古以来的皇后都是什么模样,也不必管那些礼仪和规矩需要一位怎样的皇后来演绎,你只需要做容清棠便好。”
容清棠心里流淌过一些柔和的情绪,轻轻点了点头。
夜色愈发深沉了些。
容清棠和卫时舟一起回到了东暖阁内,先后去沐浴,换好各自的寝衣才又回到内间的床榻上。
两人已经心照不宣地搁置了另一床锦被,容清棠也自然而然地被卫时舟拥在怀里。
熄了烛火之后,两人就着自窗棂洒落的微弱月光,继续方才没有聊完的话题。
“刘相那边,可还顺利?”容清棠问。
容清棠知道卫时舟正在利用刘相盗铸银钱的事给他设局,但卫时舟不愿让她跟着费神,便没有细说其中脉络。
卫时舟微微颔首,宽慰她道:“不用担心,刘相正一步一步地往为他所设的圈套中走,结果已成定局,只剩收网了。”
闻言,容清棠没再追问。
她相信卫时舟能解决好那些事情。
卫时舟则俯首靠近容清棠,在她发顶温声说:“不想聊无关紧要的人了。”
容清棠自颈侧开始的玉白肌肤不自觉地攀上了丝丝酥.麻,她偏头躲了躲,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实在靠得太近了,容清棠很难不想起今日在书房里的那场亲密。
她隐约能猜到,聊完无关紧要的人之后,自己和卫时舟之间也许会做些别的。
果然,她紧接着便听见卫时舟低声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你怎么……”容清棠一时语塞。
卫时舟白日里亲她的时候什么都没问,忽然便有了动作。这会儿怎么像是又变回了彬彬有礼的模样。
见她欲言又止,卫时舟继而轻声追问道:“可以吗?”
语气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蛊惑与引诱。
容清棠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身子,有些不太自然地答道:“可以。”
他既问,她便如实答了。
“可以什么?”卫时舟却又问。
容清棠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微仰起头去看他。
卫时舟柔和似水的眼神正专注而缱绻地望着她,低垂的眸子里仿佛藏着点点碎星,诱人深入。
容清棠却好似不受卫时舟眸中的柔情所蛊惑,没再继续答他的话,反而沉默着低下了头。
卫时舟心里一紧,薄唇轻启,正欲解释些什么,唇上却忽而被一抹柔软轻覆。
“陛下的心思……真多。”轻轻吻着卫时舟的唇,容清棠声音模糊地说道。
卫时舟很快侧身轻覆在容清棠身上,虚压着她,用肆无忌惮的亲吻化被动为主动。
唇齿辗转间,卫时舟忍不住道:“实在是……情难自抑。不知皇后可愿意……纵着我?”
容清棠的双眸间氤氲着水汽,白皙无暇的脸庞此刻染上了绯色,更是美得活色生香。
她微喘着回应卫时舟的问题:“自然是愿意的。”
卫时舟抬手扶着容清棠的后颈,滚烫的双唇更加深入地品尝着她唇齿间的甜软。
容清棠也顺从地启唇,回应着他的吻与情意。
待容清棠的气息愈发急促时,卫时舟慢了下来,耐着性子,用舌尖在她的唇.瓣之上缓缓描摹。
见容清棠似是逐渐从刚才的深吻中缓了过来,卫时舟才重新抬起她的下颌,用舌尖勾缠着她的,不断加深这个吻。
容清棠的纤指发紧,无意识地攥着身侧的衣料,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颤。
这与白日里在书房与他接吻时的体验相似,却又有太多不同。
她隐约感觉,在这床榻之间,自己正在被更加彻底地占有。
觉得实在太过刺激,恍惚有些禁受不住时,容清棠会忍不住想要微微侧首,躲开卫时舟温柔而又强势的吻。
却又会被卫时舟按在锦枕之上,片刻不停地吻着。
呼吸愈发灼热,滚烫的热意遍及耳尖,脸颊,脖颈,甚至随寝衣前襟没入更加隐秘的地方。
容清棠的身子已经酥软得不成样子,唇齿间泄露出一些细碎而暧.昧的声音,软媚得全不似平日里冷静理智的她。
卫时舟越压越近,容清棠的寝衣也慢慢变得凌乱松散。
瞥见暗夜中那一抹玉皎如月光的肌肤,卫时舟似是被什么灼烫到了眼眸,眼底情绪渐深。
但他并未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而是状似不经意地为容清棠将寝衣拢好,随即继续攫取容清棠已经百般紊乱的呼吸。
被卫时舟扶着后颈握着腰,吻得晕晕乎乎时,容清棠模糊的意识也随之起起伏伏。
容清棠发现,卫时舟似乎格外喜欢吻她。
她也察觉方才卫时舟一直微微躬身,隐藏着什么。容清棠自然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原来白日里在书房的那一回,其实还算不上什么。
在夜色遮掩中,在两人的床榻之间,全无顾忌的这个吻,实在是太过刺激。
也太过……舒服。
不知究竟吻了多久,容清棠竟累得脱了力,只能任由卫时舟将自己揽在他怀中。
“累了便睡吧。”卫时舟低声说。
容清棠有些无力地答道:“你呢?不累吗?”
一开口便是绵软微颤的声音,听得容清棠羞赧不已。
同样是亲吻,为何只她显得这般没用?
卫时舟低低地笑了笑,贴近她耳畔说了句什么,惹得容清棠的脸颊霎时红透。
她难掩慌乱地轻轻推开卫时舟,自己则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阖着眸子强迫自己入睡,不去想卫时舟方才不正经的胡话。
卫时舟眼角眉梢都盈着笑意,靠过去从背后拥着容清棠。
“不逗你了,快睡吧。”他温和道。
卫时舟的声音还有些低哑,听得容清棠心里痒痒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握住卫时舟放在她腰间的手,任由自己的思绪一寸寸飘散,慢慢睡了过去。
而在她身后,卫时舟听着容清棠渐趋平稳的呼吸声,心间平和而安宁,也于漫漫长夜中陷入了沉梦。
翌日寅时二刻。
容清棠悠悠转醒时,便看见卫时舟已经起身,还换好了上朝时穿的衣衫。
忽而思及昨夜种种,容清棠面庞上有羞意划过。
她很快将其掩下,自床榻上坐起身,柔声说:“我应该帮你更衣的。”
自她嫁入宫中以来,容清棠很多次都想着要于第二日醒得早些,送卫时舟去上朝。
可她每回醒来时,卫时舟要么已经更完衣准备离开,要么已经出门了。
容清棠生病那几日,她醒来时卫时舟甚至都已经散朝回坤宁宫了。
她之前一直习惯早起,不曾想,卫时舟竟总能比她起得还要早些。
皇帝那个位置,的确不是谁都能坐的。
卫时舟知道容清棠是一直记着成婚前那些礼仪嬷嬷说过的事,所以他才会有意总醒得比她早些。
卫时舟温声道:“你多睡会儿,无需起得这么早。”
“更衣而已,我自己来便好。”
容清棠总不能让他把衣衫脱了让她再为他穿一次,便转而道:“那我等你一起吃早膳。”
“好。”卫时舟应下。
待卫时舟去上朝,容清棠也没再继续睡。
她换好裙衫后亲自去坤宁宫的小厨房做了些膳食。
在卫时舟回坤宁宫之前,容清棠将一幅已经完成的画交给了柔蓝,叮嘱道:“这次的画便不必拿去笔墨阁了,找别的书画商卖吧。”
以往容清棠的画都会拿去怀谷的笔墨阁装裱、竞卖。但经过之前怀谷仿她的画和在药囊中动手脚的事,容清棠打算先和他以及他的笔墨阁保持距离。
有些事情,并非过了些时日便能当作从不曾发生过。
柔蓝将画收好,没有多问。
她知道皇后娘娘每次卖了画都会将所得的银钱交给怀文公子,让他用于雨隐楼救济老人和孩童的一应事宜。
自第一家雨隐楼开业起,每一季盈利中的其中一部分便会被拿去救济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失去双亲的孩童。
雨隐楼的规模扩张至今,这件事也从未停歇过。各地的善堂已经帮助了许多可怜的老人和孩童。
怀文不喜经商,却最能感知人间疾苦。自他十五岁起,怀荆和温兰便将这笔银子交给他来安排使用。
怀乐接下长安城中的雨隐楼后,便将他名下的分成多拿出了一些交给怀文。
怀谷的笔墨阁也会定期将部分盈利送去,和雨隐楼的那份一同交到怀文手里。
容清棠没有经商,便每一季都会准备一幅画,以青里的名义卖出,再将所得的银钱交由怀文师兄一起规划。
容清棠知道,虽说她的画还算值钱,但自己这份其实比不上师兄们。可能尽绵薄之力,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师父和师娘数十年如一日地做着这件事,容清棠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当晚,怀谷风尘仆仆地自外地返京,却得知笔墨阁走了水。
手下们神色匆匆地提水灭火,怀谷立时便确认了火势最大的地方是自己的书房。
想到了什么,怀谷不顾火势还未被扑灭,披了一层浸湿的薄毯后便径直往自己的书房去。
“老板!您不能进去!”
见状,笔墨阁的掌柜心急如焚地在他身后呼喊,却没能让他回心转意。
怀谷自吞吐着狰狞火苗的梁柱间穿梭而过,闯进了被大火包裹的书房。
但他甫一进去,心便猛地沉至谷底——
书房内的一切,全都被烧毁了。
怀谷仍不死心,冲过去仔细翻找,却也只能看见废墟和灰烬。
他离京前不眠不休地画的那些画,一幅都没有留下。
为何偏在他短暂离京的时候,笔墨阁便走水了?
且还是从他的书房开始。
怀谷当即便确定,有人知道他的书房内放着什么,这场火是冲着他那些画来的。
怀谷心底愤恨不已,周身戾气遍布。
那些画里全都是容清棠,是他精心为容清棠即将到来的生辰准备的贺礼。
准确地说,那些画里全都是容清棠不着寸缕时的模样。
怀谷虽然不曾亲眼目睹,却不难想到那该是多么美妙诱人的画面。
他一笔一画精细而用心地勾勒出了自己脑海中容清棠赤身裸.体的模样,笔底纸上都凝结了他全部爱意。
他想,容清棠虽擅丹青技艺,却应从不曾画过她自己的胴.体。
是以怀谷想用这样一份特殊的生辰礼,让容清棠今后每每提笔作画,便能想到他画中的她,和深爱着她的自己。
幼时一起同师父学画时,容清棠即便是病了,也不会有丝毫懈怠。
容清棠或许可以不见他,却不会舍弃绘画一事。
只要可以与容清棠此生最不能割舍的部分产生此般紧密的关联,即便无法日日相见,即便她暂时是别人的妻子,容清棠也绝不会忘记他。
不会忘记他对她的情意,觊觎,和渴求。
无论是谁想毁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怀谷都不会就此作罢。
那人可以焚毁一幅,他便还能再画十幅。
画里不着寸缕的,甚至可以不只是容清棠,还会有他。
多年夙愿未得圆满,他又怎会只满足于画卷之上的亲密?
无论纵火的人是谁,怀谷都会回之以更加别开生面的大礼。
容清棠,永远无法摆脱他。
怀谷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灰烬,转而从破烂不堪的窗户中跃出了火场。
笔墨阁外不远处的转角,有一道蛰伏在夜色中的身影,在看见怀谷从大火中现身后转身离去。
宫中,紫宸殿内。
卫时舟刚和几位大臣商议过有关东南海港的事,正在一面安静地作画,一面听手下的人禀报自宫外传来的消息。
他自然知道笔墨阁的那场大火为何而起,也知道有些什么肮脏的东西在这场大火中被焚毁。
怀谷竟对容清棠怀着那些龌龊的心思,且至今都仍未死心,卫时舟自然不会允许他如意。
他没有让怀谷葬身于这场大火之中,只是因为他不愿让容清棠觉得他是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
容清棠应会觉得怀谷罪不至死,卫时舟便只得让他再多活些时日。
但这不代表,卫时舟会允许怀谷朝容清棠靠近分毫。
能描摹容清棠的,有资格肖想容清棠的,只有他一人。
容清棠是他的妻子,只有他可以想象、可以目睹容清棠的每一种模样。
至于怀谷心底那些不该有的念想,若只是掐灭还不够,卫时舟不介意先让他经历更加痛彻心扉的失去,再悄无声息地死在容清棠看不见的地方。
卫时舟屏退左右,将还未画完的那幅画放在一旁,稳步迈出紫宸殿,踏着夜色和月光往坤宁宫走去。
他的妻子还在等他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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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高悬。
长安城中深夜的这场火已经接近尾声, 密布的浓烟不管不顾地往漆黑夜幕的怀抱中奔去。
神色焦急的怀乐被怀文拦在笔墨阁门外的空地上,他正欲说些什么,却看见楼上的窗户中间有一道身影跃出。
看清那人后, 怀乐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了实处。
他快步走近,忍不住气急,问怀谷:“你冲进火场做什么?!”
方才他们赶来便听见笔墨阁的掌柜着急地说怀谷不管不顾地进了火场。怀谷一向谨慎,怀乐想不通他今夜为何会如此冲动。
怀谷漫不经心地抬手擦了擦额角,淡声说:“有些画在里面。”
“什么画能比你的命还重要吗?”怀乐蹙眉道。
怀谷抬眸看了他和怀文一眼, 忽而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因为之前在给容清棠的药囊中动手脚的事, 怀谷知道怀乐和怀文与他之间已经有了嫌隙。
一道沉稳的声音自怀谷身后响起:“在状元府看见笔墨阁这边起了大火, 我们放心不下, 便过来看看。”
生气归生气, 但他们不会对怀谷可能面临的危难视若无睹。
怀谷回过身去, 敛眸唤道:“师父。”
察觉怀谷的状态有些不对, 怀荆蹙了蹙眉, 问:“那些画很重要?”
怀谷点了点头, 随即道:“她生辰那日, 笔墨阁内会有一场文人雅集, 届时会展出一些我私藏的画。”
怀谷原本只打算独自欣赏自己精心画就的那些属于容清棠的美,再将那些画作为生辰礼送与容清棠。
但既然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怀谷便改了主意。
那人越不愿让他靠近容清棠,怀谷就越要让世人都知晓, 他和当今皇后之间有着分割不开的关系。
“但很可惜, 那些画今夜都被焚毁了。我会重新准备。”
猜到了什么,怀乐抢先问道:“那些画和清棠有关?”
怀谷没有回答, 只是神色冷淡地说:“到时你若来, 便也能看见。”
怀荆沉声警告道:“不许胡来。”
怀谷眉目沉敛, 不置可否。
见怀谷这副明显没听进去的模样,怀乐一刻也不想再待,沉着脸转身离开了。
怀荆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久留。
只剩下怀文还站在怀谷原地。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怀谷不无自嘲地问。
怀文看着这场已经被扑灭的火,提醒道:“这是个警告,不要再逾距了。”
师父和师弟或许不清楚,但怀文却知道,这应是圣上对怀谷的一次警告。
怀谷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多谢师弟提醒。”
话音落下,他回过身,背对着怀文,朝暗处走去。
在他身后,怀文抬眸看向被烧毁得最严重的那处,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长安城中的另一侧,相府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自小姐在白雀庵中的那场大火里殒命之后,相府内的人便格外忌讳提起“火”这个字。每每有人提起,只要被府内的管家得知,都会被不留情面地发卖。
而刘相也并不在意今夜长安城中的何处起了火。
相府书房的门紧闭着,屋内只有刘相和他的一名手下。
手下俯跪在地上,姿态敬畏。
“除了这封信之外,那边的人还有别的消息吗?”刘相翻阅着手里的几页纸张,语气里情绪莫测。
手下立即答道:“回相爷,没有了。”
刘相吩咐道:“一旦有消息传过来,立即禀报。”
“另外,让各处正往长安来的人马小心行事。得令之前,都隐匿好各自的踪迹,不许妄动。”
“卑职遵命。”
手下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越了线,问道:“但……相爷,我们当真要跟海山国合作吗?”
刘相朝他扫了一眼,神色冰冷道:“自己去领罚。”
“是。”手下自知失言,躬身退了出去。
刘相将手中的信件凑近烛火点燃,看着上面的海山国皇室图纹与所有的字迹一起化为灰烬。
他筹谋许久,才得以与海山国皇室取得联系。
刘相知道,仅凭他现有的那些布置,还不足以颠覆卫家的朝堂。但若能在卫时舟十分看重的东南海港一事上弄出些乱子,将会大大方便他行事。
一旦海山国开始在沿海边境试探挑衅,便是他可以开始有所动作的时候了。
夜色一点点被白昼吞没。
容清棠今日不仅和卫时舟一同醒来,他去上朝时,她还一直待在紫宸殿内等着他。
快要散朝时,余内侍见皇后娘娘仍在专注地看着那本昨日从藏书阁里找来的书,便命人在皇后娘娘看书的桌案和陛下平日里接见朝臣的地方之间布置了红木边座雕漆云龙屏风。
余内侍还将屏风的位置布置得很巧妙——
陛下从往日里批阅奏折的地方可以看见皇后娘娘,但从来紫宸殿的大臣们站的位置则无法看清屏风后的人。
余内侍知道,陛下既然带着皇后娘娘一起来了紫宸殿,便应不会在接见大臣时让娘娘回避。
散朝后,卫时舟回到紫宸殿内,神色如常地一一接见有事要单独禀报的大臣。
大臣们都能注意到今日紫宸殿内多出来的红木屏风,却无人敢往屏风后多看。
只有卫时舟,会不时透过屏风侧面朝容清棠望去。
察觉到他几乎化为实质的视线,容清棠轻轻放下手里的书册,眉眼带笑地侧首,看向表面一本正经的卫时舟。
“认真些。”她无声提醒道。
见状,卫时舟不自觉神色柔和地笑了笑。
瞥见陛下脸上竟破天荒地有了笑意,刑部尚书试探着问道:“陛下,微臣……说错了吗?”
卫时舟没有敛回笑意,只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按你说的去办便好。”
“还有别的事吗?”他问。
刑部尚书顿了顿,立即道:“回陛下,没有了。”
屏风后那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刑部尚书已经是官场老狐狸,自然知道自己说完正事便不该多留了。
难怪今日在他之前进紫宸殿面圣的大臣都出去得挺快的。
“好,你先下去吧。”卫时舟温声说。
“遵命,微臣告退。”
待刑部尚书走出紫宸殿,卫时舟立即站起身。
但他正欲往屏风后的容清棠那儿走去,却听见余内侍来禀报道:“陛下,谢世子正在紫宸殿外求见。”
卫时舟神色不耐地压了压眉梢。
他走近容清棠,俯首朝她讨了个深吻,才重新回到桌案边,淡声道:“让他进来吧。”
而在屏风后,容清棠抬手轻轻碰了碰方才被卫时舟吻过的地方,略带无奈地笑了笑。
他怎么像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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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屏风后那道模糊的纤细身影。
他心里一顿,意识到了什么,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一分。
容清棠从方才那个吻中回过神来, 垂着眸子继续看手中的古籍。
她并不在意谢闻谌的存在。谢闻谌是军营里的人,他来求见,或许是军中有要务。
察觉一道冷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谢闻谌才收回目光,走上前朝年轻的帝王行了跪礼。
“参见陛下, 末将有要事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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