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入怀—— by南陆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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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顾今月扭动身体本能地躲避他的骚扰,嘴里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唔……”
屋外震天动地,屋内疾风骤雨,总而言之这个年过得相当热闹。
嬴风单手扯过被子盖住两人,长臂一览将昏过去的顾今月搂紧怀里,清幽荷香染上龙涎,散发着特殊的,融合他们两个的气息。
仰面躺在床榻上,幽黑的床帐宛如深渊,一下子将他的思绪拉回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事实原比他说给顾今月听得残忍。
元和帝在逼死孝德皇后不到一个月,又受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道长蛊惑,认定太子嬴风的童男血能够帮助他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每隔十五日,元和帝便找理由将嬴风召来放血。刚开始他年纪小,只能放一小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元和帝变得越来越贪婪,要求他每次要割满一整碗才肯放人。
若是在中途结痂,还要再割上一刀,两刀……直到他满意为止。
元和帝不再是他的爱戴尊敬的父皇,他像个丧心病狂的魔鬼,为了所谓的长生大道不择手段。
他甚至知道母后的死不是意外,是元和帝的一手策划。他听了谗言,相信只要将结发妻子按照某种方法献祭给天神就可以窃取她的阳寿,转移到自己身上。
那日他被放完血后无意中听见元和帝自言自语的呢喃。嬴风早已身处地狱,每日不过行尸走肉般活着,却没想到还有更让他难以接受的真相。
那一刻,他又恨又无力反抗,独自跑到御花园的荷花池边,对着深不见底的池水怔怔出神。
夏日太阳剧烈毒辣,他却宛如置身于寒冬,冷得他牙齿打颤。
跳下去,跳下去。
如果他死了,元和帝就不会折磨他了,他也不必再面对这个吃人的父亲。
他好想母后。
“哥哥,你的手好像在流血。”嬴风被熟悉的童声拉回思绪,转头便看见那个叫顾今月的小女孩小心捧着他的手,泪在眼眶上打转,急得脸都红了。
嬴风不知为何没有立刻抽出来,仍由她捧着,悄悄控制力道往上抬以免压伤她。
“哥哥受伤了,肯定很疼吧。”顾今月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流下来,嬴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就像冷透的心忽然涌入一股热流,又痒又烫,还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来得及出声安慰,见顾今月一脸担忧道:“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推我玩秋千了。”
嬴风所有的感动和安慰之语在那一瞬间凝成一口长长的叹息。
哪里来的小傻子。
“今月给哥哥吹吹,马上就不痛了。”年幼的顾今月完全无法体会少年嬴风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却无意中安慰了遍体鳞伤、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少年。
“好,”嬴风垂眸看着不到他胸口高的女孩,毫无道理地要求:“你要一直给我吹才行。”
夏风穿塘而过,碧色荷叶翻起白浪。
少年发丝轻扬,女孩裙摆飞舞。
他擅自与她约定,便是往后余生。
作者有话说:
赢风:你只想把我当工具人,终究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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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今日也无事,不如今天就如你所愿。
顾今月清醒后意识逐渐回笼, 想起昨晚上和风轻妄的一番胡闹,羞愤难堪地将通红的脸埋在枕头里,没多久又被人挖出来。
“要起了么?”始作俑者声音懒懒的, 脸上满是餍足与享受。
“这是什么?”顾今月动动手,便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个翠玉镯。
“昨晚上忘记给你的新年礼物,”风轻妄握住她的左手,温和道:“这是我的去年做生意时买下的绞丝镯,瞧着玉相质地正衬你的肤色。”
风轻妄右手已经戴上雾蓝半透明的护腕, 衬得冰色玉镯透着莹光。
顾今月盯着手腕上编成麻花状的白玉绞丝镯, 三股玉线相互独立却又环环相扣, 中间镂空, 看上去玲珑剔透, 戴在手上也不费劲。
“怎么样, 你喜欢吗?”风轻妄亲啄她的手背, 如羽毛一般拂过。
顾今月实在很难违背自己的心意, 开心地弯了弯眼睛。
风轻妄看到她表情就知道这是极为喜爱, 心里暗暗记了从三一功, 若不是他那日嚷嚷着要给碧柔送新年礼物, 他还没想到这一茬。
“我也喜欢夫人送我的礼物,”风轻妄偷笑一声:“无论是这个, 还是昨晚上……”
“不,你不喜欢。”顾今月指尖压在他唇上, 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鼓起腮帮子恶狠狠看着他:“以后都没有了。”
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立马撑起身体想要离开床榻。谁料她稍微动一下, 腰间无力, 又酸又疼, 颓然往后摔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他像早就预料到似的张开双手等她自投罗网,把人抱了个满怀,嘴里还不忘占便宜。
“你看,我就说你早上起来最喜欢缠着我,你偏偏还不信。”
“罢了,反正今日也无事,不如今天就如你所愿。”
他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叼着猎物拖回老巢,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大夏春节指定休沐日为七天,后来被元和帝改为十天,于是从初一到初十风轻妄几乎都没离开过府邸超过三个时辰。
若是宫内有事需要他现身处理,他便从府邸书房的密道回道东宫,来回约莫一个时辰。
顾今月对此苦不堪言,她打听到商户一般是正月初七便开市,所以初八早上还看见风轻妄躺在旁边目光灼灼看着她时吓了一跳。
见她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缩着,风轻妄忍不住笑出声:“怎么,我是吃人的厉鬼吗,一早上看见我吓成这样。”
顾今月警惕地与他保持距离,虚张声势威胁道:“别过来,不然今晚上我去睡侧间厢房。”
实在是遭不住他不分白天黑夜的胡来,她觉得自己如果有九条命,在春节期间已经被玩掉了八条,现在是苟延残喘。
“那也行,”风轻妄半眯着眼睛,顿了顿道:“你想换个地方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顾今月简直要抓狂,他一天到晚除了那件事就不能想点其他的吗?
风轻妄见她双颊涨得通红,知道她这是恼羞成怒了,赶紧见好就收。
“开玩笑的,我等会儿要出门有点事,中午不用等我吃午膳。”为了表示自己绝无其他想法,他率先起身穿衣,收拾好后俯身轻点她额间,便走出了房门。
风轻妄实际上是通过密道回到东宫,抓紧时间处理积压的事务。
“戚家,张家和冯家,是否有异动?”嬴风坐在书房内,端着热茶听下面人汇报三家近日的动向。
“回禀太子殿下,戚家自从想办法将戚世子从刑狱里捞出来后便收敛许多,这段时间都十分老实,并未多余的动作。不过戚国公似乎想把庶女嫁给姜副统领,他以高攀不上拒绝了。”
嬴风淡淡道:“姜辰逸?”
“是,就是暂时接替戚世子职位,统领京畿指挥权的姜辰逸。”
嬴风眼里带着点欣赏,姜辰逸门第不高,能跟戚国公搭上亲戚实属高攀,他却能够看清局势不与之同流合污,是个明白人。
他放下茶杯,沉声道:“找机会试试他,如果得用不妨帮他一把,把统领的名分定下来。”
“是。”
嬴风又问:“其余两家如何?”
另一个下属接着回禀:“张家还在暗中打听张玉衡的下落,冯家目前没发现异常。按照太子吩咐,从我们的人中挑了个身形相似的扮成那名刺客回到他说的地方一直等着,暂时无人前来接头。”
嬴风沉默片刻,吩咐道:“张玉衡我还有用,看紧些别让他死了。冯家那边按兵不动,等他们上钩。”
“是。”
德四从外面进来,嬴风见他神色肃穆,便挥退其余人只留他在侧。
“太子殿下,”德四附耳上前:“您预料的果真没错,我们前脚离开别院,后脚就有三波人潜入探查。”
嬴风扯了个冷笑。
德四继续道:“两拨是宫里出去的,一波是冯家的。”
嬴风脑海里浮现出冯若宁那张柔弱宁静的脸,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东西被谁拿走了?”
德四躬身垂立在侧,低声道:“应该是冯家。”
“冯家?”嬴风手指敲击桌面,沉默半晌,他偏头捂住嘴对德四说了什么。
德四听后连连点头,恭敬退下去。
东宫书房内陷入寂静,只有嬴风漫不经心地一下又一下用茶盖撇开浮在面上的碎叶,心里将得到的消息在默默过了一遍。没察觉出什么疏漏后瓷器碰撞声方才停了下来。
低头抿了口适宜温度的茶水,皱了皱眉,漠然将手中的茶杯随意搁在桌上。
心想还是顾今月收集的夏日晨露好喝些。
抬头目视宫外风府的方向,她现在在做什么?
顾今月此刻正在厨房做水晶糕,她寄希望用美味的食物唤起风轻妄的良知,只恨不得在里面下些蒙汗药,让他吃完便老实睡觉。
“夫人,听说十五元宵节那天朱雀大道上会有花灯庙会,可热闹了。”碧柔喜笑颜开地与顾今月说着元宵盛事,眼神期盼。
若是苏嬷嬷在这里必定要狠狠捂住碧柔的嘴,京城内到处都是眼线耳目,顾今月身份敏感最好不要外出,万一有差池太子殿下可是要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只可惜苏嬷嬷因为二儿子媳妇即将生产,又是头一胎少不得要她回家坐镇,在到京城风府第二天便向她辞行。
顾今月听了后果然心动,却又想起风府局势未明,自己还失了记忆,这个当口还是不出去为妙。
摇摇头恹恹道:“那日街上必定攘往熙来,还是呆在府里罢了。”
碧柔自觉失言,连忙敛了笑容低头怯怯不语。
顾今月温柔笑道:“若你想出去凑个热闹,我就准你一日假,去凑凑热闹。”
碧柔又变得眉飞色舞,福身行了个礼:“多谢夫人开恩。”
风轻妄掐好时间出现在晚膳前,顾今月一见到他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主动朝他招手,热情得让他受宠若惊。
“府中有什么喜事吗?”他一头雾水,却被她的笑容感染,坐在一旁以手支下颌斜斜望向她。
“先来尝尝我做了一下午的水晶糕。”她两指拿起一块热乎的糕点往风轻妄嘴里塞。
“咳咳……”风轻妄费力咽下去,又喝了一口递过来的茶水才堪堪缓过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风轻妄眉毛一挑:“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顾今月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谈正事的模样,认真道:“咱们府上的下人们一年到头都恪尽职守,我想着正好十五元宵节给他们放个假,出去松快松快,如何?”
说完小心观察风轻妄的脸色,发现他似笑非笑地注视自己。顾今月心中的小心思宛如曝光于烈日下,无所遁形。
“我看是某些人想出去松快松快。”风轻妄将茶一饮而尽,咂摸了下嘴,发现味道对了,心情正好。他敲了下顾今月的脑袋,眨眼暗示她:“我刚好那晚上没有约要赴宴。”
顾今月眸子更亮,笑靥如花地又给他夹了一块水晶糕,乖巧道:“我特地做给你吃的,再尝尝。”
风轻妄享受着佳人的小意温柔,顺手将人扯进怀里。
顾今月一个不慎跌坐在他大腿上,风轻妄凑近她的耳畔,语气暧昧又危险:“这点甜头,可收买不了我一个晚上。”
顾今月含羞带怒地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贴上去,从嘴里挤出微弱的声音:“大人,奴婢冷,想让大人给我暖暖身子……”
风轻妄腹部一紧,呼吸粗重又急切,他拦腰抱紧她快步走向室内,嘴里嗤笑道:“好个不知羞的奴婢,居然胆敢爬主子的床,今日本官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什么叫规矩!”
顾今月涨得脸色通红,攥紧拳头轻轻锤他几下,换来他肆意张狂的笑声。
桌上的晚膳早已被人遗忘,热腾腾的菜没过多久便彻底变凉,顾今月则是从头到尾被烫了个遍。
然而真的到了元宵节那天晚上,风轻妄却有事离开,顾今月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嬴风也是无奈,元和帝不知道发什么疯要跳楼自戕,力道大得打伤好几个看守的小太监。
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宫里的人急急忙忙派人去东宫报信,他只能违背与顾今月的约定。
“不等他了,我们自个去。”顾今月走到院门口时被人拦住去路,她冷冷道:“那日你们也听见了,他说我今日是可以出门的。”
护院们十分为难,夫人要去一条街外的元宵灯会他们早有耳闻,可主子不在他们不敢放行。
“怎么,有本事你们就对我动手。”顾今月皱着眉,她原本并不是非去不可,但她都由着风轻妄胡闹,若是今日无法出门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况且她隐隐有种感觉,今日一定要出去。
“不敢!”护院们连忙闪开,生怕刀剑无眼伤了眼前人,到时候他们被太子殿下活剐都是轻的。他们心里也急,太子殿下和德四大人在宫里,赵统领有别的任务不在府邸,苏嬷嬷又告假在家,眼下竟没有一个人能劝得了夫人。
“那便让开。”顾今月学着风轻妄平日的仪态,微扬下巴,斜睨看他们,竟有三分神似。
护院们摄于太子威仪,不知不觉放了行,等到回过神时一行人早已消失在眼前。
“快,派人通知太子。”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你,你,还有你们几个统统跟上他们,若是夫人有半点差池,我们都别想活。”
“夫人,你刚刚跟主子真像,”从三大着胆子说,“都唬住我了!”
“可是,我们就这样出来,到时候主子……”碧柔忧心忡忡,满脸提心吊胆的。
“好了,”顾今月头戴帷帽,隔着白纱安慰碧柔:“我们小心些便是,再说还有从三,他会保护我们的。”
“就是 ,”从三得了肯定,心里美滋滋的,扬声道:“属下定会拼死保护夫人。”
朱雀大街由南向北,北通皇城,南临城门,是京城的主干道之一。
元宵佳节,路的两旁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舞龙舞狮,杂技杂耍应接不暇,卖花灯和吃美食的小摊贩们忙得合不拢嘴。熙熙攘攘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气氛热闹非凡。
顾今月对这一切陌生又熟悉,眼睛目不暇接,好奇地转来转去,一不小心就跟另外两人走散了。
直到提着一个兔子花灯要付钱时才惊觉自己荷包被偷,眼下身无分文,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从三和碧柔,窘迫地将手里的东西归还给老板。
“店家,这位小姐的钱我替她付了。”
一道温柔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顾今月转过身准备婉拒,当看见那人的脸时微微一愣。
“奴才该死,劳烦太子殿下大晚上还赶来。”登天阁上,太监总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嬴风远眺城门,一条明亮的路照耀着整个天空,那是朱雀大街的元宵灯会。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黯然,等他回去顾今月约莫是睡了。
“罢了,这也不关你的事。”嬴风不想在大过年见血,淡淡道:“但下不为例。”
“是,是,是,”大内总管没想到自己能死里逃生,连忙磕头谢恩,又从怀里掏出一物呈上:“这是奴才近日得的千里眼,它比军队里用的更精致小巧,适合随身携带,可供您平日赏玩。”
嬴风淡淡扫了眼,发现这只千里眼仅有他手掌长,上面雕刻着镂空缠枝纹,还镶嵌了几颗圆润的淡水珍珠,散发莹莹白光。
他单手接过放到眼前,闭上一只眼凑近往里看。
方向对着的,正是朱雀大街。
作者有话说:
嬴风:感觉属下们都是猪队友,当大哥真难。
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 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顾今月与嬴岚两人相对而立,隔着茫茫人海,隔着一层薄如雾的轻纱, 在十年之后终于相遇于灯火璀璨中。
“多谢这位公子,不必破费了。”顾今月转身将花灯还给店家,对着面前水蓝色直襟长袍的男子福身道谢。
“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今日恰逢元宵佳节,就当是我送姑娘的贺礼。”他声音如涓涓细流般温和, 令人如沐春风。
顾今月隔着帷帽抬头看他。
男子身姿修长, 面如冠玉, 双眸弯弯似月牙, 冲她浅浅一笑。灯火从四面八方映在他俊秀的脸上, 蒙了一层暖暖的黄晕。他站在灯里, 与这烟火人间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 令人不禁心生亲近之意。
风轻妄若是巍峨高山挺拔险峻, 他则是茂林修竹儒雅临风。
“多谢这位公子, 不过我已经不是什么姑娘了, 还是让我夫君买给我吧。”顾今月柔声笑道:“公子可买来赠与心仪佳人, 想必她定是欢喜异常。”
嬴岚不再坚持,反倒低声道歉:“是我唐突夫人了。”他又问:“夫人是与家人走散了么, 不如跟我描述一二,在下可替夫人寻人。”
顾今月迟疑片刻, 最后摇摇头再次婉拒他的好意。
她现在不宜引人注意, 况且还算是偷溜出来,若是被风轻妄知道自己还与下人们走散, 指不定要惹出什么祸事。
“公子请便。”顾今月微微颔首, 绕开他往前走。
两人擦肩而过时嬴岚闻见她身体的幽香, 恰巧一阵风起,吹开白纱一角,露出顾今月精致的下颌线。
嬴岚不经意瞥了一眼,微愣在原地。
“这位客官,”店家见翩翩公子如木鸡一般站在原地,虽然长得好看可到底还是影响他生意了,他伸手在嬴岚面前挥来挥去:“这位客官,醒醒!”
嬴岚如梦初醒,再定睛一看早已在人群中失去佳人倩影,心底却不自觉与顾今月画像相比较,转念又想到在太子别院见到的背影。
“这盏花灯我要了。”嬴岚将银钱轻放在老板手心,小心翼翼提着花灯孤身一人回宫。
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后变成一条孤零零的线。
隐在暗处的从三和碧柔终于松了口气,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皆看见彼此眼中的劫后余生。
两人发现夫人不见时瞬间头皮发麻,五雷轰顶。这里鱼龙混杂,夫人又是独身一人的弱女子,若是有个好歹,两人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太子殿下对夫人的看重,他们二人不寒而栗,连忙分头找人。
碧柔急得哭了出来,从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边安慰碧柔一边心里盘算着如何是好。两人碰头后商量一人回去调人前来协助,另一个继续在原地寻找。
这件事必定不能善了。
往好了想夫人安然无恙,他们还有一条命在;若是夫人出了个万一,他们都不敢想象太子的雷霆之怒。
从三正准备回府叫人,碧柔忽地拉住他,对着前方指了指。他侧身一看,目眦尽裂,夫人身旁那人不是……三皇子嬴岚?
他怎么在这里?
碧柔激动得就要冲出去,张嘴欲高呼,下一刻被从三死死搂在怀里,嘴上还被大掌捂住。
碧柔死命挣扎,气得抬眼瞪他,用脚踹他,他依旧纹丝不动。
从三平日不着调,此刻却异常冷静。他告诉碧柔夫人身边的是三皇子,若此刻他们出去,必定会引起三皇子的警觉。
碧柔听见三皇子后整个人倏地冷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今月身边的男子,目光像一把锥子要把他穿透。
等他把人放开,碧柔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淡淡说了声“走吧”,便率先出去找夫人。
从三看着碧柔的背影饶了饶头,心里纳闷刚刚那样对他,她居然没揍自己。想不明白他索性不去想了,只当碧柔是听了他的话,顾全大局。
“夫人,”碧柔二人一直跟着顾今月,等确定看不见三皇子后才从角落里出来,她拍着胸脯惊恐道:“您刚刚吓死我们了。”
顾今月循着熟悉的声音找过去,发现是碧柔也松了口气,歉疚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人那么多。”
“您不用跟我道歉,是我们没有跟紧您。”从三虽脑子不够灵活,可胜在对主子忠心,他知道自家主子和那什么三皇子不对头,夫人又曾是三皇子未婚妻,于是旁敲侧击道:“您刚刚没遇着什么糟心事儿吧?”
顾今月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故意打趣道“当然有,我想买个东西却发现一钱不名,店家差点没把我扫地出门。”
碧柔气得脸色通红,低吼道:“哪家老板这样不长眼,待我们去找他理论理论。”
顾今月见她真要去找人麻烦,连忙示意从三拦住她,调笑道:“今个儿咱们碧柔姑娘吃什么火药了,一股子硫磺味。跟我说说,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从三欺负你了?”
碧柔才惊觉自己情绪失控,连忙敛了脾气低声称没有。
顾今月见她似有心事,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询问,便提出要回去。
从三碧柔,连同四散在暗处保护她的侍卫们都悄悄松了一口气。刚刚夫人与三皇子交谈时,他们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只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尖刀,若是两人真的还有下一步动作,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想必此刻已经得到消息,今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嬴风刚下登天阁,德四匆匆跑过来,神色焦急在他耳边回禀顾今月独自一人出门的事。
他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他们一个个都是猪脑袋,也不知道拦着。今日元宵灯会势必人多口杂,若是出了个好歹,杀了他们都不足以赔罪。”
嬴风冷着脸从东宫密道回到风府书房,一路上见到他的宮婢太监无一不惶惶然下跪,恨不能缩成鹌鹑埋在地下,以免触了太子殿下霉头。
等回到府邸得知顾今月竟还没回来,心底火气压了又压,终是忍不住爆发,厉呵道:“马上派人去把她给我抓回来。”
德四被自己主子语气中的凶戾吓了一跳,下面人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回话,后背衣衫被冷汗打湿一片,身体僵直。
“怎么,你听不懂孤的话。”嬴风见人还未动,犀利地盯着他,那人当即哆嗦起身准备召集人手前往朱雀大街。
“殿下,”德四硬着头皮劝道:“兴许夫人只是去凑凑热闹,马上就回来。”
“马上?”嬴风似笑非笑转头看着自己得力属下,“那你说说她什么时候回来,是一盏茶的时间,还是一炷香,亦或者是一天,一月,一年,甚至是一辈子?”
德四听出主子在极力压制杀意,不禁后脊发凉,声音愈发的低:“兴许……兴许是……”
“回来了,夫人回来了。”还未等德四憋出那句话,大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德四宛若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
嬴风听见后猛吸一口气,抬脚步履如飞往门口冲去,到最后竟小跑起来。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守门护卫看见她,像是看见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样,两眼放光,吓了顾今月一跳。
“怎么了?”她还没来问清楚,就听见匆匆一片脚步声,风轻妄眉头紧皱走到她身前,不等她出声便把她用力抱在怀里,两只手箍紧住她的后背,叫她一时间喘不上气。
“你去哪里了?”他声音有点委屈:“怎么不等我?”
头顶隐约传来压抑的喘息声,背后的手在微微发颤。
顾今月心里升起歉意,他在外忙正事,她不管不顾就擅自离府属实有些不懂事。抬手轻推他却没推动,无奈又好笑道:“我怕耽误你的事儿,就自己随意出门逛逛,现在不是好好回来了。”
风轻妄不真切的声音响起:“若是你有万一、万一,我怎么办?”
顾今月的手换到他的后脊骨,一下一下给他顺气,安抚道:“我又不是一个人出门的,还有从三和碧柔他们跟着,你太紧张了。”
被点到名的两人下意识朝前面看去,他们猛地打了个寒颤。太子殿下脸色铁青,阴鸷地盯着他们。骇厉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插进两人心窝,吓得二人噗通跪倒在地,伏身死死压低脑袋。
死罪难免,活罪更难逃。
“事关你的安危,小心无大错。”太子殿下声音轻柔,贴着夫人耳畔说了什么,夫人脸上旋即爬满红晕,随即娇叱了句“不正经”,便被殿下打横抱回屋内。
没有命令,从三和碧柔不敢起身。一直等到夜半三更,两人的腿几乎跪到麻木才被传唤入书房。
太子殿下已然换了身衣服,端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
两人跪在下方,谁也不敢先开口。
嬴风随意抿了口茶,将鱼藻纹茶杯往桌上一放,黄花梨木发出沉沉一声,回荡在寂静的书房内,听得两人均是眼皮一跳。
“怎么,还要孤请你们说?”嬴风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从三率先反应过来,事无巨细的将今晚上发生的一切尽数道来,自然也没有漏掉顾今月与嬴岚相遇的一幕。
手指敲击木头的声音急促又响亮,足以见手的主人此刻内心极度烦躁。
蓦地,声音消失,空气陷入沉寂,压得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很久,又好似只在须臾之间,他们听见前方宛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怒声。
“你说,是嬴岚那厮主动跟顾今月搭话的?”
从三动了动喉咙,艰涩憋出一个嗯字。
瓷片碎裂声炸开,他听见主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冷冷的字。
“嬴、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