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入怀—— by南陆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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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她惊呼出声,猛地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哪里?
“你醒了,”耳畔传来欣喜的声音,还带着的莫名的委屈:“我一回来就听见你出事的消息,吓死我了。”
顾今月眨了眨眼,慢慢回过神微微偏头看去,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她双眼失神地看着他。
他到底是谁?
“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似的,不会是睡傻了吧?”一只大掌自然又亲昵地贴上额头,她本能地身体一僵。
待她彻底想明白梦里的一切后瞳孔大震,眼泪无声地簌簌流下,须臾之间便将枕头晕出一抹深色。
“不哭不哭,”风轻妄小心用帕子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凑过来低声哄她:“我回来了,这些天委屈你一个人受苦了。南方那边的生意我已经处理好了,以后再不会让你单独面对这些事。”
他好声好气揽过所有罪责:“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南方,百越。
顾今月恍然回神,怔怔盯视面前这个自称为她“夫君”的大夏太子,嬴风。
她直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实。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索性闭上眼睛躲避这荒唐的一切
嬴风看顾今月满脸惊悸的模样心疼死了,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强压下情绪不敢表露出来。
以为她在担心腹中孩子,干脆抬腿上塌将人抱在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你放心,孩子也没事。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们母子。”
顾今月呼吸一滞,她竟然还有了他的孩子。
“呜……”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攫住,疼痛顺着血液蔓延至指尖,铺天盖地刺在她每一处敏感脆弱的神经上。
又麻又痛,连脸颊双侧都在隐隐抽动。
她屏住呼吸把自己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隔绝世界,隔绝嬴风,不用去想她这荒谬的一年。
她和当朝太子做了一年夫妻,如今还有了身孕。
他救自己的时候究竟知不知道她是谁?
后来直到她是自己亲弟弟未过门的妻子又抱着怎样的目的来骗她。
还有,还有……嬴岚那日面对自己时又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大量细碎的记忆冲进脑海,顾今月脑子一团乱麻,头痛欲裂,因承受不住巨大的信息量又沉沉睡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庆幸双儿还活着,这大概是她如今唯一的慰藉。
嬴风看着怀里的人一言不发地兀自垂泪,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不说话,他也不敢逼问,绞尽脑汁去猜她的心思。最后归咎于身体有恙,差点小产这件事吓坏她了。
都怪他,不,都怪百越那些害群之马。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作乱,害她独自一人承受怀孕的担惊受怕。
他曾听母后说过,女子在怀孕时会性情大变,容易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尤其是头一胎更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更加觉得愧对于顾今月。
指腹轻柔地抹去她眼尾的泪痕,在额头小心翼翼印下一吻,并暗自发誓从今天起他定会好好守护她和孩子,守护他们的家。
“李太医告诉我,你的记忆可能会逐渐恢复,到时候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少生我一点气,好不好?”嬴风凝视她的侧脸,眸中万千柔情化成春水,温声承诺:“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和我共同享有一切。”
“百年后,我们一同葬入皇陵,生生世世也不分离。”
顾今月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她熟悉的风轻妄,应该是太子嬴风的样貌糊成一片,然后突然分成两张脸。
一个是太子嬴风,一个是三皇子嬴岚,他们两个同时朝她伸手,让她过去。
她在梦里不知所措。
嬴风说:“夫人,我的是你夫君。”
嬴岚说:“今月妹妹。你忘记我们的婚约了么?”
顾今月站在原迟迟不动,他们两个急了,同时在向她说什么。
她一点也不想听,她只想躲得远远的,不愿意陷在他们中间。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嬴风面无表情地拔剑杀了嬴岚,血溅了他一身。
他提剑向她走来,脸上还有血珠子顺着轮廓往下滴,他的剑也染满了猩红,宛如地狱恶鬼。
嬴风对着她笑,笑得十分诡异,她很害怕求他放她离开。
“不放!他死了,你就不用做选择了。”
他沾满鲜血的手伸向她。
他抓住她了!
“呼……”
顾今月从噩梦中吓醒,胸膛急速起伏,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一直注意她的嬴风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安,拦住她的肩头往自己怀里带:“做噩梦了?不怕,我在呢。”
顾今月深吸好几口气才恢复平静,她迫切地想知道嬴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为之。
她直觉是后者,可希望他告诉自己是前者。
不能慌,不能露出破绽,顾今月在心里告诫自己。
她想给他一个机会,他没有见过她,也许只是无意中救了自己,又怜惜她失去记忆无依无靠,所以才……
可心底有个声音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若是嬴风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怎能准确说出她叫顾今月,还有她的生活习惯,她的家人名讳,他都了如指掌。
但又没办法解释那些信,为何自己的笔迹与他如此相近。
不连续的记忆碎片涌入让她越想越头疼,像一团乱麻缠在她脆弱的神经上,叫人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
“我……”顾今月耗尽所有勇气才开口道:“你回来了。”
听见她能正常说话,嬴风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稍稍放了下来,他朝顾今月露出一抹放松的笑,愉悦道:“是,我回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就容易说下去。
“昨日午时,刚回来就听见的晕过去的消息,可吓坏我了。”
午时,正是太子凯旋进城的时辰,他在这上面倒是一点也不撒谎。
“是么?”顾今月极力维持住表面的从容,淡声道:“一路奔波,你肯定累了,先去收拾一下。”
嬴风身体微僵,随即不动声色地观察顾今月一举一动,眸底微闪,脸色不变道:“那我现在就去沐浴,等会我们再一起睡觉。”
顾今月听后不自然地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嬴风的眼睛。
他心里升起疑惑,她究竟怎么了?
半晌,她才呆呆地点点头。
嬴风笑着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才转身离开,背对她的瞬间脸色沉了下去。
她在发抖,她害怕他。
顾今月在他走后用被子蒙上头,好半天才稳住心神,压着嗓音低声啜泣。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在想起一切之后,她如何能像以前那样面对他。
顾今月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一手摁住自己的嘴,浑身颤栗着。
她好想祖父,早知道她就该听祖父的话,不应来蹚京城这趟浑水。
祖父从小就疼惜她,当年应下婚事也不过是不好驳皇家颜面、他原本打算在随州当地招一个上进后生入赘顾家,不愿顾今月独身一人前往龙潭虎穴般的京城。
可当时的她执意要来见信中的“三哥哥”,那个一直陪着她长大的人。
信中他总是耐心地回复自己各种没头没脑的稚言稚语,从不曾取笑她。他还会给自己讲述天南海北的趣事,自己的理想和……想娶她的真心。
三哥哥温柔细心又不缺乏豪情壮志,对她一心一意,是她心驰神往的未婚夫君。
顾今月一直期盼自己快一点长大,她想和他策马去看大漠孤烟,笼盖四野。为此从小娇养的她不惜下苦功去学习骑术,甚至摔得鼻青脸肿的也要坚持。
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如今她失身于太子,他也另娶他人。
顾今月不禁悲从中来,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奔涌而出。
现在她只想弄明白,那场山匪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若是天灾,为何他不将自己送到三哥哥身边。
若为人祸,太子殿下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他一手策划的吗?
在没有证据之前,顾今月不敢随意猜测。
嬴风一出门,周身气压低得能将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德四,你现在去把那两个宫女叫到书房来,孤有话要问。”
“是,”德四领命立刻去寻人,不敢拖延。
“还有,这些天所有接触过夫人的下人全部都一一审问一遍,”嬴风正色道:“不可漏掉一丝细节。”
不对劲,顾今月实在是很不对劲。
丈夫远行多日回到家中,等待的妻子没有兴高采烈,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是害怕和警惕。
害怕尚且可以解释为她担心孩子,可警惕却非常人该有的反应。
况且,她醒来后从未问过一句孩子的事情。
嬴风眼中蒙上一层寒冰,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负手踱步进书房,他靠在红木云纹扶手椅上,眼眸半眯陷入沉思。
在他走的这些天,究竟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作者有话说:
嬴风:我可以自带嫁妆上门做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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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无星, 黑暗压进床帐令顾今月胸口凝滞着一股气。
两人并列躺在黑漆描金的拔步床上,她趁着人不在装作睡着的样子,他进来后没有打扰她, 落下一吻便兀自上榻安歇。
其实他真的对她很好,可为什么偏偏要骗她!
顾今月理清楚头绪后确认嬴风应该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却选择假装身份与她周旋,必定有所图谋。
只不过她不知道嬴风是冲着她背后的顾家,还是嬴岚。
无论是哪个, 她都无法继续在他身边待下去。
她僵硬地呼吸着, 也不敢睁眼。
风轻妄, 不, 应该是太子嬴风的存在感太强, 哪怕他只是静静躺在身侧, 也让人难以忽视他与生俱来的淡淡威压。
可笑自己从前竟然没一点感觉, 误把天潢贵胄当做普通凡夫俗子 , 是她太迟钝了。
悄悄把手放在小腹上, 感受肚子里这个新的生命。
她花了一点时间接受它, 又很快为自己和孩子的今后做了打算。
等她弄清楚自己遇袭一事的前因后果, 她便带着孩子和双儿回随州与祖父坦白一切。
她会生下来,可却不要孩子与嬴风有任何关系, 这是顾家的孩子,是她的孩子。
太子嬴风会成为皇帝, 会拥有三宫六院, 他会有很多孩子。
而她的三哥哥,也有其他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想到嬴岚, 她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疼到发颤。近乎十年的陪伴成长就因为老天开的这一个玩笑, 让她这些年的少女心事与情思付诸东流。
祖父说过“不念过往, 不畏将来”,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逃避,勇敢地去面对,去解决才是正道。
当年父母双亡时她没有倒下,如今她更不会打倒。她还有祖父,还有顾家,还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查清事情真相,回随州,再也不踏足京城一步。
与嬴风,老死不往来。
与嬴岚,相忘于江湖。
她想清楚明白后,悄悄睁开眼凝视头顶黑暗虚无处,仿佛看见前路的方向。
思绪太过专注,没察觉一只大掌悄无声息靠近,陡然贴上她的手背。
她惊得立刻抽走,却被死死摁在原处,火热的掌心烫伤了她的皮肤。
提着一口气屏住呼吸,用余光小心翼翼往旁边瞄,只看见一片漆黑。
“睡不着,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他的语气温柔却清晰,顾今月瞬间明白他也一直清醒着。
身体僵了一瞬,她迫使自己迅速放松,尽可能平静地回答:“没有,只不过白天睡得有些久,还不困。”
小心翼翼地试着挪开身子,下一秒温热的鼻息靠近,打在她的脸上。
明明呼出来的是热气,却冷得她全身止不住战栗。
“你到底怎么了,抖得这样厉害。”声音贴得更近,黑暗不但没有削减他的压迫感,反而加重她对未知的恐慌。
看不清他的表情,害怕他会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更怕他对自己做什么。
“没、没事。”顾今月动了动喉咙,自然地脸偏过去躲开他,又假装打了一个哈欠:“我又困了,你也早点休息。”
“不对,”嬴风声音很淡,却非常肯定:“你有心事?”
顾今月的指尖陡然陷入掌心,疼得她咬紧下唇。
他唤人进来点灯,暖黄的灯光刺进她的眼睛,又疼又酸。
她立即张开五指遮住双眼,更多的是遮住她现在慌乱无措的表情。
“眼睛怎么又红了,”嬴风态度霎时软下来,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哄着她:“有什么事跟夫君说,我替你做主。”
顾今月想停止无用的啜泣,可泪珠子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哭了好不好,怎么我一回来你就一直哭,”他故意打趣道:“夫人这是喜极而泣,还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怕被我惩罚。”
最后两个字尾音微扬,带了些不可名状的意味。
顾今月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惊慌中自然没听出嬴风的言外之意,兀自垂泪不语,晶莹的泪珠挂在挺翘的黑睫上摇摇欲坠。
刚经历过一场几乎小产的凶险,她脸和嘴唇都微微泛白,楚楚可怜地缩着身子激发嬴风难以抑制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他眸色一暗,把人圈在怀里,像个护食的老虎低头亲吻他的猎物,诱哄她说出心底的秘密:“跟我说说,无论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么?”
她闻言一愣,强行止住了哽咽,小心试探他:“我担心孩子可能保不住 ,心里害怕。”
嬴风皱了皱眉,看来这场意外真的是吓着她了,手上动作更柔:“不会的,李大夫说只要好好休养便会母子平安,你不要胡思乱想。”
“李大夫说我的身体经不起连续生育,很有可能此生只有一个孩子。”顾今月咬住后槽牙抬头盯视嬴风,一字一顿道。
“可是我身子骨太弱,万一没了,你怎么办?”
嬴风听后神色认真回答她:“首先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和孩子,其次若是这孩子真保不住那就是与咱们有缘无分。我们还年轻,总有办法的。”
他本意是想告诉顾今月不必担忧子嗣问题,并猜想她的异常恐怕是因为害怕无法生育而失去他的宠爱,毕竟生育对女人来说是一件大事,也难怪她如此惊慌不安。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会纳妾,所以你不用担心。”
孩子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与她密不可分的羁绊。初听闻她怀孕时除了有初为人父的喜悦,更多的是他们有了再也切不断的联系。
嬴风当时甚至阴暗地想,将来真相大白时她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轻易与自己翻脸。
当然,他更希望顾今月与她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但他不否认孩子确实是能拿捏她的一个非常好的筹码。
“所以不要想太多,好么?”嬴风指尖轻捻她的耳垂,软软的,和她人一样。
顾今月却与他的想法相悖,她听出来嬴风并不是非要这个孩子不可,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嬴风见她神色稍霁,还以为自己一番话开导了她,故意长叹一声:“其实我都有点后悔让你这么快怀孕了。”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闷闷的。
嬴风凑到她耳边,暧昧的气音扑进耳朵里,痒得她忍不住颤栗。
“我要忍好久,”他还有点委屈:“我本来出门一个月都没碰过你,李大夫又说你要好好养着,叫我不要胡来。”
暧昧道最后变成了哀怨,“少则三月,多则到你生下来休养好为止,我都不能动你。”
说到后面,假意哀叹两声:“我真命苦,辛苦这么久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天神仙眷恋般的生活,现在一下子回到从前看得见吃不着的苦日子,真叫人难以接受。”
他发泄似地重重锤了一下床榻,拳风带起床帐轻纱抖动,像是怕了他似的。
顾今月先是一愣,转过头去看他眼神清明,毫无狎昵之心、这才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开心,心里又甜又涩,滋味万千,不知不觉被他的插科打诨逗笑了。
美人嫣然一笑,犹胜百花齐放。
嬴风呼吸停顿了一下,啧了一声,这次真心实意感叹道:“要不是我有些微薄的家产实在不想便宜了别人,谁要生孩子,真麻烦。”
“万一是个女孩怎么办?”顾今月清楚他指的是皇位继承人,便问他:“我又不能再生。”
“招个上门女婿,”嬴风思考后认真回到:“然后去父留子。”
顾今月瞳孔一缩,小声道:“你难道要杀了孩子的生父?”
嬴风睨了她一眼,无奈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过河拆桥,无情弑杀之人?我是要限制孩子他爹的权利,不能让他拿捏我的宝贝。”
驸马是臣,公主是君,谅他也不敢怠慢女儿。他到时候挑一个没落的家族,将人牢牢控制在掌心便可万无一失。
若是驸马真的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也会及时扼杀在萌芽里。
“我努力多活几年,争取把孙子教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叫人欺负了咱们的掌上明珠。”他越想越觉得可行,最终得出结论:“所以你不要瞎想,无论你生男生女,都是我们的孩子。”
顾今月刚刚压下去的酸意又漫上来,哑着喉咙轻轻嗯了一声。
“好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不要杞人忧天。”嬴风见她眉眼间堆满疲惫,叫人端上厨房一直小火煨的参汤,亲自一口一口地喂下去。
待两人重新躺下时顾今月心中已有决断,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乖乖任由嬴风揽着她入眠,维持着两人之间和平共处的那一层假象。
按照他的说法,他至少短期内不会碰她。她开始庆幸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否则她该如何拒绝他。
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找到双儿,光靠她自己一个人很难逃过嬴风的层层守卫,或许三哥哥看在往日情分上会帮她一把。
上次在皇觉寺,他还说要带自己走,只怪那时她太相信嬴风。
顾今月不会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在嬴风心里比得上皇权至尊。
趁着现在他们之间无名无分,等回随州立刻找个人假装成亲将腹中孩子过明路,堂堂太子殿下总不能光天化日抢夺他人正妻。
就是看祖父的面子上,料嬴风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便是联系上双儿,随后躲开嬴风,离开京城。
希望她还在那家店里等着自己去找她。
紧绷一天的神经在此刻终于稍微松了松,顾今月困意上涌,默念着双儿的名字沉沉睡了过去。
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打在嬴风耳廓,带着顾今月特有的幽荷香弥漫在鼻尖。
是熟悉,又令他安心的气息。
他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贪婪得描摹着她毫不设防的睡眼,双眸黑得发亮,像要将人一寸一寸刻入身体里。
手虚虚放在顾今月的小腹上方,感受着她传递至掌心的温热,里面是他们的孩子,是他和顾今月的血脉相融。
此刻他由衷地感谢那场意外,让他们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等他找到害她的罪魁祸首,可以考虑给他们一个痛快,他本来打算凌迟处死那群胆大包天的贼人。
“娇娇放心,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嬴风揽着他的妻儿,嗓音柔得像春雨。
顾今月在梦中嗅到熟悉的气息,习惯性地往嬴风怀里钻,幽荷香进一步入侵他的感官,身体也随之产生难以言喻的燥热感。
“该死,”他低咒:“我一天都忍不了。”
作者有话说:
注: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丰子恺的《不宠无惊过一生》
顾今月祖父:好巧,我们想的一样。
嬴风:…………所以我要被去父留子吗?
“太子殿下, 御膳房已将午膳送上,请殿下移步。”
嬴风从东宫书房起身,猛一站起头晕眼花, 借力扶了一把座椅扶手才堪堪站稳。
近日顾今月总是半夜被身体抽痛惊醒,每次都需要人替她按摩才能睡下,一晚上好几次弄得他也有些精神不济,再加上他的加冠礼还有不到一月,事情繁多而杂乱。
“殿下最近案牍劳形, 瞧着憔悴许多, 奴才擅自做主叫御膳房炖了鹿肉给您补补身子。”内务总管躬身陪着笑脸, 殷勤地盛满一碗汤双手端到嬴风面前。
皇宫里的大小事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元和帝戒断反应太严重, 看着是活不了几天。
太子加冠后便可继位, 目前来看朝中无一人敢反对, 前些年呼声最高的三皇子早已沉寂下来, 等待太子加冠后便前往江南封地。
大局已定。
以内务总管多年浸淫皇宫大内的经验, 嬴风必定会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当年他就看出来了, 这位主沉得住气, 狠得下心,迟早会翻身, 于是毫不犹豫站在他那方。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错,百越一战让他彻底站在权力之巅, 再无人可以阻挡他向上的步伐。
嬴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闻到味时捏住眉毛一拧,像看见洪水猛兽般吓得他蹿地一下起身, 连连后退两步, 差点绊住凳子摔倒。
“快拿走!”他拼命挥手, 语气又急又无奈:“孤不是说了么,近日不食荤腥。”
“啊?”内务府总管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愣了一下赶紧让人撤下去,跪下求饶,“奴才罪该万死。实在是看您最近脸色不佳,奴才又不知道如何为殿下分忧才出此下策。”
他尖着嗓子指天发誓,“绝无半年忤逆您的意思,望殿下明察老奴一片拳拳之心。”
说罢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骂道:“叫你擅自做主,叫你擅自做主。”
“行了,不怪你。”嬴风见东西撤下去后神色稍缓,“叫人点上香,驱散这味儿。”
他坐下来面对一桌子的素菜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顾今月怀孕后鼻子变得特别灵,再加上害喜严重,已经到了闻到一点儿荤腥就会呕吐不止。
哪怕他吃过后沐浴、漱口无数次,甚至熏香都没什么用。
她一闻到任何腥味就会将一天吃的东西吐干净了才罢休,本来就食欲不振,这下只能饿着等身体那股子不舒服的劲过了才能再吃点。
短短十几天,她除了肚子稍微大了点,整个人都在迅速消瘦。
她也曾提出分房睡,不想影响他休息。
嬴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已经让顾今月独自承担过一场意外,决不能再抛下她一个人。
不过十个月不吃肉而已,他还不用承担怀孕、分娩之苦,有什么可抱怨的。
嬴风想到这些,心甘情愿地吃下一桌索然无味的素材,吃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想着赶紧填饱肚子干活。
饭后,内务总管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端上来一盘夹心酸枣糕。
红彩缠枝头彩盘配上晶莹剔透的方形点心令人食欲大振,他随手捻了一块,酸酸甜甜的,中间还夹了一块红沙糖,软糯又不粘牙,三两下便一扫而空。
“这东西挺有新意,赏。”嬴风擦了擦手,继续埋头处理政务。
加冠礼,元和帝禅位,自己登基,让嬴岚麻利地滚去江南封地。
每一件事都能让人焦头烂额,他却处理得游刃有余。对嬴风来说,最难搞的还是顾今月的吃饭问题。
傍晚,他从密道走出风府书房时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是中午御膳房呈上来的酸枣糕,他直觉顾今月会喜欢这个味道。
“呕……”
他才走到门口还没进去,里面已经传来干呕的声音。
嬴风连忙跨过门槛,一转头便看见顾今月捂住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勉强撑在雕花床柱上,脸色泛白,眉头紧皱。
“怎么又吐了,”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婢女手中捧着的渣斗空空如也,难受地问:“今天吃了什么?”
顺势坐在床边将她靠在自己怀里,接过帕子替她擦干净嘴,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东西。
不等顾今月回答,一旁的婢女三言两语抖了个干净:“今日夫人早上起来用了一碗清粥,没过多久全都吐出来了,到现在也没吃下什么东西。”
嬴风听了头突突地疼,寒声斥责:“你们也不知道劝,要你们有什么用!”
“主子恕罪!”一屋子人跪了下来,伏倒在地不敢出气儿。
“你怎么老是乱发脾气。”顾今月缓过神有气无力道:“是我自己吃不下,关他们什么事?”
“……”面对指责嬴风不敢怒不敢言,压下不快令人端上一碗热粥亲自喂她。
顾今月怕他火气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处置人,强忍着恶心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喂到一半时嬴风忽然将碗扔在一边,没由来地抱住她,他的头搁在她的右肩上,语气心疼:“看着你现在这么难受,我也难受。我们不生了好不好,我只要你好好的。”
顾今月双眼微怔,听到这番话心里塌了一块。
“说什么傻话,它已经在我肚子里了,难道你还要将它打掉?”她迟疑半天才将手轻搭上他的腰。
“那也不行,这样你只会更伤身体。”嬴风迁怒道:“都怪他不懂事,等生出来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折腾娘亲。”
顾今月被他语气逗笑了,嗔怪道:“由此来看你小时候也不省事。”
嬴风想起小顾今月胆大包天的样子,闷笑认了下来:“你说的对,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