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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月入怀—— by南陆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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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为什么不告诉他要去哪里,以后他也好来寻我们?”双儿不解问。
顾今月淡淡一笑:“他为我们冒的风险已经够多了,他若是知道我们在哪里落脚不上报,被人发现后嬴风决计不会绕过他。”
“哦,”双儿明白小姐是不愿意再拖累再虞扬,“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今月停下脚步,前后左右看了无人注意,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双儿手上。
“你家小姐现在很有钱,咱们去买个大宅子住。”
双儿捧着每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惊得张大了嘴,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第二日,京城朱雀大道旁,与风府相隔一条街的某处三进宅子悄悄易了主。
“小……”双儿及时改口:“夫人,咱们老爷说了下个月就回来。”
顾今月躺在临窗矮塌上轻轻嗯了声。
主仆二人安顿好后雇了几名奴仆和婆子照顾起居,对外宣称她家老爷出门做生意,下个月回来。
她们商量每个月都换一批人,让那个在外的老爷永远“下个月”回来。
好在虞扬给她们准备了好几份盖好官印的空白路引和户碟,身份核查一事上倒没有大问题,实在不行可以随时改头换面跑路。
“近十几日有什么大事发生么?”顾今月半阖着眼,捂嘴打了个哈欠。
她们已经在这处安顿了近一个月,平平安安的无人打扰,真应了顾今月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双儿知道她关心什么,一边拉过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一边轻声细语道:“老爷还是一样被羽林军围困在府中,倒是没人敢为难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顾今月知道嬴风会监控祖父,心里十分愧疚。
“您别多想,老爷不会怪您的,”双儿打趣道:“我瞧着老爷倒是比以前更精神了。”
双儿曾经偷偷混在人群里见过祖父出门被阻拦,他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往回走。
顾今月扯出一个笑,“从三和碧柔的消息有么?”
双儿的手顿了一下,没出声。
顾今月敏锐地察觉出问题,她睁开眼看向双儿,双眸一片清明。
空气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双儿低头假装在整理被褥。
“双儿”顾今月声音很平静,“你有事瞒着我。”
双儿咬住下唇,双手不知所措地握在一起,十指交缠很是不安。
顾今月稳稳抓住她忸怩的手,语气强硬:“不许瞒我。”
双儿抬起头,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在顾今月黑黝黝地目光中全部和盘托出。
“小姐,靖王反了。”
“从三被封骠骑将军,上前线打仗。”
“还没有碧柔姑娘的消息。”
顾今月身体一僵,错愕地瞪大双眼。
作者有话说:
嬴风:媳妇是真聪明,逃跑还不忘把我的钱都卷走。
顾今月:嘻~我是接地气的仙女

太昭元年十二月, 靖王骤然发难。
以瓜州为根据地,联合西北驻军冯家二十万大军以及戚家手中还剩的一万大军从江南出发,走水道直取京城。
据闻靖王为拉拢碧沙寨, 承诺他继位后封碧沙寨大当家为镇国公,且碧沙寨归属权不变,招兵买马只要不超过一定限度朝廷通通默许,每年还不必上缴过路费,全部由大当家自行处置。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在与太昭帝签订的条约作对比, 碧沙寨大当家毫不犹豫地投诚了。
之前以为靖王疯了的人又开始动摇, 朝廷的水师一直疲弱, 即便太子这些年改革不少也依旧缺少熟悉水上作战的军队。
原本以为靖王会走陆路, 这样他恐怕连京城角都摸不着, 而碧沙寨的加入这场皇权之争到底还是有些悬。
太昭帝抵抗初期如同大伙预料的那样, 水上战事节节败退, 陆路作战倒是还能与冯家军分庭抗礼。
开战第五日, 有人投靠靖王, 有人坚定支持太昭帝。
戚家一万兵马早在开战第一天就被太昭帝打败, 戚府所有人都下了诏狱,由皇帝心腹德四和姜统领亲自捉拿看押。
在一场水战中, 有一蒙面将军将戚府一众老小拉到船头,扬言若是靖王再不知悔改便杀了他外家所有人祭旗。
靖王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下令进攻。
那一场战在打之前, 众人皆以为靖王必胜。
可临了碧沙寨反水,与从三将军来了个前后包抄, 一举歼灭靖王几乎所有力量。
靖王负伤逃走, 靖王妃被生擒。
“这么大的事情, 你怎么敢瞒着我。”顾今月听后小腹一抽,痛苦地皱着眉。
“我就是怕夫人动了胎气,”双儿见她脸色惨白,还要挣扎起身立即拿来迎枕垫在她后腰:“您怀孕七个月,这肚子却像十月妇人一样,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双儿以前听说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胎儿太大,在生产过程中极易难产。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她就慌得不行,若是夫人在生产过程中有个什么事,她连个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整天祈求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您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双儿难得强势地将顾今月摁回原地:“靖王殿下不甘心屈于皇上之下,您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
顾今月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月,双儿对嬴岚的态度转变如此巨大,她提起嬴岚时再没有感激,而是冷漠疏离中带着一点厌恶。
“可是……”
“没有可是,”双儿似乎察觉自己语气太过生硬,马上软了嗓音苦口婆心劝道:“靖王到底是逃走了,夫人您不要再为他操心,现在养好胎才是重中之重。”
顾今月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最后红着眼说了句:“他糊涂呀。”
往后几日府中的气氛都有些沉闷压抑。
顾今月不说话,常常在院子里遥望瓜州城方向,有时候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双儿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回去休息。
\"我不明白,\"她仰面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喃喃自语:“你以前跟我说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富足。人人不必总想着用极端的法子求神拜佛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都是假的么?”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的三哥哥。
双儿点燃安神香,确认顾今月睡着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她还是没有跟小姐完全说实话。
碧柔姑娘其实死了。
在打听老爷消息那日正好撞见即将出征的虞扬,他告诉自己,碧柔死在靖王长箭下。
靖王那晚上沿着从三一行人故意留下的马蹄印追了出去,碧柔被误以为是小姐,靖王在劝说无果后亲自拿弓箭射杀。
靖王好狠毒的心肠,他是真的要杀了小姐。
双儿怕自家小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选择隐瞒。
夜深人静时分,双儿不止一次庆幸还好她们逃出了瓜州城。否则若是靖王殿下拿小姐威胁皇上,不知道他又是如何选择。
听闻被杀的戚氏一族,一百二十八口人在靖王面前人头落地,他竟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天家无情,谁也不敢保证那位也会把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作皇权之下的牺牲品。
还是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有什么牵扯。
顾今月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桌旁,提笔却又不知该写什么,一点墨滴在白纸上晕成一团黑,像个黑洞似的将她所有思绪全都吸了进去。
鬼使神差地,她写下了那句诗。
长赢皆好梦,风月当平分。
顾今月悬着笔,怔怔看着这两个字。
“风月”指的是嬴岚和她么?
“夫人,用膳了。”双儿端午膳进来,笑着说:“等会再练,先吃点东西。”
她走到书桌前时不经意觑了眼桌上的笔墨,笑容忽而僵在脸上,被遗忘的记忆瞬间冲入脑海。
“小姐在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双儿艰涩地动了动喉咙,干巴巴道:“不如落下个日期,等会我把它裱起来放我的房间里。”
顾今月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字,没觉得有什么进步之处,反倒是疏于练习少了几分他的风骨。
“今日我随意写的,下次再给你写个好的。”顾今月有点脸红,正准备把桌上的纸拿起团做一团。
“我就喜欢这个,”双儿登时压住一角,莫名固执道:“就要它,小姐你快写。”
顾今月哎了一声,想了想自己再差的字双儿都见过,便遂了她的意。
双儿怔怔捧着这副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右下方的落款日期。
一个疯狂又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顾今月见双儿眼神空茫茫的,旋即充满困惑,嘴里无声地张合着。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双儿蓦地抬头,表情十分复杂地回望她,五指紧扣住纸的边缘,指节颤抖隐隐发白,最后又变得平静。
“没什么,”双儿极力克制住心中猜测,她还需要想办法验证这件事。若是真的,这对小姐来说不啻于一个惊雷,她不敢在这个当口轻易下结论。
顾今月皱了皱眉,察觉出双儿有事瞒着她,不过她并不认为她会害自己。恰巧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的注意力立即被分散。
“先吃点东西。”双儿岔开话题,不动声色把东西折好贴身放在怀里,伺候顾今月用完午膳。
下午两人在院里散步时双儿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一不留神没扶稳顾今月,害得她被台阶绊倒,差点摔跤。
“夫人,对不起……”双儿在最后一刻回过神,及时扶住她,费力地把人挪到一旁的摇椅上。
顾今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双儿见状轻轻撩起半截裙摆,顺着往上看去发现右脚关节处肿了起来,还有逐渐胀大的趋势。
“对不起,是我不好。”双儿十分自责,眼眶红红地闷声说:“小姐你骂我吧。”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顾今月笑话她:“莫不是想谁了?”
“没有!”双儿马上否认,“我叫人去请大夫。”
说完匆匆转身出去找人。
顾今月望着双儿有些慌乱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好像是从看见自己写的字开始就不对劲了。
字,有什么问题吗?
顾今月回忆上面写的东西,一句诗,一行日期。
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等双儿回来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常,这让她想问也无从开口。
没等多久,下人回来禀告,现在京城内所有看诊的人都必须用户碟登记,尤其是孕妇。
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难道嬴风发现什么了?
双儿故作生气呵斥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转头又对顾今月使了个眼色。“夫人,等我亲自拿户碟去请大夫,您先进屋休息。”
顾今月知道她是要去打探情况,垂眸低声道:“一切小心,实在不行就算了,它过两天自己会好的。”
双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朱雀大道上,一个带着惟帽的女子低着头靠边疾走。
事实远比下人说的更严重。
不知是不是打仗的缘故,所有药品监管十分严格,买任何药都需要登记户碟和住所。还有若不是本人前来必须由药房大夫或者伙计亲自上门查看病症才能买相应的药。
安胎药里的每一种药材更是由专人负责,每一份安胎药都必须严格登记孕妇个人信息,包括怀孕月份及生产时间。
双儿懊恼地跺跺脚,早知前几日就应该多买些安胎药放着,如今她们手里就还剩下三天的量,这可怎么办?
兀自烦恼没注意到迎面来人,砰地一下撞上去,她立即往后倒退,却不料踩在一块石头上,崴了脚。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清润的男生自头顶上方响起。
“没事,”双儿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双手撑地准备站起来,忽然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又跌坐下去。
她疼得嘶了一声,那名男子马上蹲在她旁边过来查看。
“我以前是个大夫,”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的脸,认真地观察她微微红肿的脚踝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在她手上,“这是我自己调制的跌打药,姑娘你自己擦一擦。”
说完他站起来背过身去,一副“非礼勿视”的君子模样。
双儿打开药瓶,一股浓郁的药酒味弥漫在空气里,她刚一抹上就觉得疼痛骤然减轻不少。
她高兴地拿着瓶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位……大夫,”双儿见他回过头,怯生生提了个大胆的要求:“您还有多余的药么,我家夫人也摔着了。”
刘二郎,如今应该叫张玉徴,是礼部尚书刚刚认回来的嫡次子。
他闻言回头,又从怀里拿出一瓶。
双儿刚要接过,他手一收让人落了个空。
张玉徵动了动鼻尖,沉吟道:“姑娘你是不是怀孕了,这药可不能给孕妇用。”
皇宫内,嬴风因处理嬴岚一事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计划这么久,在最后关头还是让他成功逃走,只抓到冯若宁。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没由来地烦躁。
即便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顾今月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嬴风头有些疼,他以手支额撑在书桌上,轻阖双眼假寐着,忽然手一松,头往下滑瞬间惊醒。
“如何,还没有找到人么?”他的嗓音闷哑,压迫感十足。
内务总管躬着身体,抹了一把头上不存在的虚汗颤颤巍巍跪下认错。
作者有话说:
字迹联动第33章,嬴岚曾经在顾今月画像上提笔写下日期,双儿看见了。
下一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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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请张大夫,小姐要生了
顾今月怀孕已近八个月, 肚子大得却像坐足十月的胎,她整日精神不振,恹恹不乐, 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神色间透着倦怠。
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嬴风抓她回去关在深宫,嬴岚死在她面前,还有满身伤痕的父母。
夜不能寐, 她的身体变得虚弱, 脸色日渐苍白, 常常有眩晕之感。
直到那日双儿从外面带回一个治脚伤的大夫, 顾今月一见竟是故人。
刘二郎, 不, 如今应该叫张玉徵, 他原来是礼部尚书年轻时养在外面的外室所生。
张尚书的正妻是戚国公家的旁支, 当年知道这事后带人将母子三人一顿毒打, 还勒令不允许任何大夫给他们医治。
当时戚贵妃冠绝后宫, 戚家权势滔天, 张尚书不敢与之反抗便选择视而不见,任由旁人欺辱他们母子。
刘二郎的哥哥刘大郎就死在那个冬日夜晚, 母亲也因此落下难以治愈的病根。
最后是年幼的太子收留他们母子二人,刘二郎选择学医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治好母亲, 可惜她在大哥死后几年还是病逝。
刘二郎从此断绝与张家的一切来往, 直到皇上让他带着又聋又瞎的张玉衡回张府。
张夫人因善妒,张府只有张玉衡一个嫡子, 其余妾室均只有庶女活了下来。此时戚氏已不负当年权势, 张玉衡虽然有命在但再无法入仕, 因此他成为了张府如今唯一的成年男子。
张尚书为了弥补他和他的母亲,以及最重要的前途,他选择倒戈嬴风。
“夫人怀的,好像是双生子。”张玉徵替顾今月把完脉后露出为难之色,“您身体本就不好,双生子恐怕……”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顾今月却明白他的意思。
收回手,顾今月又放到小腹上,她垂眸看着圆滚滚的腹部表情很淡。
“张公子是想说,我很有可能需要在自己与孩子之间做个选择?”
张玉徵愣了一下,旋即欲言又止。
“请但说无妨。”顾今月抬手拦住双儿要开口的话。
“妇人生子本就是一道鬼门关,双生子的风险更大。夫人如今已怀胎八月有余,临盆只在瞬息。您之前一路奔波劳碌到底对身体有损伤,需要好好调养生产才更容易些。”
张玉徵苦口婆心地劝她:“皇上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您,皇宫内有经验丰富的太医和足量的奇珍药材,一定能保您母子平安。”
顾今月沉默片刻,忽而抬头直视张玉徵,黢黑双眸里一片坚毅之色:“张公子,这孩子姓顾,与皇家,与嬴风无半点干系。”
张玉徵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因怀孕后期导致身材略微臃肿,眼底似有青黑,想必定是晚上不得好眠。
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露出一丝怯懦与恐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濯清涟而不妖的水中芙蓉,不可亵玩。
顾今月十分冷静,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乱,她从容道:“您现在有三条路,第一去向他告密。”
张玉徵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等着她的后文。
顾今月顿了顿,见他没有接话也不理,继续道:“第二,现在就走,装作我们没见过。”
张玉徵的身体像是黏在凳子上似的,迟迟没有动作。
顾今月笑了,吩咐双儿拿来一沓银票放在张玉徵面前:“第三条路,我恳求您帮助我调养身体,平安生下孩子。”
张玉衡抬起头,对上顾今月信任的双眼,他张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端起茶杯假装抿了一口。
顾今月也不催他,亲自给他斟满热茶。
“我可以考虑考虑么?”张玉徵想到皇上为了留住夫人不惜给她下毒,完全不顾念夫人的身体。他甚至还责怪自己或许是没能及时阻止皇上才让夫人如今有了这样一场劫难。
“可以,”顾今月笑了笑,随手将掉落的发丝拨至耳后,轻声道:“但你今天若是选择其他两条路,我会立即消失在京城中。”
张玉徵瞳孔一震,夫人不信他。
顾今月捧着一杯茶放在嘴边,淡淡道:“张公子别误会,我不是信不过您的为人,只是如今这关头,容不得我冒任何风险,出一丝差错。”
张玉徵闻言露出惊愕之色,他想告诉夫人皇上不会对您如何的,转念又想起宫里的传言。
据说太初宫再一次大兴土木,宫殿四周挖出大片池塘,只留一条小道能够来往,它像一座孤岛伫立在无边无际的湖面上,与世隔绝。
皇上造了一座精美的囚.笼,只等着把贪玩的鸟儿抓回去关起来,再也不允许她有机会离开。
他想起那只被捉住的蝴蝶,听说在关进笼子的第三天就死了。
张玉徵闭上眼仰头喝下那杯茶,不轻不重地放在案几上,双眸翻涌着不知名的深色。
“好,我选第三条。”
顾今月站起身向他微微躬身:“一切就拜托您了,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从那日起,张玉徵便开始为顾今月调养身体。
有他在,无论是看诊还是配药无疑都不是问题,顾今月的身体情况逐渐好转,双儿感念张玉徵的付出,常常做各种好吃的招待他。
太医院药房。
张玉徵如今在太医院就职,虽说只是个普通太医可这里的人无人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张尚书的唯一的嫡子。
更重要的是——他是皇上还在当太子时的心腹。
就这一点,足以他在太医院横着走,不过他为人低调,大部分都潜心研究医术,并不参与斗争。
“张太医,今天又来取藏红花吗?”看守库房的太监总管笑呵呵地给他开库房,领着他往深处的药柜去。
库房里的药分为上中下三品,其中极品藏红花属于上品药,有专人保管。
张玉徵扯出个笑点点头,站在药房最南边的一个药柜前,等着太监打开锁。
“您有事就先忙去,我挑好了再给您查验。”张玉徵塞给他一锭银子。
“瞧您说的,奴才怎么会不相信您的为人。”太监拿了银子揣进袖口,转身就走。
这里的药味太重,他怪不习惯的。
张玉徵等看不见他身影后才轻车熟路地打开藏红花下方的一个暗色格子,里面是上好的胎心草,对孕妇保胎有奇效。
他最近以钻研药香为由,经常出入药房,为的就是窃取胎心草。幸好宫内无贵人怀孕,没人会来拿这药,否则他不免被怀疑。
到时候,他获罪是小,就怕夫人在京城一事瞒不住。
她如此相信他,简直是将身家性命托付,他如何能辜负。
“虞大人,您要来取什么?”太监奉承声从外面传来。
张玉徵立即抓了一大把胎心草藏在袖中,又随手捏了些藏红花捧在手心,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正好碰上来取野山参的虞扬。
“张太医您拿好了?”太监见张玉徵手里拿着的东西问道。
张玉徵微微颔首,朝他展开五指,“好了,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太监随意扫了一眼,赔笑道:“这能有什么问题,用完了下次您再来。”
张玉徵点头称好,侧身让位虞扬先过去,然后麻溜地快步走出药房。
虞扬走了两步停住脚,皱着眉往后看了一眼。
顾今月如今连床榻也下不来,整日躺在上面拿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夫人,张大夫来了。”双儿在外面招呼着。
她放下书册,整理好衣襟才唤人进来。
“幸不辱命,这里的胎心草应足够您用到生产。”张玉徵从怀里掏出东西。
“辛苦张大夫,”顾今月招手让双儿将一个金朵堆花的提盒送到他手上:“这是我昨日和双儿一起做的水晶糕和荷花酥,一点心意您不要推辞。”
张玉徵双手接过道谢,嘴角上扬:“您现在不能太劳累,以后还是别亲自动手。”
“我有分寸,您放心,”顾今月笑笑:“主要还是双儿,我就是打个下手。”
她又从枕头背后抽出一沓银票递给张玉徵,“上次给的应该快使完了,这里还有一些。”
张玉徵连忙推辞,顾今月叫双儿硬塞进他手里。
“夫人还有很多,张大夫别客气,总不能叫您顶着掉脑袋的风险还要自掏腰包。”
胎心草只是其中一味药,还有更多的像人参、灵芝之类的药品也都是张玉徵全权负责。
“我能问问,夫人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每张面值都不小。
顾今月弯了弯眼:“自然是从风府顺的。这孩子怎么说都与他有点干系,他既然无法尽到父亲的责任,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张玉徵:“……”
忽然觉得那朵不食人间烟火的出水芙蓉一下子接地气了,她大概卷走风府大半身家,难怪她敢独自一人抚养,看来并不是一时赌气,而是早有预谋。
张玉徵提着食盒走出大门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他绕了好几个圈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正要走出一个巷口就被人抵在墙上,一只铁壁横亘在胸前死死困住他。
“你好大的胆子,”虞扬怒目圆瞪:“居然敢知情不报。”
张玉徵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人,他霎时面色惨白,脚底不稳,满脑子都是“完了”。
半晌过后。
“所以,是你帮助夫人他们躲过皇上的追捕?”张玉徵背后的冷汗打湿衣襟,“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虞扬一言不发往外走,张玉徵连忙跟上去。
两人来到顾今月所在地方的大门,并肩而立。
那日虞扬撞见双儿告诉她近来发生的事情,并索要顾今月如今的落脚处。双儿死活不肯说,虞扬赶着往前线来不及再追问,回来后又怕大张旗鼓地打探引起他人注意,一直没有找到顾今月的下落。
直到今日他发现张玉徵在药房撞见他时不自然的表情,以及他去拿野山参时发现某一个药格被人打开却没有登记药品去处。
找了个医馆问才知道这是孕妇专用的胎心草,可张玉徵登记的明明是藏红花,孕妇可不能碰那玩意儿。
心下起疑,便一路尾随他来到一处宅院,翻墙看见顾今月和双儿时他的心几乎都要停滞。
太大胆了,谁能想到夫人会在风府附近安顿。
“所以,你不会去告密吧。”张玉徵目光警惕打量虞扬。
虞扬站了片刻,一句话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张玉徵后知后觉发现,他把自己手上的食盒顺走了。
罢了,反正他这段时间吃了很多。
宫内,德四站在下面回禀近日搜查的情况。
“近日京中大小药罐登记有孕的人共计四百七十二人,其中与皇后月份相似的有六十八人,微臣派人一一查验后发现……均不是。”
最后那三个字德四声音蓦地没了底气。
嬴风高坐在龙椅上,面色寒沉,不发一语。
靖王战败后逃往西北,皇上亲自带人搜查随州城内外,一无所获。
“不在随州,不在瓜州,那么她一定在京城。”
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京城,勒令所有进出城门的人必须查验户碟路引,还下旨对医馆和药品进行严格监控。
顾今月怀着孩子,别的不好说,安胎药一定缺不了。
德四心道若真是如此,皇后的智谋与胆识真叫人敬佩。
嬴风面无表情问了句:“从三还好么?”
德四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臣弟自从碧柔死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现在闹着要前往西北活捉靖王。”
若不是他及时叫人捆住那不争气的弟弟,现在恐怕已经单枪匹马离开京城千里之外。
“会有这一天的。”嬴风淡淡道:“退下吧。”
德四躬身行礼默默退出大殿,他看出皇上这一个月也是在强撑着,心中焦急却也无法做些什么,只能加大力度排查一切可疑之人。
与迎面走来的虞扬撞上,两人微微颔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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