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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出书版)—— by偷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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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每到下班时间,就轮到其他同事眼馋王瑞了。
“瑞瑞子,今天又跟霍总监一起走?”
“你俩还真是蜜里调油,焦不离孟啊!”
现代社会,只要是两个人,管你直男直女,都能成为被调侃的对象。
这种调侃,有时候也并不真是真心觉得别人是一对,只是一种接近的方式。
王瑞瞅了眼前台这对不懂礼貌的小姑娘,“别乱说啊,霍总监有老婆的。”
“啊?是吗?”
小姑娘顿时面上露出失望神色,小声嘀咕:“没见过啊,手上也没个戒指,这谁知道。”
说起戒指,王瑞才看了一眼霍修的无名指,发现还真是,这转眼都结婚一年半了,连个戒指都没有。
上车后,王瑞迫不及待地揶揄:“老大,你这,钱也挣了不少,怎么戒指都舍不得给嫂子买一个。”
话刚说完,王瑞就意识到,估计不是。
他又赶紧接自己的话:“哦,我懂了,嫂子没空挑是吧,也是,我看嫂子天天忙呢,整个就是个大明星啊!”
确实,怀澈澈很忙,虽然两人转眼又三四个月没见,但霍修能在广告里,视频里,别人的节目里经常见到她。
五月怀澈澈的假期,最终结束于她的主动销假。
那天接完电话,怀澈澈就说,还是回去工作吧,早点把房子的钱给她爸,真正拥有那套房子的所有权。
霍修感觉可能是在他洗澡的功夫里,发生了点什么,但怀澈澈不想说,他也没有问。
能让她忽然变了想法的,还能是什么。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难道还能扎到别人的心。
况且那一刻的情绪早在这几个月时间里被冲淡,在后续不算忙碌的生活中,霍修更需要费心去隐忍的,是每天回家面对的那套空房子,没有回复的微信,和打过去不接的电话。
每次听到电话那头的‘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的时候,霍修总会如鲠在喉。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会有嫉妒,和怨气。
他竭尽全力,才终于把几乎不可能聚拢的沙,慢慢累积成塔。
然后萧经瑜抬手打过来一个海浪,一切就回到了原点。
凭什么呢。
这不公平。
但让人无可奈何的是,爱情本就是不公平的。
“你说你这是搞什么呢你!”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他们不到十公里的庆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里,唐瑶也在朝病床上的怀澈澈发火。
“你就是再想挣钱,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熬吧,你看看你,这次还好,只是熬出个急性阑尾炎,你下次要再熬出点什么别的毛病——”
怀澈澈看着好友怒气冲冲的脸,想说你个工作狂怎么好意思说我。
但想了想,她还是软着嗓子:“哎呀,我哪知道我一下飞机就能突发急性阑尾炎啊,这不刚做完手术就打电话给你了嘛,现在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放你的屁!”唐瑶没好气地将她的屁话驳回去,“你老公呢,你的小鲸鱼呢,这俩大男人放那你不找,你找我,你实话跟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怀澈澈脸上讨好的笑顿时淡了下去,却还在找借口:“哎呀我这不是……我怕霍修告诉我爸啊,小鲸鱼他不是忙着最后冲刺对赌吗……”
一边说,怀澈澈一边抬头就看见唐瑶脸上‘你继续编’的表情,顿时失了底气,只能跟她老实交代:“好吧,其实我就是不想找他们。”
那天挂断萧经瑜的电话,怀澈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也没能入睡。
她不知道萧经瑜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让她走慢一点。
明明是她在原地等了他这么多年,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次‘我喜欢你’,却始终等不来他的一次回眸,怎么她刚一结婚,有了别人,他就开始穷追猛打,步步紧逼,甚至说出让她走慢一点这种话。
她走过吗,她不是一直跟个傻瓜似的,在原地等他,甚至不惜在结婚之初就跟霍修约好两年离婚,这还不算等吗。
这次来江城也是,原本说好了跟她说对赌的事情,结果好不容易承受那么大的风险见了面,说不讲了就不讲了。
怀澈澈当时坐在车里,真的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以至于后来风波结束,萧经瑜发来的晚安,她也没有回。
但同时,怀澈澈还在想另外一件事。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霍修的态度也在变化,但这种变化,让她感觉很陌生,很不习惯。
在追逐着萧经瑜的这些年里,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只喜欢萧经瑜一个人。
现在忽然冒出另一个人,以水滴石穿的方式不知不觉地融入她的生活,等她发现,自然慌乱。
尤其霍修很好,这种好都不仅仅是在他们这段婚姻上的好,他是对身边的人都好,无论从朋友,同学,或者父母的视角来看,他都是无可挑剔。
正因为他有这么好,所以怀澈澈更不想稀里糊涂地就这么走下去。
她想搞清楚,自己对萧经瑜到底还是不是曾经那样非他不可,想搞清楚,对霍修的情感到底是不是在萧经瑜那里碰了壁之后,把他当成了自己空虚情感的安慰剂。
现在时间已经九月,眼看距离他们约好的两年时限只剩下半年不到。
怀澈澈却早就没有最初那样,满脑子想着离婚的决绝了。
“那,这也不难。”
唐瑶听完她的自我剖白,虽然作为局外人,她觉得霍修作为恋人还是丈夫,都简直没得说,但唐瑶同时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人永远无法替别人做决定。
她给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你就先这么过着吧,等到了两周年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知道想选谁了。”
“?”怀澈澈没跟上她的思路:“啊?”
“你知道抛硬币吗,”唐瑶说着就想从自己兜里找出个硬币出来给她演示,但一摸兜,里面空空如也,只得悻悻收回手,接着说:“抛硬币不是真的让硬币来决定你自己,而是只有当硬币抛起来的那一瞬间,你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这样吗。
怀澈澈刚做完手术,既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想着唐瑶刚说的硬币,躺在床上逐渐意识模糊。
而唐瑶见她睡着,就出了病房,等到了把王瑞甩半路,调转车头赶来医院的霍修,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们是怎么加上微信的呢,说来也巧,宋氏之前准备挖人的时候,在去年年前邀请了霍修参加了一次他们的年会,简单体现一下企业实力,而唐瑶作为宋持风的童年老友,自然也到场在行业大牛们面前混个眼熟,企图嗅到些来年风向。
霍修不认识唐瑶,可唐瑶却早已听闻霍修大名已久,热情地表明身份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不知道是我喊你来的,你就说你看了她朋友圈吧,她朋友圈发了这事儿。”唐瑶说着还翻出朋友圈看了眼,确认了一下,“我刚问过医生了,她这阑尾炎,说是最小的手术,也得住个十天院呢,她又不肯跟家里说……”
霍修很客气:“接下来交给我吧,麻烦你了。”
“小事。”唐瑶摆摆手:“你上去吧,趁现在主治医师还没下班,问问术后恢复什么的,我刚问了一下,但我怕我没记清楚。”
“好,谢谢。”
怀澈澈这一觉没睡太久,大概也就眯了半个多钟头,睁眼的时候,朦胧地看见病床旁坐着个人,还以为唐瑶回来了,便喃喃道:“瑶啊,我想喝水……”
“你暂时还喝不了,忍一忍。”
但回应她的,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怀澈澈一个激灵,睡意立刻无影无踪,只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人:“你……”怎么会来?
“我看见你的朋友圈了。”霍修刚坐在床边想事儿,直到怀澈澈反应过来,才给出刚才唐瑶帮他想的理由,而后立刻转移话题:“你经纪人呢?”
朋友圈?
怀澈澈愣了愣,才说:“她现在手头上人太多了,这次有几个通告在庆城,就让我自己来了。”
“嗯,所以你就悄悄地回来了。”
霍修这人,情绪是真的内敛到了极致。
光听这句话,怀澈澈都听不出有什么不对,直到看见他的表情,撞进他的眼睛,怀澈澈才隐隐地品出了一点味儿。
他好像,是生气了。
怀澈澈原本理直气壮的那颗心,忽然就虚了起来。
但这事儿还真是,就和霍修说的一模一样,怀澈澈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能皱巴巴地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
霍修答得很果断,又话锋一转:“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看不到你的朋友圈,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住院了,还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怀澈澈看着他仍旧温和的表情,咂了咂嘴:“你肯定生气了。”
“没有。”霍修平静地说:“反正你也不回我微信。”
怀澈澈立刻小声辩驳:“我回了……”
“嗯,每一条都是五个字以内。”霍修说:“平均在我发到第五条的时候,才会有一条回复。”
“……”
你直接举个牌子,上面写四个加粗加红的大字:我生气了,下面再把她这几个月来的罪状挨个列一列好不好。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用很纯良的语气戳穿:“霍羞羞,你这就叫生气。”
“那好,我生气了。”
见她这么执着地要自己承认情绪,霍修索性也就顺着她给的楼梯往下走。
他神色表情一变未变,看着仍旧是那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小怀,你准备怎么哄我?”

在霍修这句话出现之前,怀澈澈内心很狭隘地觉得,这个字只适用于两类人。
第一种,十岁以下的儿童。
第二种,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霍修这三十来岁,正好卡在中间。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再者说了,哪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跟别人说‘你哄哄我’啊。
看来这霍羞羞的名字,是起对了,这人是真不知羞。
霍修就看小姑娘躺在床上,一脸好像睡懵了的表情盯着他,偶尔缓慢地眨一眨眼,好像在想很严肃的问题,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他知道应该是自己刚那句话把她给堵住了,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算了,开玩笑的,但难得的,这次霍修不想让出这一步。
他真的很想看看,怀澈澈死机过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就在这小小的单人病房里,两个人展开了安静的拉锯。
视线在空中交错,避让,再交错,好像在玩某种需要默契的追逐游戏。
半晌,霍修看见怀澈澈抬起手来,干巴巴地捋了捋鬓角被睡乱的碎发。
“唔,那个……”
她终于开口,声线有点干,语速也慢。
霍修坐在医院的木质板凳上,没有靠背,但后脊不知不觉微微收紧,更加绷直笔挺。
“疼……”
他的一切紧张和情绪,最终都止步于怀澈澈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提住的那一口气缓缓吐出去,挂着脊梁的那股力道荡然无存,面对她的小聪明,霍修的身体懈了下去。
“哪里疼?”
谁会不知道阑尾是微创手术,谁会看不见怀澈澈说疼的时候只有眉头很演地皱了一下。
但霍修还是心甘情愿地咬住了她拙劣的钩子,顺着她的意思,把这个话题轻轻地划了过去。
“这里。”
“这里?”
“嗯。”
手术的创口已经缝合好了,刚才霍修问过她的主治医师,说是怀澈澈采用的这种缝合线可以被身体吸收,后续不需要拆线。
但毕竟是刚做完的手术,霍修不敢动,就把她在那指来指去的手捞了过来,“那我去喊医生过来看看?”
“……也不是疼到不能忍受。”怀澈澈立刻改了说辞,“不要麻烦医生他们了。”
霍修看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却仍旧无比生动的表情,有点好笑:“又可以忍受了?”
怀澈澈还在嘴硬:“本来我也没说不能忍受,只是有点疼而已。”
至少她还好好的躺在这里。
“你是怎么来医院的,自己来的?”他不再提哄不哄的事儿,把她的手跟个夹心饼干似的捧在了两只手的手掌心里,看着自己手掌之间,小姑娘细白的手指尖冒出头来,跟几块捏得精巧的年糕团似的,真想低头咬上一口。
怀澈澈丝毫不知霍修当下心中食欲大作:“我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胃疼了,下飞机之后打了个车,在车上就不行了,然后司机给我送到医院来的。”
当时那司机可能以为她突发恶疾,生怕她死他车里,吓得脸都白了,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医院,连拖带拽地给她弄进了急诊。
还好最后这一切都有惊无险,只是小小的阑尾炎。
“你是不是工作安排得太紧凑了?”霍修问。
“可能是吧……”
蘅舟的工作安排从哈特庄园之后就一直很紧凑,怀澈澈已经习惯了。
她从大学毕业就没工作过,玩了半年就进了蘅舟,也不知道外面的工作应该是什么样子,恰逢需要钱,也就一直咬着牙干到了现在。
只是很可惜的是,本来她想着能趁这几个月工作好好想一想关于这两个男人的事情,结果因为工作安排强度太大,她就跟头驴似的,醒了就在拉磨,拉完就回去睡觉,根本没时间思考。
现在想想这几个月来,最轻松的时刻居然是刚才跟唐瑶说心里话那十几分钟,说完之后她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才会一闭眼就给眯着了。
不过怀澈澈觉得阑尾炎和工作强度,没什么直接联系,也没觉得蘅舟应该为此负责。
殊不知那边的霍修已经想到了第五层去了。
过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了饭点。
她现在还没排气吃不了饭,虽然输着液感觉不到饿,但闻着隔壁病房的饭菜香味,是由衷的馋。
“啊,我好想吃蛋糕,烧烤,羊肉串。”
“还想吃水煮鱼,钵钵鸡,牛肉锅。”
“韩式炸鸡配甜辣酱,可乐要放特别多冰块!”
霍修边听边笑,起身把病房门关上,才回头调侃她:“怎么还越说越具体了。”
怀澈澈咽了口唾沫,语气委屈:“好馋。”
“那我们来商量个事情,”
霍修把话题转移走的同时,也把怀澈澈的注意力转移开来,“我们换个公司,不要在蘅舟继续做了,好不好?”
怀澈澈愣了一下:“为什么?”
霍修从蘅舟给怀澈澈安排一档主打亲密接触的恋综开始,就觉得这家公司不太行,后来海城怀澈澈因为他们的安排不当吐成那样,更是坐实了他不祥的预感。
但因为怀澈澈觉得没什么,他也选择尊重她的选择,大不了他多上点心,帮她兜着底。
直到这次。
他今天到了医院,才发现她瘦了好多。
原本就细得不行的手腕,现在连那点薄薄的肉都找不到了,躺在那睡觉的时候,脸上一片纸一样的白,只有胸口那一点起伏,证明着她的生命体征。
怀澈澈突然住院,耽搁了一天公司不可能不知情,但也没派个人过来照顾一下,就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这一刻,霍修的情绪才终于出现一个裂口。
他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住了。
“我喜欢你能有自己的事业,能做你喜欢的事情,但是我不喜欢看到MCN公司像水蛭一样趴在你身上吸血。”霍修难得在她面前露出正经颜色,语气温和而坚定,“小怀,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怀澈澈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看了霍修一眼:“我是不是被坑了?”
“不算,”霍修说:“比蘅舟坑的MCN公司比比皆是,只是这家公司不适合你。”
他这话是安慰,也不光是安慰。
作为专门处理合同纠纷,商业纠纷的律师,霍修不知道接到过多少个自媒体人来找他们解决和MCN公司纠纷的咨询,看过无数个MCN公司的合同。
那些合同各有不同,千奇百怪,但统一的是,每一条都写着对这些自媒体人的约束,却丝毫不提自己的责任。
相比之下,蘅舟已经算不上吃人,他们确实给了怀澈澈很多流量扶持,也确实公平地与她制定了公平的分成制度。
只是怀澈澈成长得确实太快,他们当然也就顺势依附其上,把所有的指望都压到了她这对瘦削的小肩膀。
“可是我合同还没到期。”怀澈澈也知道自己就是蘅舟营收的指望,所以更知道蘅舟不会那么爽快地放人,“要解约的话……”
“这个交给我来,你不用操心。”霍修捏捏她的手心,“蘅舟的合同你放到哪了,待会我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出来看看。”
怀澈澈回忆了一会儿,大概推测出了两个地方,报给霍修之后,心头又轻快了两分,整个人松弛下来,再次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透过医院的窗,怀澈澈看见整座庆城霓虹万丈。
她在昏暗中慢慢缓了几秒,才回神,“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
霍修趁这段时间已经回了趟家,把怀澈澈的东西收拾了一部分过来,也顺便把她那份合同带了过来。
“我把你的平板电脑带过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要,要!”
怀澈澈一听平板电脑来了,顿时精神一振,扶着床想坐起来。
霍修把床旁边的护栏放下,很自然地用手托住她的背,半扶半抱着把人从床上支起来,忽然肩头一沉,侧眸才看怀澈澈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的动作亲密但都不带有邪念,直到霍修垂眸看进她眼睛里的时候,那股暧昧才从肢体之间的接触中微妙地扩散进空气中。
怀澈澈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霍修却一点没要松手的意思,而是低下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医院的夜晚,万籁俱寂。
霍修始终保留着两人之间的那点距离,生怕碰到她手术后的创口,听见她吃疼地一声抽气,只敢小心翼翼地吻,动作极尽温柔缱绻,却在不知不觉间将怀澈澈脊椎的支撑力抽离,整个人都靠在了他怀里。
“霍羞羞,你还在生气吗?”
吻完,霍修也坐到了床上,手揽着小姑娘的肩膀松不开,半晌才听怀里人问。
她声音有点哑,绵绵沙沙的颗粒像是被压成了粉的蛋黄,被旁人给舀进了一勺枫糖。
霍修听见的那一瞬间,没忍住闭了闭眼。
守了四个月的空房,要她哄一句也要不来,现在只是被问一句还有没有在生气,他这边已经美得冒泡,过去的那点苦都没了味道。
“你这几个月,跟萧经瑜见面了吗?”
霍修感觉他这辈子,好像也就这样了。
已经被拿捏住了,也挣扎不出什么水花了。
“没有,真的。”
期间萧经瑜倒是给她打了不少电话,也发了微信,但怀澈澈自己还乱着,觉得接了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在微信上跟萧经瑜说,大家先各忙各的,忙完这阵再说吧。
怀澈澈说完,大概是知道自己之前偷偷背着他去见萧经瑜也不少次了,怕自己成了狼来了故事里放羊的小孩,霍修还没表态,就先心虚地抬起头观察他的神情。
但霍修却避开了她的眼神,抬眸朝窗外看出去。
以怀澈澈视角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和吞咽时上下一滚的喉结。
“那我也不生气了。”

得知霍修不生气了,怀澈澈当晚睡了个好觉。
次日,霍修又回了一趟家,把她那支和平板电脑配套的笔拿过来了,自此,怀澈澈总算能在住院养病期间,重新画起了她的小房子。
同天,她排了气,可以开始喝点汤水,霍修就因为她坐在床上嘴皮子上下一动,洗手在家作了一下午的羹汤。
晚上,怀澈澈心满意足地喝上了雪梨肉饼汤,一边喝一边嘴上还嘟嘟囔囔:“阑尾炎也太小气了,我好不容易能吃点东西,每次就只能喝这么两口。”
“但是你可以吃好多次,对吧?”霍修把她喝完了的空碗接过来,放在保温桶旁边,“等你把你的屋顶画好,就又能开饭了。”
怀澈澈心想你哄三岁小孩呢,提笔又忽然想起:“你今天,好像没去上班?”
“我请假了。”霍修说:“等你出院再说。”
之前在律所的时候,说是自己做自己的,自由,但实际上案子一多,基本不存在请假这个概念,委托人等不得,也不可能跟法院说择日再判。
现在进了企业,法务部这种部门往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兵的日子里,霍修想请个假就很容易。
尤其,他还有一个月的年假,可以随意支取。
怀澈澈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原来霍修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传奇律师,变成了企业法务。
小姑娘听完,很诚实地嘀咕了一声:“感觉还是律师更帅一点。”
“倒是,”霍修认可她的说法:“但是我已经结婚了,可以不用那么帅了。”
“哇,你居然认可自己很帅,好自恋。”
怀澈澈在彼此的笑声中重新低下头去,描绘尚未完成的屋顶。
等画完了,也不管霍修能不能听懂,叽里呱啦地跟他讲解了一通设计思路。
讲完,正好口渴,再来一碗汤。
怀澈澈觉得霍修煲汤是真的有一手,不知道是不是雪梨选的好还是怎么的,整个汤体清澈而不寡淡,入口是梨的清甜,回味留有肉的香浓,即便是特地给病人定制,避免油大,特地用纯瘦肉剁的肉饼,也好喝得让她恨不得把碗底给舔干净。
可惜她现在只能喝汤,还不能吃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霍修拿肉饼和汤拌米饭,把她剩下那点东西全给吃了。
吃饱了饭,怀澈澈心满意足地保存了进度,还没来得及放下平板电脑,就接到了怀建中的电话。
春节过后,估计怀建中被她和霍修一唱一和气得不轻,父女俩又回到了之前冷战的状态,怀澈澈接打的都是李月茹的电话,怀建中也没有联系过她。
现在她人还坐在医院病床上,怀建中的电话就这么打进来,简直巧得让人心虚,怀澈澈心里犹豫着,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免提:“喂,爸?”
“怀澈澈,你人现在是不是在一院住院?”
怀澈澈昨天一天卧床,今天排气后才去走廊溜达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应该不至于这么巧:“没有啊……看错了吧……”
“看错了,你怎么不直接说是当年医院把你抱错了!?”
免提状态下电话的声音从扬声器中爆发出来,怀建中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气急败坏:“养女儿养女儿,养了二十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要不是今天你刘叔叔说在一院住院部看见你,我和你妈都还不知道,以后你是不是死在外面也不会跟我们说一声——”
“……”
这就是怀澈澈不想告诉怀建中的原因。
他就算知道了也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到时候跑来医院,站在床尾高高在上地批判她一番,什么工作找的不好,专业选得不好,现在自食恶果,活该。
怀澈澈想想就觉得窒息,所以宁可向朋友唐瑶求助,都没想过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请父母来照顾一下自己。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和这个家断绝关系吗,我们给你吃给你喝,什么都把最好的给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们养你到底有什么用,一年到头没个电话,就知道在外面做自己的事情,我想问一下你的近况都要给霍修打电话,你到底还算什么女儿啊!”
缝合处还没愈合,怀澈澈每一下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疼痛,现在是真的听不得这种咄咄逼问,红着眼眶挂了电话后,第一件事就是手忙脚乱给手机关机。
而那边怀建中大概是打她电话变成了关机状态,扭头又开始给霍修打,一时之间,整个病房里震动声不绝于耳,仿佛一下一下搡在肩头伴随指责的手掌,叫人无可奈何,又几近崩溃。
怀澈澈正在气头上,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正想说你要接别在我面前接,霍修已经把关闭了震动,安静下来的手机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不管屏幕显示的来电,声线沉和轻柔:
“我也不接。”
怀澈澈是真的想不明白,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古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难道真的全都是她的问题,是她的错,所以才让亲子关系走到现在这一步。
而她原本只是迷茫和生气,在听到霍修这句话之后,这种情绪猛然变成了一种有枝可依的委屈,骤然加快了她擦拭眼泪的频率。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谁说的,我觉得我们小怀挺好的。”
霍修听完她呜呜咽咽的自言自语,只是很平静地,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也用自言自语的形式,接上了她的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都多少年之前的话了,父母当然会犯错,因为他们也是普通人,第一次当父母。”
上次怀澈澈从家里跑出去也是,怀建中明明心里也着急,但还是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就非要把他叫到家里来,在饭桌上营造出其乐融融的气氛,然后再不紧不慢地问,好像他根本不急,根本不在意。
这次也一样,明明是朋友看到怀澈澈在医院,急得打过来问情况,但真正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口不择言,从关心变成了质问。
霍修从来不否认怀建中是爱怀澈澈的,毕竟结婚这两年来,联系不上怀澈澈的时候怀建中总会打到他这,问问女儿的情况。
面对他这个女婿,怀建中反倒是比较坦诚,春节那件事也跟他坦白说,当时就是心疼她挣点钱不容易,她妈金银首饰多了去了,多一个翡翠镯子也戴不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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