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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出书版)—— by偷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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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肯定是爱你的,但爱一个人应该让对方感觉到自己被爱着,而不是仗着自己是以爱为出发点,要求对方无条件接受自己所有爱的方式,哪怕它们根本不对。”
霍修这么短短几句话过后,怀澈澈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再像横冲直撞的无头苍蝇,它们被很好地承接了下来,并且得到了回应。
她手里还攥着霍修抽给她的纸巾,抬头的时候,眼泪的速度就已经慢了下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是吧,”霍修笑了笑,揩掉她脸上的残泪,又正经地说:“反正小怀,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记住一点。”
“嗯?”
“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怀澈澈身体忽然一顿。
她慌张地别开眼的同时,能感觉到霍修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总是很有存在感,不骄不盛不锐利,也并没有裹挟着炽烈而滚烫的情欲,但不管她什么时候看进去,那里都留有温度。
不管他是不是在笑,是不是心情好,迎接她的眼神,总是温热的,像是家门口玄关那盏散发着暖意的灯,也像是这一刻帮她擦拭眼泪的指腹,让人看到,想到,就不自觉地松弛下来,安心下来。
“哦……”
她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吵大的孩子面对款款温情总是手足无措,只得不自在地别开头去,将所有感动都埋藏心底。
理智开始归位的同时,怀澈澈余光瞥着他仍旧在不断往里进电话的手机,小声地说:“你接吧,要不然他要气死了。”
霍修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估计怀建中这次是真急了,就这么几分钟时间里打了快十个电话进来。
他抬眸,认真看她,确认道:“那我接了?”
见怀澈澈点头,霍修才接起电话:“喂,爸?”
“霍修,你也在医院是不是,你们现在都已经合起伙来瞒着我了,我当时希望你们能结婚,是想着你比她大几岁,稳重成熟一些,能够把她往好的方向带,我要早知道你们结婚后会是这个样子,我当初就不该让她跟你相亲!”
“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你可不能太惯着她,她是会蹬鼻子上脸的,到时候你们要出现矛盾,可别回来找我们调和!”
怀建中已经气到完全失去了理智,语气又急又冲,而霍修这一刻只庆幸这些话不会让怀澈澈听到。
他很不舒服,但面上仍旧礼貌:“爸,话不能这么说……”
那头的怀建中却不领情:“那要怎么说,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怎么了,人家都把家当成一个温馨的港湾,就你们特别,就你们特殊,喜欢当个孤狼一样在外面闯,我真是没想到,你现在做事怎么也跟她一样,拎不清!”
霍修也不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严肃,毕竟怀澈澈也聪明着呢,听他语气不对,肯定就知道这边怀建中说话有多尖锐刻薄。
可听怀建中一口一个蹬鼻子上脸,拎不清,霍修的情绪膨胀得特别快。
他小时候情根开得早,总预判别人的喜欢,又因为注意力不集中经常闹出误会,理论上已经被很多人误解过,对别人的看法早就已经置之度外。
如果现在怀建中这些话里针对的都是他本人,霍修觉得自己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多情绪。
“是啊,爸您说的对,别人家的孩子都觉得家是温馨的港湾,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问题可能是——”
他仍旧保持着谦逊温和的语气,不想被这边穿着病号服的人听出端倪。
“为什么对她来说不是呢?”

“为什么对她来说不是?”
“那当然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好歹,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她好的人!”
怀建中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长辈礼遇有加的霍修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反问他,挂了电话之后,气得恨不得把手机直接给扔出去砸了。
李月茹在厨房里听到丈夫一声比一声高的斥责声,先宽慰了两句帮厨的阿姨,表明跟她没关系,让她今天先回去吧,然后才脱了手套走出去。
“你看看,这就是咱们养的好女儿,生病住院一声也不吭,我到现在都没听她说上一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住的院!”
等阿姨走后,怀建中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心烦气躁地点了根烟:“她小时候我就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时候我一个月才多少钱,省吃俭用也要紧着她的吃穿,真是没良心……”
“我看你刚那话,说的也够难听的了。”这么多年来,李月茹也是看着这对父女关系一路恶化过来的,叹了口气:“霍修刚到底是怎么说的,你怎么跟霍修还生上气了。”
“我难听那不是因为她做错事在前吗?”怀建中一听老婆也开始说自己不对,气得刚点的烟直接摁进了烟灰缸,“刚霍修反问我,为什么她不把家里当成温馨的港湾,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怎么了,以前那小破出租屋她天天屁颠屁颠回家,现在家变得这么好了,反而天天想着往外跑是吧!”
李月茹听出霍修的言外之意,给气得不轻的丈夫倒了杯水:“我都说了,我们女儿长大了,可能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你为什么老曲解她的意思呢。”
李月茹记得,就在他们住在小破出租屋的时候,怀建中和怀澈澈的关系还可以的。
他们那时候卖了家里唯一一套房,让怀建中去经商潮挣扎,怀建中一直觉得对不起她们俩,因为给妻女的条件太差,所以对小孩的态度也更温和,有空了会陪着怀澈澈玩一玩,被她在头上扎个小揪揪也不生气。
后来他生意做成了,有钱了,他们先先后后换了好几次房子,从简单的二居室到大三居,后来再搬到这里,房子在变大,物质条件也在变好,父女关系却不断倒退。
他老跟李月茹说,觉得怀澈澈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明明给她的比之前好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反而没有小时候那么粘人讨喜,骂她两句还学会了顶嘴。
李月茹也是第一次为人妻,当人母,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对父女重归于好,只能把问题都归咎于怀建中回家太少,跟孩子已经生疏。
怀建中听进去了,在她高二那年离开了一手创办的槟榔厂,退到了二线,回归了家庭,结果却落得个两败俱伤,怀澈澈高三那一整年天天都在跟怀建中斗智斗勇,而怀建中被怀澈澈偷填海大气得差点进了医院。
“什么不想让我们担心啊,她就是根本心里没这个家,你还好,逢年过节还能接到她一个电话,收到她买的礼物,我呢,生了这个女儿就跟没有似的,白养这么大了!”
这些年,李月茹一直觉得怀澈澈只是贪玩,玩够了就会回来,但眼看这对父女俩越来越形同陌路,她在电话里也追问过怀澈澈好几次,到底是怎么了,对爸爸有什么不满,怀澈澈都避重就轻地打两句哈哈,糊弄过去了。
今天听见丈夫复述霍修的反问,李月茹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看着跟个小孩似的斤斤计较的丈夫,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怀建中气得满脸通红:“我怎么了?”
“跟个斗鸡似的。”
“你想想,她一回家就要跟你吵架,当然不想回家了。”
李月茹摁着丈夫的肩膀坐下,觉得自己也真的是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
“家是温馨的港湾这话不假,但要让澈澈认识到这里是港湾,首先我们家得真的是个港湾。”
“我们家怎么不是了,你看看多宽敞——”
“不是这个问题。”李月茹语气温和地打断他:“现在她宁可自己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回家,再这样下去,你真的要没有这个女儿了,你信不信?”
怀建中愤怒的表情缓缓地凝固在了脸上。
怀澈澈也不知道霍修到底在背后做了些什么,蘅舟放人的速度堪比火箭发射,解约那天怀澈澈在霍修的陪同下到了蘅舟,本以为得闹出点不好看,结果从进去到出来,只感觉到了四个字——逆来顺受。
说的不是她,是蘅舟的老总,以及方红。
怀澈澈感觉得到他们是不想放人的,好像是有那么点迫于无奈的意思,临走前,方红还特地送他们到电梯间,很委婉地表示:“您要是还想回来的话,蘅舟随时欢迎。”
她居然用了‘您’这个字。
但管他的呢,怀澈澈这边跟方红嗯嗯点头,那头因为自己重回自由身,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之后,小姑娘悄悄地算了算自己现在手头上的现金,虽然还不够现在这套房的全款,但付个首付肯定不成问题。
现在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这笔钱要怎么交回去。
那天在医院挂了电话,怀澈澈本来还以为以她爸的脾气,肯定会立刻冲到医院来大发雷霆,但惴惴不安地等了几天,只有唐瑶来了几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访客。
怀澈澈怎么想怎么觉得她爸这波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能是真的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了,也是挺惆怅,就天天窝在家里画画,哪儿也不想去。
出院之后,怀澈澈把米虫俩字儿贯彻到底,偶尔有想吃的店了就过去拍一期,录像交给手机支架,自己粗剪几下就上传平台,完全回到了自己最早开始做自媒体的状态。
就这么家里蹲了两三个月,怀澈澈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先把霍修留下的早饭吃了,上午画画,中午点个外卖,下午要么剪剪视频,要么再画几笔,然后去超市买点自己想吃的菜,洗好了等霍修晚上回来做。
很闲,但很爽。
快节奏的生活过久了,怀澈澈都快忘了自己以前一直就是这样的悠闲生活,沉静下来之后也不想再出去蹦迪喝酒了,抽空跟霍修去了一趟花鸟市场,又给家添了几盆绿植,每天就在家浇浇花,买买菜,唐瑶听说之后,直说她已经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同时,怀澈澈也有了时间网上冲浪,因为她之前经常刷萧经瑜超话的内容,大数据经常给她推萧经瑜相关的新闻,怀澈澈只要打开微博,不用主动去搜也能刷到不少。
在那些新闻里,怀澈澈看见他仍旧拼了命地活跃在一线,但已经有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的对赌协议时间截至一月底,大概率要赢,所以今年春晚大家一定要看,可能是最后一次上春晚了,搞得超话里一堆女粉都特别恐慌,每天都在问不会是真的吧。
怀澈澈在连续刷到三个不同的营销号,发了同样的文案的时候,退出去看了一眼日历。
又一年春节快到了。
傍晚,霍修依照惯例,把王瑞从宋氏总部园区捎到地铁站。
自怀澈澈回家住以来,霍修就没再送王瑞回家过,每天归心似箭,是一刻也不想耽误。
王瑞心知肚明,但乐见其成,挤地铁也挤得欢欣。
“老大,今年宋氏年会,好像还能带家属,双倍抽奖机会哎。”路上,他跟霍修聊起宋氏丰厚的年终福利,自然而然就谈到了年会,“宋氏还是财大气粗啊,年会给那么多东西,还请明星,我听我大学同学说,他们年会好像只有公司内部表演节目。”
过两天就是年会,王瑞今天收到了年会礼品单和节目单,简直被宋氏的阔气惊掉了下巴。
他知道霍修肯定没看,非常热心地补充说明:“你知道吗,开场就是偶像团体TOMATO48,压轴是萧经瑜,光这俩就不知道要烧掉多少钱了。”
听见熟悉的名字,霍修下意识地重复:“萧经瑜?”
“对啊,你肯定听过他的歌,就几年前特别火的那首想你在无声的雪天,就那个,大雪纷扬的时节……”
“可以了,王瑞。”霍修打断王瑞的激情演唱:“我想起来了。”
王瑞很兴奋:“是吧,我就说你肯定听过!”
霍修没搭腔,王瑞想着他可能对流行乐坛不太了解,又另起话题:“那你这次不得带嫂子来啊,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抽奖机会啊,而且还正好能让那帮小姑娘死死心,别再拿我们俩开玩笑了。”
霍修表情没变,语气略略淡了下来:“你赶紧找个女朋友,不就不拿我们开玩笑了?”
王瑞没想到霍修居然扭头一句话把他给顶回去了,咂了咂嘴:“女朋友哪有那么好找啊,咱公司那帮小女生,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眼看地铁站就在不远处,王瑞抱着包准备下车,临了还不忘再叮嘱霍修一句:“真的,带嫂子来吧,虽然嫂子漂亮可爱,你也不能老捂在家里啊!”
“你赶紧走吧,”霍修情绪不高:“这里不好停车。”
年会,春节,元宵。
这些原本象征着一年告一段落的时间节点,对于现在的霍修来说,变成了既期许,又担忧,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存在。
他和怀澈澈的两年之约,在今年春节后就要迎来结局了。

年会当天,宋氏分布的负责人和本部高层在会场前排入座,霍修作为总部的法务部总监,坐在第三排的位置,旁边就坐着市场部总监。
他对节目兴趣不大,参加年会也就是走个过场,在老总宋持风上台讲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神,直到宋持风发言结束,才跟着鼓了鼓掌。
节目很快开始,女团TOMATO48的唱跳为这场年会打响漂亮的开幕,宋氏的财大气粗贯彻到年会舞台,声光表演堪比春晚,霍修身旁那位市场部的朋友看得尖叫连连,丝毫不顾旁边的夫人已经黑了脸。
霍修全程却很游离,想着今天出门前,给怀澈澈做好了晚饭,她尝了一口,说他最近做饭有点忽咸忽淡,问他是不是定量调味罐坏了。
霍修当时说有可能,感觉最近不太顺手,但其实心里知道,不是调味罐坏了,只是他最近很容易走神,不光是做饭的时候,部门例会的时候偶尔也会需要手底下人再说一次。
前两天他总结了一下当下情绪混乱的原因,最后得出结论,他可能陷入了一种焦虑。
什么焦虑,分离焦虑。
和怀澈澈居住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理想太过幸福。
他已经习惯怀澈澈在家等他回来,习惯每天回到家迎接自己的不再是漆黑空荡的客厅,厨房里有洗好了等着切的菜,书房里有等着他一起吃饭的人。
“小怀,我回来了。”
他回到家有了可以说出这句话的对象,那个对象听见之后也会有所反馈。
“回来啦,我今天买了排骨,还有西葫芦。”
他好喜欢怀澈澈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像一只懒猫一样慢悠悠地从书房出来时,拖鞋鞋底触碰地面发出的脚步声。
也好喜欢她走出来迎接他,帮他把覆着寒气的外套,拿去卧室挂好的背影。
然后他进厨房做饭,怀澈澈继续画她的房子,等做好了之后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吃晚餐,怀澈澈会跟他说今天去买菜遇到了什么事,中午的外卖好不好吃,画图有没有进展,过两天能不能陪她一起去探个店。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霍修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也不想失去爱人。
所以即便他已经在这两年时间里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全部,他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想这件事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想他是不是还能再做点什么。
昨天坐在办公室里,霍修就想起高考前夕,他有很多同学都很焦虑,即便成绩已经得到了一次一次的验证,依旧觉得不够稳妥,只能夜以继日地刷题。
那时的霍修不理解他们的焦虑,觉得尽人事听天命,就算失利也可以体面,现在想来真是一句讨人嫌的风凉话。
他凭什么松弛,只是因为他比其他人多些出路,没有其他同学那么在乎。
而他现在真的在乎了,才发现所谓尽力而为就不会遗憾,都是失败者的自我宽慰。
离别前夕,霍修远没有自己想象中坦然。
“相信在台下,肯定也有不少我们小鲸鱼的粉丝吧,那么我们先请小鲸鱼上来聊聊天,大家觉得怎么样?”
年会主持人很专业,咬字清晰,节奏明快。
台下的响应也很热烈,一群女职员尖叫着欢迎萧经瑜的上台。
霍修想起前几天王瑞说萧经瑜是压轴,意识到这场年会已经快走向尾声,才堪堪回过神来。
台上,萧经瑜已经迎着掌声走到主持人面前,微笑着跟台下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萧经瑜,很荣幸来到宋氏年会的舞台上。”
出道多年,萧经瑜已经能够完美地控制面部表情和眼神,他和台下观众真诚对视,却在猝不及防间对上了霍修的眼。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上,彼此之间眼底的温度都冷上了三分。
“今天鲸鱼准备给我们带来什么歌曲呢?”
但萧经瑜身旁还有女主持人,他只能先收回目光,笑着看向旁人:“因为是冬天嘛,所以……你们懂的。”
“哦,是想你在无声的雪天吗?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哎。”女主持人接话:“那我出于一个粉丝的心态,想问鲸鱼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当时你好像还在读大学哦,你大学是海城大学,海城四季如春,冬天也不会下雪,所以你当时是怎么创作出这首歌的歌词来的呢?”
“哎?我忽然上到宋氏有约了吗?”
萧经瑜笑,台下观众也在跟着笑,笑完了萧经瑜表情忽然认真起来,余光瞥了一眼第三排正襟危坐的男人,说:“这是我写给一个女生的歌,看见她朋友圈发了自己在旅行途中的雪景,那一刻我很希望自己在她身边,就写了这首歌。”
那是怀澈澈跟他最后一次告白失败,心碎出国的第一个圣诞节。
她没回国,拖着行李箱跑到别的国家看雪去了,朋友圈每天发一条九宫格,或是雪景,或是以雪为背景的自拍。
无声的雪天,大雪固然无声,但真正没有声音的,只有照片。
“哇——”
“是谁啊,鲸鱼,是谁啊!”
“是初恋吗!”
看见霍修在周围因自己忽然爆出私人往事而惊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淡漠,萧经瑜的心头与满足一同袭来的,是巨大的空虚。
他能与霍修为之一战的,只有他和怀澈澈的过去,可即便是这过去,他们也并不圆满,并不甜蜜,甚至回首望去,全都是他在一意孤行地浪费彼此的青春,消磨对方的爱意。
看着面对他的自白仍旧冷静的霍修,萧经瑜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棵外强中干的朽木,从外似乎看不出端倪,但内里却早已被蛀得千疮百孔。
“哇,没想到原来这首歌还有这么浪漫的过去,那这个女孩后来知道这首歌是为她写的吗,她应该会很感动吧!”
“没有。”萧经瑜收回目光,再不想往第三排的方向看,“我直到现在也没跟她说,所以她一直不知道。”
他以前总是有一种很愚蠢的想法,就是只要怀澈澈还爱着他,他也知道自己很爱怀澈澈,这样就够了。
但这段时间萧经瑜一边工作一边抽空想,他终于意识到,有些话就是要说,而且就得是在某个时间点说。
就像是如果那一年没有人拍他的视频传到网上,他就不可能和千星签约,在那一年之后各路网红如雨后春笋,胡成当时刚接手他的时候也说,他运气很好,抓住了时机。
而时机,有的时候比表达本身还要更加重要。
萧经瑜的演出象征着年会上半部分的结束,所有演出的嘉宾也被留下来一起参与宋氏的抽奖。
他对奖品不奖品的其实不太感冒,但后面还有一场酒会,自然得在台下坐到最后一刻。
抽奖环节结束,萧经瑜和胡成跟着到了酒会会场,按照原定计划萧经瑜陪着喝几杯就走,但他这边喝完,就看那边胡成已经架不住劝,仰脖一饮而尽。
“哎呀你干嘛这个眼神……”对上萧经瑜无语的表情,胡成笑着走过来:“等下我们叫代驾就好了嘛,难道还能让你回不去啊?”
行吧,无所谓。
过了一会,萧经瑜跟胡成两人准备离开,胡成在电梯里已经开始叫代驾。
刚他们的车没停进地下停车场,就停在门外,俩人走出去,萧经瑜刚想问代驾要多久过来,就看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女生,唯唯诺诺地问:“请问是你们叫的代驾吗?”
眼看代驾已经过来了,萧经瑜直接拉开后座就坐了进去,胡成也没多想,说着是是是就准备跟着上车。
“等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声从旁边横插进来,胡成回头,就看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对他说:“你看一眼你的手机,看看是不是真的代驾,核对一下他的接单号再说。”
胡成刚想说也没那么夸张吧,就看那女代驾脸色顿时一变,一改方才的唯诺姿态,朝着陌生男人骂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胡成:“?????”
“哦,是这样,刚我们看见那个女的早就到了,在那边站了好一阵,然后刚看她朝你们走过来,我估计就是那种假代驾。”
大概是看胡成的表情太过迷惑,男人忍不住多解释两句:“我怕到时候她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说什么自己倒车不熟练,或者有急事让你们自己开一段,然后抓着你们酒驾的把柄敲诈勒索。”
闻言,胡成才想起很多年前有个男演员就是这样被碰瓷,最后真的被判了酒驾,那时候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事业也跟着沉寂多年,顿时一身冷汗,刚那点醉意全给吓醒了,赶紧握住男人的手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兄弟,多亏你提醒了,留个电话,我们过两天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这不就两句话的事儿吗。”那人语气轻和爽朗:“其实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我上司发现的,也是他让我过来提醒你们一声,毕竟是大明星嘛,肯定得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更注意点。”
“小兄弟,你上司在哪呢,要不然叫他一起过来啊,这次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啊!”
现在酒驾查得很严,只要喝了酒,坐在驾驶座上,车子移动过,哪怕只有一厘米,也算酒驾。
开玩笑,酒驾和黑料那可不是一码事,黑料那还可以通过公关手段解决,酒驾往重了说可是刑事责任。
萧经瑜对赌结束在即,要现在出现意外,后果是真不堪设想,胡成心里正唱着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就听那人笑着说:
“嗨呀,真不用了,我们就是宋氏法务部的,那肯定不能让你们在宋氏年会上出事儿啊!都是分内的,分内的!”
宋氏法务部。
萧经瑜在车里听见这五个字的时候,想起年会坐在第三排的男人的脸,酒劲瞬间下去了大半。
法务部。
是霍修?
他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觉得自己胜利了,所以站在高处向他施舍同情吗?

王瑞被胡成谢了足足五分钟,目送他们远去的时候,心里感觉格外舒坦。
他愉快地找到刚才霍修停车的地方,打开副驾门坐进去,就看见霍修正在刷朋友圈,手机的白光在他侧脸渡上一层冷光,但他的眼神有温度,哪怕是这样一个人静坐在黑暗中,也只觉得深沉而柔和。
“我回来了,那个女的果然有问题,被我揭穿之后骂了一句就走了。”只是王瑞比较遗憾,这种代驾碰瓷不好抓,只能赶走一回算一回,“我还要了个萧经瑜的签名呢,嘿嘿!”
霍修看着他手上的签名纸,放下手机:“那走吧,我今天只能送你去附近的地铁站,你自己看看转哪条线回去。”
“行。”王瑞收好萧经瑜的签名,又忍不住调侃:“你看你,三个小时不回家,就归心似箭了,平时上班忍得很辛苦吧。”
“辛苦得很。”霍修被调侃也不介意:“我等下要找蛋糕店带个栗子蛋糕回去,你要不介意也可以跟着我转。”
刚王瑞过去给萧经瑜他们通气儿,霍修坐在车里也无聊,上了一下小号微信,发现怀澈澈没有找他,就刷了刷朋友圈。
朋友圈里,怀澈澈说想吃栗子蒙布朗,霍修当下就拿地图找了一下附近几家蛋糕店。
霍修拎着蛋糕回到家,怀澈澈正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下就发现了他手上蛋糕店的盒子,有些意外:“你看到我那条朋友圈了?”
“看到了。”霍修想她可能没想到自己也会刷朋友圈,眼睛瞪得好大,好可爱,笑着把蛋糕盒子递给她:“正好今天晚饭没做好,你再吃点蛋糕。”
怀澈澈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从他手里接过蛋糕盒子,别别扭扭,慢吞吞地问:“那,要不要一起吃?”
霍修想说这蛋糕太小了,而且他跑了三家店才买到仅剩的一个,但想想她也不常邀请他一起吃东西,又点头:“那我去洗个澡,出来我们一起吃。”
“嗯。”
霍修进了浴室,怀澈澈正坐在沙发看着蛋糕盒子发呆,李月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去年李月茹没有跟怀澈澈说一定要回家之类的,只是劝了几句,没劝动就作罢了,但今年李月茹好像还挺坚持,怀澈澈说了好几次不想回去,还是没能回绝掉。
挂了电话之后,霍修也从浴室出来,怀澈澈抬头看他:“今年春节怎么安排?”
“看你。”霍修拆了蛋糕店的叉子递给她,“我爸妈那边没事,主要是你想去哪边。”
其实那天怀建中打电话过来,把怀澈澈气哭之后,霍修在当天晚上就接到了李月茹的电话。
李月茹措辞温和了很多,问了问怀澈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住院,现在情况如何,得知只是阑尾炎之后,也松了口气,说她要再跟怀建中好好谈谈,先不去医院添乱了,麻烦霍修好好照顾怀澈澈。
过了半个月,霍修接到怀建中的电话,跑了一趟怀家,跟老丈人喝了场酒,两个男人借着醉意聊了一场,聊开了很多事情,怀建中坦诚地说,虽然生气的时候是真生气,但冷静下来觉得有霍修这么一号人能绵里藏针地护着女儿,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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