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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出书版)—— by偷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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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霍修牵她的手紧了紧,半晌才无比眷恋地松开:
“好,你去吧。”
但怀澈澈并没有回休息室去换鞋,从霍修这离开之后,她直接穿过人群走向二楼。
二楼休息室外有一条很宽的走廊,萧经瑜就按照刚才她微信发给他的位置,坐在走廊的沙发上,怀澈澈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鲸鱼,我们谈谈。”
“谈谈……行啊,谈什么?”
萧经瑜从抬头那一下就已经能明显看出醉态,他放下酒杯抬手想牵怀澈澈的手,奈何醉眼看人,距离估算出现大偏差,手只抓了把空气,便颓然落下。
他有些口齿不清,像是在跟怀澈澈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谈从你离开江城开始,你没有再主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微信吗?”
萧经瑜坐在沙发上,整个后背连带脖颈都靠在靠背上往后仰,眼睛里映上水晶吊灯支离的光,本身焦距的瞳光却是涣散的,仿佛已经被风化,濒临破碎。
“你生我的气了对不对,因为我让你等太久了,因为我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那天收到怀澈澈和霍修两周年的酒会邀请函,萧经瑜第一反应是不去。
但后来回到家,他又改了主意,觉得这样逃下去毫无意义。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他想她,想见她。
想得要死,想得发疯。
“澈澈,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其实当时在海城的酒吧里,我就已经很喜欢你了,只是我觉得我跟你差距太远了,我觉得我凭什么……”
萧经瑜眼有点花,把怀澈澈粉玫瑰样式的裙摆都切割成了好多片,好像整个人坠入了万花筒中光怪陆离的世界,“我知道我错了,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让你等了我太久,对不起,澈澈,对不起,现在我对赌已经赢了,我有时间了,我可以好好陪你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求你……”

看着眼前人狼狈的模样,怀澈澈的心里不可能不复杂。
毕竟从怀澈澈见到萧经瑜的第一眼,他虽然只是在一个小酒吧的舞台上卖唱,但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却是一股不折的傲气,让他整个人坐在灯光暗淡的酒吧里,仍然发着光。
那时的怀澈澈还没见过这种人,打工也打得这么趾高气扬,便自然而然地对他产生些许好奇,跟旁边的酒保打听,得到一句“他可傲了”的评价。
后来在相处中,这句评价得到了无数次印证,怀澈澈知道他很穷,但萧经瑜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过贫穷所带来的畏缩与吃力,哪怕是在小四川做服务员的时候,也总是云淡风轻,有时候她请室友去吃饭,顺便看看他,他总说这家店客人不多,很轻松。
“……过去了?”
萧经瑜看着眼前人,好像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过去了,你是说我们过去了吗?”
“难道没有吗?”怀澈澈也看着他,平静地反问。
那些年,他们都是情窦初开。
怀澈澈从小到大经常被男生追着跑,但却没喜欢过谁,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就是萧经瑜。
她喜欢萧经瑜身上那股穷且志坚的骨气,觉得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清高,他脱俗,他不是池中物,拥有不坠青云之志。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另一个人,像面对萧经瑜时这样心动了。
所以明明他们不是恋人关系,明明萧经瑜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正面的回应,怀澈澈嘴上也说又不是男女朋友,她随时可以去找其他人,实际上却是被自己禁锢,在原地画地为牢,把自己圈在了里面。
她那时候觉得这就是爱,爱就是隐忍不发,悄无声息甚至关心则乱的,这就是爱唯一的模样,就像是她爸对她一样。
可能男人都是这样吧,不善于表达。
那个时候的怀澈澈这么想。
直至两年前和霍修结了婚,另一个男人强行地打开她封闭的自我,走了进来,用他所有的隐忍,耐心,和爱告诉她,爱不是那样的。
他不怕疼地把她这颗仙人掌高高地捧起,放到了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位置,甚至不舍得对她说不好,一点点用时间和心血把她所有的刺软化下来。
好到怀澈澈有时候都想良心发现地劝他一句,你太辛苦了,不要这么完美也可以的。
终于,在那个万籁俱寂的除夕夜,他向她说出了第一句“不要”。
当时,他凝视着她,等待着她,顶灯的光落不进他的眼底,让他整个人当下的神色看起来无比落寞,好像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让人为难的话,做了一件不可为之的事,却在情绪使然下仍旧不得不说,不得不做。
怀澈澈终于感觉到霍修那副完美的表壳下,汹涌的血液和灵魂,和她碰撞到一起。
她不知道他心里得有多么煎熬,才使得情绪终于外露出来。
只知道他即便在情绪下说出来的话,仍旧措辞温和谦卑,仍旧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就像是他们相处的所有时光。
一字不提爱,无处不离爱。
爱也许确实不用说,但一定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如果一个人的爱根本让你感觉不到,甚至经常会在心里说出‘他没有喜欢过我’这种丧气话,永远不安不适,让你变得胆小怯懦——
那这样的爱,不如不要。
这是霍修花了两年时间,用他的爱一点一点教会她的。
“我喜欢你的时候才十八岁,”怀澈澈说:“但是鲸鱼,人不可能永远都十八岁的。”
她的语气语态都很平和冷静,没有泄愤的意思,更多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在萧经瑜听来,却是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想要与他割席的冷酷。
他喉头一紧,上眼皮在微微发抖,连带着睫毛开始不住轻颤,却仍旧死死地盯着怀澈澈,想要看清楚这一刻她的眼神和表情,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伪装的痕迹。
“是因为霍修吗?”
但没有。
怀澈澈的眼底没有任何伪装神色,甚至那几分让他陌生的从容与坦然,让萧经瑜在恍惚间,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影子。
情绪借着酒精卷土重来,巨大的无力感让他开始变得急切:“你是不是爱上霍修了,所以明明之前几个月不给我打一个电话,现在急着要我出局了,就一个接一个地给我打,问我回来了没有——”
“萧经瑜,你有点良心吗?”
怀澈澈的情绪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她深吸一口气:“我跟谁结婚,我跟谁过日子,理论上不用通知你吧,毕竟咱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跟你说一声才一直问你的。”
“不是……”
萧经瑜知道她介意普通朋友这件事,他想解释,解释说是普通朋友有很多方面的因素,比如他作为艺人在羽翼未丰之前公开可能会让她背负舆论,比如他只是想等到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了之后,再光明正大地跟朋友宣布他们的关系。
“可是你不是跟我说好了,两年的吗……”可在急迫与无措间,他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说两年你们会离婚的,我好不容易才赢了对赌,澈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长久以来的支撑他前进的支柱开始出现裂痕,萧经瑜犹如置身马上要天塌地陷的空中楼阁。
恐惧,慌乱,懊悔,所有情绪涌上脑海。
“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拿你当普通朋友,我以为你知道……”他的视野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加模糊,酒杯被他捏在手里,指关节因太用力,颤抖着泛起了白,眼神悲恸地祈求:“澈澈,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我对赌已经赢了,我不会再害怕承认喜欢你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怀澈澈不是不知道他的苦衷,要不然也不可能像个傻子一样等了这么多年,但现在她更清楚的是,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些被蹉跎的岁月都已经过去,被消耗的感情也再回不来。
过去的终究都已经过去了。
‘对不起’是换不回‘我爱你’的。
“你跟我说好了的,你跟我说好了两年离婚,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眼泪从曾经铁骨铮铮的少年眼眶仿佛被火灼烧般通红,他身体努力往前够了一下,终于抓住了怀澈澈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攥进了手里。
他掌心全是汗,一片湿热,咬字极为艰难,屡屡只剩气声:“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不会再忽略你了,我不会再让你等我了,这次换我等你好不好,我也等你六年,六年之后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那些嵌入皮肉打进骨血里的自尊和骄傲伴随着萧经瑜的溃败散落一地,如同从鱼身上被拔下的鳞片,每一瓣的根部都残连着他的血与肉,字字句句,痛彻心扉。
“有必要吗。”
但等待他的,是怀澈澈一声短促的叹息。
这始终还是自己结婚两周年的会场,她声音压得低,轻而快,就像是一柄小小的匕首,手起刀落,快斩乱麻。
“鲸鱼,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模糊间,萧经瑜又想起了他们的曾经。
大一那年,怀澈澈想尽了办法跟他套近乎,去他从图书馆回寝室的必经之路上堵他,或者翘课来看他上体育课,就为了给他送瓶水。
他有一个同学当时也很喜欢她,每次看见怀澈澈来,都会酸溜溜地说上一句:“怀澈澈,你还真是喜欢萧经瑜啊。”
“喜欢啊!”怀澈澈每回被问就光明正大地承认,顺便剜那个同学一个白眼:“我就是喜欢萧经瑜啊,要不然我来干嘛,总不能是来看你的吧!”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清明澄澈,敢爱敢恨,喜不喜欢从不遮掩,所有情绪都光明正大。
清澈而又热烈。
但现在她说,不喜欢他了。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再也不会听到怀澈澈说喜欢他了。
萧经瑜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这句话抽空,只能任由她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出去,自己却好像断了线失去控制的木偶人,手仍旧保持握着什么的姿态,收不回来。
他这二十多年来,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金钱,名气,高度。
他追了这么久,直到失去她的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怀澈澈喜欢,才是他这辈子能遇到的,最好的事情。
“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祝你前途无量。”
怀澈澈就这么一直看着萧经瑜掉眼泪也挺不自在的,毕竟她不会,也没必要哄他。
她想着刚可是骗了霍羞羞才溜过来的,得赶紧回休息室换鞋了,刚转身,就看见霍修手上拿着杯酒,站在正对着这一小块休息区的楼梯口。
他身形犹如被冻在原地般僵硬,神色晦暗落寞地望着她,手一动未动,酒杯中金色的液体却不住浮现涟漪。

而霍修对上怀澈澈心虚的目光,就连面对她时惯性的笑容都变得艰难。
他其实知道的,怀澈澈每次说谎的时候,他都知道。
有的时候霍修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太关注她,还是怀澈澈太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的喜怒哀乐总是写在脸上,就连那一点心虚,也是藏头露尾的。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没得选。
就像刚才怀澈澈跟他说去换鞋的时候,他不可能握着她的手不松反紧,要她别去。
即便他知道,她是要去跟萧经瑜见面,也总想留住彼此最后的体面。
“霍修你这么快就下来啦,澈澈不在上面啊?”
走下楼梯的时候,霍修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却在迎上到处找不到女儿的李月茹时,仍旧本能地选择帮她隐瞒,“嗯,您别急,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他不觉得不公,也不觉得委屈。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本就是一场赌,输赢自负。
他宽慰自己说,那既然愿赌,就要服输。
等怀澈澈追到楼梯口的时候,霍修已经往另外一边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她是真的恨啊,恨这该死的恨天高。
刚本来在一楼就已经够难受的了,二楼的地毯还特别厚,穿着高跟鞋站着特别累,而且估计是把脚磨破了,现在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李月茹看着女儿一瘸一拐地从二楼下来,联想到刚才霍修的话,顿时有点懵:“你在二楼啊,刚我让霍修找找你,他说没找到……”
“我在厕所,他没看见吧。”怀澈澈抿了抿嘴,躲开妈妈疑惑的眼神:“我跟霍修刚都喝了好多酒,现在去休息一下,待会爸如果找我们俩,你跟他说一声昂。”
李月茹似懂非懂:“好,你们去吧,我刚看霍修脸色是挺不好看的,你好好照顾他。”
“好。”
怀澈澈咬着牙忍着疼走到休息室,推门进去的时候,霍修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手边的实木小茶几上放着已经空了的酒杯。
外面一片火树星桥,那是属于城市独有的无声喧闹,房间里顶灯常亮,原本温馨的暖黄却衬得窗前男人的背影有一种别样的孤独感。
怀澈澈愣了一下,房门便自动闭合,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响惊动了那边的霍修,他回过头来,看见怀澈澈进来的时候,先是意外,后又了然:“来换鞋?”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脚还在疼,走进去在床边坐下,含糊地嗯了一声:“霍羞羞……”
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了。
霍修真的很想这么说。
他真的很擅长自作多情,所以不要再让他误会了。
不要给他这点好脸色,不要让他再觉得自己有希望。
但明知是饮鸩止渴,霍修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她一眼。
他就看怀澈澈坐在床边,微微仰起脖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一样,对着他眨了好几下,才慢吞吞地说:“我脚好疼。”
“是不是磨破皮了,把鞋子脱掉看看。”他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拳,“洗手间里有一次性拖鞋。”
“哦……”
怀澈澈俯下身,非常敷衍地拨弄了几下鞋扣的位置,又抬起头来看他:“我解不开。”
她又在说谎。
霍修一眼就看穿她拙劣的小谎言,却还是因为看见她通红的小脚趾,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他脱了外套,但没脱马甲。
尺寸恰如其分的浅灰色马甲本就无比精准地勾勒出男人腰部微微内收的线条轮廓,在他蹲下的那一瞬间,雪白的衬衣仿佛也一下有了灵魂,被霍修那副饱满而精壮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填满。
怀澈澈配合地把脚抬起来,看着霍修轻易地把她的鞋扣解开。
这双鞋看来确实非常不好穿,不光是小脚趾,怀澈澈的大脚趾上也是一道明显的勒痕,前端甚至已经泛起了白,那是血液流通不畅的证明。
如果是之前,霍修肯定会帮她消毒上药,贴上创可贴,然后把这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鞋子给扔掉。
但毕竟两人的关系变得有点尴尬,他把怀澈澈脚上两只鞋都解开脱下来之后,只把鞋子整齐地摆到一旁,就再没了动作。
怀澈澈知道理亏,声音又轻又软:“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霍修声音也轻,说话的时候好像才刚回过神来,站起身从房间内嵌的洗手间里拿出拖鞋放到她面前。
“没生气?”怀澈澈重复他的话,小小地噘了噘嘴。
“我只是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两个人以后再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在一个房间里独处交谈,或是眼看着事情到了预期中最坏的结局,霍修当下极为意兴阑珊。
他记不起来上一次自己的情绪像这一刻一样低迷,已经是多少年前,但此刻这种负面情绪让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控制自己的理智,控制自己说出得体的话。
“我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了,但是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他看着怀澈澈穿上拖鞋之后,才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垂眸看她:“前天晚上我做梦,梦到我自己变成萧经瑜了,是不是很可笑?”
“我觉得,其实我自己都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你最后选择的不会是霍修。”
这是霍修第一次在怀澈澈面前,坦然地说出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的不甘,不服,嫉妒,还有被捂了太久已经开始溃烂的不安,就像是一团在空中酝酿了许久的积雨云,终于对大地降下了狂风暴雨。
而面对突然降落,又急又密的雨点,怀澈澈第一时间却不是躲起来或撑起伞,而是站在地面上,替雨云觉得痛快。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跟霍修说什么‘这种话你应该早点说’,毕竟霍修这番话,但凡在她还没有真的喜欢上他的时候说出来,那听起来肯定不是现在的味道,她还没有那么不知好歹。
但当霍修说自己梦到自己变成萧经瑜的时候,怀澈澈才是真的感觉,一直悬浮,高高在上的大佛落回了地上。
他不再具有无喜无悲的佛性,变回了有血有肉,会悲伤愤怒,遗憾痛苦的普通人。
这样就很好啊。
憋在心里很累吧。
大概是感觉到怀澈澈目光的变化,霍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侧头看向窗外,妄图用外面的黑夜帮助自己找回冷静。
沉默在房间里发酵,空气仿佛凝固,霍修不自在间,忽然很想抽烟。
因为怀澈澈不喜欢烟味,他烟已经抽得越来越少,差不多没有烟瘾了,再不会随身带着烟和打火机,可此刻又不想主动离开,只能干忍着。
半晌,怀澈澈才瘪着嘴说:“还好你没变成萧经瑜。”
她不会哄人,是真的不会哄,她的嘴和怀建中不愧是一脉相承,骂人的时候伶俐得很,到了哄人的时候,就变成了笨嘴拙舌。
以前萧经瑜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边,或者买几包她最近喜欢的小零食给他——为了不触碰到他的自尊心,怀澈澈基本不敢在他身上花什么实打实的钱,即便知道他有需求,也是绝口不提。
霍修就不一样了,怀澈澈刚走过来的路上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他会有什么物质上的需求,刚走到休息室门口犹豫了两分钟,想不好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决定算了,进去再说。
老实说,刚才她在拨弄鞋扣的时候,脑袋里还没什么思路。
但到了这一刻,怀澈澈好像来了点感觉,伸出手去抓住了霍修的手,接上自己刚才的上半句话:
“要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这话出去,好像没有对手的乒乓球。
可能是没人接,也可能是没人接得住,就直挺挺地掉在地上,自嗨似的蹦了两蹦,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霍羞羞,我说你迟钝吧,你总能看出我在说谎,我说你敏锐吧,你就真的察觉不到我对你越来越好吗,你不要说我没有对你越来越好,我不听!”
“我要不喜欢你,能让你亲我抱我?想都不要想好不好,不喜欢的人我看一眼都嫌脏。”
两句话下去,霍修还是没什么反应,怀澈澈即便已经羞到想夺门而逃,也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继续说:“霍羞羞,你现在不行了啊,怎么让女生一个人说这么多肉麻话啊,你给个准话,到底爱不爱我吧,我不擅长玩这些弯弯绕绕,你要不爱我就离婚,我找个更好的去。”
直到最后这句话出来,霍修才好像猛然回神,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细细的汗带着一股潮热,将她铺天盖地地笼住。
“爱,我爱……你都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
他不是不想说话,是说不出话,从怀澈澈那句“要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开始,心跳早已脱离了正常的频次,只有身体保留着那份本能,迫不及待地低头与她拥吻在一起。
霍修的手在发抖,嘴唇和舌尖也是。
怀澈澈闭上眼之前,看见霍修耳根处的红缓缓地沉到了他的脖颈根部。
她忽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她跟他求婚。
那天停车场光线昏暗,她又醉醺醺的,根本看不清霍修的神情和表情,见他半天没有反应,还当他是被自己吓着了。
还有江城那次,给他按摩完,他脸红脖子粗地从床上爬起来,当时她也没当回事,毕竟房间里真的有点闷热。
但是当下,霍修明显失了分寸,丢了门道,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横冲直撞,比往日更加灼热的吐气,仿佛火山的呼吸。
之前霍修跟她说,他没有谈过女朋友。
当时怀澈澈虽然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内心却是悄悄地给这件事打上了一个问号。
毕竟年龄和条件摆在那里,怀澈澈那时候觉得霍修又不像她一样,心里装着个人,总不可能追他的女生里没有一个合眼缘的吧。
再者说了,就拿唐瑶来说,虽然一直没谈过恋爱,但那生活过得比有男女朋友的精彩多了。
“霍羞羞,你不会……其实很容易害羞……唔……”
直到当下,怀澈澈才跟突然开了窍似的,把之前的蛛丝马迹都串联了起来。
“没有。”
但不等她追问,甚至没有给她最后那个“吧”字完全说出来的机会,霍修已经更加用力地与她吻到了一起,让这一段旖旎的厮磨平添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气息。
现在,她真的有点信了。
没想到霍羞羞的羞,不是不要脸的羞,居然是害羞的羞!
得出这一结论,怀澈澈正准备好好笑话这个霍羞羞一通,整个人就被霍修抱了起来。
“那小怀,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刚刚你们牵着手在那,做什么?”

怀澈澈一听,那点好胜心嗷地就起来了。
好家伙,我这问你是不是害羞你嘴硬,要么今天咱俩就比比谁的嘴更硬!
“你先说,你是不是害羞,我跟你求婚那次,还有海城按摩那次——”
“不是。”
“你骗人!”
霍修气得一边笑一边亲她脖子,真恨不得再多咬她几口:“我说了你又不信,还喜欢问。”
“你脸都红了!”怀澈澈想躲,奈何整个人都被霍修结结实实地搂在身下,只能不断把脖子往外伸,同时把脚上的拖鞋踹掉,“你脸耳朵和脖子全都红了!”
这休息室东西挺齐全,床,单人沙发,还有一个梳妆台。
为了躲霍修的亲咬,怀澈澈吱哇乱叫地笑着把头探出去,就看见化妆镜里,男人的背高高隆起,像是一张被拉满,蓄势待发的弓。
马甲伴随着他背肌张开,显得有那么点捉襟见肘,后腰线条开始显山露水,哪怕隔着一层白衬衣,也隐隐窥得见那勃发的力量感。
霍修不想再在脸不脸红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他是真的很在意刚才两个人手牵手在那说话,而且声音故意压得很低,什么也听不清楚。
当时他以为怀澈澈选择了萧经瑜,现在那股狂喜褪去后,回想起那一幕,整个胸腔都是酸的。
“小怀,不要转移话题。”他浑身上下蓄势待发,“你们说了什么?”
当时他们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看着很远,但相牵的手却将他们连在一起,怀澈澈面朝萧经瑜,看不清神色,而他无心把注意力放到萧经瑜身上,只扫了他一眼,看他已经激动地红了眼眶,心头一颤,没再多看。
“能说什么啊,你是不是笨猪啊霍羞羞——”
怀澈澈简直要烦死,她脚后跟抵着床单踢蹭了几下,余光还能看见化妆镜里那一抹高山白雪,索性用脚攀上霍修的腰,“我之前都跟你报备过,要跟他见一面的!”
“嗯,报备过。”不提这回事,霍修还忘了,他手托着怀澈澈的腿往上扶了扶:“但是我问你为什么要见他,你说不告诉我。”
“你看你看,我说你害羞,你就转移话题,”她声音已经软得不像话,嘴还是硬的:“你承认吧,霍羞羞!”
“真的没有。”
霍修确实不认同她所说的,自己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人。
律师这个职业无论面对委托人,法官,还是对方律师,都必须给人强大可靠的形象,要是容易脸红害羞,会给人一种稚嫩感,从而无法信赖,魏隆杉之前还特地说过,他这个心理素质很不错,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他只是对她很特殊,无论精神还是肉体。
不管是像求婚那天停车场可以超越光线环境的直勾勾的目光,还是海城那次按摩长时间的肌肤接触,都让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更别提像怀澈澈现在红着眼眶,泪眼汪汪,眼角眉梢尽是柔情,就连嘴硬也和撒娇无异的时刻。
这是只属于他的玫瑰。
而他则毫无保留地在这朵玫瑰面前表现出最忠臣的服从姿态,虔诚地侍奉,很快让玫瑰绽放摇曳,将自己甘甜的花蜜馈赠给他。
一切恢复平静,霍修意犹未尽地用鼻尖轻触她的脸颊,“小怀,困了吗?”
“有点。”怀澈澈在他怀里眯着,用手去推霍修的脸颊:“你别蹭,烦人。”
霍修:“……”
他老婆好像有点无情。
提上裤子不认人。
霍修本来都不想再跟她纠结,被她这么往外一推,突然又有点不想放过她,便低下头去磨怀澈澈:“先别困,问题还没交代完。”
被霍修这么一提,怀澈澈也想起来,自己还没让他承认脸红害羞的事情来着。
主要是后面的事情发生得太顺其自然,谁还注意得到那个啊。
哼,醋精。
小姑娘想到刚才怎么叫他慢一点都无济于事,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决定再吊他一会儿,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怎么了,难道霍羞羞你就没有瞒着我的事儿吗?”

如果这个‘事’的范围稍微大点儿,那可真是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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