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出书版)—— by偷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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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有悖于父母的希望,霍修的整个大学的情感生活乏善可陈,倒是学习生活战功显赫,从大一到大四一路最高档奖学金拉满,还抽空修了个双学位,直接保了本校的研,研一就成了导师的左膀右臂。
他导师魏隆杉,是国内叫得上名号的商事律师,打股权纠纷案很有一手,但因为人脾气不好,当时刚骂跑了个助理律师,就让霍修先顶上,谁知这一顶就顶到了霍修硕士毕业。
霍修记得那天应该是跟着魏隆杉去一家KTV见客户,当时霍修刚入行,还不像现在这样见多识广,在路上问导师,怎么这客户不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律师,要去KTV见。
魏隆杉嗤了一声,用一种教导年轻人的口吻说:“王总说那家KTV风水好,适合谈大事。”
后来他才知道,十个生意人,九个信风水。
想做好一个商事律师,就得先懂得尊重客户的风水学。
魏隆杉显然深谙此道,但王总却是棋高一着,缠斗一晚,委托诉讼代理合同还没签下来,让魏隆杉也有点头疼。
酒过三巡,王总忽然来了个电话,师徒俩回避出来抽根烟透口气,一边聊着天一边摸到了安全出口附近,魏隆杉应该是想跟他说点什么不能被听见的,直接转动安全出口的把手,准备推门而入,却不料人还没进去,就先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开门声叫醒了安全通道的声控灯,师徒俩站在安全出口外,这才看清门后面的是个小姑娘。
更准确来说,是个蹲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满面潮红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是没想到大半夜还真有人这么闲,抬起头的时候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写满了懵字儿,好像窝里打盹打到一半被拎起来,还搞不清楚什么情况的小狗。
魏隆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两边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五秒,小姑娘估计是以为自己挡人路了,黏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
但她没走,也没站起来,就维持着下蹲姿态,往楼梯间的深处挪了两步,身上一条红底白色波点连衣裙,蹲在地上一耸一耸地挪,就跟一只成了精的小蘑菇似的。
“你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奇怪,跑来KTV不去唱歌,跑来这哭什么,不热吗?”
魏隆杉确实烟瘾犯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从兜里掏出烟盒,还不忘回头给徒弟分一支,俩人一前一后走进楼梯间,“出去吧,我们俩烟枪,能熏死你。”
那小蘑菇蹲在地上,大概不想被他们看见满脸的泪,一扭一扭地转过身去,留给他们俩一个倔强又要强的背影,自暴自弃地说:“熏死算了。”
魏隆杉自己抽上了,把打火机递给霍修,见他没要点的意思,又收回来揣进外套内兜,继续逗小姑娘玩:“干嘛,你住这儿啊?”
霍修觉得魏隆杉要么是真喝多了,要么是真挺无聊。
他烟瘾犯着,情绪有些莫名地燥,就看那小蘑菇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哭过的嗓子就跟雨后的嫩笋尖似的:“那你们在我家抽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理直气壮的语气,好像这个楼梯间真的是她家的小卧室。
魏隆杉当场就笑疯了,说待会儿给她买瓶可乐赔罪,俩人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可能有些话可能确实对陌生人更好开口,也可能是魏隆杉套话技巧确实高超,很快那小蘑菇就开了口,说她是跟很多朋友一起来玩的,但是其中有一个朋友说好要来,等了两个小时又放了鸽子,所以她很生气,又不想被其他朋友看出来,就躲在这哭一会,哭完就回去。
魏隆杉毫不留情地指出:“什么朋友啊,男朋友吧,要普通朋友,能让你在这儿哭鼻子?”
“真的就是普通朋友……”小蘑菇一抽一咽:“要是男朋友就好了,我就可以跟他说分手,气死他!”
魏隆杉笑得前仰后合,就这么一句两句地聊到一根烟抽完,才扭头给学生使了个眼色,跟小姑娘道了别。
后来他们跟那个王总喝到很晚,总算拿下,回去的路上,魏隆杉仗着有霍修开车,自己躺后座去了,嘴上难得没有刻薄:“今天那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可惜啊,刚买了可乐回去,人已经走喽……”
霍修很少用这个词去形容一个人。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他觉得没人能用得上这个词,中文里那么多形容词,足以形容他遇到的绝大多数人。
但那天,他想了想,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其他可替代的词,就应了一声:“是啊,”
“挺可爱的。”
后来,霍修才知道,那天在楼梯间遇到的小蘑菇,名字叫怀澈澈,跟他一样,都是海城大学的学生。
而那天放了怀澈澈鸽子,让她只能背着所有朋友躲到安全出口哭的,就是萧经瑜。
她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
还在为他掉眼泪。
茶庄看得出确实经营重心也不在甜品下午茶,东西都是半成品,品质不怎么样,价格齁贵。
怀澈澈用耳机连上手机收音,对着镜头一边吃一边小声骂,最后一句结尾是:“这家店最后的良心就是每一种分量都不多,让一切苦难就像股注射一样,扎一下就结束了。”
听得路过的经理脸都绿了,没等怀澈澈录完,就过来问她是不是对茶点不太满意,要么这单免单。
怀澈澈感觉自己刚是金句频出,超常发挥,才不想吃人嘴软,直接给拒了。
录完视频,怀澈澈把手机拿回来,正在检查刚才的素材完不完整,微信的推送又进来了。
Whale:[图片]
Whale:?
怀澈澈看了眼时间,点进去就看见萧经瑜把她之前结婚了的朋友圈截图了过来,再往上翻,更是叫她不解。
“Whale”撤回了一条消息
“Whale”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狗比还玩起撤回来了?
“拍得怎么样?”
在怀澈澈拍摄的过程中,霍修还是点了一壶毛尖,刚刚才端上来。
茶是按壶算的,一壶茶配四个杯子,茶具看着倒是精致,花面很细。霍修给怀澈澈倒了杯茶,送到她手边:“喝点茶,清清口。”
怀澈澈没心思喝茶,囫囵地咽下去之后,直接放下杯子问:“刚你拿着我手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进来了什么微信消息?”
刚萧经瑜新发的那两条消息上面重新显示了时间,说明撤回应该有一阵了。
之前她的手机都在霍修手上,没准霍修能看到点什么。
闻言,霍修脑海中闪过那两条无奈又讨好的消息。
气消了没?
他目光微滞,对上怀澈澈满是不高兴的小脸儿,抬手拿起青瓷茶壶,重新帮她手边的空杯斟满,才缓缓地笑了笑:
“没注意。”
正面交锋
怀澈澈的微信消息确实刷得快,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但听见霍修的答案时,眼眸里的光还是暗了暗,轻轻地应了声哦,又开始低头打字。
CHECHE:?
CHECHE:你撤回了什么?
萧经瑜几乎是秒回。
Whale:不重要
Whale:你不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结婚的事情吗,怀澈澈
怀澈澈刚才在点同意通过好友请求的时候,其实就准备好待会儿把和霍修闪婚的事情跟萧经瑜说的,反正结都结了,她从来都不是遮遮掩掩的性格,有话不说会憋死。
她爽快地插了耳机,跟霍修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了茶庄门口,拨通了萧经瑜的语音电话。
“怀澈澈,那结婚证是怎么回事?”
萧经瑜声线其实不太冷,唱歌的时候不谈,平时说话听起来是偏少年的,但他这一刻嗓音被语气压着,听着有一种独特的淡漠感:“你气人的本事见长啊,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气我我就气你咯。”怀澈澈眺望着远处的青山,听萧经瑜被气了个半死,撇了撇嘴:“你不是喜欢炒CP吗,我给你炒个真的。”
“怀澈澈,”
听她这么说,萧经瑜终于可以确定她朋友圈发的那个结婚证的真实性,顿时语气又比刚才要冷了两度,“你以前随便找个男的谈恋爱还不够,现在还要随便找个男的结婚?”
听见萧经瑜这种质问的语气,怀澈澈的情绪也开始走低。
她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本来想好好说话的,一遇到强硬,想说也说不下去,只剩针锋相对。
“谁说我是随便找的?”怀澈澈毫不犹豫地反驳:“他比你优秀多了好吧。”
她确实做过不少荒唐事儿,包括萧经瑜刚说的‘随便找个男的谈恋爱’,也确实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和霍修求了婚领了证。
但哪怕这一刻不是为了气萧经瑜,怀澈澈也觉得像霍修这样的男人带出去,谁也不会觉得是她狗急跳墙的选择。
“所以你是认真找的,认真结婚是吧。”果不其然,电话那头萧经瑜气到几乎失语,“怀澈澈,你有没有点脑子,结婚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你的人生都是你拿来报复我的手段是吗?”
“啊,那请问我为什么要报复你呢,是不是因为你一直吊着我呢——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你玩得最溜。”怀澈澈也来了火,深吸口气站在茶庄门口阴阳:“一会儿炒cp一会儿不炒cp,热搜全给你们剧组拿完了,掌握了流量密码是吧,我可不是你的女友粉,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而且说白了,我结婚是我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对面的萧经瑜沉默下来,一直盘踞在怀澈澈心口的委屈才重新回笼,她吸了吸鼻子,要强地说:“你搞清楚,萧经瑜,你不是我男朋友,你只是我的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四个字,被她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穿过耳机,就像是子弹一样,打在萧经瑜的鼓膜上。
电话那头猛地陷入一片死寂,过了两秒,怀澈澈听见嘟嘟两声——萧经瑜把语音挂了。
虽然赢了,但怀澈澈的心情一点也不好,站在茶庄门口,也不想回去,就在门口冷着一张脸来回踱步。
她其实今天一点也不想跟萧经瑜吵架的,刚才语音拨过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如果萧经瑜接受不了,她可以回去再跟霍修商量一下,争取一个好聚好散。
事情进行到这里,她游山玩水的兴致算是彻底被败光了,到酒店说胃疼,晚饭也没吃,直接回了房间。
晚上,等霍修陪两家家长吃完晚饭上楼,门卡刷开房门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酒气。
怀澈澈应该是已经喝了一些,手上的酒瓶里只剩一半,桌上还有个空了的,霍修走过去拿起瓶子看了眼,酒精度13%的黑皮诺。
“你回来了?”
怀澈澈就窝在沙发上抱着个酒瓶看电视,看见霍修进来,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她身上就套着条睡裙,没有昨天那条那么长,但也过了膝盖,整个人斜躺在沙发上,两条玉琢似的小腿随意地叠放着,顶灯打下,白皙皮肤散发着莹润光泽。
看起来应该是没上次在酒吧那么醉,但那脸颊上浮着层粉,嘴角扯着点笑,眼睛亮得惊人,从低仰着脖子往高处看他,双眸好像聚着束灼人的光。
“嗯,回来了。”霍修放下酒瓶,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声线中颗粒感的密度在增加,“没吃饭就喝酒?”
“不想吃,被今天下午那个甜点腻到了。”怀澈澈跟他打完招呼,就又喝了一口,懒散地垂下眼去,“我是真的胃疼好不好,又没有骗人。”
“胃疼还喝酒,”他脱了外套回来,在她身边坐下,“看来胃是不想要了。”
今晚的山风明显没有昨晚强劲,外面的树叶声响都小了许多,房间内外皆是一片静谧。
受环境影响,怀澈澈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下来,两个人在这样温暖的宁静中,虽还有距离,但声音已经轻得彷如彼此身侧的呢哝耳语,在空气中轻柔地缠绕在一起。
“我感觉是有点没消化,所以想着喝点红酒正好用果酸刺激胃酸,加速消化。”她抱着酒瓶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完自己都乐了,别过头去笑了两声。
“那好点了吗?”怀澈澈装傻,霍修也顺着她的话,“哪里疼,指给我看看。”
“唔……这里?嗯,这里……”
小姑娘就好像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用手稀里糊涂地在自己的上腹部指了几下,却感觉都不是很贴切。
“这里?”
霍修伸出手,覆上她的腹部,通过肋骨确认她胃部的位置,停留一会儿,温热便透过睡裙如期而至,“还疼吗?”
怀澈澈因为意料之外的触碰而愣了一下,但喝了一堆酒正冷得发酸的胃在这一刻格外贪恋男人掌心的温度,让她没第一时间产生挣脱的念头。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手上的红酒瓶就被霍修从怀里抽了出去。
“哎,你干嘛……”
她抬手想追回来,却没追上,刚想用眼神谴责,却正好撞进男人深沉而温柔的双眼。
“不要喝了,我帮你揉揉胃。”
霍修本没想动她位置,奈何沙发确实有点施展不开,别别扭扭地帮她捂了会儿,还是将她横抱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怀澈澈愣了一下,但酒精让她的注意力发散开,难以集中,将原本只有一瞬间的呆愣延长出许多倍。
直到被放上床,她才回过神来:“霍修……”
“没事,”霍修重新找到她腹部的位置,温润的眼眸中找不到吻她时那种乍起的攻击性,“你怎么不继续叫我老霍了?”
“……”怀澈澈哪好意思说当时就是想刺他一下,才故意那么叫的,“干嘛,就那么喜欢被叫老了?”
“你叫我老霍,我可以叫你小怀。”他说话转移怀澈澈的注意力,掌心缓缓地贴着她的腹部,轻揉起来,“一老一小,对仗工整,挺好的。”
怀澈澈挺瘦的,但一看就从来没运动过,浑身上下那点肉,又薄又软。
尤其腹部这一块儿,应该算得上浑身上下除屁股之外脂肪含量第二高的部位,摸上去手感柔软得好像她这身体里填充的全部都是棉花团儿。
“小、怀……”
怀澈澈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叫过她,一时之间觉得奇怪又魔性,跟着念一遍,奇异地没感觉抵触。
“嗯,小怀。”霍修也跟着又叫了一次,声线轻柔而低沉,带着绵密的颗粒感,好像在用这三两个字,抵在她的鼓膜外,就像是那只在她腹部逗留的手,缓缓地揉压她的耳道,并企图往更深处进。
他没有刻意地低头用热气烘她,也没有碰到她除了腹部以外的任何地方,但怀澈澈就感觉,耳朵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而且烧得非常厉害,如火如荼。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彻底陷入了凝固般的寂静中,只剩下男人的掌心摩擦她睡裙衣料的一点窸窣声响,加重着空气中的胶着感。
“对、对了……”
怀澈澈想说点什么,很迫切地想说点什么,但可能是酒精使然,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努力地眨了眨眼,也就只想到一个最差的话题:“你怎么不问我,今天下午和谁去打电话了?”
虽然霍修没说,但怀澈澈觉得自己回去的时候,脸色应该挺难看的。
她接语音的时候就想过回来之后霍修会质问她,就像是萧经瑜在电话那头那样,要她给出一个解释,然后他们会大吵一架,可能会闪婚闪离。
她也必须承认,当时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走出去,是有延续上次在阳台挑衅的意思——在那一瞬间,怀澈澈确实有过‘如果这段婚姻能到此为止就好了’的念头。
但没想到,霍修不光没问,就连提都没有提过。
“我不想问。”
男人看着她,垂下眼眸,将目光转移到她的小腹,凝视了一会儿,才又轻轻地补上一句:
“是因为他才跟我求婚的吗?”
他声音真的很轻。
轻到不光没有任何质问的意思,甚至都不像是在询问。
而只是在表达——我有点受伤。
怀澈澈之前那些偏激又幼稚的想法在这一刻被打得溃不成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忽然有点不敢看霍修的眼睛,眼神就像是风中飘忽不定的飞蛾般开始四处乱转,过了许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脸上真的藏不住任何事,这一刻眼底那些小小的愧疚也向他袒露无遗,霍修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语气语调未变:“那既然已经结了,跟我试试不行吗,小怀。”
怀澈澈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眼神漫无目的地乱走的过程中,无意间对上男人温和无害的目光,顿时好像受了惊的雀,一下飞开,“什么试试?”
“试试跟我结婚有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他的声音也很轻,好像在哄闹脾气的小孩,“也试试了解一下我。”
小姑娘的眼神早就不自觉松动,语气却还相当欲盖弥彰地绷着:
“那……万一试过还是不行呢?”
她大学毕业后,没直接回国,而是花了足足半年时间,游遍了国外她留学时未曾踏足过的国家。
但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开阔眼界,回来发现,自己依旧不了解男人。
她和萧经瑜两个人纠缠了那么多年,要真的能分开,可能早就分开了。
但直到现在她也不理解,如果萧经瑜不喜欢她,为什么总是等她快要走了的时候,又回头在她屁股后面追上两步。
其实很多时候他如果不追那么两步,两个人早都已经解脱了。
可她已经喜欢了萧经瑜那么多年,如果萧经瑜也喜欢她,他们估计恋爱都谈到快七年之痒了吧。
这么看来,她其实从来没明白过萧经瑜。
再看当下,她也不了解霍修。
“我们试两年,如果你还是对我没感觉,”
睡意席卷,她目光愈发散漫,只听见霍修说。
“到时候我会主动提出离婚。”
主动提出离婚。
这六个字就像是他好像从头到尾,一直都非常清楚她的痛点在哪里,一句话就戳到了她的心尖上。
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当然拒绝不了。
“好。”
怀澈澈忽然精神为之一振,迫不及待地抓住眼前的机会,“那就两年,约好了。”
“约好了。”
话音刚落,怀澈澈心口的大石也跟着从心坎间滚落,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
就连看霍修的脸都比之前要可爱了许多。
小姑娘难得朝他露出了些笑意:“谢谢。”
安下心来,带着酒劲,怀澈澈很快开始昏昏欲睡。
霍修就守在床边,手一直揉着她的腹部,直到女孩子熟睡过去,刚准备松手,就听沙发方向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
——刚他只把怀澈澈的人抱了过来,她的手机还落在那。
女孩子半梦半醒间还听到了点声音,意识迷蒙地嗯了一声,霍修低头在她眉心啄了一口,说了一声“我去吧”,就走到沙发旁,从一个抱枕后面找到她的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人没有姓名,只有一条蓝色鲸鱼的小图标。
小图标是系统自带,蓝得很好看,鲸鱼的头顶还有一注散开的喷泉。
下一秒,电话被自动挂断,屏幕暗下,而后迅速再次亮起,几乎没有间隔。
每一下震动,都透着一股急躁与焦虑。
“喂,”
余光中,床上的女孩子已经熟睡,窗外微风渐起,撩动树叶,沙沙轻响。
但当霍修推开阳台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风已过境,他站在阳台,四处悄无声息,一如此刻电话那头的寂若死灰。
“她睡了,不方便接。”
次日清晨,怀澈澈被怀建中的电话吵醒,说马上要出发了,催她赶紧下楼。
怀澈澈迷迷糊糊,哦哦嗯嗯了一番敷衍过去,一看时间,距离昨天说的出发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怀澈澈:“……”
昨晚红酒的后劲好像还在,怀澈澈这一刻也说不清这头晕是困的还是醉的,整个人卷在被子里,发出了像小狗一样,嘤嘤呜呜的声音。
霍修刚在浴室洗漱就察觉床上有所异动,推门出来,正好看见她只露出一张被蓬乱的头发簇拥着的小脸儿,正卷着被子蠕动。
怀澈澈是真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住,看见霍修的第一反应是懵,然后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那一系列怪声怪叫全被听见,直接把被子往头上一捂,原地床遁。
被子外面传来男人隐隐约约的笑声,怀澈澈藏身在暖烘烘的黑暗中,耳朵根也逐渐热了起来。
还好她遁是遁了,手机没落外面太远,伸出手去就摸了进来。
刚接完电话,手机自动锁了屏,怀澈澈输入密码解了锁,刷了五分钟微博再退出来,就发现电话的绿色图标上,多了一个红点。
不到两分钟,床上小姑娘钻出头来:“霍修,昨天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霍修正在泡茶,热水刚倒进去,盖上盖子,将热气闷在里面,从壶嘴也飘出满屋子茶香四溢。
他回头,坦诚地嗯了一声:“对,你当时已经睡着了。”
怀澈澈低头看了眼通话记录里顶部的鲸鱼小图标,眼神中已不自觉带上些紧张。
“那,然后呢?”
“第一次我没接到,”霍修面色无比坦然:“但是他立刻又打过来,我就接了,想问他是不是有急事。”
“他怎么说?”
“他没说话。”
当时霍修怕说话吵醒怀澈澈,还特地去了阳台。
但萧经瑜在电话那头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哦。”
估计是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以为他们刚做了什么,所以彻底对她无语了吧。
怀澈澈还在生昨天萧经瑜打过来一通质问的气,听霍修这么说,也没打算给萧经瑜再打回去,翻了一下看通话时间确实只有四五秒钟,就没再深想。
不过确实,昨天语音的时候,怀澈澈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他语气那么激动,一个理论上是最懂得运用气息和声带的职业,昨天差点就在电话那头破了音。
哼,不过那又怎么样,早干嘛去了,活该。
还没从气头上下来的怀澈澈没有半点同情心,洗漱完就跟着霍修到酒店的餐厅吃早饭去了。
从昨天晚上饿到现在,怀澈澈看什么都觉得挺香的,正看着菜单,怀建中和李月茹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见怀建中上了桌,怀澈澈知道自己失去了点菜权,却还没等把菜单递过去,就被霍修按下,向服务员又要了一份菜单过来。
很快,霍永德和温玲英也下来了,两家人正吃着早点,温玲英忽然问了一句:“亲家公好像脸色有点差,昨晚没睡好?”
怀建中摆摆手:“昨天晚上接到个电话,老家亲戚有个孩子,去年职高毕业就在家里附近找了份工作,好像是被欺负了,刚辞职,想来庆城找工作,问我能不能接应一下。”
“怎么被人欺负了呢……也是个麻烦事,需要劳动仲裁吗?”温玲英轻轻地感叹一声:“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给她找个住的地方就行……”怀建中说。
怀建中是白手起家,祖籍在山城周边的一个小镇子里,父母也就是普通的农民,但就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孩,先是追走了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后是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在那个小镇子成了传说中的人物,各路关系自然也纷至沓来,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也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但怀建中不光没有嫌弃他们,反而照单全收,风风光光地带着李月茹荣归故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帮镇子修了好长一条路,还放下话说以后来庆城,需要他帮忙的可以直接开口。
其实怀建中对其他人挺好的,温和,忠厚,有的时候怀澈澈看见他跟邻居家的孩子开玩笑,都觉得比面对她的时候更像一个父亲。
但怀建中对她,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不满意。
她明明高考超常发挥了三十多分,但她的大学,从学校到专业,再到后来出国留学,怀建中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一句认可,面对亲女儿,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指望你干出什么成绩来,你安生点就行了。”
在怀建中的世界里,她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不去欺负别人都算好了,有的时候受了委屈回到家里,其实更希望怀建中不在,这样好歹能和妈妈哭诉一下,要是被怀建中听到,反而免不了一顿好骂。
一顿早饭因为怀建中无意间吐的苦水而变得索然无味,怀澈澈勉强吃了几个不怎么样的水晶虾饺,就跟着家长们下了楼。
昨天她被霍修强吻气到,无论如何也不肯和他同一辆车,今天要下山更免不了开车,两家家长趁怀澈澈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先上了一辆车,再丢下一句“新酒店的定位已经发给霍修了哦”,就只留下一串汽车尾气,扬长而去。
而霍修本人刚被留下买单退房,现在还没出来。
怀澈澈站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霍修手上拿着点什么从电梯里出来,乍一看很像是一沓餐巾纸,走近了,怀澈澈才看见他拿的是两个用纸包着的豆沙包。
这酒店真不愧为景区酒店,东西完全不行,只有这半成品的豆沙包,怀澈澈吃着不是很难受。
刚饭桌上怀澈澈本来还惦记着要点,结果被怀建中一气,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刚想问霍修是不是还没吃饱,就看他把东西递了过来:“以后不来这里了,除了这个,别的你好像都不喜欢。”
“这里的东西是真的难吃……”怀澈澈确实还饿着,也不客气了,接过包子先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谢谢老霍!”
霍修抬手轻巧地拨开她不小心一起咬进嘴里的头发,“不客气,小怀。”
今天和前两天不同,他们在山上的旅程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几天都会在渝城市区里待着,看看城市里的景点——这是怀建中今早打电话跟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