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闲饭—— by静安路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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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慈笑着摆摆手,突然表演了个川师变脸,面带桃花道:“今天不行,我有约了,下次一定。”
高颢一脸懂了懂了的样子:“难道是我的偶像肖子驰吗?大赛才结束,他应该又要来学校看你了对吧教练!”
易慈眉头一抽,正色道:“瞎说什么,那是我师弟!小屁孩别乱传这些。”
没再跟爱徒聊自己的花边八卦,最后说了几句好好休息,易慈挥挥手跟对方告别,大步离开。
看过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她快步走回宿舍变装。变装是个技术活,需要预留出充分的时间来准备。
除了准备自己,还得准备下要带去李均意家里的东西……空着手去白吃白喝没规矩,这次怎么说都要带。不知道送什么好,她让易新开帮忙参谋去购置了些海鲜干货和腊味,买点吃的比较实在。就是东西太多了,红色的塑料袋子也比较丑,送人的话,是不是得找什么好看的袋子盒子包装一下?
还热火朝天地准备着,一个电话打过来,对面那人说:“小慈,我今天突然有点事情,我们改天吃饭好吗?”
这就很尴尬了,临时爽约算个什么事?她衣服都换好了。
可易慈听完对方的声音后第一反应不是生气。
她觉得对方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飘。
“工作的事吗?”
“是……”李均意说,“不好意思,下周我来找你吧。”
“你在家里?”
“嗯。”
静默几秒。
易慈问他:“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一种说不清缘由的直觉驱使着她这样问。
然后他答:“没有,怎么这样问。”
这次换易慈不说话了。
她还在思考要怎么问,李均意又认认真真跟她道了一次歉,说下次见,这次他先切断了通话。
这也很反常,他从不会先挂自己电话。
易慈盯着手机沉思了很久,越想越怪。还没想清楚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呢,又一个电话打来。
“请问是易小姐吗?您昨天在本店订购了一个6寸的巧克力蛋糕已经包装好了,请问您这边是自提还是……”
她想了想,答:“我待会儿到店取。”
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她是早早预留给他的,又没事情做,慢悠悠去拿了蛋糕再去找陈子仪一起吃……好吧,一直到拿到蛋糕前都是这样想的。然而拎着蛋糕打车时还是很不争气地输入了李均意那里的地址,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把蛋糕送过去,放到他家门口就走,这是上车后易慈重新给自己安排的计划。他有事儿就不打扰了,送个吃的立马速速走人。
到了地方易慈才发现自己连最外面的大门都进不去,高档住宅区不放闲杂人等随意进去,想进去必须给住户打电话确认身份。
抓着头纠结半天,也没别的办法了,易慈给对方发了消息,说给他买了点吃的,放在大门口了,有空的时候出来拿一下,也没提是自己亲自送来的。
没一会儿,李均意问她:你在哪?
易慈回他:在宿舍,我叫的跑腿。
事情办完,易慈打开约车软件开始叫车,这地方有点偏,好半天才叫到一辆,居然还离自己6公里……想着等会儿就等会儿吧,易慈叹了口气,无聊地站在原地发呆,等待。
心里知道来这趟没什么意义,可还是来了。
她今天还穿了新裙子。是那天和陈子仪一起吃过饭去买的,一条深蓝的及膝天丝棉长裙,裙摆做了波浪状的设计。鞋子是去年买的,但这是她穿着最舒服的一双高跟,百搭款的一双鞋。李均意老是念叨不让她穿太高的鞋子……偶尔穿下又没什么影响,她其实很会穿高跟鞋,穿着不仅能跑步,把重心放在脚跟悬空前脚还能转圈圈,这可是她之前练的绝技,超帅。
想到这里,有点无聊的易慈突然就想转两圈玩玩。
调整了下身体状态,脚跟发力立住身体,蓄力,顺时针一转——
视野跟着身体转了一圈。
她好像看见了一个身影。
再转一圈——诶……
诶诶诶?那是谁?
转到背面,她站定。视线里,有个身影正在向自己走来,一开始是快走,目光对上后,走变成了跑。
跑得有点急。不算很标准的跑姿,从专业角度看错误点很多,摆臂不对,步频和步幅也有问题……可在对方一步步靠近的那几秒钟,易慈愣住了。那是第一次,她看一个非专业运动员跑步居然看得这么紧张,甚至屏住了呼吸。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终点是自己。
他停在自己面前,带着一阵带着淡淡酒味的风扑过来。看着对方苍白而憔悴的脸,易慈头皮发麻,仿佛听到了心跳过快的警报声。
李均意却选择先质问她:“你不是在宿舍吗?”
易慈再次问他:“你为什么喝酒?心情不好吗?”
沉默好半天,他答了句:“就是没睡好。”
这人是惯会装模作样的,不会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全身上下估计长了八百个心眼子,就算有什么事一般人估计也看不出他不对劲。比如现在吧,穿得衣冠楚楚的,头发也没乱,脸色虽然有点苍白憔悴吧,可乍一看居然有种病美人既视感……她判断这人反常是因为他的眼睛,以往那总是冷静温和的目光不见了,他眼里是有些过度兴奋后的疲惫,很空洞。
“你到底怎么了?”易慈问他。没睡好,不至于这么失魂落魄的。
李均意好像听不到她说话一般,打量她一遍,“你又穿这么高的鞋子。”顿了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你好像来了,想着出来找一找。为什么骗我说在宿舍?”
“那你又为什么骗我要工作?你的工作是喝酒吗?”一人骗一次,也算扯平了。
他扯了下嘴角,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不该来的。”
易慈:“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哪儿不舒服?醉了吗?”
“没醉,只喝了一点红酒,我打算喝一点睡觉的。”
不信。说着易慈已经伸出了手,想着摸摸他的额头。还没碰到对方,手腕被抓住,他把头往她肩上一搭,靠近,抱住她。
和之前的拥抱性质好像不同,是一种垂头丧气的抱法,像是把自己交给了她。
易慈好声好气又问他一遍:“出什么事了?”
他没说话,还是埋着头抱她。
“是不是不舒服?”
“你先回去休息?还是去医院?”
这场景是多么多么的似曾相识……许多年前好像也照顾过这样子的某人。
可这么在大门口抱着也太奇怪了。思考后易慈扶起起肩膀观察了下这人的情况,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他怪怪的,举止有异。
“那我送你回去?”她又试探着问。
“你能不能讲句话?”
“……走吗?要我背吗?”
这次是玩笑着问的。没想到李均意反应有点大,眯起眼睛后退了两步。后退完,又上前默默牵起她一只手拽着走。意识应该是还清醒的,没忘记跟保卫叔叔拿走蛋糕,就是这状态实在奇奇怪怪,明明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拽着她居然还能走得飞快。
走着走着,又神神叨叨重复一遍:“你不该来的。”
易慈忍不住戳穿他:“明明是你让我来的。”
他若无其事地问:“什么?”
她一通分析:“说没有不舒服就是很难受,先挂电话就是要我来看你。你要什么东西不会直接说,会想办法让想要的主动来靠近你,是吗?”
他笑了笑,“那你还来。”
莫名其妙的,因为那个笑,易慈在很短的瞬间变得面红耳赤,像被揪住什么小辫子。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把手抽了出来,不想管他了。还没来得及往回走,抬头先撞进他那茫然的视线里,多么的楚楚动人啊。
被这么看了两秒,易慈眉头狠狠一抽,内心大骂他一句狐狸精又开始施法了,却也没再舍得丢下他,重新拉起人往前走。
“你永远都这样的,什么都不说。”她忍无可忍地开始控诉,“我够有分寸了吧,以前上学的时候你不让问,我半个字都不问你,就每天笑嘻嘻地在你面前当个傻子。以前的事情我们不提了,可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你怎么就半点长进都没有?反正要你说句真心话是不可能的,我对你来讲还是外人,我不配知道你的心事。”
“你不是外人。”他好半天才答一句:“会吓到你,不想讲。”
“你觉得我胆子很小吗??”
“不想让你担心。”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他唉一声:“不要骂我了。”
进门按指纹,易慈还憋着一口气没发出来,李均意突然问她:“你那天看过二楼的房间了吗?”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易慈答得敷衍:“就随便看了眼。”
匹配成功,他没推门进去,低头操作了一番,拉着她的手去添加新指纹。
“琴房看见了吗。”
“看见了。”她答,“那个房间没有窗户。”
“进去看过吗?”
“没。”
李均意又问:“怎么没进去看看。”
易慈怪道:“我再怎么没规矩也不好第一次去你家就进门乱看吧大哥。”
“那你以后在我这里可以没规矩一点。”指纹录入成功,“我平常不住这边,你有空想过来就过来,当自己家。”
我才不来,搞不懂你们这些富豪怎么就喜欢住在这种偏得鸟不拉屎的地方,走半天看不见一家商店打个车都要打那么久……这话她憋住了,冷不丁想起刚刚打的车还没取消,赶紧拿手机出来退单。
李均意拖着她走到小吧台边上,桌面上有一瓶红酒和杯子。把东西随意收拾了下,他把蛋糕放到桌上,慢条斯理地拆开,又去柜子里翻盘子和叉子,先给易慈切了大大的一块,又给自己切了小小的一块,接着就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易慈看他那装模作样的优雅进食样看得牙疼,拿着叉子敲几下那个装蛋糕的陶瓷盘子,问他:“你昨晚没睡觉干嘛去了?”
李均意说:“没干什么。睡不着,坐着发呆。”
“……”易慈顺着他问,“为什么睡不着?”
“吵。”他说。
易慈忍不住环顾一圈他这空荡的大房子。
“哪里吵?”
“有人一直在跟我说话。”
“……你家里现在除了我还有什么活人吗?”
李均意拿叉子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
“你认识的,李初神父,他最近老出来跟我说话。”
易慈愣了愣,问他:“什么?”
李均意看着她,语气平直道:“他现在就坐在你边上。”
看看空无一人的身侧,再看看李均意那煞有介事的表情……易慈背后一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很早以前就有了,隐约也猜到自己这儿有点什么毛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学的时候就被老师带去做过测试和量表,那时候怕……那个人觉得麻烦,因为我有病就不要我了,没有认真答题,想办法糊弄了过去。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算是频繁,但我没管。车祸之后情况更严重了一些,我经常看见他,那时候说不了话,他每天出现都让我觉得这世界特别错乱。一直都在想办法让自己好一点……我还以为快好了,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了,现在看来连‘好了’都是幻觉。”
听到这里,易慈泄愤一般大力踢了下边上那个高椅子。哐当一声,椅子倒了。
很响。但李均意只是皱了下眉,没对她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他目光变得远了些,用一种慢吞吞,很催眠的语调讲那些幻觉,像是在讲一个长长的梦。
“有时候会想,来找你好像很自私,一个不怎么爱这个世界也不爱自己,时不时就会思考怎么杀死自己……有那么多毛病的人,怎么能不负责任地去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呢?且不说我这些毛病会不会遗传,比较重要的是……”
“李均意。”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打断他的,“要是真没那个心思,那一开始直接彻底装死别出现让我永远找不到你不是最好,现在说这些就是矫情,你少给我来这套!”
李均意静了静,问:“你生气了?”
易慈把叉子重重往桌上一拍:“你觉得呢!”
李均意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换位思考。”
他一夜没有休息,吃过药后情况没有改善索性自暴自弃喝掉半瓶红酒之后给自己做了几个暴露治疗,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很累,大脑很难像平日一样正常运转。隐约觉得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又不太确定,索性试探着那样答了。
吃过那一小块蛋糕,该说的好像也说完了,他突然就感觉很困,意识模糊,很想睡一觉。
还在思考怎么开口申请去睡一觉,李均意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一个类似突袭的吻在他嘴唇上碰了碰。
还在呆滞,对方又凑过来亲了亲他,这次很慢,很小心,更像一种确认。实在太困,他视线已经开始涣散,浑身轻飘飘的,总觉得自己正在被天使拥抱。
这也很像幻觉,不太真实。李均意凝重地被接完一个吻,人还迷迷糊糊的,又劈头盖脸被骂了一句:“我丢你个换位思考,你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换位思考!”她明明在骂人,可语气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我不准别人欺负你!死人也不行。”
李均慢半拍地噢了声,含糊道:“小慈,我困了,你接着我。”
说完,他阖眼,很放心地往边上一倒。感觉到自己安全落进一个怀抱后,他迅速被迟来的困意拽进睡眠状态,安心睡了过去。
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上一秒还好好说着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还挺漫画人的。
把人抱住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还有呼吸后才将人扛起,小心地移动到一楼侧边的那个小休息室里。
他那么高,也是个成年男人,换别人估计扛不起来,可抱着他易慈却感觉这人怪轻的。他不是那种运动阳光型的男人,和她平时接触的那些体格健硕的运动员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也不知道是对健康荷尔蒙型的男人审美疲劳了还是怎么,反正多年运动生涯下来她愣是对身边那些运动员一点都没感觉。
以前也自我分析过,结论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自己太粗野所以向往文静美好,加之审美在少年时期就被李均意这人搞固化了,之后再看别的男人总觉得完全没有可比性。
把人安置好,易慈趴在边上观察了半天,感觉还是不太放心,思来想去后还是打给了当医生的陈子仪,请求场外援助。
对面才接起,她也没心思给前景提要了,急吼吼地发问:“有人跟我说话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我应该怎么判断他到底有没有事?要不要送医院?”
陈子仪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谁啊?”
“你先告诉我!”
“对方之前有误食什么或者遇到什么刺激吗,是突然就昏睡过去了?”
易慈:“他吃了点蛋糕,喝了点酒,昨晚应该是没睡好,我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吃什么药之类的。太奇怪了,我刚只是亲了他一下……不对,两下,亲完他突然就昏睡过去了!”
“哇,你不然再亲几下,看能不能把人亲醒过来?”
“陈子仪!!”
“好好好,你观察一下对方的呼吸是否平顺,脉搏是不是有力。实在不行就喊,看能不能喊醒……等下等下,不对啊,你联系一下他的医生不行吗,总裁不是都有随叫随到的医生吗?”
易慈:“我联系不到啊,不然你过来一趟帮我看看他?你有空吗现在?”
陈子仪恨铁不成钢道:“让我过去?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啊,搞反了吧,人家书里都是女主被强取豪夺晕过去,到你这儿就是男的晕了,你居然还让我过去帮你治男人,我变成那个随叫随到的医生了是吧!”
也没闲工夫扯淡,挂了电话她赶紧走回去开始研究那个躺着的人。呼吸是平稳的,摸了摸脉搏,好像也挺正常……
这人睡着的样子实在太名画了,那么安静易碎,越看越觉得不真实。
盯着他的脸又看了会儿,易慈鬼使神差地凑近,把耳朵贴在他胸前,想确认一下这人还有没有心跳。表情严肃地听了听,还没听出什么所以然来,身下这人诈尸般地抬起手臂,轻轻按住她的后颈往自己身上一带。
易慈吓得屏住呼吸。
“没死。”他声音有点哑,“别乱摸了,我困。”
他说话时带起胸腔微微震动,易慈听得一愣,脸猝不及防红了红。可是,谁乱摸他了,这不是怕他出事吗!
郁闷地在他胸前趴了会,易慈一直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没敢动。
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听得渐渐平静下来。
感觉他又熟睡过去后,易慈轻手轻脚把他环着自己的手臂挪开,扶着早就酸麻的腿慢慢站起来,稍微走动两步活动了一下。感觉高跟鞋的声音太响,她屈膝把鞋给脱了,光着脚去玄关鞋柜里给自己找了双一次性拖鞋穿。
走回去,易慈又坐在他边上继续偷看,托着脸仔仔细细看,
睡得挺安详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做梦,会梦到什么,还是那场雪吗?或许不是了吧,谁会十年如一日地做一场梦啊。
看了半天,易慈又悄悄靠近,吸吸鼻子,闻了闻他的味道。一点点酒味,一点点巧克力蛋糕的味儿,还有他自己的味道。她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发现,总觉得他跟以前上学的时候闻起来是一样的……他的味道也不太好形容,有点抽象,大多时候没办法察觉,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种味道才会开始有存在感,是很干净,柔和,仿佛还带着湿气的清香,一度困住她好多年的味道。
好闻。吸了半天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直奔二楼而去。
上次只不过粗略看过一眼,当时是参观了一下。今天既然听说了那么糟糕的消息,他还问过一句有没有进去琴房,又说她可以肆无忌惮没规矩一点,那肯定要再去好好看看是怎么回事。
上楼梯,穿过一条走廊,再次路过一幅画。
易慈那幅画跟前停了停,皱着眉打量半天。
和这层其他那些阴郁沉闷的抽象画相比,这幅画太格格不入了,这是一幅古典油画。那天来参观过一次后她莫名对这幅画印象很深刻,但苦于没什么艺术鉴赏能力,看不出有什么深意,那天拍下之后回去找懂这些的朋友问了问,对方很快锁定正确答案来跟她解释了下,说应该画的是《圣经》里的一个故事,迷失的羊。
耶稣讲道时说一个人为了找1只迷途的羊,将另外99只丢在旷野里,找回那只迷路的羊,是比拥有99只羊更令人欢喜的一件事。当时听完这故事易慈其实是满脑袋问号的,但她没评价什么,只当自己是没理解耶稣老人家高深的教诲,还有点奇怪李均意为什么要在他的琴房门口挂这样一幅画。
上次看没看明白,这次再仔细看,总感觉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确实也走丢了好久。”她对着那幅画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的主找不找你我不知道,反正我会找。”
走进那个没有窗户的琴房,摸了摸墙边,她打开了灯,这次终于看清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到底都有什么了。
琴,几步外是一个小小的讲堂,角落里放着几条长椅……这一切的布置都让她觉得熟悉。
越看越心惊。这房间很深,往里还藏着一个隔间,走进去,易慈看见了让她最难以置信的东西,忏悔室。
那几乎和过去那个老教堂里一模一样的忏悔室。记得第一次去那个老教堂的时候,她看见那个像盒子的房间觉得好奇还问过他一嘴,李均意告诉她,那是忏悔的地方。
神父是死在讲堂上的,他为什么要还原对他而言最残忍的一个地方?
这哪里是什么琴房,这更像是一个放大版的标本。
谁让他这么糟蹋自己的?
疯了,真的疯了。她越看越生气,脑子里一个简单粗暴的计划迅速成型,不管他到时候怎么反抗,这房间反正是不能留了。
醒的时候,李均意发现房间里是黑的。
他坐起来,看见门缝里有光。头还有些昏沉,但他已经判断出自己目前应该是在一楼那个小卧房里……是之前收拾出来给家政阿姨偶尔留宿的地方,她也怪会找地方的。
坐了会儿他才起身,轻轻打开门。
外面灯开得亮堂堂的,和平时不一样,平时他一个人不会让家里这么亮,暗一点最好。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走出去,看见有个人正在自己的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她背对自己,正拿着手机研究案板上备好的菜。
看了会儿,好像是记住了,放下手机拿起锅铲,倒油、开火,等油烧热,隔着一点距离,她小心翼翼地把什么东西丢进锅里……下一秒,面前的油锅突然就窜起火来。
她当即就呆住了,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李均意被她这操作惊到,快步走过去,但发现她已经意识到了危机,正手忙脚乱地关火油烟机,盖上锅盖……
刚起床就看了场戏的李均意忍不住笑出声来,闯了祸的易慈听见后方有动静,扭头一看,随即尴尬一笑:“你醒了。”
他走过去,“原来你还知道怎么正确处理,我以为你要拿水灭火把我厨房炸了。”
易慈气结:“我有那么笨吗,虽然不会做饭,但好歹有点生活常识吧!”
“好的,很厉害。”李均意已经开始收拾残局了,“饿了给自己做吃的吗?怪我,睡太久了。”
她沉默了两秒,然后说:“我给你做的。”
李均意刷锅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起来:“是吗。”
她点头,又去看边上煮了好久的皮蛋瘦肉粥。
一人占据一个角落,他们就这么静了半天。
搅了搅锅底确认没糊,人生中第一次煮粥成功的易慈很是满意,扭头对他道:“其实以前在家我爸也说过教我做饭,可到现在我还是没怎么下过厨,你猜为什么?”
李均意笃定道:“林老师不让你进厨房。”
“你怎么知道?”易慈还有点惊讶,“她就跟我说什么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好好想着比赛就行,还说我的性格不适合下厨,手笨,就算做饭也只是花了很多时间做出来一堆难吃的东西,还是不要浪费食材比较好……你也知道我妈那人说话就这么难听,成天打击我。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基本生活技能,会总比不会好,可就因为我妈,到现在我也只会吃不会做。哈哈,以后你教教我吧。”
李均意想都不想就摇头:“不教。”
易慈:“……为什么?”
他不答了。
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厨房,他重新起锅烧油,准备把剩下的食材做了。易慈也不走,就待在边上看他炒菜。一边看一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饭很简单,皮蛋瘦肉粥,时蔬小炒,一盘他之前卤好的牛腱子,切片后上锅蒸了蒸,浇了一点点蒸鱼豉油在上面。
看李均意吃那碗粥的时候易慈心里是很忐忑的,第一次做,她对做出来的东西只求保证食品安全,味道都不太敢奢求了。
边上这人小口小口淡定进食,完全没发表什么评价的意思。
最后还是易慈先忍不住的,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能吃吗?”
李均意点头,没说味道如何:“我很喜欢。”
很主观。易慈心说你是懂说话的艺术的,还很会避重就轻。她笑了笑,也没再问什么,低头吃了几口东西。
有很多问题想问,应该问。可等人真的坐在自己边上了,之前打好的腹稿又全忘了。
“你睡的时候,我又好好参观了下你这房子。是不是还有个地下室?锁着,没能进去。”
他解释:“是我做标本的地方。”
易慈:“下次带我去看看吧。”说完又忍不住笑,“怎么感觉来你这里像进新副本啊,每来一次就开新的图。”
李均意答:“认识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易慈顿了下,点头:“也是。对了,你睡的时候,我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顺着问:“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易慈放下碗,转头看了看他。
问起他的病,他妈妈说,在纽约看过很多心理医生,没有一个搞得定他。他自学了心理学知识,表示能者自救,圣者渡人,比起别人,他更信任自己的能力。医生那些试图分析、判断他的量表和治疗都没什么用,他已经能用学到的东西反过来去分析医生,效果还非常惊人,有一次他甚至在治疗过程中试着去催眠了一位医生……嗯,他已经进了曼哈顿很多心理医生的黑名单。
“小慈,他很聪明,正因为聪明,好像陷入了另一种困境中。我有时候不希望他这么聪明,总觉得那像一种诅咒。”
徐诗还跟她分享了一些“小事”,说他如果自己开车很容易超速,在纽约不知道吃了多少罚单。还有,他老是坐在窗台上看书,要知道,他们住二十多层,那太吓人了……他有时候会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一些奇怪的话,如果看到了,请不要觉得惊讶。
除开这些,平时他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处理工作之余就做做饭,听音乐,周末还去教堂做弥撒。他时而极端,时而平和,让人很摸不着头脑。的确,他生病了,是精神上,灵魂里的病,医生治不好他。他的病不是某件事、某些变故造成的,人生的变故只是诱因。
也或许,他本就是那样的。
“按照医生的说法,他只是一直在让自己保持某种平衡。很奇异对不对,他研究,观察,控制自己的病症,多么不可思议,他逼迫自己用上帝视角去审视自己……可我们说不好他的安全阀在哪,如果有一天他没把握好,把自己带进一个不能回头的绝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