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闲饭—— by静安路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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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斐和谢葭自母亲去世后就被接回了母家,被外公外婆抚养长大,跟父亲关系并不亲厚。谢葭目前在美国自己创业,而谢斐学成归国后以当家人的姿态回谢家的公司任职至今,并且不断合并谢陈两家的业务……
“这其实已经变成了两个家族的博弈了。”李均意道,“谢镇业找我回来,要的是我的身份。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用来制衡谢斐背后的陈氏。”
这就是果子家庭的爱恨情仇了。易慈简略总结——碧根果和腰果都不是什么好果子。以及,开心果好像还有点惨惨的。
李均意:“想问什么吗?”
平时不怎么喝酒,只喝了小半杯,易慈感觉脸有些热了。想了想,她托着脸问:“你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不等他答,又小声补充,“会不会又突然不见了啊。”
对视片刻,李均意移开视线,喝掉杯子里的酒。
“不会。”他说,“以后不会了。”
落地窗上爬满了雨珠。暴雨中,一切都变得模糊。整个城市仿佛被泡在水里,而房子变成了一座水中的孤岛。
李均意不喜欢雨天。在纽约的时候,如果下雨他总会很心浮气躁,只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把窗帘拉上,在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弹钢琴。这一刻易慈的存在战胜了讨人厌的雨天,李均意看着她的脸,想着。以后或许可以试着喜欢这种天气,即使窗外是世界末日一样的气氛,可她在自己身边。自己的岛上有另一个会呼吸、会说话、会看着自己笑的女孩子了。他对此感到平静,满足,像是看到了某个故事的结局。
这样跟她困在家里也不错,一方天地,不理红尘,就这样坐在她身边就很好。
易慈脸靠着膝盖,思考着什么。
所以,李均意现在是在帮腰果对付碧根果,但腰果并不是完全相信他,加之碧根果也对他很忌惮,李均意的情况是腹背受敌。
“你还愿意帮腰果,是因为……之前阿姨的事被威胁的吗?”
李均意:“一开始是,但现在不是了。”
“现在是什么?”
李均意看着她笑。
“你猜猜看。”
他的笑让易慈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你有什么打算吗?”
李均意拿起小碟子里那颗腰果和碧根果,一齐放进嘴里。
“我打算把它们都吃掉。”
她用担忧的目光看他:“坏果子干嘛还要吃呢,万一消化不良呢。而且我觉得……”
李均意突然凑近亲她一下。
易慈话说到一半,一下子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她质问道:“你能不能别在我说话的时候亲我。”
李均意点了下她的额头:“那你看着我,我给你变个魔术。”
“什么魔术。”易慈问,“你要给我变个戒指出来吗?”
他问:“如果我说不是,你会很失望吗?”
她有点尴尬了,心想别那么自作多情,“没有。”顿了下,“最好不要吧。你要是真的变个戒指出来,我也不想要。”
李均意问她:“为什么不想要?”
为什么。
该怎么说?说太快了。说我确实喜欢你,但我对结婚这事不那么感兴趣?
她想了半天,还在组织语言,抬头一看,发现他坐得端端正正的,很认真地等着她说话。是让人不忍心随便给个回答的目光。
“我表达得可能不太好。”
最后还是讲了。讲得颠三倒四,结结巴巴,没什么条理性。一会儿是她听过的、看过的婚姻失败案例,一会儿是觉得她自己也不太成熟,不明白结婚到底有什么意思,再之后又开始讲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更何况他们之间在家庭、阶级、文化知识方面都有很多差距,以后在一起生活说不定会遇到很多问题……
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有些事是经不住细想的。按照目前的社会标准,她确实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可她对现在的生活、对自己、对未来都还有一些迷惘,总觉得自己还不想走入那个阶段。
“所以你并不期待婚姻。”李均意若有所思道,“是这个意思吗?”
易慈点点头:“就是觉得,这件事对我的人生而言没那么必要吧。不仅是这件事本身,和婚姻有关的事情我也不期待。或许很多女生会期待穿漂亮的婚纱,有难忘的婚礼,有很大的钻戒,拍很好看的婚纱照,这些我真的都不期待。关于结婚的所有环节,我只期待……”她尴尬地说出了那两个字,“吃席。”
李均意大笑起来。
“你别笑啊,我认真说的。”易慈伸手拍他一下,“如果非要说期待什么,我只能说还蛮想吃自己结婚那天的席面。”
李均意伸手捏她的脸:“知道了,吃席,到时候你想吃多久我们就办多久。还想要什么?今天一并跟我讲了。”
易慈:“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
李均意:“我尽力给。”
“这么大方?”
他点头:“只要我有。”
她笑着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对你的要求的话……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每天好好能好好吃三顿饭,好好睡觉,身体健康,没什么烦恼,开心一点,自由一点,有时间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样可以吗?”
李均意:“只有这些吗。”
易慈说是,“你能做到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均意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餐巾纸,久久无话。
让她提对自己的要求,可她只要求他活着,健康,开心,自由。
她拿了一颗蜜枣吃,喝杯子的酒。
之前开酒的时候他放了音乐,又是那种不注意听就会被忽略的古典音乐,和着雨声听,有种奇异的安神效果。
问放的什么,李均意答她,巴赫,赋格。易慈点点头,评价这首曲子,说这曲子闷闷的,有点压抑,像……像喜欢一个人但装作不喜欢,就是憋着不说,暗恋的感觉。
有时候她总能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李均意问她,暗恋是什么感觉?
易慈托着下巴,答,就是这首歌的感觉吧。类似那种,把爱吃的菜留到最后,舍不得吃的感觉。
李均意说,再舍不得最后也是要吃的。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吃?
易慈笑了,问,你很急吗?
李均意没答,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眼前,他用纸巾折了个小船。船在他掌心里,由远及近,来到她眼前,仿佛到了彼岸。
她伸手想去拿,李均意让了几下,托着小船在她眼前晃。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让她点燃一根,易慈照做了,擦亮一根火柴,李均意拿着手里的船去靠近火焰,船烧着了,易慈吓了一跳。那团火在他们眼里跳跃着。李均意手掌翻动,眨眼间,火不见了,他掌心里居然凭空出现了另一样东西。
易慈都怀疑自己是喝醉了出现了幻觉,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什么?”语气很诧异,“你真的会变魔术啊!”
“能练手指灵活度的我都去尝试过。之前无聊的时候学了点,想着变给你看。”李均意拉起她的手,把东西放她手心里,“你以前看漫画不是很喜欢那个会变魔术的角色吗,有段时间还天天拿硬币学人家单手转硬币。我现在也会转了。”
她垂着眼看他掌心里的东西,完全傻住了。
还是个纸叠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像个兔子。兔子耳朵上套了个东西,干干净净的一个素圈戒指。
看见这东西后易慈居然还在心里庆幸了一会儿,谢天谢地不是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鸽子蛋,那可真是无福消受。
“订婚戒指。”李均意说,“有些东西你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给。”
易慈有点头大:“刚刚我说那些都白说了吗?”
李均意:“你说的我都理解,也很尊重。事实上,我对婚姻这件事本身也没那么期待,我期待的只是你而已,所以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你。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再戴上,好吗?”
易慈简直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又给我下套呢?你这样说我还怎么拒绝!”
李均意只是笑:“那你要不要啊?”
易慈把戒指收进口袋里,“我先帮你保管一段时间。”说完撑着地毯起身准备逃跑,“太晚了,我要去睡觉。”
她手揣着口袋里,还摸着那枚戒指,跑得有点急,人还有点魂不守舍的,一不留神就穿着袜子跑出了地毯范围,等到了楼梯间才发现自己忘了穿拖鞋。
懊恼地准备回去穿,她看见李均意也站起来了。等她走回去穿好鞋,李均意拉起她的手,牵着她上了二楼。
路过墙上那些色彩阴郁、线条扭曲的抽象画时易慈实在没忍住,问他:“你能不能把这些画撤下来,挂点积极健康的东西。”
李均意:“比如呢?”
易慈说:“我那儿有一箱子荣誉证书,奖牌奖杯什么的,不然借你用用?”
李均意笑着点头:“那是这面墙的荣幸。”
说完他指了指主卧右手边上的另一个卧室,“你想睡哪个房间,要不要睡我的床?”
易慈看他一眼,摇头,进了右手边的房间。
李均意在她关门前最后嘱咐了一句:“该有的应该都有,还需要什么你就来隔壁敲门。”
房间里配有一个很大的卫生间,居然还有个很大的浴缸。橱柜里整整齐齐放着未拆封的洗漱用品,架子上是干净的毛巾和浴袍。她又看了一圈衣柜,发现里面有一些女士的家居服,柜子里的第二个抽屉里居然还有运动内衣和一次性内裤。床头柜前有充电器,香薰蜡烛。
洗完澡,她拿了一套柜子里的家居服换上,随便擦了擦头发,走出来整理自己的东西。
外套口袋里有个纸折的小兔子,和一枚戒指。犹豫了会儿,易慈试着套了套那枚戒指,在右手中指上戴好,对着光看了看。
怎么能那么合适。
还发着呆,突然听见门响。
“你睡了吗?”
易慈把那枚戒指撸下来收好,走过去开门。
他应该也是洗完澡了。易慈看看他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感觉这像是一个牌子的男女款家居服……
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
李均意递了个玻璃杯给她:“刷牙了吗?我给你送牛奶。”
她摇头,接过来豪迈地一口干完。牛奶是温的。
李均意不知道又被她戳中什么笑点,倚着门一边打量她一边笑。
易慈把杯子还给他,看他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只能委婉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把手里一件干净的衬衫递给她:“给你抱着睡。”
易慈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没接那件衣服。
李均意把衣服披她身上,凑近摸摸她的头发,说吹干头发再睡,随即又低下了头。
易慈以为他要亲自己的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晚安。”
第61章
第一次在异性家里留宿,易慈其实没怎么睡好。一开始躺上床了,翻来覆去半天,百无聊赖地听着窗外的白噪音。她其实很累了,可是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不能睡。想啊想,到底是没想出来忘了什么,最后抱着一件衣服睡了过去。
半夜醒了一次。从小到大习惯睡硬床了,这床软得过分,她反而睡不踏实。
迷迷糊糊坐起来,她下床上了个厕所,也就是这时候,易慈感觉自己听到了钢琴的声音,若有若无的。
拉开房间的门,她想着去外面听听看。在走廊上站了会儿,整层楼都是黑的,没有琴声,很安静。
猜想大概是睡迷糊听错了,易慈抓了抓头发,慢悠悠晃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醒过来,雨小了些。起床看了眼时间,七点过两分,起晚了。
起床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她发现头发长长了。这些年为了方便打理一直留不过耳的短发,这两个月没去打理,头发疯长,都快到下巴了。
洗漱好,在房间里磨蹭了会儿,她想下去倒杯水喝。走下去一看,他居然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餐桌前还有别人。他的助理凯文,还有已经之前见过的家政阿姨。凯文拿着笔电给李均意看屏幕上的东西,家政阿姨在整理冰箱。
易慈站在拐角处看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只是看他。李均意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她这边。看见是她,很自然地勾起一个笑来。
“早上好。”他说
“你平时也这个点起吗?”易慈有点惊讶。
“习惯早起工作。”
易慈走过去一看,“你一大早起来包云吞吗?”
李均意包完一个,扭头看了眼凯文拿着的笔电,抽空看分析师发来的股价数据分析,“你要吃几个?”
易慈凑过去看他包的云吞,玉米猪肉馅的,看起来大小也还好:“给我来四十个吧!”
凯文眼皮一抖。
李均意看都不看她:“你现在退役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吃,运动量跟不上了。长胖倒是无所谓,我是感觉这样吃不太健康,你先试试少食多餐。先吃25个好吗?不够再加。”
易慈:“……好的。”40个又没多少。
“白色那个水壶边上有烧好的水,我倒好了,你先喝一杯。”
她哦了一声,乖乖去边上拿起杯子喝水,听他跟凯文交代工作。
喝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主任已经在发台风有关的事情了。等后天周一台风会登陆,这次的强度大概率是要停工停学得,主任让他们交代学生做好台风防护准备。
云吞煮好了。李均意没让她先吃,说先凉一下,拉着她聊了会儿接下来几天的打算。
他给了几个选项。气象局给的消息是明晨台风才会登陆,目前还有航班起飞,他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玩几天,或者趁此机会回去看望她父母,都不想的话,那就一起待在家里。
易慈眼睛盯着吃的,“我先想想,吃完告诉你行吗?”
李均意点头,叮嘱她:“慢慢吃。”
她吃东西惯常很快,今天给了他点面子,0.5倍速一碗云吞下肚,一边吃一边思考未来几天的去处。
等吃饱也想好了。她给了最终决定:“你跟我回家吧。”
商量好后就开始分头行动。她没什么要收拾的,端着碗去厨房想着顺手洗了,结果家政阿姨怎么都不让她上手,她也只好无所事事地去落地窗前看风景,吃阿姨塞给她的一串葡萄。
没一会儿他提着个小行李箱下来,嘱咐阿姨关紧门窗,把室外可移动的一些花草搬进家里,交代完就带着她出发了。
在路上的时候易慈打了个电话给易新开。打第一次的时候爸爸还没接,按理来说这个点应该起了,易慈猜想是没听到。
又等了几分钟那边回拨过来,“小慈?”
她诶一声,问爸爸:“一大早在哪儿啊,这么吵。”
易新开:“和你妈妈来赶早市,台风要来了,我们一起来抢菜!”
易慈失笑:“别又买一大堆塞冰箱里吃十天半个月吃不完。”
闲扯了两句,易新开急着去抢新鲜蔬菜,问她还有什么事情没。易慈告诉爸爸,自己台风天有假,目前在车上了,准备回家待几天。
易新开兴奋了:“那太好了啊!中午能到家吗?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我刚好买了牛肉,不然待会儿打边炉?”
易慈又道:“还有一个人跟我一起的。”
易新开语气仍旧很兴奋:“子仪这次跟你回来玩吗?热烈欢迎啊!待会儿回去我就给你们铺床……”
易慈硬着头皮打断爸爸:“我这次带男朋友回去给你们看看。”
她还没跟爸妈讲过李均意的事儿呢。
接下来,约摸有那么十多秒,易新开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接着,易慈听见爸妈在那边的交谈,林老师问怎么了,女儿要回家怎么还拉着脸。易新开说,小慈要带男朋友回来。
林老师这次抢过了电话,直接质问她:“易慈,你哪儿来的男朋友?”
这还是自上次吵架冷战后她们第一次通电话。
易慈蛮平淡地答她:“反正就是有了。”
林老师急急发问:“哪儿的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怎么这就要带回家了?”
被欺骗了多年,此刻易慈也抱着点坏心思想要报复回去,刻意不说那人就是李均意:“在一起还没多长时间。但我觉得挺好的,跟我很合适。正好他最近有空,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接下来林老师瞬间进入角色,开始细细盘问对方的家庭状况。
哪儿的人?易慈看边上这人一眼,说老家首都的,最近在这边工作。
林老师低低说了句,也太远了,又问他们怎么认识的,易慈说,吃饭的时候碰上了。
林老师问,做什么工作的,易慈说,他就说是打工人,具体我也不清楚。
那对方家庭情况是怎样的呢?林老师问。易慈答,他家里情况有点复杂,他爸爸结过三次婚,他有好几个弟弟妹妹。
沉默几秒。
林老师长长吐了口气。耐着性子问她,对方是什么学历,什么学校毕业的。
这大概算是林老师最关心的问题了。过往林老师找来跟她相亲的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全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易慈让林老师稍等,轻轻捂住手机,问边上正低头看资料的人:“你是什么学历?”
李均意看她一眼,答道:“P大肄业。”
易慈:“这个我知道,那后来的谢启是什么学历?”
他说:“哥大。但也没读完,感觉学得差不多的时候退学进公司了。”
怎么这些成功人士好像都很爱退学,难道是什么潮流吗。易慈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对林老师道:“严格来说,他的学历是高中毕业。”
林以霞在电话那边深呼吸,语气发紧:“高中毕业?”
易慈:“我也不是多有文化的人,干嘛非要找个名校毕业的男朋友,您也别搞学历歧视那一套。”
林老师愤怒地对易慈表明了她的态度:“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我们帮你找的那些个个家境好条件好,你找了个什么条件的?你发瘟啊易慈!我不同意!不准带回来,带回来我也不让他进门!”
从小吵到大,易慈几乎是条件反射就顶了回去:“我就喜欢他,管你同不同意,我偏要他!”
林以霞冷冷道:“以前求着你谈你不谈,怎么一听说李均意那件事没多久就蹦出来个男朋友,你敢说你不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
易慈气急败坏道:“谁,谁受刺激了!我谈个恋爱就是受刺激吗?”
林以霞换了个刁钻的角度游说:“之前你不愿意去相亲,也不谈恋爱,我和你爸嘴上不说,但心里知道你是没放下他。我跟你爸催你去相亲,去认识更多的人,其实不是真的想催你结婚,我们只是想着给你机会认识更多人,让你知道该放下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易慈只是听着,没打断,也没插嘴。
“你谈恋爱,我和你爸爸是支持的,现在我们且不说你现在这个男朋友条件怎么样,我们抛开那些,你就跟我讲一句老实话,你真的放下李均意了吗?”
林老师自从几年前当起教导主任后,劝导人可以说是越来越有一套了。
易慈对着电话道:“我没放下,所以呢?”她语气非常理直气壮。
林以霞厉声道:“没放下你就找男朋友,这不就是被刺激了吗!你看你是被刺激傻了,找个高中毕业的来糊弄自己!”
“等我到家再说吧。”
“易慈!我说了我不同意!”
“到家再说。”
说完她挂了电话。
李均意合上电脑,轻轻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没说什么。
几个小时后,到达邻市。司机在楼下跟他们告别,去附近一家酒店等他们回去。李均意提着给她爸妈的见面礼在后面走,易慈几步先上了二楼砰砰砰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个小缝,易慈贴着门缝,看到林老师的眼睛。接着门又打开了点,林以霞将她一把拽进家里,把门掩上,恶声恶气道:“都说了不要带回家!他今天不可能进我们家的门!”
易慈朝她眨眨眼睛:“你要不要先开门看看,我带回来的是谁?”
接下来的场景大概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拉开门,林以霞看见李均意,脸色一变,愣了几秒,砰一声把门合上。
这反应是易慈没想到的。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她看见林老师拍了拍胸口,再度打开门确认。是的,外面有个人,是活生生的人,还笑着跟她打招呼,叫她,老师。
这次林以霞吓得一个踉跄,慌张朝厨房的方向跑,跑得急,拖鞋掉了一只。
她别别扭扭地跳了两步去勾拖鞋,对着厨房喊,老易,老易。叫第二遍的时候,声音是抖的。易新开从厨房跑出来,拿着菜刀系着围裙,一看门外,也傻眼了。俩夫妻就这么傻愣愣的,用这种狼狈的形象迎接了李均意。
想过爸妈会吓到,但易慈没想到反应他们反应会这么大。尤其是林以霞,平时那么正经严肃一人,居然能如此失态。易慈心说自己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当时见到他没算太失态,甚至还能在别人面前装跟他不认识。
她走过去,把李均意手里的东西接进家里。
等怀疑人生的阶段过了,林以霞和易新开又进入了激动加兴奋那个阶段,在门口拉着李均意好一通感慨,不敢相信似的,围着他转圈,仔仔细细看。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啊?易新开问。林以霞眼眶红红的,拉着他的手腕不做声,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实在看不下去,易慈走上前把她那情绪激动的双亲拉进门,眼神示意他自己进来。
李均意站在门口看了看,踌躇了片刻,没第一时间踏进去。林老师迎上来,拽着他的胳膊往里面走,易叔叔脱了围裙去给他倒水。
他脸上僵着一个不自然的笑,坐在易慈父母中间,心里微微酸楚。
感动,感慨,局促,很多种情绪交织翻滚着,像做饭时把各种乱七八糟的调料都加到一锅汤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打量着这个家。
有一些变化,但乍一看还是跟记忆里一样。沙发应该是翻新了一下,电视换了个更大的,墙上那副家和万事兴还挂着,边上柜子里那组陶瓷小猪摆件居然还在……
看着,听着,眼前的一切逐渐抽象,时间扭曲起来,穿过岁月,他看见穿着校服的自己坐下。旁边有个短头发的女孩子掰开一个棒冰,递过来一半,问,你吃不吃。他接过来,恍恍惚惚的。怎么是温热的?低头看,那一半棒冰变成了一个玻璃杯,是易叔叔给他的温水。
“饮啖水先。”易新开说,“记得你只饮白水啊。”
他抬起杯子喝水,抬眼找易慈。她没参与这边的对话,人在餐桌边上,那个位置放了个他没见过的大鱼缸,里面正游着许多小金鱼。她拿着食料喂鱼,看也没看这边。
水喝过半杯,不知怎么,没人开口说话。气氛突然变得微妙,带着点尴尬。李均意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主动起了话头,开始解释这些年发生的事,为什么失踪,为什么很多年没有消息。
是一段荒诞得让人感叹怎么会是现实中能发生的经历,他讲得很没底气。那些切实发生在自己生命中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太过不可思议,说出口都有些难为情。
可林以霞和易新开听得很认真,不插话不打断,听得专注极了,那表情让他感到不忍。
讲到车祸后不能说话那段的时候,林以霞偏开头,默不作声地去扯桌子上的纸巾。
李均意只能沉默下来。
易慈这时候突然过来了:“家里有没有饭啊?我早上只吃了一小碗云吞,饿死了。”
易新开连忙站起来:“哎呀!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我做了饭的,先吃饭再说!”
易慈跟着进去端菜,一看菜色,差点笑出声来。白灼菜心,西洋菜牛肉丸汤,苦瓜煎蛋……这一桌绿油油的是要做什么,喂兔子吗?
易新开对她苦笑,小声道:“你妈一开始生气得很,说你要是随便带个人回来,那我们也随便做点菜招待……还不都怪你!也不讲是带阿仔回家。诶等下,小慈,先别端这些出去,我赶紧再做两个菜。”
易慈劝了句:“不然中午先随便吃点。”
反正那人也爱吃素,让他吃个够。
易新开很坚决:“那怎么行!稍微等会儿,我把鱼蒸了,小慈你去把我买的那只烧鹅拿出来热一下……”
手忙脚乱地忙碌了一阵,一道道菜热气腾腾地上桌。端起碗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易慈瞥了眼斜对面的李均意,感觉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嗯,她很满意。可是一看这菜摆放的位置,她又不满意了。
绿油油的菜全都在她跟前,最可气的是,离自己最近的是讨厌的苦瓜。
林以霞指着那堆绿油油对她道:“你多吃点青菜,别光吃肉,多大了还挑食。”说完,给李均意夹了块叉烧。
易新开怕她吃醋,赶紧给她也夹了块肉,靠近耳语安慰道:“意思意思吃点,别生气,你妈也是为你好。”
……那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还是毫无改变。
易慈苦着脸吃苦瓜,内心又开始计较,觉得那只狐狸精一到家她就失宠了,郁闷得很。
正眼不见心不烦埋着头吃呢,李均意突然站起来把他面前的烧鹅跟那盘苦瓜换了换。
“我爱吃这个。”他说,“放我面前吧。”
林老师后来没再说她什么。
易慈高高兴兴吃完那顿饭,心中得意。反正以后在家不用吃苦了,这一点让她觉得很幸福。
吃过饭,又变成了固定模式,林老师带着李均意林书房去了,易慈留下来帮爸爸收拾。她很好奇妈妈在跟李均意聊什么,非常想去书房门口偷听,可易新开不让她走,拉着她东问西问,打听李均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