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 by雪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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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弗就?那么在?黑暗中看着她。依旧是一句:“你说呢?”
知知被那目光扼住,嗓子眼又干又痛:“我、今日……不大舒服。”
萧弗冷笑,笑她借口拙劣。
他上前两步,玄履底下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一摊,一看,正是他送给她的那条兔绒的斗篷。
而今被人随意弃置在?地,另一头?还被小奶猫做了窝,两只爪子抓着斗篷的边抱住,用还没长好的奶牙在?啃。
熟悉的气息靠近,猫儿翻了滚圆的肚皮想要讨好,可那双劲履只是冷漠地跨过它去。
萧弗的气场肃冽得能杀人。
知知却忘了害怕。她自不可能控诉殿下,也做不?到将这事?怪到殿下头?上,可这会儿怎么都无法把宋元若的名字甩出脑子,也就?无暇去畏惧了。
只蓦然想到了那日在?殿下身下,虽然身子也疼的厉害,可却是什么都顾不上想的。麻木而沉浸。
她现在?所需的,正是这样无知无觉的麻木、不管不?顾的沉溺。
反正她与殿下都已然这样了……
偏在?这旁人见了,都该怯避万里?的时候,她却迎着冷锐的白刃就上去了。
眼睫轻颤着,知知轻轻扯开了衣裙的带子,那顺着吹弹可破的肌玉,缓缓松脱下去的青碧罗衫,恍然中就好似是被萧弗的眼刀,一寸一寸挑开了去,柔柔垮垮堆在?腰侧。
她随即软不胜力地跪坐在床头?,支起一杆弱柳,挺着那丰翘的两股桃实,勾上了萧弗的颈,瑰艳的臂藕就那么赤着,看不?尽的莹白如雪。
她迷迷蒙蒙地喊他:“殿下。”
萧弗不?答,以为她此刻的邀请,不过是为了平息他的怒火。
知知的上臂都有些凉悚,却还是痴举着,搭在?他的肩上,晃出一段脆俏的铃响:“殿下,知知戴了玉钏的。”
萧弗闻言,嗤道:“让你戴玉钏,是怕今夜人潮拥挤,怕你走丢。”
知知愕然,竟然是如此么?
但好似也不重要了。
她笨拙地,连兜衣也扯去……
在?他身上磨磨蹭蹭,不?知不?觉,就?用她最娇气的月桥花房,磨平了正不快的男人所有的锐气。
他低头?,回拢住她,“沈香知,你就只会这一套?”
偏他最吃这一套。
倾身而下之时, 萧弗仍问了小姑娘一声:“今晚可以放灯,也不去了??”
中秋的灯会不输上元,他以为女儿家当最喜好这些。
可知知如今哪还对灯会提得起劲, 闷闷道:“不去了?。”
很快,萧弗也发现这一问根本是多余的。
今夜身下的人意外地配合, 任凭他掌握着?, 在被浪之间,摆成各种姿态。
柔软得好似新生的柳条, 缠得人?根本无?法抽身。
只是,那比床边猫儿还要媚弱的叫唤, 仍始终压抑在死死抿着的绛口之间。
“怎么还是没长进?”萧弗咬了一口知知的耳垂:“喊出来。”
他加重了?些许力?道, 知知却是一手抓着被褥, 一手捂着?嘴, 仍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肯松泄。
灯火没有点起,东移的半壁月影,朦胧地?打在通体娇艳的粉光上, 指引着问知若渴的人上下求索。
终于,知知一个没忍抑,再关不住春气动荡的莺啼,千回百转的一声, 蜜酒一样醉人?, 萧弗也彻底丢了?魂。
知知却是啜泣起来,而后,哭音便随着?那卷土重来的翻覆冲撞, 一声高一声低,同玉铃声相和伴响……
知知想到了外头往来走动的那些奴仆, 她虽然鄙夷唾弃如今的自?己,却也没打算破罐子破摔。
毕竟这屋子一点儿也不深严幽邃,实在隔不住什么声响,她这一发声,也不知多少?人?听去了?。
加上满心的愧疚不安,自?恨自?恼,一哭起来就根本止不住了。
滔滔的孽海情天之中,一面是眼前噼啪噼啪地绽开着欢愉的烟花,一面却是心念越发得绝望、决绝。
萧弗也颇为嫌弃这屋子。只因床榻实在太?小,他身量颀长,往榻上一挤,手脚都伸展不开。如此受限,自?不能全然尽兴。
明日,明日就让她换地方。
知知刚来的时候,萧弗只想她安安分分待着,少?在他眼前晃。
哪想过会有今日。
渐渐地?,萧弗却也听出这哭声与往日的不同。
停下了动作:“怎么了??”
知知哭得压根没法子说话,良久才弱着?声问:“殿下,你会看不起知知么?”
萧弗以为她是仍对为妾之事心有芥蒂,在她额头落了?一记吻,颇为深晦地?一笑:“怎么会,知知不是本王的好姑娘?”
后来的事,知知已记不清楚了。
殿下似乎问了?她会不会写字。知知自然是认字的,还读过不少?书,可?她的字算不上好?看,她也吃不准殿下是什么意思,一下摇头一下点头的。
殿下也没非要追问个明白,只说过两日他要亲自教萧别习字,容她一块儿去旁听。
知知不懂,殿下教小公子,她去干什么呢……
还有便是她失去意识前,看到猫儿跳上了?床尾,想靠近又不敢,就同殿下说了她新想的名字:“阿篱,殿下,小猫就叫它阿篱好么?”
还好殿下只说都依她,没问为什么。
久在藩篱里,复得返自?然。
“沈姨娘,醒醒。”
初初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因称谓过于陌生,知知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这一夜知知睡的实在不算好,身边多了?个人?,床榻就变得狭仄了?,那人?还非要圈抱着?她睡,和她挨的紧紧的。若不是实在太?累,知知都?未必睡得着?。
途中她还醒了?两次,一次是朦朦胧胧听见殿下披衣出去叫人备水,这之后也不知是朝露姐姐还是殿下进来给她擦洗了?一下。
知知困惫得实在没力?气,也就和条被潮水卷上了滩头的鱼似的,随人?摆弄了?。
不过知知想着?,多半是朝露姐姐,殿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这种事的人。
还有一次就是今早,殿下起床的时候,知知意识倒是缓过来了一些,可?浑身仍然酸疼着?,一看那时天都?还没大亮,室内光线幽幽微微的。
她也不知道昨夜折腾到了二更天都不止,那男人?是怎么恢复得这般生龙活虎的。
好似根本也不必恢复什么……不像她,后来一直就恹恹得没精神,连哭喊都?彻底哑了?,不必再捂着?克制着?了?。
“沈姨娘,该起来梳洗了?,老夫人还等着你呢。”
隐约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
这回,知知终于惺惺松松地?睁了?眼,就见屋子里乌泱泱地?站了?好?些个丫头。一位脸生的嬷嬷正俯身在榻边立着?。说不上有没有远远碰见过,总之是绝对没有说过话的。
嬷嬷看人?醒了?,行了?个简单的礼:“老?奴是何善,以?后就由老奴来替殿下打理这循崇院,顺带也帮衬着姨娘一二。”
她一说名字,知知瞌睡就醒了?不少?,登时强撑着爬了起来。
也反应过来,这声“沈姨娘”,是昭示着她如今已正式成了殿下的妾了?。
殿下同她说过的,已知会了?官府。
纳她所需的,也只是这一道最简单的手续而已。
但知知私心里仍是很不习惯,总觉得是一夜之间,她就摇身一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不管如何,她还是乖巧地点头同连嬷嬷回礼:“何嬷嬷。”
王府里有四位了不得的嬷嬷,老?夫人?身边一位,兰园一位,还有一位便这位从前给先帝的皇后当女官的何嬷嬷。皇后薨逝的早,她故去后,何嬷嬷就被放出了?宫,没再伺候谁了?,反而转头进了王府。
这四位嬷嬷,谁都是不能得罪的。
教两个小丫鬟服侍着?净了?面漱了?口,知知有些困惑:“我……还是住在这循崇院么?”
虽然之前听殿下的意思,好?像就没有让她挪院子的打算,可?知知晓得,大户人?家的妾室都?是有独立的院子的,没谁是跟着主人家一块儿住的。
想来是她身份也没比通房丫头高上许多的缘故,知知倒也不是太?介意这个,不过是想问个清楚。
何嬷嬷道:“如今殿下也没有别的妻房妾室,姨娘跟着?殿下住也没什么,不还正好?方便就近照顾着?么,姨娘也知道,殿下最是用不惯那些丫头。”
说起这个知知就心虚,今儿晨早她也没能起来为殿下更?衣。
半点也没尽到为妾为婢的本分?。
何嬷嬷自?不知她的这些心思,只自?个儿被“雪藏”了这些个年岁,白吃了?王府十来年的口粮,昨儿连嬷嬷找到她的时候,当即就撸起了?袖子,准备大展一番拳脚。
当年老?夫人?对她说过的,留着她是想日后来指点自己儿媳的,只两人?都?没想到,这一留竟这么多年都?没派上什么用场。
因而,眼前的这位沈姨娘虽是罪婢纳作了?妾,和好?人家的女儿进府当了侍妾良妾都?不一样,甚至连酒席也不必办,更谈不上什么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但何嬷嬷还是大张旗鼓地给她绞了面,梳了?发髻,选了?套红艳艳的袄裙。
这红色的选色也有讲究,既不能用正红逾了?规矩,也不能用太?偏的颜色,显得不够正式喜庆。
最后,嬷嬷便挑了茜红作为主色,给老?夫人?和连嬷嬷呈览过,都?十分?满意。
这颜色也正好?对上了?知知的胃口,她笑道:“嬷嬷挑的衣裳真好看。”
何嬷嬷起先还怕知知会和那些心比天高的女子一样,当了?妾还要嫌妾室规制不如正室,因介意不是正红而闹什么别扭。
见知知这般,也放心了许多。
她哪里想得到,在知知的认知里,从不觉得为妾便是嫁给了殿下,不过是沦为了?殿下的所有之物而已。自也不会把这当成她的婚服,自?然也就不会在意颜色了?。
去给老?夫人?问安的一程,也是顺顺当当的。老夫人如今看到知知,便觉得抱孙子也有了?望,给了?知知一个大红封,没说两句话,就让她早些回去了。
毕竟迁居是不小的事,也要折腾上一阵。
知知的新住处是一幢二层的楼阁,匾额上题着?“月在楼”三字,从前一直是闲置着?的。
这小楼和萧弗的书斋相去不远,后头还连着?一个小荷塘。
月在楼前,何嬷嬷把新调过来的人手叫在了一处,让知知来认。
连嬷嬷则在一边看着。
何嬷嬷道:“今早殿下特意叮嘱老?奴,你性子软糯,多调几个从前与你熟悉些的人?过来,也好?教沈姨娘容易适应一些,老?奴便在连嬷嬷昨日的安排上做了?些许调动,沈姨娘看看。”
知知抬眼,便看见了丫鬟跪了一排,小厮仆从跪了?一排。
从前茶水房共事的那两个丫鬟竟然也在。
偏偏就是那两个……
放在之前,知知也许除了?惶恐,还会心生欢喜,从前相熟的人又能聚在一处,这是难得的福分?。
可?前些日子在兰园筹备中秋宴的时候,她都?听见了?她们?在背后那般说她了?。
知知便知道,她们?其实是很不喜她的,只不过明面上还能做做样子,不至于同她撕破脸而已。
那时候她就决定?,她也不要喜欢她们了。
况且,阿爹说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是“伪君子”,比小人?还要可?恶,不值得相交。
这样的人?,用着怎么能放心呢?
知知也没避讳着?人?,便同何嬷嬷指指:“嬷嬷,她们?不喜欢知知的,能不能别让她们?来?”
嬷嬷冷不防听这话,吃了?一惊:“沈姨娘怎么这么说,可?是红药和绿蔻哪里惹你不快了?”
人?群之中,红药和绿蔻亦是惊愕万分?。
原本突然有了?造化?进循崇院伺候,她们?又怕又喜。听说是知知被抬作了?姨娘,更?是一边不敢置信,一边又忍不住想着?,连知知这样的傻丫头都能爬了?殿下的床,她们?去了?,不是更?有希望?
最重要的是,知知一向是最好?说话、最容易糊弄的。那样天真软弱的性子,跟着?她就不必天天提心吊胆了?,凭着之前的交情,没准还能享福。
可?这傻子,怎么突然就变了样!
若非有两位嬷嬷在前头镇着, 仆婢们定?要窃窃私语起来。
红药手心?都急出了汗,焦炙之下,也顾不得礼数就?开口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昨儿晚上府里就?在传殿下突然将知知收房的事, 红药听了两遍才?敢确认这?是真的。
好歹也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茶水的,红药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对于摄政王能有个身边人这?事, 有多渴盼。
她再不愿意?承认, 也明白知知如今在老夫人那儿恐怕正是得脸。
好不容易才挣来了进循崇院的机会,若就?这?么被赶走, 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穿小鞋。
因而,哪怕绿蔻一直偷偷拽她, 她还是一个劲对知知道:“知知,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 你这?样会害了我和绿蔻的……!”
在红药看来, 连嬷嬷身材敦厚,嗓大气粗,一直便是个罚人不手软的,而何嬷嬷, 红药虽没在她手底下办过事,却知道她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宫里的人心肠总是一个比一个硬。
只有知知,知知脾气最软, 往日她有什么活来不及做, 知知都愿意?帮忙。
她们能有什么过节?
红药正期待着会有什么转机,连嬷嬷却厉着神色发话了:“嚷嚷什么,你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嬷嬷则温声劝道:“老姐姐别生气, 丫鬟也不是教了就?能学好的,有的苗子天生就?是坏的。只毕竟是弥秋院调来的人, 还得交你处置。”
红药一听,忙浑身颤抖着求饶。
实则何嬷嬷一开始也未必因知知的一句话,就?想要发?落了谁,顶多是将人从名单里除了去,换了别个也就?是了。
可这样不懂规矩地插话犯上,却是万万不能轻恕的。
最终红药被连嬷嬷黑着脸罚了二十板子,绿蔻也被送回了弥秋院。
整个过程中?,知知都一言不发?,除了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不是误会。”
今次红药和绿蔻因她受罚,知知感觉的到,从那一刻起,那些仆婢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还不晓得自个儿无形中?也立了几分威,只是在想,她的本意?并不是想害她们,她只是不想被欺负。
从前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可这?次既然问她了,她说?实话,难道竟错了么?
月在楼因修筑在荷塘边上,要与这?陂塘渌水的景致不相违和,就?不免在装饰上多花了点心?思。
霜瓦鸳柱,自成?景观。
知知还从来没住过这样漂亮的地方,可心?里始终怅怅的,也不知是不是本就?不痛快,还教红药的事添了一层阴霾。
她原来屋子里的东西不多,统共也只装了一只箱子,倒是何嬷嬷给她添置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摞得快比她人高了。
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何嬷嬷都要让知知一一过目,连朝露如今作为知知的贴身丫鬟,也被叮嘱着要牢牢记住。
何嬷嬷做事一丝不苟,严厉程度竟一点都不逊于连嬷嬷。等知知和朝露终于被准许离开的时候,知知已经站得腿都有些发抖了,何嬷嬷没发?话,她便也一直没好意?思坐下。
然而,要不是昨夜殿下攥着她的腰不放,她也不至于这?般娇弱。连上楼都要教朝露姐姐搀着了。
这?月在楼因有两层,一楼便当做了厅堂来用,二楼则是知知的寝屋。
知知忍支着身子,在二层寝屋摆着的箱奁中挑了最大最沉的一只,把银票塞到了箱底,然后?上了锁。
这?么大的箱子,便是遭了贼也是搬不走的。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如数还给殿下了。
朝露捻了一把鱼食,在二楼的栏杆上倚着,从高处抛下去喂池子里的那些锦鲤。
见知知这?样,娇笑道:“都说了殿下怨不到你头上去,你这?么紧张作甚!倒不如来同我一块儿喂鱼,喂肥了,回头好叫你的阿篱捉来吃。”
知知搬了地方,连带着阿篱也又换了新居,这?会儿也不知缩在那个旮沓里再度适应去了,知知这?会儿提不起力气找它,藏完银钱便趴去了榻上。
“朝露姐姐多喂喂,阿篱吃鱼的时候也多感念你一些。”
两人才?说?了没两句,却听噔噔的脚步声响起。
原是小丫鬟上了楼:“沈姨娘,殿下那边来了人,喊你过去呢。”
知知一猜便是江天来了,苦着脸问:“可说了是什么事?”
小丫鬟道:“奴婢不知,不过今儿晌午的时候,奴婢瞧见小公子去找殿下了,这?会儿兴许还在的。”
知知这?才?想起,昨夜殿下说?过,要教小公子习字,准她一道旁听,多半便是为着这事。
到了书斋外,还没进门,只沿着屋子外头走了几步,果然便已听见殿下的声音:“昔人习字者,傍窥尺牍,俯习寸阴。小别需记住,要落成?一笔好字,就要做到心中有笔法。”
因是白日里,窗子上现出的一大一小的灯影只浅浅浮动着,不甚浓郁。
等知知一进屋,却是第一眼就被萧弗摄住了目光。
今日的殿下,竟着了一身红衣。
这样张扬狂烈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没有一丝轻佻浮夸,只是分外地抓睛,望之俨然。
要知道,殿下于衣着上,素来都偏好深黯的冷色,这还是知知第一回 见他?穿红,竟有些愣神。
此刻萧弗正坐在书台边,淡淡持卷,萧别则立在案前,提笔临摹,两人听见响动,不约而同朝知知抬望去。
还是萧别先开的口,他?看看知知,再看看萧弗,一副了悟的模样:“怪不得兄长今天穿了红色的衣衫,原来是做了新郎官。”
知知身上还是早上去给老夫人敬茶穿的那身“喜服”,茜红罗襦,虽是端秀的款式,却更显一身的艳气娇态。
萧别稚儿心?识,还不懂什么正红偏红之分,只见两人都穿了红色,又听闻他?兄长新纳了妾室,便很自然往这上头想了。
知知被这?一挑明,却是疑问了一声:“殿下……?”
罪婢收房是不必办什么婚仪的,仅有的一点仪程,也只需她一人走完即可,眼下殿下这?身红衣虽是常服,也教知知纳罕得不轻。
萧弗明白她在问什么,分外漠声地道了一句:“碰巧。”
知知闻声,乖巧地点点头,提着裙走近了。殿下既说?了碰巧,她也不该有什么非分的揣度才对。
可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对。
只好问:“殿下,奴婢就?在这儿看小公子习字么?”
知知站在了萧别的身侧,萧别就有些好奇地抬头打量她。
萧别以往去弥秋院,其?实见过知知几次,便是稚子年幼,也辨的出美丑,当然也偷看过这个好看的婢女姐姐好几眼。
但他?的奶嬷嬷告诉过他?,在母亲面前要一直听话懂事,断不能任性妄为。萧别也没什么机会与知知说?话。
可如今是在兄长这?里,不知为何,兄长虽不爱笑、爱板着脸,萧别越和他?相处,却越不拘谨。便昂起脸对知知夸道:“嫂嫂今日真好看。”
知知没料到他突然这般直白地夸了一句,小姑娘哪有不爱俏的,便是始终沉重着心?思,也忍不住开颜笑了。
实则今早知知就被何嬷嬷拉着一通梳洗打扮,还要听她说?那些规矩短长,衣裳虽然好看,也是顾不上赏看的。
可方才?在二楼的寝屋内,妆台上插嵌了半人高的铜镜,磨得光可鉴人,知知只打镜前一走过,便看到了镜中好似红萼新放一般的自己。
确比平日都要好看。
然而一晌的笑悦过后,知知还是半蹲下身子,与萧别齐平,认认真真对他?道:“小公子,不能叫嫂嫂的。奴婢可不是小公子的嫂嫂,这?样叫是折煞奴婢了。”
萧别歪着头听她说?话,不知怎的,却是蓦然想到了当初,他同奶嬷嬷提起娘亲的时候,奶嬷嬷也告诉他?,不可以叫“母亲”,娘亲不是他的母亲。
听起来有些相似。
这?一岔开神,悬着的腕子就没把控好力道,在宣纸上凝停了好一会儿,洇开了一个重重的黑印子。
他?慌张地啊了一声,坐在不远处的萧弗冷笑着起身,“不专心?习字,想挨手板子了?”
萧别低了低脑袋,下意识把手递了出去。
除了上回的女夫子,以往那些夫子没少打他的手板子,他?都习惯了。
萧弗却只用手中卷起的书册拍了一下他?稚嫩的掌心?:“还真想受罚?”
萧别不解地看向兄长,却听萧弗道:“今日就?到这?里,可先回。”
没想到能逃掉一顿手板子,萧别忙抱起兄长给他?的书帖,乐颠颠跑了。
知知见状,也在萧弗深沉的注望下,状若不察地行了个退礼:“那奴婢也先回去了?”
按理说?习字的人都走了,她这?个旁观的自也没什么事了,可殿下为何那样看着她?
萧弗的脸色带着拒人千里的压迫感。
早在方才?,他就注意到了她的自称,由奴变妾,却仍持旧称。
直至此时,终于冷冽地相诘:“奴、婢?”
知知意?识到不对,硬着头皮改口:“……妾。”
萧弗却未再置词,只走到她咫尺之外,所隔不足一拳距离。从容拿起笔山上被萧别搁下的那只狼毫,毫尖吃足了墨,至今都还没干透。
他?垂手在砚台的凹心?蘸了蘸,良久,方徐徐低问身侧的人:“可知我为何未真罚了萧别?”
知知好半天想不出别的,只能试探着答:“是因为殿下……嘴硬心软?”
“错了。”萧弗清凌凌一笑,抬眼看她:“他?虽误笔,却因有人扰他?之故。该惩戒的,岂非另有其?人?”
知知吓得退了半步,骇然问:“殿下,是要罚妾么?”
方才这屋子里可没有第四个人,能扰小公子的,可不就?是说?她么?
知知乍一听还觉得殿下这番话好没道理,再一细想,却仿佛确是她同小公子说?那句话的时候,小公子才?分了神的。
再说?了,殿下要罚,她还能犟着抵抗不成。
到最后心中挣扎了一阵,终是闭了眼,认命地伸手。
“是妾的不是。殿下要打手板便打吧。”
可她忘了。萧弗手中所拿是毫笔,而非戒尺。
萧弗闲然一摇头:“教男儿自需严刻,待女子却当娇养。打手心?就?免了。”
知知颤着眼睫:“那殿下,打算如何罚妾?”
萧弗的浅薄笑貌中?,有着知知不懂的幽邃意?味:“清秋苦长,今冬期之太久。不若就?先罚一幅,墨梅白雪?”
知知还没很好地理解罚她一幅墨梅白雪是什么意思, 萧弗已?令江天严守门?外。
江天一边守着书斋,一边掏出两团棉花,堵上了耳朵。
以往循崇院内除了把守的侍卫, 就只有韩叔和几个老仆,不管谁进到了院子里, 有什么风吹草动再明显不过。
若是为着?政事?登门?造访的, 通常也都是有约在先,不会不请自入。绝大多数官员奏事拜谒的也是鸿英殿, 甚少如中秋那日一般聚首书斋。
江天看门时也乐得清闲,抱着?剑倚在门?上, 闭目养神, 耳听八方即可。
那屋子里的动静, 他?也就顺道忍下了, 稍稍躲远点便?是。
但现在不同了,循崇院一下子注入了这汩汩的人流,老的少的、簪花的梳髻的,光是那嗡嗡的声?响, 就令人不胜其扰。
书斋里,切身与摄政王独处的小姑娘,却还对将要发生的事没什么觉悟。
她一眼掠过那笔尖,迟疑着?问:“妾不会画梅花, 殿下罚些别的行?不行??”
也不是分毫没听出殿下话里的暧昧, 可除了让她画梅之外,知知当真?不知该往什么上头想了。
萧弗似笑非笑,似是懒于探究她是真?笨假笨, 直截了当下令:“去案上趴好,也不会?”
知知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是画梅花么?”
可一问完,她就忽然弄懂了这二者之间可能存有的关联。
殿下拿着那舔了墨的笔,并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他?又叫她趴好,难道竟不是要她去画梅花,而是要她作了他?下笔的纸……
知知懵着?走了一小步,很快又浑浑噩噩地停下了。
萧弗已?退让开身前的位置,用眼神指了指书案,示意她继续。无异于是打破了她最后存有的一点儿可怜的侥幸。
外头不时传来仆婢们三三两两的交谈声?,被西风模糊去了切实的字眼。
就在今日,知知还听见何嬷嬷同连嬷嬷商量,难得殿下首肯,要差人把这院子里里外外打扫翻新一遍,以往人手不足,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眼下也许正在走动忙活。
而一墙之隔,一门?之内的地方,在他堆着奏疏文牍的案头,她却要褪衣横陈,供他?落笔。
一想到这,知知羞耻得简直想发抖。
她死死咬着?唇,裙腰上串过滚圆的粉珍珠挂下来的流苏在细指上缠了两匝,紧的都吃血了。
这样轻薄的行?径,偏偏眼前的男人还如此从容坦然。
“殿下……”她抬着那对水汪汪的杏眼,恳求地喊他?。
萧弗无动于衷,只提着?笔夷然自若候她,未有任何催促逼迫,却也容不得任何的讨价还价。
那身闲慢的红衣,此时也变得刺眼极了。
知知老早的时候便?听说过,群臣不服幼主,藩王蠢蠢欲动,是摄政王一力把小皇帝扶上了帝位,安定了动乱。
他?是佞臣腐吏的阎王,是黎民百姓的救世神明。
可在她这里,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轻浮孟浪之徒。
但是没法子。
那俏艳的茜衫绣带、轻软的越罗吴锦,很快被小姑娘松解开,只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到底没有直接剥落在地,而是倔强地挂在了两处臂弯之上,只赤着?小半身的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