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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妾—— by雪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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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不能再吃了?。
知知转头看了?眼旁边的街道,方才?她瞧见了?铺面外的拐角处蹲着个蓬头垢面的乞儿,现在果然还在。
这几日在杭宜县,他们时常能看到这些乞儿,有几个甚至直接扑跪在她和殿下身前,讨要食物。
知知心底一直有个主意没说。
她想了?一会儿,不无渴盼地看向萧弗:“往年中秋的时候,阿爹都会在县衙门口施粥,他说行善多福。夫君……知知也想为阿爹多祈祈福。我们能不能省下两顿饭的银钱,再挤出小半日,布一次粥?”
京州管辖严,这大?半年她都很少见乞儿和流民,也不知是不是和王府所在的钧阳坊,连同附近的几坊都位于帝京的中心有关系。
但这吴州就不同了?,虽也?算鱼米富庶之地,地方却偏,便?是通了?市,也是富人多、贫民更多,吃不上饭的大?有人在。
知知早早就动了这心思。
他们几顿饭的银钱若全拿来买米,已够几百几千人喝上一碗白粥了?。
何况知知看的出,殿下如今是在与她一道造势,要让县里的人都知道有位贵公子在为他的夫人寻找那间世外剑庐,千金买弩。那他们的名气自然是越大越好?,施粥多少也?有一些助益的罢?
萧弗有些意?外,捏了?捏她的手掌,却没问什么就答应了:“就依夫人。”
藕粉摊子的摊主原先虽见这对外乡来的夫妻衣着仪貌都远在人上,但他摊子支在这儿十几年了?,接待的贵人不在少数,本也?没多另眼相?看,这一听却是了不得了。
十分意气地上前道:“二?位真是活神?仙,我家?别的没有,只有几口大?锅,二?位若要施粥,我可以帮着你们煮粥!”
知知被说的怪不好?意?思,臊着脸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了,萧弗还要再添一把火,“只我夫人心善罢了?,我在家?中,一向听夫人的。”
知知暗想,他演起戏来,也太像那么回事了!
于是这日下午,二?人就去粮铺买了数十担米粮。
那摊主家?的大?锅也?不含糊,一口锅一次便?能煮上半担,这施粥的阵仗当真就那么轻易摆出来了?。
就摆在江滩旁,用砖头搭了?临时的炉灶,四?五口锅在后头煮着,前面几大?桶粥则一碗一碗派发给乞儿贫民。
也?多亏摊主午间回去后同街坊邻里都说了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消息流传的比九月的金风还快。
施粥现场很快人满为患,个个排着队,嘴里千恩万谢的。
他们带来的四名家仆本只为了做做样子,毕竟怀揣着千金出远门,没带几个护身的武士也?说不过去,此?时却也?恰好?派上了?用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也?是自这日后,杭宜县便?传,自京州来了个乐善好施的白粥仙子,见不得百姓贫苦。
那仙子云鬟雾鬓,桃腮杏脸,容颜绝世,身后还跟着一只瞧着就灵性吉祥的白猫。说是仙子降世当真半点不夸张。
而她的夫君亦面如冠玉,爱妻如命,足以与仙子相?配。
入夜,邸店里,知知正在给阿篱加餐,喂了它两条从王府里带来的鱼竿。
下午要布粥,连殿下都帮着盛粥发给大家?了?,她自然不可能闲着,也?就腾不开手抱阿篱了?,让它在地上走了?半天。
于是一回到邸店她就抱着它搓洗四只爪子,洗干净了?才?准它跳上床尾,这可把阿篱委屈坏了?。
正喂着鱼干,却听到开门声。
因要扮夫妻,知知和殿下当然是睡在一处的,但方才?她要洗澡,就把殿下赶出去了。估摸着时辰,如今想必也?该回来了?。
知知忙直挺挺躺平在床上,斜着扯过一角被子盖住了身子,闭上了?眼睛。
得赶紧睡着才行……
今日吃藕粉时她说错话?便?算了?,后来他们施完了?粥,最后一只木桶里那一层白粥的底儿都被大?勺刮尽了?,大家就开始帮着收拾,准备散场。
不远处却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搂着个小童,似是刚刚赶到。见粥已然发完了?,妇人犹豫着站了一会儿,叹着气要走。
知知一看那小童骨瘦如柴的,连年龄都不大?好?判断,妇人更是整个脸都枯黄着,满是风霜,就知道他们定是为了这碗粥而来的。
麻袋里其实?还有一点点米,方才?最后一锅里装不下了?,才?没一道煮了去。她忙提着袋子就追上去,塞给了?他们。
那妇人激动得眼泪汪汪,双手合十对着知知拜了拜。
她身边的小童便?道:“娘,我努力长大?,以后是不是就能娶这个好看又善良的姐姐?”
知知正往回走,听见背后这般天真的童言,也?不免忍俊不禁。抬头却见殿下掠过小童与妇人一目,而后注望着她,眼色不善。
知知想起在殿下这儿,她都是“卖”给他了?的,定?是容不得旁人觊觎。看见她笑,许是又不悦了?。
只是没想到,竟连小孩子说说也不成了。
怕殿下一身凛然,吓到那小童,知知柔柔喊道:“夫君,我们回去罢?”
依稀很快就听见身后那妇人同小童说:“看见没,这位姐姐已有了?夫君,可不许胡说。”
殿下才?收回目光。
……如今躺在榻上,越想白日里的事,知知就越觉得殿下很快要同她清算来了?,她洗浴前把他赶出去那会儿,他就老大?不情愿。
她这时候若能睡着了?,想必殿下也不忍心再叫醒她。
脚步声沉稳从容,从屋子外进到了屋子里。
却没如她意想那般走近,好?似停在了?中间的地方。
知知推测着他的位置,半点没松快下来,反而更加悬心吊胆。
她猛然意?识到,殿下也许在看她不久前写的东西……
因今日施粥是她的提议,她便?也?把钱算到了?自个儿头上。既让殿下掏了腰包,那就权且算她欠殿下的。
再加上那日的胭脂口脂、他给她的一万两银票,还有今日买米的一百两银子,她记性虽好?,到底怕越累越多,记糊涂了?,就问店倌要了一杆笔,算了?笔账。
统共一万零一百二十两。
都是要还给殿下的。
记完账因忙着安抚阿篱,她也?就忘了?收起来,大?咧咧地摊在了?桌子上。
若教殿下看去,他会不会发现她在算什么?知道了她打算尽数还他,又会作何想法?
知知心里没底,越想越慌乱。
那施施然的脚步声很快重新走近了。
她努力匀平了?气息,手却紧张地抓住了褥子。知知感觉的到,殿下就在床边打量着她。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如松如竹,独此?一份,再好?辨认不过。
忽然,知知另外那只垂落在床榻边的手却被人掰了?一掰。
她意?识到,是他拿走了?她手中拿着的,方才没喂完的半截鱼干……
知知连呼吸也不会了?。
突然间却辨听不得那人的响动了?。
知知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殿下站在架子上的铜盆前,用巾子慢条斯理擦着手。
殿下也?很快看向她,几乎就那么一瞬息的功夫,清凌凌与她对目。
“多亏夫人配合,这几日的作为想已见效,不必再多奔走。也无须留存体力了?,夫人?”

第38章 温柔
这时候再闭眼装睡也来不及了, 知知故意迷迷蒙蒙地?打了个哈欠,好似刚醒一般:“殿下回来了?”
萧弗看穿了她?的意图,并不戳穿, 顺着?问了声:“喂猫也能睡着?”
知知瞥到墙角,阿篱牙口很好, 正抱着?萧弗方才随手扔在猫碗中的半条鱼干又?啃了起来。
她?一个心虚, 便?老实交代了:“没睡着……”
萧弗挑眉:“那是?”
这不明摆着就是要她自个儿亲口承认方才是在装睡躲他。
知知说不出话,只能往被子里钻了一钻。
萧弗擦完手, 坐到了床边,撑手在她?身侧, 俯低了些, 打量着丰脸凝脂的小娇娘。
案上有她?记的账, 一看那数目, 萧弗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虽做了他的妾室,却仍想和他算得清楚。
再想起大狱中她与她父亲所言、她给猫儿取的名字。
这让萧弗有一种她?从?不曾真正成为他掌中娇雀,随时就打算振翅飞走的失控感。
可这般娇怯的性子,她真的有那个胆量吗?
萧弗的指背自她莹腻的脸蛋的滑下, 滑过脆弱的柔颈,便?是寝衣绉绸的衣襟。
可就在将要挑开衣襟,坦见轻颤着的玉山雪浦的时候,萧弗停了下来。
白日里她?为了布粥忙的团团转的身姿历历犹在。
她?因那小童的无稽之言勾唇一笑的样子也不曾忘。
不似在他面前时, 哭的比笑的还多。
知知已闭眼, 抖颤着?蝶翅似的两睫,等待着?降临在娇躯上的狂风骤雨,却听萧弗问了一声:“可以吗?”
可以什么?
殿下又在试探她了?
她?未曾睁眼, 也就错过了,向不必一点戾气, 就能威骇众人的男人眼中,来之不易的惜怜。
萧弗也不知自?己在问什么。他每有施为,她?的挣动都微弱得可以忽略。兰房香蕊,分明唾手可得。
可若她?不允,而?今他满身燥火,难道要去借一瓢兜头淋下的冷水来平息?
好在,榻上的小姑娘沉默了一阵,并未拒绝:“嗯……”
榻横软玉,玉色上一点点泛起桃花淡粉。娇声娇气的啼吟,终于把?今夜不灭的翠烛都唤酥了,流下了缠绵的蜡泪。
京州郊野的温泉山庄中,朝露穿着?知知备下的浴衣,踩着?滑腻的石头走进了池子。
九月流火,天气转凉,正是最?适泡汤池的时候。当年她十四五岁那会儿,每年都要泡上几日的。
可自?从?她?爹被流放北疆,这样安逸的日子就渐不可得了。
烟气浮腾,朝露一只胳膊支在石壁的台面?上,撑着?头假寐。
卞士昭端着一盘青葡萄走近,低身从?后给她?喂了一颗。
“试玉,”他喊了一声。
正是她?的闺名。
当年中书令黎家的小女黎试玉,也是艳帜高张,名动一时的。
朝露纠正过很多次,可卞士昭就是不肯喊她现在的名字,好像喊了从?前那名儿,她?就是还是从?前的她?,是他即将结发的妻子似的。
她?歪着?头,咬碎了葡萄,汁水浸艳了唇瓣里侧的娇红。
大捧的青发湿黏黏搭在肩上,极风情地?回头一盼:“世?子爷,听?说你快娶妻了?”
卞士昭眼色一暗:“听谁说的?”
他没想瞒她:“没这回事,不过母亲催我?多时,她?身子也不大好了,我?最?多撑过今年。”
他剥了一粒新的葡萄,再次将果肉送到朝露唇边,朝露却没张口去衔,反而?收了那摇曳的媚态,正色道:
“卞士昭,等这次温泉山庄回去,我们就不要来往了。”
卞士昭身子猛地一抖:“你说什么?”
朝露登时笑起来:“难道往后你要背着你的妻子出来偷腥?你从?前不是答应过我?,这辈子只会娶我?一人,既然要娶别人,自?然也该一心一意待她才是。世?子爷的一生一妻,总不会只在朝露这里才算数吧?”
卞士昭重重将手中的那盘葡萄搁在地?上,大步迈入温泉,与池子中媚艳无边的女子对视,郑重道:“试玉该知道,我?想娶之人,从?未变过。”
朝露仍旧吃吃地笑:“那你敢对岭南王和岭南王妃说,你要娶一个罪女为妻么?”
温泉流腻,没过半身,池中两人都已湿透。
卞士昭忽而?错目,看向身侧池水。半晌后才敢抬头,掰正了朝露的两肩:“我不能取一个罪女为妻,但?你若愿嫁我?,我?同你保证,无论谁为正妻,她?都形同虚设,欺负不到你头上。”
朝露顺从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娇如?菟丝,缠若藤萝,仿佛万种柔态,口中却道:“连我?那笨蛋妹妹都懂的道理,世?子爷竟然不懂么?”
就连知知也说过,妾则为纳,算不得娶。
她亲上他的唇角:“好一个谁都欺不到我?头上,可知就数你欺我?最?甚?”
继而?望着?他的眼眸道:“不过没关系,我?不也在欺负你么?卞士昭,方才我?说要断自?是开玩笑的,不过来日你真有了妻子,那玩笑,可就成真了。”
卞士昭伸手揽住眼前人,“试玉威胁我??”
“这哪是威胁,原是我?的坦诚呢。是朝露沦落至此?呀,想守的最?后一点底线。世子爷允是不允?”
卞士昭用力抱着她,几乎想将她?揉入身中,却说不出话。
他的世子之位并非固若磐石,他若再执意违抗父母,他们未必会一再容忍。何况,母亲为他殚精竭虑,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此?刻山庄中人,皆以为他是摄政王之尊,而?他怀中则是新娶的宠妾。
卞士昭心中如?绞,不禁忍痛去想,只惜他没有摄政王的威势,否则他说什么也会护住心爱的女子。
可朝露一边与他嗔笑贪欢,眼神却越来越凉薄。
卞士昭如?果一无所有,她?相信他会奋不顾身地爱她。可他有地?位,有亲人,有的是顾虑。
所以,她?从?来没有奢想过心上人为自己抗争到底,因为知道他不会。
但?她?偏偏,还是和他搅在一处了。
罢了,若往后受什么谴责,有什么难过,皆是她?咎由自?取,就像她那被流放的爹一样。
山庄外,夜风婆娑,一匹骏马自山道驰骋而下。
等孟青章披风戴月地?回到屋中,书童忙迎上来:“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有问出结果?”
自?打日前帝京传开了摄政王纳妾的消息,孟青章就四下寻问,终于问得了那房妾室正是姓沈。
想起兰园夜宴时摄政王与知知的亲密动作,孟青章就知道,那人一定是知知。
听?闻摄政王带着宠妾去了温泉山庄,他像疯了一样赁了一匹马,单身匹马地?就往山庄赶去。
然而?,真的到了山庄门口,孟青章坐在马背上,却迟迟不曾翻身而下。最终只掉转马头,夤夜奔回。
“没问出什么,没见到她。”他道。
“可是那些人不让您进山庄?”小童为他奉上热茶,“公子祛祛寒,我?去打水,今夜您就早点休息,没准那人不是沈姑娘呢,王府那么多人,哪里就这一个姓沈的?”
孟青章接下茶猛灌了两口,坐到了书桌前:“青钱,再添一盏灯。”
书童惊道:“公子这么晚还要温书?”
灯下的男子青衫磊落,逸长的影子斜在窗头,半身是灯,半身是月。
他“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谈,专心看起了书。
就在驻马在山庄前的那一刻,他忽然不知道该问她?什么,即便?知知真的做了摄政王的妾室,他问她?几句话,就能改变?
只会让她难堪而已。
孟青章想起了那时他好不容易见她?一面?,可中途却遇到了那位失路的少女,同是兰园的宾客,他便?为人引了路,所以才迟了些时候到捎溪楼。
如?今看来,他赶到的时候,知知大约就在楼上……和摄政王一起。
当日之约是他迟了,她?成了别人的妾,亦是他迟了。秋闱在即,唯有勤读苦学,及早考取功名,为她?爹翻案,是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不迟之事。
今夜,注定有太多不眠的心事,要被孤冷的月色照彻。直至月落屋梁,天色将明。
溯江而下,吴州,杭宜县。
一夜殢雨尤云,枕上娇睡不起的女子好容易睁开眼,就被告知今日就要出发去鼎梦山庄了。
知知想,人前殿下要与她?扮假夫妻也不是全无好处的,至少他待她?是真的温柔。
哪像昨儿夜里,那股狠劲就和要把她吃了似的。
果然他待妻子同小妾,就是不一样的。
妾就是妾,不过是取乐而已。
知知闷闷不乐,也就耍起了赖:“反正只是买弩,殿下去买便?可以了罢,何必非要妾跟着?呢。”
萧弗看她?那架势,便?想到了昨夜她?的娇啼媚哭,好似这些日子以来越养越娇气,三两下就直喊受不住了。
“走不动了?”他作势低身,“走不动的话,我?抱你下去?”
知知慌忙躲开他的手,吓得掀了被子便?下床,更衣洗漱。
好在殿下说不必她再奔走也并非完全是骗她?的,马车就停在邸店外。
她在车上昏昏补了半日觉,醒时便?到了鼎梦山庄。
山庄竟没什么持兵带甲的仆卫把?守,只一个老仆翘着?二?郎腿,举着?酒葫芦,坐在庄门外的板凳上。
看见下车的两人,老仆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想必二?位便?是凌公子与凌夫人罢?”
他一手按上庄门上的机关,回头道:“二?位请跟老奴来,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

第39章 招贤
车仆在车前?放了小木凳, 知知才要?踩着下来,萧弗已递手给她。知知原想躲的,让摄政王殿下扶她下车, 她哪里敢?
可开门?的老仆这一说话,知知就想起来了, 殿下是要与她扮夫妻情深的。
若是夫妻之间如此行事, 那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这一岔神,一手抱着猫, 另一只牢牢缩在袖下的手还来不及搭上去,先迈出去的那只脚已一下子踩空。
昨夜他要的那般厉害……她的腿至今都?是软的。
眼看整个人都?要?崴倒, 还好一旁的萧弗手疾眼快, 及时揽了她一下。
于是这么往前?一跌后, 知知就正正好撞进了他怀里, 被他紧紧抱住,有惊无险。
一时悄静无声,谁也没开口?。
男人当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好整以暇的眼神, 正正落在她头顶。
知知难堪得一眼都不敢再抬头看了,只想离的远远的,叫脸上的红热散去。
偏偏他还不放开她,就搂着她往前?走。
老仆见二人情形, 笑道:“凌公子与凌夫人还真是一对?鹣鹣眷侣。”
说着在青铜的门钉上跳跃着按了几?下, 沉实?的庄门?就缓缓向里推开了。
知知和萧弗很快上前,跟上了老仆。
看了眼殿下始终锢住她的手,知知一面别扭着, 一面又庆幸,好歹刚刚那一点尴尬是揭过篇了。
哪晓得萧弗走着走着, 都?走出去好一段路了,却侧头与她咬耳,沉沉哑哑的声气落在她娇粉色的耳廓。
“还是夫人办法高明。”
知知简直想当场推开他……她又不是故意为了演戏才摔倒的,还不是昨晚他和?今日没吃饭的饥民似的!
后来她爬起来从床头逃到床尾,还被他捉着两条腿扯了回去,就用那样的姿势从后面便欺上来了……
知知愤红着脸,奈何那老仆在前?面引路,不时就要回头看他们一眼,看看有没有跟上,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人家?耳背,听不见太远的动静,二位跟紧点。”
就这么一句后,知知发现,握在她腰侧的手变得更为肆无忌惮,又开始玩她紧致的腰肉。
又酥又痒地实?在难受,柔嫩的玉指怯怯推了推,男人的大掌却是纹丝不动。
还低眼盯着她,告诫地问了声,“嗯?”
像是吃定她不敢太明目张胆地躲。
知知确实?不敢,憋着气受着男人的铜墙铁壁,给阿篱顺了一便又一遍的毛。
就好像这样能把自个儿的气也捋顺了似的。
看得萧弗不知怎的忽有些幽深笑意。
她有时的笨也不算毫无可取之处,就像此时,即便她不配合,让人发觉出异样,坏的也只是他的事而已。
可她就是乖乖就范了。
笨的可以。
鼎梦山庄坐落于两山之间,圈住了一道山间溪谷,傍水筑园,景色便也如杭宜县其他地方一样,颇具江南特色,兼有几分林泉野趣。
尤其是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在水上。
江南多水廊,庄中亦有回环曲折的水廊贯通,廊上则有花窗漏阁,在疏狂山水间添了几分温柔意致。
知知听殿下说这里有座地下剑庐,怎么看也不知剑庐会藏在哪。
老仆将他们引到一座白墙黛瓦的高阁前?,就退下了。
二人走进去,一名宝蓝衫子的男子正坐在琉璃案前?拈子自弈。
他面前的玉石棋枰上摆着一局残棋,男子显然正在苦思破局之法,变换着攻守之势,好半天才放下棋子,看了过来。
他于座中道:“凌公子不辞京州之远来此,只为替爱妻寻一把宝弩。贺某有失远迎,未尽地主之谊,失礼了。”
萧弗轻笑了一下:“想见贺庄主一面不易。可今日一见,庄主似乎对?我二人登门?谒访,早有预料?”
“的确,”那男子始终不曾起身,姿容便见几分负才傲物之感:“诚如凌公子所言,鼎梦山庄已很少为人打造兵铁了,多年来,更是甚少打开庄门?,我只将这里当做与妻子的终老之地。凌公子此行?,怕是未必如愿。”
知知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她虽不知殿下大费周章买一把弩究竟为了什么,但也知道他此行?势在必得。可那人这般说,也没见他生气。
萧弗何止不怒,反而笑道:“向常甚少打开庄门?,如今却遣一老仆专程相?候,为我二人开门引路。凌某以为,此行?该能如愿才是。”
那男子闻言,亦是自失一笑,频频点头。抬眼看萧弗:“凌公子是要?为尊夫人定制一把袖弩?”
“正是。”
男子道:“那就随我进来吧。”
男子晃动座椅上的机关?,椅下的木轮便转动起来,发出咔咔的声响,知知投去一眼,才见男子的膝盖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他猛然意识到,他不起身,也许是因为不能起身。
这人……有腿疾。
男子手拨转轮子,往内室行?去,行?了一段路后,方回头温声道:“器之主杀,必有杀气,炼铸之地可不是什么风景宜人的地方。凌夫人就请先于等候,用些瓜果点心,可好?”
知知看向萧弗,见萧弗颔首,也就听话地立在原地不再跟着了。
很快就有青鬟的小娥端着大大小小几?盘点心过来。
萧弗随人进了内室。
说是内室,却是一间极为广阔的,四面以铜铁为墙壁的暗室。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兵甲,还有一整面墙的书籍。最正心则摆着茶榻矮几?。
贺鼎之泡了杯茶给萧弗:“剑庐就在你脚下。可惜炉火许久没有烧起了,祖辈把这阵仗架构得太大,起一次炉火就要耗费无数。”
萧弗闻言,拿出一叠银票,放在几上:“既是千金买弩,银钱自不会少。”
贺鼎之摇头,“贺某答应要?做,便不会食言。凌公子对爱妻之心,固动人心怀,凌公子的财力,贺某也从未疑心。但只为锻造一把小小袖弩,就要?重?启整个工序,浪费却也是真,贺某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萧弗把着杯盏,轻晃动琥珀浓的茶色,笑,“剑庐火暗,锻台生尘,是可惜。”
他抬头:“那若不止锻造一把小小袖弩呢?”
贺鼎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不是买弩?
鼎梦山庄贺庄主一向孤僻无朋,闭门?绝客,平生所误,只于一情字,对?于那些一生一世的凤侣鸾俦,便多了几?分友善之心,然此事少有人知。若不是听说眼前这位凌公子是为爱妻觅弩,贺鼎之未必肯接见他们。
只见萧弗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合的纸张:“这是凌某事先拟好的袖□□,还请贺庄主品鉴一二?”
贺鼎之一听,脸色忽有些变化:“莫非凌公子也是同道中人?”
可当他随意一瞥,看见图纸上那弩箭的整体构造,便一下子识破眼前?这位凌公子断是个门?外汉了,笑道:“这虽是弩箭,却算半个重?兵,与轻捷的袖弩全然不同。”
还不等他拿过图纸再细瞧,却是越看越熟悉:“等等,这是……你!”
这哪是什么事先拟好的袖□□,分明就是鼎梦山庄所造,是他贺鼎之亲手设计!
“看来庄主不仅重?情,还重?义。”萧弗慢条斯理道,“这自然不是袖弩,而是依据越州暴民头目成佑所持弩箭反推下来的图纸。其余暴民手中复刻的弩箭虽不至偷工减料,但用的材质也远不能及鼎梦山庄所出,足可见,他们银钱有限,断断付不起庄主千金,可庄主还是为成佑生起了这耗费无数的炉火。”
贺鼎之颤着手捧起图纸,他痛苦闭眼:“我本打算让剑庐永远封存。成佑于我算有恩,我才答应为他铸一把弩箭,没想到酿成大错,伤了百姓,也害他铤而走险,身陷囹圄。”
他说完,又猛然睁眼:“可你是如何得知?”
然而,不必萧弗回应,贺鼎之已有了答案:“你是朝廷的人?”
萧弗点头,自报家门:“鄙姓萧。”
饶是贺鼎之于朝堂之事所知不多,却也听过这个姓氏,“萧、萧……永安王府萧氏,你是摄政王萧弗?”
他旋即自嘲地笑起来:“游山玩水的富贵公子,公子用情至深的夫人,摄政王是有备而来啊?”
哪有什么伉俪眷属,分明是一早就打听到他会为何而松动,就专门?做一个身份来布局,请他入瓮。
萧弗不动颜色,淡淡解释:“听闻贺庄主祖上亦擅机括之术,曾于剑庐之中巧设机关。铸造私兵乃灭族大罪,若此番本王以摄政王的身份来见,恐怕贺庄主宁愿启动机关?毁去剑庐,也不会拿山庄众人性命冒险?”
他说完,却是起身拱手,补上了见面之时不曾作的揖礼,乃礼贤下士之礼:“萧弗所求,不过是一个与庄主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的机会。”
贺鼎油盐不进,似乎仍在意被骗之事:“素闻摄政王并无家?室,看来那位也并?非殿下爱妻?”
萧弗大方承认,“新纳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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