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令—— by顾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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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缓缓运转周身凶煞神力,将它们融合于自己的元神中。
片刻后,戾气和凶煞之气彻底收容于他的身体。
谢予辞收回胸前结印的双手,下一刻身体却突然一个踉跄。
他蹙起眉,抬起右手,死死按住额头元神动荡不安的那处。
在谢予辞使诈“放倒了”太阴幽荧的这段时间里,他每日往返于九重天西极濯祗仙宫与凡间崇阿山,吸纳凡间因几百年割据乱战、横生满溢的戾气和煞气,一日不曾放松。
而他这三个月的情况,其实又与先前太阴幽荧解决此事那前二百年有所不同。
先前那二百年间,太阴幽荧其实大半时间都是在仙凡交界的仙山岱舆居住的。
所以祂的时间与凡间同步,尽管每年都要去凡间至高峰崇阿山,吸纳几次天地间凶煞戾气,但好歹一年中大多数时间,祂还可以稍作喘息,调息身体。
谢予辞却不同,他为了看护昏睡中的太阴幽荧的元神,观察其元神恢复情况,每日必要返回九重天一次,在这期间,甚至连岱舆他都无暇回去看望一次。
于是,他等同于每日都要运功吸纳一次天地凶煞之气。
一日一次,连续九十次,这般频繁的吸纳戾气煞气,对身体损耗其实甚重。
就连他这天生的凶神这般折腾下来,都有些消受不住。
好在,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谢予辞淡笑。
此时他的元神此时被几股气息冲击动荡着,十分不好受。
但他嘴角却还带了一丝惬意的笑,并且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的至上而下,眺望层云叠嶂、万径无踪迹的崇阿山景致。
谢予辞看着崇阿山四周地势气场,若有所思的自语。
“此处倒是颇有几分仙气运道。如今虽然凡间战事方休,仙门凋零不堪,但是拥有如此得天独厚气韵之地,想必再过千百年时光,便会成为凡间仙门大派的圣地。”
他看向脚下群山碧揽,无限风光。
他的目光亦暖如朝阳,衣袂蹁跹,嘴角浅浅挂着一缕格外温存的笑意。
谢予辞轻声自语。
“偶尔看看这山河大地,歌舞升平,海晏河清的模样,似乎倒也不错,或许这便是你数万载守护苍生安泰的心境吧。”
这么多年过去,谢予辞的模样和笑容,始终如同少年般清澈又热烈。
“......差不多了,你也该醒来了。”
谢予辞待元神和周身的神力稍微平息下来,放下按住额头的手,双手结印,便急着准备返回九重天。
不过,在要返回九重天前,谢予辞突然想起那条被他九十年不闻不问、丢在仙山岱舆中的小腾蛇,心中不免有些心虚。
他难得“良心发现”,结印发出一道竹笺,瞬间传讯至仙山岱舆。
字体是他一贯的放荡不羁,洋洋洒洒却只有一行。
“诸事勿念,近日当归。”
然后便不再迟疑,施展神力直奔九重天而去。
谁料,正当他即将接近九重天时,天地间突生巨变!
他的元神中蓦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不容忽视的力量,那股玄紫色的巨大神力形成一张无比强劲有力的屏障,以他为中心爆裂扩散,其中最强大的一支力量,居然直直冲向九重天苍穹之际!
——不好!
“——碰!”
“——轰隆!”
“——咔!”
一道玄雷在天际炸开,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
旋即天地间,接连传来一阵诡异的劈里啪啦的轰鸣震动。
谢予辞错愕看向自己。
他体内奔涌而出的那股强大莫名的力量,居然令苍穹涌动,天宫震荡,山河同悲!
他稳住身形,惊疑不定。
凝神看去,神色严肃郑重,一时之间一动都不敢动,就怕再引来什么异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态。
这是怎么了?
谢予辞蹙眉,他发生了什么?
他迟疑的低下头看向自己,准确的说,是在看向他自己身体里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是什么?
下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明黄色神力骤然降世,出现在九重天南天门处。
——是圣神帝尊太阳烛照被这天地异象所惊动,亲赴南天门。
而这位九天之上最强大的天生圣神,此时脸上一贯的波澜不惊已经彻底消散。
他怔怔的看向天界与凡间游荡的那股谢予辞体内奔涌而出的玄紫色神力,然后顺着力量的走势,缓缓将视线投至力量的源泉......
——谢予辞的身上。
“......鸿蒙紫气?!”
圣神帝尊神色巨变,仿佛无法置信般定定的看向南天门外,看着此时惊疑不定、一时之间不敢动弹的谢予辞。
然后,圣神帝尊摇头轻轻喃喃:
“——居然是鸿蒙紫气,居然是......鸿蒙紫气!”
谢予辞皱眉,他迷茫的看向四周,然后抬头向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人,然后蹙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圣神帝尊沉默的看着他,片刻后神色复杂的缓缓问道:“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谢予辞蹙眉,他有些不耐烦的一摆手。
“帝尊便不必再打哑谜了,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圣神帝尊再度沉默下来。
他神色复杂难辨,几瞬后,方才“嗤”的轻笑一声,摇头自嘲的苦笑。
“居然连你自己都不知。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一只混沌初开后天地而生的穷奇凶兽,居然能身负神格与神骨、成为半神之身,还能与我等天生圣神神力相当!
——原来这一切只因你身体中除了混沌至凶至煞神力外,居然还有鸿蒙紫气......太可笑了!鸿蒙紫气居然会生成了你这种凶煞之神......”
谢予辞闻言,神色间的讶异半点做不得假。
鸿蒙......紫气?
那个混沌初开之时,除却两仪至阴与至阳二气之外,天道最为纯正、亦可倾覆重塑三界的神力真气?
遥想当年上古时候,正是鸿蒙紫气冲破混沌、破开天地,才生出三界万物。
难道,他居然是混沌初开时鸿蒙紫气和凶煞之气共同衍生之物?
怪不得......难怪他生有三目,而“穷奇珠”的力量强大到堪比半个上神元神之力!
但是就算如此又如何?鸿蒙紫气又与他何干?
谢予辞蹙眉,他也只是谢予辞罢了,他现在要去唤醒太阴幽荧,带祂回岱舆仙山。
他再次结印施法,欲再上九重天,但是却被圣神帝尊沉着脸、双手结印施展神力挡住了步子。
谢予辞抬手挡住太阳烛照那一记毫不留情的重击,然后皱眉看向他,冷冷道:
“圣神帝尊,你此为何意?”
圣神帝尊同样目光冷凝。
他冷冷的看着他:“这话该吾问你,你又是何意?”
谢予辞只觉得莫名奇妙,他挑了挑眉道:
“如今凡间戾气已消,我自是要去西极濯祗仙宫,唤醒太阴幽荧告知此事,你为何挡我去路?”
圣神帝尊神色冷漠的看向他,突然嘲讽的笑了一声。
“凡间戾气?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为凡间戾气消弭而沾沾自喜,当真无知之至!”
谢予辞不耐的“啧”了一声,微微翻了个白眼。
他似笑非笑的道:“先前太阴幽荧总是说我说话难听、阴阳怪气,说帝尊这样的人才是沉稳持重。
照我看,真该叫祂来听听祂的兄长、九重天圣神帝尊究竟是何等莫名其妙、言语疯癫的。
想来,若是祂听过帝尊在我面前的诸多言论,替你羞愧,今后便也能少念叨我几次了。”
圣神帝尊冷冷看他,此时他眼中的杀意汹涌蓬勃,犹如寒霜利刃,再也无法掩藏。
“凶神,你可知,你的存在,会给三界苍生带来何等威胁伤害?”
谢予辞嗤笑了一声。
“怎么?我倒是不知,我究竟又做了什么事,居然能令圣神帝尊如此激愤难平?”
“你还不明白吗?”
圣神帝尊断喝一声,道:“鸿蒙紫气本是天道正气,但与混沌初开天地凶煞之气合二为一,又生成了你,那便是个错!”
他眼神嫌恶,如同看着死物。
“混沌初开,天地化万物,盘古上神开天地、女娲上神造人补天,吾为保天地两仪不乱、永生镇守九重天东极至阳之地不得妄动,而幽荧亦数万年克己复礼舍弃己身、几经艰难上天入地维护三界安宁!
数位上古上神或是身死道消、或是自困己身,才换来如今天地祥和,苍生无恙!
——如今,你因无法控制体内的鸿蒙紫气,顷刻间便可令天地万物化作虚无,重新再造!而你......”
圣神帝尊暴喝出声:“——生来便是罪孽!”
谢予辞此时唇边已再无一丝一毫的笑意。
他沉默的快速思考圣神帝尊这番话的真伪,片刻后,整张脸一片死白,目中沉如死水。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生而拥有神目,原来那神目的作用,居然是帮他抑制体内鸿蒙紫气的!
而他自剜神目后,便再难保持神体内鸿蒙紫气和凶煞之气的平衡。所以这九十天来,他才会经常觉得身体不对劲,元神和神力隐隐不安。
直至刚刚,一缕鸿蒙紫气终于突破他身体的控制,溢出他的体内,冲击了苍穹,引得三界为之一震!
圣神帝尊此时,想来也想到了此处的关键,他沉默一瞬,轻声道:
“原来如此,是你的神目,对吗?
那‘穷奇珠’便是你体内压制平衡鸿蒙紫气的关键所在......而此时,它却在幽荧的元神中。”
“你想做什么?”
谢予辞立即警惕的看向他,冷冷道:“太阴幽荧的元神破裂在即,穷奇珠等同半个元神,三界中唯有此物方能救祂,我是断然不会收回此物,你也无须打什么主意。”
圣神帝尊沉默一瞬,旋即轻轻摇了摇头。
“若三界被鸿蒙紫气重新熔炼,除了生来神格神骨的上神之外,苍生将全部化作虚无。吾绝不会动幽荧,但是——”
“——吾,却不能再容汝。”
谢予辞挑了挑眉。
“既然鸿蒙紫气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又怎知我控制不住它们?”
圣神帝尊冷冷道:“今日仙凡同震,便是上苍预警,你已失第三目,吾不会拿三界去赌你能否控制得住自己。”
谢予辞轻笑了一声:“所以,你是想杀我?让我同我体内的鸿蒙紫气一同消散于三界,以绝后患?”
他淡淡的,无甚敬意的看向他道:
“可是,帝尊你知道的,我亦天生神骨神力,除非束手待毙。否则,便是你这位宇宙诸天中最强大尊贵的圣神,也杀不了我。”
圣神帝尊轻轻道:“是吗?”
“难道不是吗?”
谢予辞挑眉:“如果可以,您不是早就动手了?”
圣神帝尊点了点头,叹道:“你倒是聪明,确实如此。吾若要杀你,必将两败俱伤。
而吾若是因此与你同归于尽,神陨道消,则天地两仪至阳之力倾颓,三界也将会大乱。
若是如此,杀不杀你,于对三界的后果而言,便也没什么区别。但若是......”
他淡淡笑了笑。
“——若是掌控三界两仪至阴之力的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与吾一道施法,凶神,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谢予辞闻言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嗤”的一声轻笑出声来。
他神色坦荡抬头看向太阳烛照,眼睛中光芒璀璨。
“太阴幽荧若要杀我,我自当甘愿赴死。但祂,绝不会如此。”
“绝不会如此?”
圣神帝尊微微嘲讽的看着他,淡淡一笑。
“谢予辞,你因何觉得幽荧祂便不会杀你?
数万年来,吾最看不惯你的,便是你浑身上下这股不畏天地、桀骜轻狂、不守规矩、自视甚高的无赖模样。
——你当真以为自己,在幽荧这个天生圣神的心中会有什么不同?”
谢予辞对他这番挑拨之话毫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道:
“太阳烛照,我叫你一声‘帝尊’,是因为给太阴幽荧的面子,不是我谢予辞怕了你。
你于我而言,本就是不相干之人。至于你说什么、想什么,其实那些本与我没什么干系。
谢予辞此身此心的确心系往圣帝君,但发乎情、止于礼,心中敬祂如神明。
我与太阴幽荧之间的事,与你更是无甚相干。”
“笑话!”
圣神帝尊冷冷道:“你与幽荧之间?简直可笑至极,你二人犹如云泥,从来没有‘之间’!
谢予辞,莫不是以为吾不知你心中的妄念?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胆敢肖想九重天上的帝君,你可配吗?”
谢予辞似乎不再耐烦与他纠缠,他嗤笑一声,道:“亏你也是天生圣神,情之一事,居然能说出‘配与不配’如此可笑之言。
我不妨直言,谢予辞对太阴幽荧此生从无所求。
祂若心中无我,我便与祂做一辈子知己好友,护祂安宁;若祂......若祂心中有一日也有了我,那我......必对祂死生不离,神魂永随!
至于祂此时心中所想,我虽不知,亦不会逼祂。我会等。”
圣神帝尊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等?你也算虚度了数万载,居然还是如此‘天真’。虽然九重天不限制神仙们谈情,但是上古上神却又不同。
吾等上古神明,此身、此魂、此骨、此命,周身皆许苍生。大爱于心,再无小情。幽荧与吾相伴而生,亦是如此。”
谢予辞终于再没耐心,他双手结印,喝道:
“太阳烛照,你当真啰嗦,我与你没甚可说,让开!”
“谢予辞,你当你今日还能踏入这九重天一步?”
圣神帝尊冷冷看着他,肃容道:
“怎么,你是想去见幽荧?那倒也不用闯入九重天那么麻烦,吾这便唤祂醒来,诛灭你于南天,让你彻底断了这妄念!”
谢予辞眉心一跳。
只见圣神帝尊双手结印于额前元神之外,明黄色龙纹法阵冲天而起。
他周身明黄色神光亮的刺目,旋即沉声喝道:
“三界耀阳,苍穹九幽,天道法旨,诏尔前来!——往圣帝君太阴幽荧!”
“——嗡!”
太阴幽荧的意识仿佛一直置身于层层浓郁的黑海,但祂的梦境里却充斥着满满的、甜甜的、清冷的龄竺花芬芳。
像一场逐年不醒的美梦。
祂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祂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拽着祂的意识,让祂一路好眠。
直到一个声音从耳边遥遥传来,带着祂熟悉的悲悯和庄严。
一声一声,不绝于耳,穿透层层黑海寻至祂神识深处。
“三界耀阳,苍穹九幽,天道法旨,诏尔前来!——往圣帝君,太阴幽荧!”
“——往圣帝君,太阴幽荧!”
“——往圣帝君,太阴幽荧!”
“幽荧,醒来——”
“幽荧,醒来——”
祂豁然睁开双眼!
下一秒便被天帝法旨感召,周身神力大盛,瞬间出现在九重天南天门外。
太阴幽荧的视线对上南天门那垂手而立、不怒自威的伟岸身影,一瞬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祂蹙眉怔怔问道:“帝尊,刻是您用元神诏令我现身?”
下一秒,祂视线微微一转,钉在南天门下方云层之上、那个微笑着看祂的男人身上。
也瞬间记起昏睡前,自己被谢予辞“暗算”的前事,于是蹙着眉头,当真是有些生气了。
祂语气不重,却有些责备的意思。
“谢予辞,你当真是......胡闹。”
谢予辞从太阴幽荧出现那一刻,视线便再没有片刻从祂身上偏移。
他认真的上下打量太阴幽荧悬在半空中、身着一身翩翩如仙云白寝服的身姿,先前张扬跋扈的模样便已收拾了个干净。
此时见祂责备,也只是目光温柔的看向祂,轻轻笑着:
“帝君教训的是,我再不敢了。”
太阴幽荧知道,他设法让自己沉睡昏迷,必然是为了替祂去凡间吸纳天地间煞气和戾气。
祂用眼睛认真描绘着少年略有些消瘦的身形和下颌线分明的轮廓,蹙眉细看他周身不太稳定的神力,然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到底还是去了......身体可还受得住?”
谢予辞轻轻耸肩,没心没肺的笑道:“这有什么受不住的?早就说了,我可以的,你就是惯爱操心。”
太阴幽荧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祂转身看向身侧面容肃穆的圣神帝尊,然后双手结印,轻轻施了一礼。
“帝尊宣召,可是因谢予辞施法令我沉睡之事动怒。
此事事出有因,容我稍后再禀,若这段时间因此耽误了天界要事,本君愿自罚受戒、善后得当,必不令帝尊难做。”
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却猛地挥手打断了祂。
他静静垂目,沉默着看祂片刻,突然道:“往圣帝君,若三界将毁,你可愿出手助吾平定隐患,还苍生太平?”
太阴幽荧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肃容回答道:
“此乃我身为帝君之责,自当肝脑涂地,责无旁贷。”
“好!”
圣神帝尊点了点头,他沉声道:“帝君,你日前曾经耗损神力补天,想来对鸿蒙紫气的力量有所了解,是也不是?”
太阴幽荧微微一顿。
一旁的谢予辞的身子也微微一僵。
当日太阴幽荧奉命补天之时,本来即将功成,正是因苍穹裂缝中突然钻出一缕鸿蒙紫气打断了祂,险些令苍穹再次裂开。
是祂当时当机立断,将整个元神之力倾涌而出,终于合拢苍穹。
由此可见,混沌初开之鸿蒙紫气是何等霸道强悍。
太阴幽荧略一沉吟,道:“自是知晓,鸿蒙紫气乃混沌初开之天道神力,可倾覆重造天地万物,十分霸道。”
祂微微蹙眉,眉目中暗含隐忧。
“帝尊,莫非是那日补天之时,还有鸿蒙紫气泄露于天地?”
圣神帝尊沉声道:“非也!但如今,天地有一妖邪,身负鸿蒙紫气之力,吾愿为苍生除此邪佞!往圣帝君,你可愿助吾一臂之力!”
太阴幽荧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什么。
祂神色怔忪的猛然转头看向不远处,被圣神帝尊死死挡在南天门外、脸色苍白的谢予辞。
一瞬间,祂什么都明白了。
太阴幽荧的瞳孔,因过度震惊而微微颤动。
祂才刚刚醒来,便直面如此惊变,实在是始料未及。
太阴幽荧有些艰涩的开口,声音由于心里焦急,瞬间带了丝嘶哑。
“......是他吗?”
“不错!”
圣神帝尊的目光直直逼视向祂,神色肃穆,灼灼如日。
“——怎么?帝君莫不是......不愿?”
谢予辞皱眉看向圣神帝君,他面色不善道:“太阳烛照!你没看出祂元神一直不稳吗?莫要逼祂,有什么不妨冲着我来。”
圣神帝尊猛然转过头,冷冷看他道:“吾自然是要冲你来的。可惜你天生凶煞,粗鄙不堪,不敬苍生,不肯自戕以慰苍生。
否则,吾又何必用天帝元神法旨,强行唤醒往圣帝君至此?”
自戕慰苍生?
太阴幽荧瞬间脸色苍白,祂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怔怔的转头看向与眼中尽是担忧的看着祂的谢予辞。
祂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但是被睫毛遮挡住的瞳孔的急速轻颤,却暴露了此时的不平静。
半响,祂缓缓回首,收回看向谢予辞的视线。
数万年来,祂头一次生出这种一种名为慌乱的心境。
太阴幽荧微垂着睫羽,将视线放在帝尊的鼻子处,甚至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
“......帝尊,或许还有其他办法,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祂轻轻施礼,低声道。
圣神帝尊却冷冷道:“幽荧!你从不拿三界苍生做赌,如今你居然对吾说‘或许’?再给你点时间?
——你可知就在刚刚半刻钟前,谢予辞元神中散出的一缕鸿蒙紫气,已震塌了凡间多处山脉河流?就连你刚刚修补好的苍穹,方才都在恸哭哀泣!
而他,就是这三界九州天地间,无法控制的最大杀器!”
他看着太阴幽荧没有表情,却白如苍雪的面容,当机立断道:
“帝君若不肯出手相助,那吾便自己动手!只望届时,吾与他一起神陨道消之时,帝君不要再觉心亏苍生!”
话音一落,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双手结印,运转两仪无上至阳神力,全力击向谢予辞。
而站在他身侧的太阴幽荧见状一惊,祂距离圣神帝尊极近,祂毫不迟疑、转身挡在二人之间。
祂双手结印,仓皇出手挡住圣神帝尊雷霆一击。
“——轰!”
天地两仪至阳之力与天地两仪至阴之力轰然相撞,神力冲天!
整个南天门,此时此刻都因此簌簌而抖。
对上的是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太阴幽荧如何会使出全力?
加之祂本身便神体有恙,于是当即被击的连退三步,险些掉落天际。
谢予辞见此情状,勃然变色!
他飞身而来,从后面一把扶住太阴幽荧,猛然抬头,赫然而怒。
“——太阳烛照!祂尊你敬你,处处忍让!你竟敢伤祂!”
圣神帝尊见太阴幽荧被他所伤,本后悔不及,但听到谢予辞如此质问于他,当即怒火冲天,断然喝道:
“吾要杀的是你!”
太阴幽荧喘过因神力冲撞、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后,立刻回手狠狠抓住谢予辞即将愤而出手、结印施法的手臂,祂哑声轻喝:“谢予辞,不可放肆!”
谢予辞被祂抓着,不敢施力,怕再伤到祂。
怎料太阴幽荧居然趁他不备,突然出手,结印封住他的元神,令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谢予辞微顿,目光灼灼看向祂。
“太阴幽荧——”
“住口。”
太阴幽荧轻斥一声,然后不再看他。
祂收敛起所有情绪后豁然转头,看向圣神帝尊。
“帝尊,此事不至如此决绝,幽荧有话单独禀告,请帝尊恩准。”
圣神帝尊沉默的看着祂,片刻后,缓缓道:
“好,那帝君便随吾来吧。”
他抬手一挥,太阴幽荧立即放松周身,随着他的神力瞬移到了东极御宵殿。
太阴幽荧刚一开口,圣神帝尊却突然挥手打断了祂。
只见他双手结印,在祂额头处轻轻挥过,一股至阳神力登时将祂的元神层层包裹其中。
太阴幽荧一顿,疑惑问:“帝尊,这是......?”
“无事。”
圣神帝尊淡淡说道:“只是吾暂时将你的元神封住片刻,刚刚吾全力一击,你的元神似乎又有些不稳。”
太阴幽荧默然,轻声道:“谢过帝尊。”
只是祂此时不知道的是,圣神帝尊太阳烛照这时封住祂的元神,固然一方面是为了祂的元神免于震荡,但更主要的是为了暂时封住祂元神中的那颗连祂自己都不知道的“穷奇珠”。
“穷奇珠”可记录面前发生之过往,若是有一日回到原主身边,则会被原主得知穷奇珠所见过往。
既然是二圣单独谈话,圣神帝尊太阳烛照自然不希望这对话,有一日会被谢予辞知晓。
于是,他施法暂时封住“穷奇珠”,让这段过往不会被“穷奇珠”所“看到”。
圣神帝尊一摆衣袖,端坐御座,淡淡道:“帝君要与吾说什么,且说。”
太阴幽荧神色认真的看向上首端坐的、自祂降生以来便相生相伴的“兄长”,轻声说道:
“帝尊,幽荧与谢予辞相识数千年,深知他之心性。他虽身不由己,生而为凶煞,但却天性纯善,否则也不会以半神之身,在凡间安安稳稳度日数万年。他不曾做过一丝一毫恶事,更不会有颠覆倾倒三界之心。
魂飞魄散、身死道消,这不该是他的结局。望帝尊明鉴,开恩。”
圣神帝尊皱眉,直直看向祂。
“幽荧,就算他本无作恶之心,但现在根本不是他想、或不想的问题,而是他自己根本掌控不了这股鸿蒙紫气!
更何况近日他不断吸纳天地戾气和凶煞之气于己身,吾看,他就是生出了化解戾气为己所用的野心!幽荧,他乃凶神,其心可疑,如何轻信?”
太阴幽荧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帝尊,幽荧正要向您陈情禀告,谢予辞汲取天地戾气,其实是一心为助我平息凡间怨气,非但无过,并且有功。”
圣神帝尊被气笑了。
“有功无过?你果真是被他蒙骗了!真当他是什么好人吗?”
他沉声道:“你可知,你以君子之交待他以诚,而谢予辞这天生的凶煞居然造次无状,居心叵测,对你暗藏情思,妄图渎神!数罪并罚,吾如何还能容他?”
居心叵测,暗藏......情思?
太阴幽荧身体微微一颤。祂沉默好半响,终于缓缓问道:
“帝尊,您此言,又是从何处得知?”
圣神帝尊冷声道:“那孽畜方才已然便在南天门外承认,对你心生爱慕。你明明并未化形性别,尚为先天上神神体,他居然还敢渎神,龌龊不堪,口称‘心悦于你’。当真可笑!”
......心悦......于我?
太阴幽荧居然罕见的生出一股手足无措、心慌意乱的感觉。
谢予辞他?
“——你便放心吧,我定将小青教的比兔子还要温顺几分,这总可以了吧?”
“——那,你便变成女身如何?这便是我想要的奖励!”
“——你别管!你可是堂堂九重天二圣之一、往圣帝君太阴幽荧!说出的话便是神断,可不能不算数!”
“——若我将小青教导得良善又懂事,帝君便要奖励于我,幻化为女身,我可记住了,你别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