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令—— by顾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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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蓉一拍手掌,兴致极高的欢欢快快道:“——而且最重要的是!马上便是重阳节了哎!
我早就打听过了,整个北地三州,重阳节办的最热闹最有模有样的,便要数长春城了,就连北地第一大城兖州城都没得比!”
她活泼泼的一屁股坐在了卓清潭身旁的矮榻上,觑了她几眼,十分得意的继续说道:“卓清潭,你可知长春城为何虽然地处北地,却依然温暖如春?”
卓清潭轻轻挑了挑眉,看着面前近在迟尺的那张红润润的少女脸庞,忽而轻笑了一声。
她在心底不禁微微感慨,灵蓉的心态如此年轻活泼,当真是好。
没什么烦恼,便可始终像个孩子般容易满足。
灵蓉见她没说话,以为她不知。
于是便更加来劲了,眉飞色舞道:“果然!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哦,那便是因为长春城在宿州府中的地理位置十分的得天独厚!
整个长春城都是被四周的温泉山脉包围环绕的,你说神不神奇?
四面八方,都是温泉山哦!因此不仅城中温度适宜,温暖舒适,就连周围崇山峻岭之上尽是先天温泉热汤!
——那处的温泉可不是你现在住的这座小破别院可比的,重阳节呢又是登高登山祈福祭祖的佳节,届时长春城周围的山上可热闹了!城中的节日气氛据说更是热烈喧嚣!咱们必然得去瞧瞧热闹才好!”
第130章 少说几句话能死吗
晚青淡笑着上前轻轻拉住灵蓉的衣袖,然后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将她拉到一旁的茶案旁,免得她咋咋呼呼的,活泼吵闹过了头、搅扰到卓清潭的清净。
待将灵蓉拉到茶案旁坐下,她这才笑眯眯的说道:“傻灵蓉,卓仙长博闻强识,见识不知胜过你几多。她这么多年来行走于天下,在九州八方除妖除祟,这些事情哪里用的上你来说教?
即便仙长不曾去过长春城,自然也是对九州志中记载的诸多地貌特征了如指掌的,你就不要再班门弄斧了。”
卓清潭闻言微微垂头笑了笑,其实,她确实是去过宿州府的长春城的......她不仅在长春城外的山脉中,曾经替周围的山民解决过精怪异象,还在周围的山中留宿过一些时日。
灵蓉听闻晚青此言,却十分不服的拖长声音“切”了一声。不过她的不服气不是对着晚青,而是对着身为凡人的卓清潭。
“阿婆,我才不信呢,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我灵蓉可是在北地逍遥了一百余年,号称北地三州的‘活地图’哩!
卓清潭不过是一介凡人,瞧她的样子,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才二十岁吧?她再有见识,难道还能越过我这个活了万年的前辈去?我吃过的盐恐怕比她吃过米都多!”
晚青摇头轻笑,跟含笑看着她们说话的谢予辞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意思仿佛在说:瞧瞧,她又来了......
不过,灵蓉这一次却罕见的有眼力见儿了一回,注意到了他俩之间“暗度陈仓”的视线交流。
她当即直起身来,十分严肃的皱着眉头。
灵蓉先是将头转到左边看看谢予辞,然后又像拨弄鼓一般快速转到右边看看晚青,然后十分不能理解的问道:
“阿婆,你是怎么回事呀?以前你对谢予辞盲目崇拜那也罢了,毕竟听闻他当年是救过你性命的嘛,还曾经对你有过传道受业的半师之恩。不过,你怎么现在就连对着卓清潭这样一个凡人,都开始失智尊崇起来了?”
她略带不满的小声嘟囔起来。
“阿婆,你可是整个三界里都数一数二、有名有号的大妖!对一个凡人这般推崇,也太给咱们妖族丢脸了。”
谢予辞和晚青闻言具是一顿,就连之前脸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笑意都渐渐淡了几分。
晚青的眼底,更是蓦然划过一丝黯然神伤之色。
......是啊,当年的主上对她恩同再造,将尚未破壳、便险些早夭的她救活了过来,更对她有传道受业的半师之谊。
然而,当年的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于她而言又何尝没有提携点化之恩?
若说谢予辞对她有半师之谊,那么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于她而言,便是那另外一半的半师之恩了。
只是后来......阴错阳差,世事莫测,九重天南天门一役过后,她们之间恩仇相抵,再也没有什么情谊可言。
不过尽管如此,不论晚青心中如何作想,亦或是私下谈及卓清潭时,在谢予辞跟前对往圣帝君太阴幽荧有诸多的怨恨和不满。但是当她真真正正面对卓清潭时,却还是下意识的毕恭毕敬,不曾在言语中有丝毫的冒犯和逾礼。
似乎她对往圣帝君太阴幽荧的臣服与敬畏,自她未曾开神识之前、尚且还是那条小小的螣蛇时,便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她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太阴幽荧屡次对不起她的主上谢予辞,但实则......太阴幽荧从来并未对不起过她。
作为守护天地苍生平安顺遂的神明和九重天上兢兢业业数万载的帝君,往圣帝君自诞生之日直至于仙山岱舆陨落之际,从来不曾对不起过苍生万物。
于晚青而言,太阴幽荧,此生无可指摘。
也正是因此,她虽在心里对太阴幽荧有恨、有怨,亦有不理解。但是,却独独不曾少了半分对她的尊重。
哪怕如今的卓清潭前尘不记,只是个病骨支离的凡人,她对她亦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怠慢轻视。
晚青看着神色迷惑不解的灵蓉,不禁垂头无奈的笑了笑。
灵蓉不曾真正认识过往圣帝君,更不曾真正与往圣帝君相处过,所以自然无法理解她面对卓清潭时万般复杂与烦忧的心情。
灵蓉皱着眉头,定定看着此时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的卓清潭,忽而突发其想的凑到她面前,然后十分凝重的小声问:
“......喂,卓清潭,你说实话!你们端虚宫该不会是有什么邪术传承吧?你是不是暗地里给我阿婆还有谢予辞下了什么咒?要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
“——唔!!”
晚青却抬手用一股妖力封住了她的嘴,将她到了嘴边的“那么反常”尽数封在喉咙里。
她蹙眉看着灵蓉,轻声斥责道:
“你可闭嘴吧......少说几句话能死吗?”
灵蓉被晚青施加的妖术封住了嘴巴,连忙“呜呜”发出几句呻吟,手脚并用比划着,示意自己一定不再多话了。
晚青这才轻轻叹着气摇头,然后挥手再次打出一道妖力,解开了封住她嘴巴的术法桎梏。
然后,她沉默着看了卓清潭一眼,起身双手结印,躬身一礼。
“卓仙长赎罪,灵蓉打小在荒野长大,她野惯了不懂什么规矩,并非诚心冒犯。”
卓清潭轻轻摇了摇头,抬起如画的眉眼,淡淡看了看她们,然后笑笑道:
“无妨,晚青姑娘,灵蓉姑娘说的没错,在下确实只是一介凡人修士,你切勿如此多礼,更不需这般拘束着灵蓉姑娘。”
晚青微微一默,旋即抬头温婉的笑了笑,轻轻点头。
灵蓉却眼珠一转,立刻顺杆子往上爬,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听到了吧阿婆?卓清潭自己都说了,咱们跟她不用多礼,都这么熟了嘛!
再说了她不过是一个弱唧唧的凡人,咱们可是大妖!肯跟她玩还不是看她这人还算不错,又勉强算是有点义气——”
晚青转过头去,冷冷看了她一眼,投去警告的一瞥。
灵蓉的下半句登时再次憋在了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停顿了一瞬,小声嘟囔道:“......干什么啊,阿婆你变了,现在总是凶我,都不疼我了。”
谢予辞却忽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然后轻笑出声,说和道:
“晚青,其实灵蓉这丫头,倒是与你年轻时有那么几分相似,你也不必过于苛责她了。”
晚青当即一顿,下意识看向卓清潭,眉头紧皱。
主上是怎么回事啊?现在说话越来越不注意了。
先前他还假模假样的在卓清潭面前装一装样子,不管她信不信,好歹也算维持了自己一个凡人身份的假象。
......现在怎么说话间越来越不经心了?
就这般明晃晃的承认与她们这些大妖相识甚早,岂不是漏洞百出?
她蹙眉,不过卓清潭此人,为人处世向来内敛低调,便是发觉了他们之间言语上的漏洞,想来也从不会戳破,这也算是她别具一格的处世之道。
......想当年,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亦是如此,很多事情她都是看破不说破的,从来不会给旁人难堪。
虽是如此,晚青却还是竭尽心力的想替她家主上挽尊转圜一番,她掩饰道:
“主上,没有吧......我们才认识几年啊,您哪里认得晚青年轻时候的模样?您真是爱说笑。”
谢予辞却轻轻挑了挑眉,含笑淡淡看了她一眼。
他的那一双凤眼,自下而上、斜斜向上看人时,当真是风流无限,引人遐想。
然后,只听他曼声道:“怎么没有?”
第131章 修为最高的兔子精
谢予辞好像并没意识到晚青的“良苦用心”,他缓缓抬起一只手,用手背轻轻抵在唇角,然后一侧的唇边还牵起了一抹淡笑。
脸上还带了丝怀念之色。
“你年少时本就生活喜乐,无拘无束,其实与灵蓉的性情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没什么规矩,只是后来......”
说到此处,谢予辞忽而沉默了,唇边的那抹笑意也渐渐敛去。
......只是后来......她遭逢大变,过往一切种种,尽数被推翻重建。
那段无忧无虑、被人怜惜宠爱的岁月,在她二百多岁时戛然而止,再也不似从前。
谢予辞虽然没有说全,但是晚青却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此时,用一只手摆弄着手中茶盏的卓清潭,面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又仿佛对他们之间的哑谜毫不感兴趣。
只是,她那另外一只藏在宽大的仙门道服云袖下的右手,却下意识的紧紧攥起,指甲甚至用力到将她的掌心抠出了几道深深的印记。
她的舌尖默默抵着自己的牙关,维系住了面上一派平静如水,冷静自持的神态。
晚青沉默了片刻,忽然略带伤感和欣慰的看向一旁正用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蹙眉看着他们的灵蓉,然后轻声说道:
“是啊,如此这般看来,灵蓉其实很是幸运。
人之一生无须轰轰烈烈,惊天动地,荡气回肠。若能波澜不惊,平平庸庸,寻常无趣的过此一生,又未尝不是另一种运气。”
灵蓉听了这话,却登时不乐意了。
她似乎有些生气了,当下忘记先前术法封喉的教训。
她再一次站起身来,眉头挑的老高,嘟着嘴十分不悦的看着晚青。
“阿婆?你这是什么话呀?谁平庸了?谁无趣了?
我在咱们藏秀山一带、还有兖州府一带的妖精中一直很有名望的好吗?
此处两地的妖族,哪个提起我来,不得赞一句我灵蓉虽然出身不显,原形只是一只玉兔,但却逆天改命、道法远胜很多出身强大的大妖啊?”
谢予辞和晚青具是一愣。
他们的一腔喟然愁思,被灵蓉这一番打岔,彻底搅扰打散了。
谢予辞静了一瞬,忽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一本正经、十分认同般点了点头,然后轻笑着道:
“那确实,放眼三界九州,灵蓉绝对算得上是在修为最高强的兔子精了。”
晚青闻言不禁莞尔一笑,就连先前始终面无表情、十分冷淡的卓清潭,此时亦是眼底略带一丝笑意的看了他一眼。
灵蓉当即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大声道:
“那是当然!在兔子精中我灵蓉若称第二,谁还敢称第一?”
她搬着凳子“噌噌噌”的几步凑到谢予辞和晚青跟前,挤眉瞪眼的继续大声吹嘘。
“我跟你们讲,可不仅如此!我时常能听闻兔子精们在传,说我不仅给我们兔子精大大出了风头,便是给诸多原形势弱的小型精怪们都增光不少!
咱就是说啊,妖族修炼大多要受到原形力量的限制,有几只小型精怪能有我如今这般修为造化的?”
晚青破为无奈的笑嗔着看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瞧你,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是不禁夸。
你这丫头最怕吃苦了,修炼功法时也惯爱偷奸耍滑,等闲不肯用功的,做事又从来没有什么长性,若不是我当年曾在储物法器中收藏的众多......”
她反应过来,吞下都到了嘴边的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
然后微微一顿,继续续上前话道:“......收藏的众多......在凡间偶然寻来法宝丹药,才让你进修时走了捷径,你哪里来的如今这般道行?”
当年她少时,在仙山岱舆生活了两百余年,亦曾受教于往圣帝君太阴幽荧。
那时候的仙山岱舆上并没有后来的西极濯祗仙宫,只有谢予辞一砖一瓦一木亲手搭建起来的屋舍楼台。
有一说一,往昔经年,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对她,从不吝惜耗费法宝仙药。
当年九重天上,西极濯祗仙宫的库房中,于仙兽修行有益处的灵丹妙药,十有八九都进了她的肚子。
以至于她后来开了神识、修成人形后,依然有许多帝君带来岱舆的天界法宝仙丹灵药。
这些东西吃不完用不尽,往圣帝君后来便尽数将这些东西赐予了她,留给她日后傍身之用。
后来,她仙灵具碎,被打落凡间化身为蛇,不再是仙兽螣蛇。
但是那个储藏了诸多法器仙药的聚宝囊,却依然戴在身上,随着她一道度过葬修山重新修行的那段最为艰难的时光。
拜往圣帝君所赐,她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得道成仙,成为仙兽;
拜往圣帝君所赐,她仙灵破碎化蛇为妖,在凡间混沌度日沉沦数百年;
亦是拜往圣帝君所赐,她用当年往圣帝君所赐的法器和丹药,再次以最快的速度修成人形,重新得道,成为叱咤逍遥于凡间九千多年的当世大妖。
甚至后来,这些九重天上的法器仙丹灵药,亦让灵蓉都跟着沾了光,同样获益匪浅。
灵蓉得以从一个不学无术、不甚勤勉、且天赋中庸的小小玉兔精,修炼成为一个道法卓绝的大妖,具要得益于这些聚宝囊中的法器和仙药。
晚青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想当年,灵蓉因为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待“钧别”淡漠不慈,三百余年次次都将“钧别”拒之门外、拒不召见,因此对往圣帝君心生不满、颇有微词。
若她有一日知道,她能以玉兔之身修成当世赫赫有名的大妖,皆是因为往圣帝君太阴幽荧神陨过世后的余荫,还不知道要如何跳脚憋屈呢。
而她若是再知道,这个她嘴上虽然不忿、实际心底却十分喜欢的凡人女子卓清潭,便是当年害得谢予辞被封印九千余年的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她的反应恐怕更是变幻莫测了。
灵蓉已经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什么啊!我知道阿婆神通广大嘛,这么多年来我修行一日千里,进步这般飞速,有阿婆的宝物仙丹的功劳。
但是,我自己也是很厉害很有天分的嘛!你们这样想我,我可太伤心了!”
晚青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予辞则低低笑了一声,扶额轻轻呻吟了一声,颇有些头痛的歪头对晚青道:
“晚青,你也是,没事招她干嘛?”
晚青这才笑着摆了摆手,轻轻推了推噘着嘴十分不高兴的灵蓉,轻声哄她道:
“好啦,是阿婆错了可好?你别生气了,我们灵蓉本就十分厉害,又很有天分,旁的妖精便是拍马也及不上的。”
灵蓉“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敷衍!”
她气呼呼的拿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那茶水烫是不烫,直接便对着壶嘴牛饮起来,还是不太高兴的模样。
晚青一时语塞,长叹了口气,拿她颇为没办法的摇了摇头。
倒是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卓清潭,此时忽而淡笑着开口了。
她轻声劝解道:“其实道法修行的强弱,具是身外之物。人之一生,最难得的是便是能活得通透洒脱。
这一点上,灵蓉姑娘远胜旁人,便是在下也是望尘莫及,心中钦佩羡慕不已。”
谢予辞一顿,不动声色的歪着头看了她一眼。
灵蓉眉梢一动,旋即竖起耳朵,“碰”的一声重重放下手中的茶壶。
第132章 庄周八苦错梦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尽管灵蓉已经在极力掩饰了,但是她此时眼角眉梢上那已经快要飞出来了的快乐和得意,根本压不住。
晚青自然也看到了她那副模样,不禁觉得十分好笑。
卓清潭将左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回矮榻前的矮几上,然后偏过头来看着灵蓉,温和的笑了笑。
她语气轻缓的继续说道:“更何况,灵蓉姑娘十分机灵,并非只会死学死记、默守陈规的刻板之人,更对凡间各种节礼和民俗颇有见解,亦对九州逸闻轶事如数家珍。
想来等咱们到了宿州,还要仰仗灵蓉姑娘多多照拂,为我们好生介绍一番当地风俗。”
这话说的可实在是太漂亮了!
灵蓉登时眼睛一亮,浑身上下仿佛都舒坦透了!
她这回总算是彻底高兴起来了,当即豪气干云的重重一拍桌子。
然后用斩金截铁、义薄云天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十分郑重的道:
“那是当然!有我在,保准让你们宾至如归!我办事!你放心!”
她刚刚表完态,忽然若有所思的“咦”了一声,然后啧啧有声转过头来,细细打量了卓清潭片刻。
房间内其他几人,都被她此时的一系列动作搞得摸不清头脑。她却又忽然神色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沉吟道:
“......怪不得!怪不得你小小年纪,便能在凡间仙门百家中拥有如此高的声望地位,还做了当世第一仙门的掌宫!
别的不说,单单就说你面对我这种天才时的识人之明,便已强过我阿婆和谢予辞许多!
先前是我错怪了你,居然误以为你是朵自命不凡、假装清高、假装柔弱、装模作样的黑心白莲花!”
“黑心白莲花”:“......”
卓清潭眉心微微一跳。
她一摆长袖,身体轻轻前倾。
然后展颜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哦?自命不凡、假装清高、假装柔弱、装模作样......的黑心白莲。
原来灵蓉姑娘先前竟是这般看待我的,那就不知如今卓某在灵蓉姑娘心中,又是朵什么花呢?”
灵蓉脸上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她一时嘴快,居然将过去在心底吐槽过卓清潭的话脱口而出!
还被卓清潭这个正主听了个正着!
即便是厚脸皮如她,当下一时之间多少亦是有些尴尬的。
谢予辞当即抬起一只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他似乎是在忍笑。
但这委实是辛苦,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嗤”的一声轻笑出了声。
晚青亦是用一脸惨不忍睹、欲语还休的表情看向灵蓉。
灵蓉那一瞬间心中尴尬得宛如翻江倒海,她沉默了一瞬,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无意识用两只手摆弄着自己垂在胸前的两条发辫。
然后,略有几分心虚的小声道:“现在嘛......现在在我看来,卓清潭你简直便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
卓清潭挑眉,淡淡道:“——《爱莲说》?所以在下在姑娘心中依旧是一朵莲花?不过想来,这次应该不是黑色的了吧。”
谢予辞憋了半响,此时终于破功。
他猛然伏于面前的茶案上,闷声大笑。
“——哈哈哈哈!”
灵蓉一时之间面红耳赤。
这首诗难道也是用来形容莲花的嘛?
她、她也不知道啊!
她只是觉得这首印象十分深刻,似乎曾经被阿婆逼着背过的,感觉十分朗朗上口,于是便拿来用上一用。
这怎么说呢?这不是巧了吗?
卓清潭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
灵蓉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卓清潭,似乎是怕她会生气。
晚青更是笑到直不起腰来。
她伸手隔空点向她,笑着揉了揉眼道:
“早就说了让你平日里多读书,少出去疯玩疯跑,你偏不。
不爱读书也就罢了,还这般喜欢卖弄,这下好了吧?搬起锅砸了自己的脚。”
灵蓉一张小嘴张了又阖,最后活生生挤出一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甭、甭管它是什么花了,总之......总之......我看你行!”
卓清潭面色平静的静静看了她一瞬,忽而抬起右手,宽大的云袖十足优雅风流,霎时垂落,遮住了她的整张容颜。
灵蓉怔怔的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肩,当即急了。
她一个箭步上前,似乎是有些想拉下她的袖子,但又不知为何有些畏缩不前,最后只能小小声的嗫嚅道:
“喂,卓清潭,你,你别哭啊。你这个病秧子身体又不好......啊不是,我不是骂你是病秧子哦!不过你能不能别哭啊?
......我可不是关心你,主要是担心你若伤心哭出什么毛病来,谢予辞他们又要骂我了。”
她絮絮叨叨、语无伦次、词不达意的说的半天,晚青这才笑着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臂一把,然后道:
“好了好了,越说越不着调了。傻灵蓉,卓仙长是何等大气之人,哪里会跟你这个不懂礼数的黄毛丫头计较?”
灵蓉一愣,她转过头去,果然见卓清潭已经轻轻放下方才举起的右臂。
云袖下那一张清绝出尘的容颜上,居然一丝泪痕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还正用她那一泓秋水般的双眼带着笑意看她,眼中光芒暖暖,像一轮温柔皎洁的满月。
......原来卓清潭刚刚双肩一直在微微颤抖,居然不是在哭,而是在笑话她?!
可是,虽然是被她戏弄了,灵蓉不知为何却还是觉得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她小声“哼”了一声,嘟囔道:“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各个长了一千个心眼儿,都不是什么好人,就会欺负我这老实人。”
除了她外,房间中的其他三人,具是轻轻笑了。
卓清潭忽而偏头对着灵蓉眨了眨眼,淡笑着轻声道:
“那也是因为灵蓉姑娘性情洒脱,率真可爱,因此我们才更喜欢与你说笑。”
灵蓉闻言怔忪的转头,正好对上她清澈如洗的视线。
下一刻,她那张圆润光泽的脸庞轰然红透!
刹那间,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连耳朵都红的发烫了。
她“啊”了一声,正想要义正严词的斥责卓清潭别想收买她,却又在开口的瞬间突然有点找不到自己的舌头般。
最后,她匆匆留下一句:
“懒得搭理你们,我要去收拾明天出门的行囊了!”
然后便一跺脚,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
晚青略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她那狼狈逃窜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
“还是这般的毛毛躁躁。”
卓清潭亦是含笑看着房门的方向,但其实以她如今被“涂雪碧”削弱六识下的目力,那么远的距离看东西,便已经只有模糊的剪影了。
片刻后,她淡笑着轻叹。
“她这样,便很好。”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没有牵挂,亦无烦恼。
——这是多少九天神佛,尚且求之不来的福气。
谢予辞笑着笑着却忽然沉默了。
果然,以卓清潭这般为人性情,但凡是她想,又怎么会有人当真不喜欢她呢?
不愧是卓清潭。
遥想半个多月前,灵蓉第一次见到她时,对她防备成了那般模样。恨不得立刻将她驱逐出“破月小筑”,一刻都不想与她相处。
而现在,灵蓉对上她时便也就只剩下嘴硬心软、外强中干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当年不也亦是如此吗?
他想到此处,自嘲般的笑了笑。
数万年来独行千里,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却从东海之滨、初遇她那日开始,他的一生天翻地覆。
她刹那回眸,便已震碎了他那身孤芳自赏、引以为傲的铠甲。
东海初见误终生,终是凶神动了情。
庄周八苦错梦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自此,那个少年桀骜,身负神骨,手握天地至凶至煞神力的凶神......
——终于,有了软肋。
第133章 拌嘴
“喂,安小郎君,你怎么走得那么快嘛,看看我手里这是什么?这可是当地十分有名的佳酿哦,我请你吃酒如何?”
灵蓉眼角眉梢具是带笑,她喜滋滋的打量着身边的少年郎,健步如飞的跟上他的步速。
然后,讨好似的将手中新买来的长春城名酿“春意浓”递上前去。
不过,显然安罗浮却并不太领情。
他微微有些苦恼的蹙着眉头,避开她伸得过长、险些抱住他手臂的手,正色道:
“灵蓉姑娘,请你自重。”
灵蓉当即拖长声音迟疑的“咦”了一声。
她疑惑的挑眉看他,呆愣愣的问:“自重?你这小郎君是怎么回事呀,本姑娘好心请你喝酒,哪里就不自重了?”
走在前边的谢予辞闻言却“哈哈”一笑,他回头戏谑的指了指灵蓉,然后对晚青道:
“瞧瞧,灵蓉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安公子,已瞧不见谢某了。
晚青,你可不能学她,有了俊秀玉郎便忘了我这个‘主人’啊。”
晚青听了也不理人,只是白了他一眼,掩唇一笑,没有说话。
灵蓉却小声埋怨道:“......什么啊?谁是主人啊?我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