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舟—— by一湖深

用餐期间，他的话很少。
季实也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已经敬过酒，对他道过谢，他轻描淡写的说不用放在心上，商场是他的，他也不希望闹出人命。
就……很无情，又合情合理。
季实摸了摸鼻子，悄悄打量他。
那其实按照他那么说，这顿饭她是不用请的。
以他的身份，也不缺这顿感谢饭。
那他是为什么答应的呢？
季实很实在，有问题当面问。
唐立敬怔了怔，笑了。
季实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她有什么地方引人发笑的吗？
男人道：“大概是最近情绪不好，想换换心情。”
“哦……”季实不知道怎么接话，“那您现在的心情好点儿了吗？”
“还不错。”
“那就好。”
奇奇怪怪的对话，季实自己都觉得勉强，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她闷头喝汤。
正如那位网友说的，要把本钱吃回来。
但是，她这样吃吃喝喝，人家会不会觉得她很没素养？
季实抬头看了眼男人。
他应该是吃完了，手指交叉着，静静的看她。
季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盯着她看的，一惊，拿纸巾擦了擦嘴，挤出笑道：“唐先生，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看？”
“没有，只是像季小姐这样无拘束，不装腔的女孩，很少见。”
“……”好吧，季实知道，对方只是对她讲礼仪。
不过说起来，他们初见其实不太友好。
她被他撞伤后，又是要赔偿，又是要拿他商场的店铺，当时他就不耐烦摆着个冷脸，现在他反而笑着说她好话，怎么都觉得怪异。
男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事实上，像季实这种把心里想什么都放在脸上的，很容易猜。
唐立敬道：“之前我家里出了点状况，所以对季小姐的态度不太好，请见谅。”
原来是这样。
季实笑笑：“没事儿，谁都有麻烦事的时候。”
说着，她的笑变得有些沮丧。
她想起了自己的麻烦事。
唐立敬瞧着她：“说起来，我听陈娆说，季小姐跟那个男的纠纷还没解决？”
“嗯。”季实点了点头，“是比较麻烦。”
她是恨郑禹，可是要看着他坐牢，心里滋味也不好受。
毕竟爱过五年。
而且，如果郑禹坐牢，他的父母那么大年纪了……
季实不想闹得那么绝的。
唐立敬喝了口水，顿了顿，反问道：“季小姐顾念旧情，但是季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人出来了，又会怎么看待你呢？”
“你觉得，他会感谢你，还是更加恨你？”
季实不知道。
郑禹会更恨她？
上一次，他就掐她的脖子，想要她死。
他进过局子，宋家本就对他有看法，再这么一弄，他再如何也做不了宋家的女婿了。
至于银行，不辞退他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了，职业道路算是到头了。
最严重的，应该就是郑禹背后牵涉到的更严重的问题。只怕是要被人挖出来……
没有了希望的人，最是不顾一切。
她会再次成为郑禹发泄的对象！
季实心头猛得跳起来。
想起那天被他掐着脖子不能呼吸的画面，喉咙的那口汤就怎么都咽不下去。
唐立敬看她的脸色煞白，关心的问：“季小姐，你还好吧？”
季实回神，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没，我没事。”
唐立敬道：“季小姐，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不要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坏人本该受到惩罚，宽恕只会助长他们的罪恶。到时候，受害者就不只是你一个。”
“那么真正作恶的，就变成是你了。”
季实认真想了想，连崔瀛都没有给她出主意，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说那么多呢？
这与他无关。
“唐先生为什么愿意帮我？”
“我不是帮季小姐，是在帮我自己。毕竟，你的店铺是我的。”
季实：“……”
是啊，上次闹出那么大动静，警察都来了，对商场的声誉有影响。
这种事儿，自然是越少越好。
人家没把她赶出去，收回店铺已经很不错了。
季实淡笑了下：“谢谢唐先生，我会认真考虑的。”
用餐过后，两人就各自散场了。季实找服务员结单，看着那五位数，心想：为了她的这条命，值！
刷卡签字。
走出餐厅，一辆车停到她跟前。
季实一愣，仔细看清楚，是崔瀛的车。
“你怎么来了？”她拎着包，弯腰对车窗内的男人问。
崔瀛淡淡瞥她一眼：“跟朋友出来玩，想起来你就在附近，就来看看咯。”
季实唇角微微挽起，打开车门坐在副座驾上。“那你出来了，你朋友们怎么办？”
崔瀛：“散场了。”
季实唇角的弧度更弯了一些：“你该不是特意来接我的吧？”
“你想什么好事呢？嗯？”
季实撇撇嘴，哼，不承认就算了。
她打开粉盒，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看，斜他一眼：“如果我还没出来，你可怎么办啊？”
镜子小小的调整角度，对着男人的脸。
崔瀛道：“不怎么办，离开，跟朋友们续场子。”
季实皱了下鼻子，不跟他扯了。
拿起粉扑给自己补妆。
崔瀛看她一眼：“这都要回去了，你还补妆？”
季实没看他，粉扑在脸上拍拍拍：“关你什么事。”
难得正经化个妆，卸妆前再漂亮几个小时怎么了？
车子吱的一声忽然停靠，季实的粉扑差点怼眼睛里，脸颊上按了厚厚的粉。
她气恼极了：“你干嘛？”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按着她的脖子，给她结结实实的一个吻。
过了会儿才放过她。
啧，她这刚下山的小狐狸精，还没学出道行就已经这么勾人了。
季实气喘吁吁，眼睛都是朦胧的，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从车镜子里，看到自己糊成一团的唇膏。
她没恼他，抽了纸巾慢慢擦拭自己的唇。
崔瀛平息了火，要不是在路边，真想办了她。
回到家，一踏入门槛，季实就被他抱着去卧室了。
第49章 闹翻
事后，他抱着她去洗澡。
季实看到地上那新买的套装，跟破抹布似的。
锤了他一下：“好贵的呢……”
崔瀛经过，一脚将那衣服踢远：“还有力气，嗯？”
季实羞得往他怀里钻，这个人怎么……
淋浴间，又被他按着弄了一次，这次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第二天周末，两人都不想起床，窝在被窝躺平。
崔瀛觉得没什么事可做，想在季实身上做点事情时，季实忽然想起了什么，推开崔瀛道：“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他心不在焉，却用心在她的脖子上种草莓。
季实气息不匀：“那个……那唐先生说……郑禹……” 崔瀛停下来，悬在她的上空。
季实呼了口气，一口气道：“他说郑禹补应该被放出来。”
说完，眉心微微皱起。
崔瀛翻身坐起，从床头柜摸了盒烟，点燃，脑袋枕着胳膊吞云吐雾。
季实瞧着他。
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有愁时抽烟，没愁绪时也抽烟，高兴时抽烟，郁闷的时候也抽烟。
她从他唇上摘下烟，自己学着嘬了口，腔得咳了起来。
崔瀛怕她烫着自己，把烟拿回来，拍她的背。“学什么不好。”
季实瞪了他一眼：“是你先抽的。”
崔瀛把烟摁灭了，扒了扒头发起床。
季实看着他光溜溜的去浴室。
真不要脸。
套了件睡衣，季实倚着浴室外的墙问里面：“你觉得有道理不？”
“季实。”崔瀛在里面叫她的名字，“郑禹的事情，我不会给你意见。”
他的声音低沉。
在季实看不到的地方，男人只有一张冷酷的脸。
其实季实也不是要找他拿定主意。
很多时候，当一个人提问选择时，心里就已经拿定主意，只是想找到支持。
崔瀛的回答，季实并不满意，但这不能怪他，也怨不得他。
案件推进了下去。
这天，给季实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是黄程程，约她出来见面。
大抵，是为了郑禹那件事。
季实赴约，意外的，鲁一鸣也在。
他们一家三口都在。
季实抿了下唇角，他们不开口，她也不开口。
她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低头时，不小心露出脖子一截。
黄程程眼尖，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瞳孔一缩：“季实你，你有了新男朋友？”
季实摸了下脖子，没否认。她道：“你约我出来，该不是想给我介绍男朋友的吧？”
鲁一鸣冷声道：“我说怎么这么狠心，原来早就有了新欢。”
黄程程推了自家男人一下，给他使眼色让他闭嘴，然后对着季实挤出笑，说道：“季实，你看，你现在也有了新男朋友。过去的恩怨，就让他过去吧。”
“郑禹关在里面那么久，受到惩罚了。你就放过他，行吗？”
季实望着对面的一家三口。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的儿子，现在小孩儿一脸好奇的瞧着她，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
这孩子大概是不会记得她这个阿姨，给他买了很多玩具，很多衣服，小零食。
她低着头喝水，不想说话。
黄程程以为她动摇了，再继续道：“郑家，现在乱成一团了。叔叔阿姨急得都病倒了，你听说了吗？”
季实眼眸微微一晃，摇头：“没有，上一次，他们专门来骂我来着。”
黄程程的嘴角抽了抽，马上再劝道：“他们也是急得上火，才……”
“程程，郑家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何必这么给他当说客？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他们只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却没有看过她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指痕。
她住院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也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骂郑禹丧心病狂。
一个都没有。
黄程程被堵了回来，脸憋得微红：“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哦，是说错了。不是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应该说，郑禹进去后，凡是他经手的贷款，贷款人都会要受到彻查。”
“你们从他手里拿的贷款，手续不正规么？不然，你们急什么。”
以鲁一鸣的财产实力，是拿不到那么多贷款额度的，要不是郑禹放水，他们一家哪里能过得那么滋润。
鲁一鸣黑下脸，怒斥道：“季实，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家的事情，轮得到你来哔哔？！”
“你不念跟他五年的感情，但我认他这个兄弟。我不像你那么冷酷无情！”
季实冷笑了下，说得真好听。
她看向黄程程：“是吗？”
黄程程的眼有些躲闪，季实道：“你们跟郑禹，看起来好得穿一条裤子，其实只是在同一条利益链上吧？”
“鲁一鸣，你们那朋友圈，谁真心看得起谁啊？”
“程程，当初你给我发那一段视频，真是为了我好吗？你要真希望我们好，就不会给我发那视频。”
黄程程脸色一变，不高兴的道：“你怎么说话的。我给你发那视频，我还做错了？”
鲁一鸣扭头瞪着老婆。
原来根源在这儿。
他一直以为，季实只是看到了郑禹跟宋晓央在一起的画面。
那段视频不是删除了吗？谁都没往外传。
“你——”要不是在外面，鲁一鸣就要上手揍她老婆了。
黄程程气急了：“季实，你不讲信用！”
季实冷冷的看着她：“我没往外说，只是对你在说旧事。鲁一鸣是你的老公，算外人吗？”
从始至终，季实即使委屈，也从来没把那段视频给人看过。
只是让自己牢记，郑禹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在融城，不管郑母怎么软磨硬泡，不管郑禹怎么甜言蜜语，她都一口咬死了要退婚。
黄程程在老公面前委屈，指责季实：“我是做错了，没事找事……大家都是女人，我那时候看到他们那样，不是为你打抱不平吗？你可真没良心，怪起我来了。”
季实冷笑起来：“你可不是为我打抱不平……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吧。可你更想看到我出糗难堪吧？”
“郑禹那时候事业顺风顺水，而你家鲁一鸣在他手下讨饭吃，你心里不舒服。”
第50章 糊涂
郑禹跟鲁一舟是朋友，可郑禹从小就学习好，读名牌大学，又是优秀毕业生，进入银行工作，一直是别人眼里的好孩子。季实做他的女朋友，在朋友圈里也就有了比较。
黄程程普通院校毕业，婚后是全职太太，跟开店铺的季实比起来，夫妻俩都落下风。
陵江城是大城市，小城市青年都向往的地方，郑禹升职调任总行做主管，跟崔瀛一样有望落户陵江，鲁一鸣不甘落人后，没多久也就去了陵江创业。
创业资金是找郑禹贷下来的，但总算有了老板身份，要不然黄程程能进入有钱人的饭局？
“季实！”黄程程让她别说了，再往下说，还能怎么样呢？鲁一鸣看她的眼神，都快把她吃了！
季实站了起来，冷声道：“你们劝我不要告他，已经没用了。他涉及金融刑事犯罪，已经被上面盯上。如果你们还没陷入太深，劝你们放弃希望，早点从里面抽身。”
言尽于此，季实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鲁一鸣夫妻的争吵。黄程程哭叫了起来。
季实没有回头，大步出了餐厅。
心情恶劣，季实沿着马路暴走了一圈。
陈娆打来电话，约了个地方见面。
茶餐厅里，季实到的时候，陈娆已经在等着。
见季实一脸火气的进来，她笑了下：“你那店都没人，谁能惹到你？”
“呵，你可真会说话。”季实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陈娆另叫了一壶清火茶给她。
“又是关于郑禹的案子吗？”
“怎么，你不想谈？”
“现在是我不想就可以的吗？”
季实沉了口气，低头喝茶。
陈娆看了她一眼，说道：“现在，有多方人员在查他，确实已经不是你能左右的了了的。”
季实喝了半口茶，含在嘴里不上不下。
她在鲁一鸣夫妻面前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还成真的了？
“他还要其他什么罪？”这么严重？
“受贿收贿，挪用资产，诈骗，做假证，可能还涉及洗.钱。”季实惊得忘记说话，呆愣在那儿。
她什么都不知道。
郑禹已经……已经在犯罪道路上走那么远了吗？
才不到一年的时间！
“是宋、宋家？”季实的脑子转回来，想起来崔瀛跟他说过的。
要想攀上宋晓央，就要跟宋行长坐一条船。
那么，郑禹很有可能是被宋行长利用了。
他怎么那么没有脑子！
眼见季实一脸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陈娆摇了摇头，冷冰冰道：“是他自己选的路，你心疼什么。”
季实扯了个无奈的笑：“我不是心疼，只是替他觉得可惜。”
如果郑禹没有来陵江，留在融城，他应该还是别人眼里的优秀青年，有大好前途。即使没有高官厚禄，至少生活踏实，一家圆满。
如果这些罪名都落实的话，十年牢狱是少不了的吧？
陈娆瞧着季实。
不知道说她善良还是别的什么，她没见过真正的繁华，不知道有些钱来得特别容易，常人很难抵得过诱惑。
“你走在商场里，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普通往上走的台阶，路上除了白墙什么都没有，另一条是电梯，一路上去，不用力气，还能见识到各种好看的风景。”
“你会选择哪一条？”
季实想了下，那不就是安全梯跟电梯的区别？
她沉默了。
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电梯。
但是电梯如果出故障，就可能要受伤，严重的出人命。
可是踏上电梯的人，当时是不会有任何想法的。
“那，我的那套房子，是怎么回事？”
郑禹这边铁定是保不住了，他们共有的那套房，也会牵连到她。季实想提前做个准备。
陈娆道：“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
“你在融城的那套房，其实并不存在。”
季实眨了眨眼，什么！
“可是，我有房本。”
“这就涉及到造假了。郑禹找人做了假房本。那套房其实是他租的。至于购房资金，郑禹拿去投资了融城开发的另一个楼盘。现在那楼盘出了问题，资金断裂，购房者一直在闹。”
“而开发商的贷款，就来自于瑞丰银行。这其中的复杂，是你难以想象的。”
季实脸色发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怪不得郑禹不敢卖那套房！
原来根本就不存在。
“那，那我的那部分购房款……”
季实本就是为了自己的那边部分财产，才会跟郑禹闹到这个地步。
现在闹大了，反而没了？
陈娆同情的看着她。
“……接下来，警方会来找你核实。你不知情，而且这件事本身就由那套房引起，所以对你来说，问题不大。”
只能说，季实与案情无关。但她的那部分资金，要么找郑禹赔偿，要么等到上面追查到流出去的资金，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季实肩膀一颓，怎么会这样？
过了好半天，她才找回思绪。她道：“郑禹参与了那么多案子，但他肯定不是主谋……是，那个宋行长？”
郑禹走贷款审批，但数额巨大，是要上面签字的。
陈娆冷笑了下。
宋宽那个老狐狸，为什么允许自己的女儿跟郑禹交往？
他就是要找个白手套，帮他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如果他要让郑禹背锅，郑禹又傻得拎不清，那可真的要背锅，坐个十几年牢了。
季实喉咙滚了滚。
宋家在陵江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靠山。所以即使郑禹出事，宋家的人依然大摇大摆，无所忌惮。
郑禹，真是糊涂！
回到公寓，季实无精打采的，没做饭。
她心痛那消失的三十万首付款！
原本，她打算拿回那三十万，先去买辆二手车，店铺也能再支撑一段日子。现在看来，如果生意再不起来，她就要关门大吉去送外卖了。
崔瀛回来，看到季实摊在沙发上，抱着小甜甜双眼无神，像是等死一样的状态，轻轻踢了一下她垂下的脚。
“干嘛呢？”
季实的眼睛动了动，眼圈红了，眼泪下来了。
“崔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郑禹他犯罪了？”
“你不是他的兄弟吗？”
第51章 上位
季实坐起来，严肃的看着崔瀛。
她是恨郑禹的贪婪，恨他变心，恨他不长进。
可崔瀛呢？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虽然不见得关系特别铁，虽然会暗地里比较，说几句坏话，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朋友往邪路上走？
小甜甜感受到严肃的气氛，从沙发上跳下来，躲到一边。
季实静静的看着崔瀛。
崔瀛轻轻的皱着眉，过了片刻，他坐下，点了一根烟。
隔着薄薄的烟雾，他瞧着她：“料想你也该知道了。”
“是，我知道宋家有问题。而且早就有问题了。”
“在陵江城混的，谁的手上干净呢？我跟他，走的真是不同的路，就看运气，谁先出事儿了。”
“现在是郑禹，以后也可能是我。”
季实屏住呼吸，微微颤抖了起来。
崔瀛轻轻一笑：“怕了？”
季实没有回答，那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世界。
在融城时，店里常有来吃点心的，就着新闻高谈阔论，说有钱人如何如何，可那距离他们太遥远了。关于有钱人的新闻，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在，她真实的感受到了，而且这个口子，是因她而撕开的。
喉咙滑动了下，她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之前……一直说不给与意见，就是因为这？”
崔瀛弹了下烟灰：“算是吧。”
他的表情虽然有遗憾，但并没有着急，没有同情，更没有想救的意思。
“你跟他，分属不同的阵营？”
“郑禹一心想超越我，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比较。”崔瀛平静的陈述事实。
季实沉默。
之前，她还对着鲁一鸣两口子说他们私心比较，可郑禹对崔瀛，也是有着同样的比较心理。
她知道，但不知道他的攀比心那么重。
“那……你所处的那个阵营呢？会因为这个案子受到牵连吗？”
崔瀛笑了下：“你在关心我？”
“我只是不希望，我认识的人，都因为一个案子进去了。”
郑禹出事，鲁一鸣肯定也跑不了，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现在就剩下一个崔瀛，她不想连他也有事。
崔瀛扯了下唇角：“放心，我的眼光要比他们好一点。”
事实上，他的律师事务所，已经接了这起案子，作为原告方。
他的成绩做出来了，宋家会被连根拔起，至于后面的靠山……呵……
酒吧里，陈娆捏着一杯鸡尾酒左摇右摆，缓缓晃动着，对着抹了海盐粒的地方抿了一小口。
她瞧着崔瀛：“小果子伤心了，你不陪着，来这里玩儿？”
陈娆总觉得季实像是一颗青涩的果子，什么都不懂，看这花花世界啊，就只有美丽的花，看不到毒蛇。
所以在背后叫她小果子。
崔瀛斜了她一眼，不想说话。
不是不陪，是那女人正在生气。
男人都这样，女人生气的时候，最好是出来躲着，等她气消了再回去。
可是，崔瀛没有发觉自己的这个举动，有点像恋情中的男女。
陈娆翘着二郎腿，那条翘着的腿有一下没一下的翘着。“你说，如果小果子知道这背后其实有你的手笔，会不会跟你翻脸？”
崔瀛的脸色冷下来：“所以，你最好管住你的那张嘴。”
陈娆笑了笑，不以为然。
“等事情结束，裴家那边就能有交代了。我说你也差不多得了，彻底得罪唐立敬，对你没好处。”
宋家背后的靠山，就是唐家。
只是，唐家并不齐心。宋宽的靠山，是唐立敬的大伯。
唐立敬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扳倒他大伯，彻底把唐家的大权拿捏在手里。只是唐家卷入这么大案子里，肯定会伤筋动骨。
陵江城的格局，一傅二唐三裴，顺序就有变。
裴家上位，唐家往下跌位。
但也不能跌狠了，以唐立敬的本事，迟早是要回归原位，甚至超过傅家。
“你只是个小律师，别太猛了。爬得太高，对你也没什么用。”
崔瀛只是外孙，不是嫡系，做得太多，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他做出成绩，让老爷子多分他一点儿财产就得了。
崔瀛咬着烟，笑得邪气。
为他人做嫁衣吗？
看守所。
如果不是郑禹，季实这辈子应该都不会踏入这种地方。
她是应郑禹的要求，来探视他的。
在看守所呆了一个月的郑禹，瘦了很多，面色憔悴，还长了白头发。
季实看着光鲜的男人变成这样，心里没有多少同情，只有遗憾。
还是那句话，他本该有光明未来的。
季实开口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我听律师说，如果你肯还我那部分钱，可以酌情轻判。”
但那也只是少判一两年而已。
三十万，不是小数目。
“季实，你跟我之间，难道就只剩下谈钱了吗？”
季实抿了下嘴唇，眼神平静：“我看到你，就会想到那天你差一点点就掐死我。”
在这个前提下，还能谈出什么来？
郑禹冷笑了声。
季实皱了皱眉：“你是不是预料到会有今天？”
所以不肯退婚。
他想着的，除了将来做宋家女婿，让她做二老的保姆之外，还想到了这一天吧？
即使他坐牢，他在外的父母还有人照顾。
“你像替宋家背锅？”
季实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蠢得无可救药。
“我不会替你照顾叔叔阿姨。你别忘了，我们已经退婚，已经撕破脸。”
郑禹道：“如果我给你五十万呢？”
想不到这个时候，他还能想到他的父母。
季实笑了下：“我只想要回我的三十万。如果你希望他们二老有人照顾的话，可以找黄程程。”
看情况，鲁一鸣也是要受到牵连，进去坐几年牢的。
没有工作的黄程程怎么带大孩子？
郑禹如果有转移的资金，那还是用在黄程程身上吧。
“你可真狠心。”
鲁一鸣坐牢，黄程程不恨死他？会帮他照顾他父母？
季实笑得平静：“我只是不想再跟你郑家有任何瓜葛。我不会再回融城。”
“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替宋家背锅。真的那么喜欢宋晓央吗？”
第52章 分
郑禹突然握紧了拳，季实看了一眼，淡声道：“你不用告诉我，我只是提醒你一声，自己的肩膀能扛得起多少。你不想到五十来岁，才出狱跟叔叔阿姨团聚吧？”
宋家有宋家的能耐，郑禹只是个垫背的，那宋晓央如果真爱他，就不会让他陷入这么大的坑里，出都出不来。
季实离开了看守所，重重的吐了口气。
接下来，季实也遭到了调查。
警方查清楚她毫不知情，并且自己的资金被郑禹挪用侵占，她也是受害者，就把她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