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知府的那几年—— by途北囚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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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死因可查清了?”
“大东会些苗疆古话,他听离开独龙岛的老人说的,早就病死了。”
“陈二的反应,可不像演的。”
西度点点头,
“若是他早就知情,断然不会在朝堂上认错认得那么快。”
“那在燃园中,能将陈二的父亲的死因瞒住所有人的,只有——”
“嘘。”
西度伸手拽住了她的袖摆,一手抵在她的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附近有人来了。
“你把手松开。”
晏伐檀没好气,看着二人夜会甚久,本想日后算账,这都上手了,他忍不了,也不想忍。
“你怎么在这儿?”
“大人这话真是叫在下不解了,在下虽只是江州一个小小商人,但也算安分守己,怎么就不知大人给我下了禁足令,江州的路我还走不得了。早知如此,我便不走就是了,没想到谢大人竟同西捕头在此处夜会,在下真是打扰二位了。”
下午人群中的话如今笼罩在二人身上,好不深刻西度看出了他眼神中冒火,忙解释道
“晏老板,你误会了。”
晏伐檀哼一声,不理会他,转而瞪着谢我存。谢我存去拉他,却被他躲开了
“别闹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都跑人家住处来了,在下还能想什么?大人若是怕在下多言,不妨灭口。”
心知话重,晏伐檀有些懊恼,但很快就恢复了寻常的模样,速度之快叫剩下二人看的心里冒汗,生怕他下一秒就从袖中掏出暗器将他们都杀了。
“对了,谢大人。祀水节的礼物,我提前送到你府上了。你一定要好好享用啊。”
晏伐檀冷笑一声,转身上车,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谢我存和西度对视一眼,忙朝江州府赶去。
第49章
夜里的府衙也点上了火,照的古朴的刑具显出些可怖的味道。因是未有提前准备,烧火的灯油还是上次夜间审案用的,噼里啪啦的烛苗滚着蜡油,卷到案上烫化了木板上陈年的蜡。
刑具的细琐声搅着怖人的脚步声,衙役的动静搅和着跪在堂下人的心。她额间密出一层层的汗,汗迷了眼睛,听觉便在这昏暗之地愈发的好。
“你们放开我!不要!啊!”
是了,陈二受刑的声音尽数被她收入耳中,毕竟有人故意这样做。果然,她嚎啕着,哪还有之前的嘴硬,匍伏在谢我存脚下
“大人,我招!我全招!”
火焰顿时明亮起来,焰头最灼热之处挤出白色的烈光,尽数映尽谢我存的瞳孔里。她示意人把陈氏拉开,有人照做了,顺带将瘫坐在角落的另一人一齐拉起来,架到谢大人面前。
谢我存拿起油灯,唰一下逼近那人的脸,一张受尽了刑罚的面孔就此被从黑暗中拖出来了。
“刘管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灯光被拉开,彻底照清了晏伐檀口中的礼物——刘管家和陈氏。
刘管家身上带的伤,应该是之前留下的,看来晏伐檀已经派人审过了。
“我丈夫病了,必须要离岛去医治,我没了法子就去求助刘管家,他叫我报答他,就教我做假账。”
陈氏啜泣道
“原先还只是一块肉两条鱼,后来就变成了珠宝首饰。晏老板对这些小帐从来不过问,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吞越多。后来他竟然打起了我们的盐票的主意。我丈夫又去世了,我本想撂挑子不干了,他就要挟我,说我要是把这事捅出去,他就不让我见我丈夫的尸体。”
“那你为何对陈二隐瞒他父亲的死讯?”
陈氏不说话了,谢我存和师爷对视一眼,猜出个大概来
“陈氏,你也没少贪吧。”
西度记过账,在京城也算见过些场面。两万的帐记成十万,十万的帐记成二十万,中间的油水丰厚的足矣养多少个这样的中间人。
“刘管家,晏伐檀的盐票给了你,你全吞了,对不对?”
师爷冷冷问道,刘管家叹口气,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我也没想到能到今天这一步。”
“你没想到?你是没想到会被本官查到还是没想到晏伐檀会查你,你知道那是多少个家庭赖以生存的东西吗?晏伐檀对你也不薄,你却害得他被被你克扣了的人刺杀。”
师爷扯扯谢我存的衣袖,示意她还不可断言。
“刘大,你所说的,可有证据?”
“启禀大人,师爷。“
门外匆匆闪进来一人,一身晏府的打扮。那女子将怀中物什呈上
“这是刘大、陈氏二人贪污的罪状,在陈氏房中搜出。”
“请问是在哪里寻出的,可否细致一些?”
师爷要将案件记录下来,所以出口询问。那女子微微欠身,回道
“就在她房间墙壁的砖块重,分了几部分藏的,我已全部搜出。”
在看手中的册子,确实有数道折痕。
“我们主子说,府上出了这两个贼,是他管教无方,还请大人尽管惩罚。主子深感痛心,身心疲惫,不能亲自前来,只能由我替他来传话了,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告诉你们主子,这份大礼,本官很喜欢。但是私制盐票是死罪,本官保不了他们。”
“是,我们主子说了,全听大人的。”
“娘!”
陈二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跪坐在陈氏面前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谢我存眼神示意衙役们,上前了几人将她们分开。
“收监。”
“是。”
刘大也被绑住了,似乎是受刑后身心无力,也似乎是被人尊重了半辈子的尊严荡然无存的羞愧,他一直未有反抗。只是最后,深深看了谢我存一眼。
他沙哑启口道:
“谢大人,你好好对他。我们主子只有你了。”
烛火灭了。玄清明来接师爷恢回府,谢我存跟着送他们到门外,恰好遇到晏府的马车。
谢我存没有声张,等他们离开后,便见刚才那女侍卫翻身下马
“谢大人。”
“晏府的高手果然名不虚传,你可有意来我府上做个捕快。”
女侍卫忙拱手抱拳,不知如何回答。谢我存静静等着,果然马车上的帘子被人用扇柄挑开了
“谢大人还真是对捕快情有独钟。”
晏伐檀怏怏的靠在一边,幕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谢我存不由的上前去探个真切。
“上来吧,陪我去个地方。”
谢我存听话的上了马车,帘子放下后,马车便由人行驶起来了。
晏伐檀久坐有些疲惫,放下扇子敲了敲腰,随后便被那人搂住了。
“我还以为你今日生气了。”
谢我存小声道,晏伐檀冷着脸朝她脸上捏了一下
“不必顾虑她,她是个信得过的人。”
谢我存知道他说的是那位晏府女侍,于是便更大胆的上前贴去。
“我就说晏老板不是那样的人。”
“怎样的人?算了,大人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我也管不了。”
“怎就管不了?”
晏伐檀皮肤白腻,双唇薄而均匀,谢我存偷偷咽了咽口水。
“从今往后,我是你一个人的。你想怎么管我就怎么管我,好不好。”
“好。”
晏伐檀一脸认真
“你把你那个捕头换给我,我调几个身手高强的侍卫给你。”
“好呀。”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谢我存笑眯眯,满口答应
“西度给你,但是南途也得一块跟他走。西度倒是没什么,就是南途有点难管教,喜欢偷懒倒是没什么,从来不会耽误正事就是了。就是爱跟小姑娘闹,天天缠着我府里的小姑娘读酸诗,往日只有西度愿意管他,所以你还是把他一起带走吧。晏老板府里都是水灵灵的小丫头,说不定能让他收心呢。”
马车又颠簸一下。
“这马车,像不像我们之前在太玄做的那乘舟?”
晏伐檀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那时候,我还以为见到了神仙呢。”
谢我存靠着他,不由伸手去触摸他的脸
“你一身白衣,在水雾之中回头向我望,我都看呆了。你记不记得,那船夫的船可颠簸了,我们只能坐的很紧。”
“我记得。”
晏伐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开口道
“大人当时瞧不见自己脸上的神色,那船夫一颠簸你就皱眉头,整张脸都皱巴巴的,看着可凶了。”
“是吗?我好像,一紧张就容易显得凶。”
“大人在紧张什么?”
晏伐檀好奇道,谢我存坦然道
“你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未认出你是晏老板,只觉得好看。本官当时,好像一见钟情了。但又怕你觉得我奇怪,只能皱着眉头。”
“怪不得,我当时很想伸手给你抚平眉头,但又怕冒犯了大人,所以就没敢轻举妄动。”
晏伐檀放松了身子,也朝谢我存那里靠了靠,轻声地问:
“那大人现在,可还紧张么?”
两个人紧紧的靠着,比在太玄湖上还要依靠彼此。谢我存稍稍抬头,发尖刮过了晏伐檀的鼻尖,只肖一点距离,便能碰到他的唇了。
晏伐檀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谢我存能察觉到他有意的慢慢靠近,他怀里好闻的梨花味道此刻将她包围起来。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马车再次颠簸了一下。只是这次的颠簸持久了一些
“抱歉,家主,我们到了。”
晏伐檀扭过脸去,谢我存稍稍放开他。随着他下了马车。
二人并肩朝前面走去,那女侍卫并没有跟上来。谢我存盯着他的背影,在晚风中,晏伐檀的发丝飞舞起来,同太玄那日一样,他穿了件白色绸制的袍子,外袍上用银丝勾勒出大朵的合欢花花线,隐在暮色中熠熠生辉。
她的视线停在他隐在宽大外袍遮掩着的一处,谢我存上前牵住了他的手。晏伐檀看看她,没有说什么。
四周流萤游过,原是一片梨花林。谢我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美的地方,若是晏伐檀此时告诉她他是梨花成的精,她恐怕也会相信。她晃着被晏伐檀紧紧牵着的手,猜测他的目的地会是哪儿。
倏尔,他们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空旷的地面上盛放着黄色的花朵,一小楼立在此处,建筑似乎是仿照在南边一点的样式建立的,一楼空了出来,只有一副楼梯通往二楼。
“我以前常来这儿。”
他说,牵着她上了二楼。
灵柩未完全合闭,不经意间,风乍起,吹动窗外的花瓣卷着新翻泥土的香气扑面而来。
似乎有人预料到他们会来似的,房间已被人洒扫过了,木案上还摆了几个瓜果和一枝新折的梨花枝干。
谢我存就也将官帽摘下,放在木案上,紧贴着那枝梨花。一头乌发如瀑般涌下,几缕发丝滑过晏伐檀的指尖,他抬起手,看了看。
“所以那个姑娘是你专门留在这里的侍卫?怪不得我觉得在江州没见过她。”
这样气质出挑的女人,应该十分令人难忘才是。
若真是他安排的暗卫,那为何叫她去查刘管家?谢我存盯着他的眼角,他的眼睛总是清澈的如平静的湖面。
怕不是,他不信他府里的人了。
她突然很想问问晏伐檀过去的事,不是江州的事情,也不是上任知府的事情,而是有关他的事情。但是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想打断这一刻的平静。
“谢大人,想不想去屋顶看看?”
“好。”
第50章
微风舒卷,房子的顶部空出了一块平地,四周配着疏水装置,这样就不需担心漏水的情况了。
四周空气微微潮湿,谢我存突觉被人从身后拥住了。他的脸埋进她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冷不冷?”
谢我存摇摇头,感受着从他的外袍中传来的温度。平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皆是上好的江南绸缎的织品。一盆碗口粗壮的骨雕安置在一侧,在黑暗中闪出幽幽光芒。
她对气味很敏感,有些事情总是会渐渐忘却的,可当她再次嗅到过去熟悉的味道。那些记忆会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所以她想要记住他的味道。
“谢大人,近日我总是对你闹脾气,你烦我不烦?”
“你这碗娇嗔醋,我吃了又有什么。”
谢我存趴在他耳边
“还挺好吃的。”
晏伐檀顺手拉她坐到软垫上,谢我存欣然以往。宽大的官袍被玄清明改成了适合她的修身样式,谢我存坐下之后,袍子将她的身形勾勒出来。谢我存仰头看星星,晏伐檀灼灼的望着她的侧脸。突然,谢我存惊喜道
“晏老板,你看月亮旁的那颗星星。”
谢我存的好友自小被当作国师培养,因此谢我存寻她玩耍的时候总能听她讲很多和星星有关的事情。这也让谢我存对夜幕更加着迷
“长庚星合月!真是难得一见。据说月亮要追很久才能追上这颗星星,追上之后就要分离,然后在等下一次的机会再次相聚。若是不有心蹲守,定是瞧不见的,今日居然被我们撞见了。”
谢我存感叹道
“我同晏老板一起运气真的都变好了,这般景象也能赏到。”
晏伐檀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夜幕上,一轮明月常常形单影只,群星甘愿衬托它,总是为它余出足够的空。如今的月亮不用孤芳自赏,一颗明星守在它的一侧,几乎隐入月亮的光晕中。
谢我存伸手,佯装去够那轮明月。好笑的发问
“我要多久才能碰到月亮呢。”
忽而一只手同样伸过来,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月亮一直都在。”
晏伐檀轻声道。对上谢我存扭头看他的视线
“金星想成为启明星就成为启明星,想成为长庚星就成为长庚星。月亮永远都会等着同她相聚。”
“晏伐檀……”
谢我存喃喃。他的唇贴过来了,谢我存凑过去。二人终于吻到一起。
良久,晏伐檀放开了她,耳朵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
“我存,我。”
谢我存已听不进去任何话,又要吻上去。轻轻贴了一下,谢我存忽然发现他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
“怎么了?”
谢我存慌忙去触他的眼睛。晏伐檀叹口气,将脸贴在她温热的手心里。
“这样的日子,不知能持续多久。”
晏伐檀松开了她的手,情绪又收敛了几分。
“谢大人。”
他的视线从她官袍前的纹饰处移过。仙鹤的纹饰灵动优美,虽是传过了几代知府,依旧被保管的极好。可惜有一处被毁了。
仙鹤的双腿本是墨绿色的线勾成的,如今却成了暗褐色。这是最细微之处,就连精通绣工的玄清明都未发现。大概只有他一人知道此处的问题。
谢我存察觉到了他对官袍上绣线的在意,便一只手抚上那处纹绣。她的指尖在仙鹤的腿处停留住了。
“你也发现了这个地方有问题,对不对?”
晏伐檀闻言睁大了眼睛,谢我存居然从中看出了一丝恐惧
“这里脏了一小块,你看,这只仙鹤的腿发黑,这只却是褐色的。但是也不像官服常用的褐色纺线,反倒是像用血染上的。”
“你觉得,是怎么弄上去的。”
谢我存想了想
“礼部的规矩多,大概对用线的数量也定量了。应该是绣娘不小心刺破了手留下的吧,听说这件官袍已经有十年了,当时浑水摸鱼的应该也不少。”
晏伐檀摇摇头,听到她说已经十年了,不禁有些心慌。
“不是吗?奇怪,那是怎么弄的。”
“是我的血染的 。”
夜色中,晏伐檀抓住了她的手,谢我存察觉到这个人抖的厉害,想要上前抱他,却被他拦住了。
“谢大人。”
“喊我的名字。”
“我存。”
谢我存十分受用,认真的盯住他的眼睛,听他继续道
“我对大人从前,确实怀有敌意。”
“是因为那三把火吗?”
晏伐檀摇了摇头
“我之前拒绝大人的时候总说官商身份有别,其实我一直不在乎这个。我唯一在乎的,是大人的真心,和在下的过去。”
谢我存静静的听着
“我年少时不愿受家中管束,一日溜出宴会,竟被匪帮挟持。索幸得一路过女子所救。后来才知道她是江州的知府大人。”
谢我存愣了愣,手中汗慢慢的浸湿了官袍。
“后来我总想见她,她也常常热情待我。后来,事情传了出去,在江州闹的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私会是件见不得光的事,而且我无姐妹,家中有意将我当成下一任家主培养,所以我的母亲敕令我不得再同她见面。”
“但是我有孩子了。”
晏伐檀坦然。
谢我存望着他,知道他也在等着她的回应,她继续朝他看“后来呢?”
晏伐檀当时也是这般坦然,硬生生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三日,险些流产,终于等来了母亲的松口。她道知府若是拿出诚意来,肯主动来提亲,并答应她让晏伐檀做主君,那便皆大欢喜。晏伐檀不顾当时还很虚弱的身子,跑到她那里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包断子药。
“晏伐檀,你我官商有别。本官只当你是个玩物罢了,玩物就要有玩物的自觉啊。”
江州知府江歌燕在茶水里下了太玄的秘药,白色粉末融入水中无色无味,融入血液化淤通血。晏伐檀自然不会提防她递来的东西,只记得最后被她揽进怀里,顺着他腿间留下的血液染上了她的官袍。晏伐檀昏过去之后,再醒来已在准备去京城的马车上。
江歌燕显然低估了晏家背后的势力,晏家主母难得出山,找人将她带上西山,准备处理掉。却被挣脱众人光脚跑上山的晏伐檀拦住了。
“母亲,我去京城。您放过她吧。”
“孩子不是她的,你让她走吧。”
“求您了。”
晏家主母徒手起家,这辈子从未有过后悔之事。可当她看见脸上脚上都伤痕累累的,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的时候,晏母却忽然觉得她不认识他了。
“她比我想象的还要狠。那日之后,郎中说我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所以当我知道他的时候,我想的只有不能告知大人。”
“怪不得你一开始就不愿与官府有纠纷。”
谢我存仔细想想,确实从一开始的酒席,到她自作主张放的三把火,都是她有意在接近他。他一开始的不为所动,也被她当成了傲慢,可是包括那白银十万两在内,她要的他都给了。
晏伐檀凝视着她“大人,在下已经没有话说了。大人若是在意,在下便不会再出现大人面前。”
“但是请大人,请大人不要伤害这个孩子。”
他喃喃自语一般,似乎在做什么打算。
“大人信我,我一个人也能把这个孩子带大,若是大人不愿意,我定不会让他知道生母的身份。”
谢我存叹一口气,握住了那人颤抖的指尖,一手安抚着他的背。她眼里的晏伐檀总是目下无尘的,勾勾指尖就可以什么都得到了。面对他这样脆弱的过去,她只觉得心疼
“你想带着我的孩子去哪里啊?怕不是我比你还要宝贝他。还有,我怎么会觉得你不好呢,晏老板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我向你保证,除了我父亲母亲,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他说的那些,她是真的不在乎。但是她的亲人又会怎么想呢?像绷紧的弦一样的心情,在坦白过后终于松懈下来了,晏伐檀忍不住,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察觉到了那人有意压抑的颤抖,谢我存轻轻拍着他
“你信我,你要像我信你一样信我。”
终于从她怀中传出了一声
“好。”
情绪波动刚过去的人的双唇是松软的,谢我存轻轻含住,随即滚烫的温度便从另一具身体里传来。二楼的窗子仍未关上,月光优雅而清冷,窗外的蝉鸣伴随着窸窣的鸟叫维持着气氛的升温,晏伐檀终于不再拒绝她了。
他的眼睛里波光流转,谢我存拼命的想要从中解读他过去的故事。
“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晏老板。”
祀水节那天谢我存干了件大事,事情大到玄清明的尖叫声从江州的这头传到江州的那头,声音大到早起杀猪的朱屠户一骨碌坐到地上,以为是没了腿和前蹄的猪一起来找他索命了。
事情是两天前的晚上就开始办的,当时非说自己病好了的南途正缠着丁芷喂鱼,喂鱼的食饼是需要掰开的,趁着丁芷掰鱼食食饼的功夫,南途悄悄将一枝玉钗放进她挂在一边的外袍里。
西度揣着京城来的密令急匆匆的冲进大堂,虽是心急,但还是没忍住将丁芷塞进养鱼的盆子中的一大块饼捞了出来
“这么喂鱼,鱼会撑死的。”
随后留下恍然大悟的二人,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正伏笔公堂的谢我存。读完密令的谢我存大喜,来不及向众人解释,便拉着西度上了京城来的马车,二人刻不容缓,一同向着一处去了。
等她归来之后,众人才知道她去的,是晏家主母现今修养的地方。玄清明本还不解她为何这样疯的跑个来回,本想埋怨几句她不顾身体,直到她将怀中的两封婚书放在桌上,玄清明才最后一个反应过来。
“我去提亲了。”
谢我存微笑道。桌上两封婚书,一封是她母亲从京城寄给她的,另一封是晏家主母亲笔誊写的。其实谢我存怀里还有一封,但是她觉得没有必要给他们看了。
谢我存风风火火的闯进晏伐檀的卧房时,那人才懒懒起身。
“谢大人,早啊。”
晏伐檀靠着软引,一手抚在肚子上,笑眯眯的看着她。那夜之后,他们二人在没有了没有之前的客套。虽然谢我存也没怎么客套过罢了。
她在他榻边坐下,伸手拿过他的衣袍,晏伐檀稍稍往前靠了靠,让她给他穿上。
“几日不见,怎么又贪睡了。是不是他又闹腾了。”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尽日还好,只是昨晚不怎么乖。”
他还有些贪睡,倒在她的怀里,嘟囔道
“可想你了。”
不知说的是他还是孩子。
“说走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看来我在大人心里啊,也就这么回事儿。”
晏伐檀打了个哈欠,继续打趣
“下次说什么我也要跟着,省的大人跟别人跑了我都不知道。守着宅子等大人,怕不是要等到老咯。”
“你可以边等我边赚钱,肯定不会浪费时间的。”
晏伐檀轻打她一下,坐起身来。怀里被她塞进了什么。
“这是,这是。”
两封婚书在他手里,几乎烫红了他的眼角。谢我存佯装淡定,欣赏着这人难得一见的这一面。
晏伐檀望着落款处谢家和晏家的红印,他母亲的字他认得,这断不会是谢我存逗他的东西。他扭头看向谢我存,支支吾吾出了一句话。
“我不做小。”
谢我存愣了,万万没想到这人这般的反应。但很快,她朝他脸上亲了一口,宽慰道
“只你一人,谈何大小。”
晏伐檀抬头回应了那个吻。待日上三竿,仆人在门外打断,想起公务还未处理完,谢我存才只得恋恋不舍的的告别他,约他晚上共度祀水节。
“大人,陈大人那边来信了。”
西度不动神色的从忙着布置府中的众人中钻出来,挤到谢我存身边。谢我存忙撂下手中的笔刀,接过信件,细细读起来。
信上只有几句话,大概意思是问她好,之前的案子上头说是怎么判,云云。
陈妨张口闭口间都未提颜汐贪污的事情,怕不是想独占功劳呢。谢我存到也不在乎,笑着轻轻摇摇头。忽然她瞥见信件背面的几行小字,微微蹙了蹙眉头。
那上面写“江家衰微,轻易可取代。”
这说的是江歌燕。谢我存一贯讲究宽厚待人,可是牵连到他的事情,她并不想轻易放过她。于是借了陈妨埋伏在京城的密探去打听此人行踪。有这般念头的还有晏家主母,她也一直在暗中盯着江歌燕,直到她成亲了,这才作罢。
谢我存知道京城江家在战乱时立下战功,江家次女也被母亲求来了足够一辈子相守的官职厚禄。只是她没想到,当年江家为了让女儿更名正言顺的收下这些好处,便让她来江州任个官职,为期半年。但是陈妨也打探到了,今夕不比往年,江家主母在京城勾结西域来使,终于叫皇上找到了借口,如今已被架空。江歌燕也遭连带,如今虽仍在朝廷,却只是个闲职。
谢我存明白陈妨在问她的意思,她想了想,草草在同一张纸稿上写了盯紧她,轻易不需她回江州这样的话。便又交给西度,让他去放飞信鸽。
江州府养的鸽子轻巧敏捷,不一会儿便飞入高空,西度抬头望不见了,才转身进了屋。不远处,一支冷箭穿云而过,那只鸽子闪躲不及,只能应声落地。
一只手将那只鸽子捡起,它挣扎着扑腾翅膀,可惜已经飞不出了这小小院落。腿上的信件被人解落,读信人只读了正面的几句话,背后的小字并问望见。似乎信上的字迹惹得他不高兴了,随手便将信件扔到地上。埋怨道
“陈氏和刘大都保不住了,没用的家伙。”
“文贤,急什么。这正好能证明了,谢知府,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啊。”
另一人笑着将书信捡起,交给一旁的小厮,他便匆匆将装信的竹筒和其他的竹筒放到一起去了。江州所有寄不出的信件,尽数在这里了。
低语的二人对视一眼,稍年长一点的问那唤做文贤的
“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只差丽娘那边了。”
夜幕降临,祀水节是江州比较盛大的节日,也只有这样重大的节日宵禁才能正式解除。江州府一行人换上了便服,有些迫不及待的加入热闹的集市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