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知府的那几年—— by途北囚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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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别急。是因那凶手夜郎中只是受人指使的傀儡,而这真正的幕后黑手,便在这太玄宫。我等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将她捉拿审讯。”
“那你们可有何证据?认证还是物证?”
南途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这,那夜郎中一眼没看见,撞墙上撞死了。不过有被救回的人质愿意作证,现在已经跟着我师傅去捉拿玉观音去了。对了大人,我师傅说,这些日子从未见谢大人将求助烟火升起来过,相信大人定是胸有成足,拿到玉观音犯罪的物证。是这样么?”
“烟火?你是说那一根根细细的上面绑了粗粗的带子那个东西?”
“是啊。”
谢我存冷吸一口气
“我把他烧了。”
“烧了?”
“厨房柴火不够旺,我以为是助燃器,就把他填进去了。”
南途默不作声了一会儿,有太多的话想吐出口,却又不知哪句先说出来最合适。
唿而屋内又一阵响声响起。南途本能的提了刀便要闯进去。却教谢我存死死拦住。
“别吧,不太方便。”
谢我存老脸又红。南途在了原地一愣。
“砰!”
一声巨响砸的门板一震,惊得屋外两个未再多言,一齐进去了。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榻上到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银器。玉奴被扔到地上,想必那声响便是她发出来的。
南途瞧见了榻上的帷幕里还隐着个身影,又抽出了那把绣春刀。谢我存却先他一步,解了南途的披风跑去了。
“晏老板。”
她本能的看向他腹下,并未见红。她直道还好。再看榻上那人,已是模糊的撑着最后一丝理智。
谢我存吓一跳。忙帮衣衫大敞的那人掖好披风。
“晏老板,你这是怎么了这是。”
晏伐檀身量高,虽是一人半坐一人站着,谢我存也得稍稍往他那边靠靠才能环住他的阿肩膀,将那结打死。
晏伐檀在谢我存半搂的臂弯里,终于找到了接力点。顺势软了下去。谢我存不撑劲儿,直道这人怎如喝酒了一般。在用力往上一拔——
“谢大人!这个女的怎么处置?”
“你去把她交给宫人,我把这个家伙整完就去找你们。”
谢我存被他坠的难受,又只觉这个姿势暧昧,更是开不了口喊南途来帮忙。
在往上靠靠,就能挣脱他了。谢我存暗想。
怀里那人却突然睁开了眼。他半眯着那双似水柔情的眼睛,盯上了谢我存的眼稍。
“谢我存?”
“啊?晏老板?你醒啦?”
谢我存大呼小叫的凑上去,却觉得那人猛地往后一坠,连带着她也踉跄几下。
“晏,晏老板。”
热乎乎的暖气呼在谢我存脸上,她好像看出来了他的异样。
“帮我。”
床帏一坠,一双人一齐倒了进去。窗外星子明明黯黯,窗里明灯彻夜不息。
后来他们回江州的船上,多了一个人。当然不是第二日一早就没影儿了的晏伐檀。而是那假道士焕彰。
“焕捕头,久仰大名。”
南途对于他师傅的每一位得力帮手都报以崇高的敬意。因此不管谢我存这边那白眼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还是怎样,他都装作没看见。
“焕捕头,其他的我就忍了,为何非要串通太玄宫里的人说我烧了他们后院?那火明明是你放的!”
谢我存忿忿。却只见那焕彰又从腰间提起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笑道:
“在下是听闻谢大人聪慧过人,是江州府人人敬爱的好官,心生敬意,想观摩观摩谢大人该如何化解这番危机。这火嘛,确实是我放的,当时急着找线索,不得已而为之。至于那玉观音捡到块带江字的玉牌便认定了是大人的江州府,而未考虑过我临江观也带江字的原因,在下便不得而知了。”
“你!”
“不过在下还真不是故意得知知府大人与他人私定终生了的。”
焕彰捻着花瓣,丹凤眼睨向一旁,果然瞧见一堆人好奇的围了过来。
“此事当真,谢大人,真有你的。”
一堆人笑眯眯,却瞧见那丫头教这话堵得又羞又恼,憋了个大红脸不言语,只狠狠瞪着焕彰。众人不在为难她,取笑几番她的大红脸后边都散去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后来谢我存终于反应过来晏伐檀佯装有孕只是为了利用她后,方才醒悟,后知后觉的张牙舞爪闯进了晏府。
绕过三进三开的院子,冲过四角流香的亭阁。谢我存终于在晏府晏伐檀的主卧撞见了那人脆如孤竹的身影。
此时距上次见他,差不过已一月有余了。
“晏伐檀!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身孕!”
谢我存气势汹汹,将手中软垫摔到榻上。那人背朝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谢我存又欲再催。
“晏!”
“你吵什么!”
晏伐檀终是扭过了头来,一张面上尽是憔悴。吼完后还轻轻咳嗽了几声,毫无震慑力。
他掩紧了被他猛地起身牵扯到的小腹,那里虽是平坦一片,可是一阵阵向上涌动的害喜感使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今儿上午刚来的老郎中的话便在他脑海里再过一遍。
“恭喜晏老板,这是喜脉啊。”
身后那个怨气深重的身影同他模糊记忆中那夜太玄山顶的重叠到一块,就这样防不可防的一齐压到了他接下来的日子里。
递消息的衙役揣着东西到后院儿来寻她时谢我存正趴在沉香亭里小憩。
面前摊着一张陈墨尽干的纸稿,几只早蜂嗡嗡停在上面,又扑棱着飞起。纸上书着“见字如面,展信舒颜。”的字式,也不知是也给谁的信件。
谢我存手上,面上都沾了些墨渍,被人叫醒时还惺忪的拿手蹭了蹭嘴角。显得更为有趣。
“大人,晏府派人来接晏少主回去。”
“省省吧,他才不走。”
晏府的少主晏玥自谢我存上任的第一天就跟着她到了江州府里,对外皆说是谢知府不放人,其实是他死活要赖在江州府里。问他原因,他又不开口了。
谢我存威逼利诱的法子都试过了,怎料这不过十二岁的小子软硬不吃。整座江州府都被他招惹遍了,居然一个好法子都没提出来过。
“大人,晏少主已经答应了,眼下丁姑娘正帮他收拾东西呢。我是来告诉您一声的。”
“真的!”
谢我存猛地跳起来,拍掌点点头。
“谢天谢地。行,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是,晏府的人还说,有事儿劳驾您过去一趟。”
“我过去?晏伐檀怎么不自己来。”
谢我存皱皱眉头,还是舒袖起了身,整整领子。止了那衙役后头的话。
“行,我知道了,你跟晏府的人说一声,我现在就过去。”
“大人。”
谢我存扭头看他
“怎么了?”
“您…”
衙役支吾半天,不好开口,便指指自己的脸。
谢我存反应过来后略一尴尬,随即背过手去,清清嗓子。回过身去示意他先退下。
等那人走了,她才忙拿起腰间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个小方镜,透着折过的光瞧着脸上。
“大人。”
丁芷走了过来,瞧见她一脸懊恼的样子半弯了眼睛。
“大人,晏少主已经跟着晏府的人走了。”
丁芷生的一副出水芙蓉的好相貌,当初从被人从麻袋里开出来的时候可看不出来那污血泥渍下藏着这么一张绝世容颜。她却不怎么擅长打扮,此刻也只是轻轻挽了个髻,簪了谢我存送给她的珍珠搔头。却也足以让人驻足倾心一番。
起初丁芷轻易不开口,对谁都是一副恐惧的样子。后来谢我存拿出在家时哄小孩的手段哄了她许久,这才知道了她是断山上丁姓的人家。
因着山贼作乱,将她捆了去,她便跟着那些山兽一齐被堆在了山贼的马厩里。后来山贼喝醉了酒,将她也套在了麻袋里。她便被送到了断山上。
前些时候的失踪案办的看似轻松,实则却牵连出许多后患。宛如一滩黑水般,底下藏着无尽的恐惧。后来在船上,谢我存听着展狸交代了许多事情。那撞死在朝堂之上的夜郎中,居然与之前的刺杀知府案有关,而这失踪的一众孩童,居然都藏在了断山后头祭祀土地神用的洞穴里。而这断山之上是一众山匪的地盘,看来此事,与断山上的人也断不开联系……
谢我存莫名有些头痛,她看看丁芷,不禁又想到了之前给她起的“鹿眼”的称呼,心下一愧。又开口
“知道了,我待会要出门一趟,你有没有想要的玩意儿,我给你捎回来?”
她对这位“可怜”的跟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充满了怜爱,所以总是想着给她带些什么稀罕玩意儿回来。
“不用了,大人给我的东西已经很好了。”
丁芷只笑,乖的很。
谢我存还是暗暗决定给她带些蜜饯回来,挽了她的手
“正好你来了,你帮我梳妆打扮一下,我过会儿要去晏府一趟。”
又掩了嘴,悄悄说
“你帮我挑挑衣服什么的,省的到了晏府被那晏伐檀看低了。”
“好。”
丁芷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逗她开心,所以也极力牵了牵嘴角。
西度曾私下与她提过要查查丁芷的背景,她却并不太在意。这样一位静似娇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的美人儿,能有怎样的心机呢。再说了,除了谢我存,丁芷同其他人说话都少之又少,见谁都跟见了瘟神似的,连江州府的门都不愿意出。她就是算机谢我存,又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呢。
待丁芷为她梳妆好,谢我存又用尽了肚子里所有的墨水将她从头夸到尾。等那人脸上的笑都要挤到眼稍了,这才意犹未尽的提了裙角,迈过门槛儿,投身到外头的热闹中去了。
一身寻常打扮,在繁华热闹的街上也没几个人能将她认出。可谢我存总觉得不大对劲,后头就跟随了人一般,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谢我存心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直接转身去寻那来人。这边直接教人给拉住了胳膊
“哎哎,谢知府!谢知府!”
竟是那刘掌柜家的妻室,此时正与一堆大娘站在一起,戴着个顶个大的头花冲她挤眉弄眼,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跟什么似的。
“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呀,我跟你们说,我们谢知府听说咱们州里的孩子丢了,二话不说一个人去太玄要人去了!那吃人的玉观音不放人啊,二话不说要动手,你们猜怎么着?咱们谢知府一个人把她和她闺女打趴了!别看咱们知府瘦,那武力可是不输给江湖上那些人啊!”
“岂止啊!咱们谢知府救人的事儿都上了江湖日报了,江湖武力榜都上了,排在玉观音前头,咱们知府大人那是这个。”
说话的是孙大娘,卖包子的。此时激动的头顶的头花一个劲儿的抖,伸手比了个大拇哥儿。
谢我存被他们的咋呼声,吓的一惊一跳。早把去找人的事儿抛掷脑后去了。原先还好脾气的应了几声,后来一指鼻子,眉毛一竖
“我?我上江湖日报了?”
“是啊,咱们都知道了。江州知府谢我存上任后先是将晏伐檀整治了一番,后来又只身一人去太玄将玉观音拿下。这都是大事儿啊。”
那些妇人听的也一愣一愣的。后来又围了上来。
“谢知府,你这么厉害,以后也要好好照顾咱们几个姐妹啊。”
“好好好,要不要先给几位大娘换个相公先?”
“哎哟大人真会开玩笑。”
说的人眉开眼笑,听的人更是喜笑颜开。她们又簇拥着她一会儿,谢我存才抱着拳从人堆中扎出去了。
“哎,我说,你们听说没啊,这谢大人刚入府,就把晏府的小少君抢到府里去了。”
“啊?还有这事儿?她抢少君做什么?总不能是当儿子吧?”
“哪能啊,你说做什么,我看她是要拿他做夫君!”
“怎么回事儿,说说,说说。”
“靠过来点,再过来点… …”
那几蔟带着头花的脑袋又凑在了一齐。谢我存走的快些,对于后来的事,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可算是到了晏府。谢我存整整衣领,清清嗓子,才迈了进去。
“替我帮你们主子说一声,谢我存来找他老人家。”
“大人请,我们主子说若是谢大人来了,直接进去就可以。”
这就有了人领她进去了,谢我存点点头,跟在后头。一边不住打量着晏府的院落。
真大呀。谢我存咂舌。晏府的财力她早有耳闻,眼下亲眼见了才发现并不似她想的那般每个角落都被那些金银珠宝塞的满满当当的,反而被人用心的做了留白。院阁里布了些有些年头的古董和名贵的花草,空余的空地都带了些意蕴悠长的味道。
想不到晏伐檀还挺有雅致。谢我存抬头望去,正见有几个晏府的佣人正在布置些什么。
谢我存略一皱眉,总觉得她们布置的东西与这院阁有些不搭调。那些人听到动静也是忙止了手中的活计,恭敬的朝她施一礼。
“见过知府大人。”
“你们这是在布置什么?”
“回大人的话,我们府上最近有喜事,主子着我们来布置些喜庆的东西。”
喜事?谢我存更疑惑了,还是收拾起表情随着领路的丫头去了。隐约能感觉到那几个佣人偷偷打量她的眼神,因着前面人等的有些急了,她还是未予理会,提了裙摆跟了上去。
绕过层层叠叠的院阁,谢我存突然发现这晏府的景色不只是千篇一律的素雅。而是随着进去的路来渐近似的添加器物摆设。更是慢慢的变得繁华起来。
本是已看到主客厅的牌匾了,领路的人却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谢我存只能跟上,又在这翻大的院落里绕了几圈,终是到了一座位于院西角的小楼前停下了。
“谢大人,我们主子就在里面等您。”
谢我存有些疑惑,却见那领路人面上一副请君自便的表情。只得抽抽面皮,抬脚迈了进去。
这是一座较为古朴的小楼,旁边就是花团锦簇的后花园,小楼前还栽了两棵枝干粗壮的石榴树,谢我存是留心数过的。刚走进去便一股子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似乎是好久都未有人修缮过了,谢我存粗略打量一下,一楼里只摆了八宝镜和两把梨木椅,一盏屏风。那屏风上题的字是新兴的样式,看来这楼也是才开放留着用的了。
“哎,劳驾。”
谢我存话还未说完,便听身后“吱呀”一声,那领路的人见她进去了直接将门关死了。谢我存一愣,只能朝那楼上走去。
步过层层阶梯,楼里已无在一楼时的明媚。外头的光都叫那棵石榴树挡住了,稀疏的透过墙上开的一叶小窗探进来,扑簌的在墙上打出窗柩的样式。
谢我存留着神,终是步到了二楼。楼角摆着一页会客用的桌子,两把同楼下样式一致却花式不同的椅子。正对着的是一扇琉璃门坠,谢我存抬起那流苏式的门坠时,它们便发出了好听的声响,这时屋里的人便也知道她的到来了。
晏伐檀只披一件外衫,身上着着一件棉布似的袍子,聚精会神的在桌上写着些什么。谢我存进来时最先看着的是那张床榻,此时还有些发皱,似乎是刚有人睡过。
这可都日头朝东了。谢我存暗暗吐舌。又有些疑惑该怎样跟他问好,却听晏伐檀缓缓开口。
“来了。”
眼倒是没看她。谢我存还是应了声“哎。”
晏伐檀又不说话了,两个人站立良久。他终是撂了笔,朝一边别了别头
“去给我倒杯水。”
他似乎有些不舒服,一手隐在身后按着腰。又教细心的谢我存瞧见了。因此也未同他犟嘴,乖顺的从榻边的机案上斟了一杯水,又习惯性的用手背碰了碰杯壁试了试温度,这才将杯盏递到他手边。
“我撂这了。”
“谢我存。”
晏伐檀一台眸子,谢我存竟然瞧出了些憔悴的意味。此时倒是连声大人都不叫了。
“做什么?”
谢我存有些疑惑,等着他开口。却见他又别了脸去。
“算了。”
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算帐。”
晏伐檀反手一抬,便从那书桌的一隅取出个算盘来,明晃晃的摆在刚刚的书稿上。那双纤如桑叶的手在上面轻轻敲打着,碰撞出的声音却是那么惊心动魄。
“之前那十万两,我在太玄说不要,就是不要了。”
“可是那……”
“但是上次你放火烧的东西,加起来,也得有这个数了。”
那算盘摆在她眼前,谢我存倒吸一口凉气,止了声音。
“谢大人是想怎么赔?是我派人跟着你去一趟,还是辛苦您教人给我送过来”
“我……”
谢我存欲哭无泪,正悱恻这该怎么回答。那人早预料到了一般,并没有等她作答,接着开口:
“这些银子压在谁身上都是个大数,大人一时拿不出来也是应该的。”
“是,是。”
事情貌似有了转机,谢我存心下一喜,点头应着。
“只是这淬火圣宝上次也没有取到,我也急着用钱。眼下是想放大人一马,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那,你想怎么办?”
“大人既然拿不出钱来,那倒不如,以身抵债。”
“什么?”
谢我存一愣,以为自己没听清。却见晏伐檀倾过身来,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要大人肉偿。”
“晏老板?”
那人仍是摆着一张云淡风轻的面皮,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副认真的风度来。谢我存便知道了,他并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
“大人不要想太多。我对大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晏伐檀随手又抬起那把破扇,睨着那潋滟的眸子,若有似无的打量了她一眼。这样悠悠一眼传到了谢我存那里,便沾了些别样的意味了。
“我,我对你也没兴趣。”
谢我存闷哼一声,又补了一句。
“对我有兴趣的多了去了。”
自说自语一般,声音细弱下去,也起不了什么震慑作用。谢我存心里明镜似的,也只能抱着胳膊撅着嘴,等着晏伐檀接下来的冷嘲热讽。
出乎意料的,那人闻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扶上了后腰。并未说出那劳什子的激人不痛快的言语,倒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意思。
“晏老板想说什么?”
谢我存并未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还以为是那人教她堵了话头。此时干脆踮起脚来凑上去眯着眼挑衅。
晏伐檀被她猛地靠近的举动一愣,随即向后靠去,一手抵在了身前。慌张只是一瞬的,他将脸扭过去,不去看她。
“我想问问大人,心悦大人的是哪家的公子?”
冷不丁的教他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谢我存怔住了,又有些别扭的抿了嘴,半晌挤出几个字。
“要你管,多了去了。”
“我实在无心去管大人心悦谁,大人既然欠了我的债,便理应顺了规矩成了我的人。我不管心悦大人的是京城的公子还是青楼的哥儿,他们若是都不能帮大人偿债,那晏某权当是大人的玩笑话了。”
一双清冷眸子睨着她,倒教谢我存怎么都开不了口了。她跺跺脚,泄了气一般又缩了回去,万般无奈开口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抵了你的债。”
晏伐檀收了扇子,伸手触上茶盏的杯壁。那里还留了一丝余温,他端起那杯清茶,递给正怄着气瞅他的那人。
“我过些日子有位贵宾到访,这楼阁便是收拾给她用的。晏某的这位客人实在是金贵,晏某担心府上的人招待不好,着实烦恼了好久。”
晏伐檀顿了顿,又附身往那茶杯里吹了吹。几片茶叶飘在上面动了动,又渐渐沉了底。他才将茶盏摆到了谢我存面前。
“我记着大人好像是从京城来的。那想来这眼界自然是高出常人一大截罢!若是那贵客来时谢大人能来府上帮着照顾几日,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将刚刚研磨濡毫后书下的文章转过去,那工整有力的笔迹便映入了谢我存的眼帘
只见那上边写着“契约”两个大字,下面又细细列罗了几条规矩。谢我存粗略打量一眼,大多与照顾那位“贵客”有关。
倒有几条教谢我存瞧见了,也是心下一惊。那上面注着些信事之类的内容,怎么都不像面前这位一本正经的公子写出来的话。
不过谢我存倒是瞧出了一点,便是晏伐檀对他的这位客人,十分上心。看来他们的关系实在不一般。她翻过的话本子里讲过,一个人若是心爱一人,那么是绝对不会让她感受到一丁点不痛快的。想来晏伐檀对他这位客人,便是这样的感情了。
原来是来的人是他的心上人啊。谢我存撇撇嘴。略有些不屑。
晏伐檀还不知道谢我存已先入为主了,瞧着那人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面上倒也没多大波澜。
“大人若是没有异议,便签个字罢。”
“我不。”
谢我存不去接他手里的那张契约
“这样的卖身契,你还是去哄别人罢。”
“大人可想好了?若是大人愿意,那我便不用派人去京城找魏大人了。”
“你找我干爹做什么!”
谢我存随即反应过来,咬紧了牙根。
“你这个老狐狸,居然敢要挟我。”
谢我存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手上的动作却骗不了人,几近颤抖的又拿起那张纸,直接了当的在上面签了字。
“谢大人有骨气,大人也不用担心,晏某不会为难大人。等我的客人走了,这约和债,便统统不作数了。”
晏伐檀似笑非笑,将那契约仔细叠好,又听谢我存冷冷开口
“那好,那你也在这契约书上签个字,省的到时候你不认帐!”
“那是自然,晏某是生意人,诚信二字自是熟烂于心。”
晏伐檀欣然接受,又展开那张纸,在下面写了几笔。
“那便预祝我,和谢大人合作愉快。”
“愉快你个头!你给我等着。”
谢我存一把举起杯盏,一口闷完。又吐出些泛苦的茶叶,整张脸皱成一团。她转身就走,不打算再与他过多纠缠。
那个愠恼的背影刚隐在琉璃门扇之后,晏伐檀直立的身影终是支撑不住一般猛地坠了下去。
他有些痛苦,一手死死的攥住了腹前的衣物。跌坐在梨木椅上的身影蜷缩着,额头抵在臂弯里。几声痛呼止在了嗓子里。
来人的身影有些急促。管家进来时端着碗尚冒着热气的药碗,腥气的味道扑鼻而来,晏伐檀只用一瞬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那一刻叫嚣起来。
“主子。”
管家忙将那碗汤药递给强撑起身体的晏伐檀,后者收拾起表情,接过那药碗一饮而尽。
“主子,你这是何苦,老奴看着都…唉。”
管家言语间充满心疼,却也自知多言,又步到案前倒了碗茶水,递给晏伐檀。
“我没事。派去的探子可回来了,丽娘什么时候能到?”
“说是不出三天便能到江州。主子放心,派去接应的人选都挑好了。”
晏伐檀嗯一声,接过茶盏,略烫的杯壁灼着他的手心,他不知痛一般挑挑眉毛,轻轻拨动着杯盖。又冷不丁开口
“你去江州府找一趟谢我存,就说我说的,请她明天在来府里一趟。”
“是。”
管家唯诺着应下,又抬眸看向面前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带了笑容的晏伐檀。
“管家还有别的事?”
晏伐檀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舒袖问他。
“小的没事了。只是,小的实在不解,当初那位走的那样绝情,主子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迎她来府上。”
管家通悉晏伐檀的脾性,虽是知道他并不会在意他这样有些越界的询问,却还是将头垂的更低。
“她毕竟是玥儿的生母。玥儿能在生辰见上她一面,不知得多高兴。”
晏伐檀有些恍神,嘴里的药苦味参着腥气已慢慢散去,手中的茶盏才没有那么的灼烫了。他一饮而尽,笑着道
“这茶,有些烫了。”
管家忙抬头,对上了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心下这才舒缓一口气。他忙应下来,又赶紧去斟了一杯,试好温度后又恭敬地递给晏伐檀。
那茶是好茶,狮峰龙井雨前新芽。每蕾皆一旗一枪,泡在蓝花白瓷碗儿里。茶叶皆直立不倒,载浮载沉。
风厉,百卉盛茂,晴窗坐对,眼目增明,静如旧画。
谢我存一早便被叫来市井里帮忙,此时掩在面纱后的脸上仍沾了些惺忪。对面的人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为了不叫人看清,就算有些不满,也都连带那几只瞌睡虫一齐打发去了。
晏伐檀换了身宽松的大敞,却还是摇着他那把破扇儿。谢我存不懂字画,也猜不出他手上的扇子是有多金贵,只道这疾风呼啸的天气里还举着把扇子不住摇的人,大多都是有病。
说着话倒也不全无针对晏老板的意思。此时他们面对面坐着,案上摊了一堆琳琅货品,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应有尽有。而谢我存手边,包括脚下堆着的,案边摆着的,已是足足齐全的货色了。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晏伐檀却是丝毫不心疼,反倒满是兴致的继续传人上来将案上的货什拿下去,又摆满新的。
像晏伐檀这样的人,似乎从来不用劳驾腿脚,只需在铺子里定住了,便有各式各样的宝贝由人端着送来供他挑选。谢我存悄无声息的翻个白眼。
真是万恶的有钱人。
“晏老板,哎呀,还劳烦您亲自来了,您若是想要些什么,遣人来传一声,在下直接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