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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知府的那几年—— by途北囚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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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她上岛时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想来是做足了功课带着自己的把握来的。
晏伐檀轻笑一声,接过谢我存递来的茶盏,摸了摸杯壁,又轻轻皱了眉,递给了谢我存。
那人张张嘴,又接了过去,用手腕去探一探那茶盏,明白过来是有些烫了。悄声道了歉,便敛了腕子去用团扇轻轻摇着,扇去一些热气。
“南荨。晏某说来惭愧,还不知道这独龙岛上还有这样的药材。买卖做不做只是小事,怕就是辜负了玄大人一片诚心。”
“晏老板大可不必担心,这南荨,在下已经寻到了。”
玄清明把握十足的解开那小小的锦囊,从里面倒出了一株小小的药丸。托在手心里,冲向堂上的二人。
谢我存瞪大了眼,一股子没来由的担心冲上了心头。
“在下偶得一药丸,便是独龙岛上的人带去江…太玄的。又恰巧到了玄某的手里。玄某这才寻来了岛上,找来了晏老板这里。”
玄清明皮笑肉不笑却是对准了正好奇瞧着她手里药丸的晏伐檀。
“玄大人既然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那一切自然都好说。”
晏伐檀睨了眸子,里面的情绪教人琢磨不透。
“呵呵。在下确实心里舒爽。只不过,念着这南荨是独龙岛上的东西,我自然是有话要与晏大人商议一番。”
“您有话不妨直说。”
晏伐檀继续摇着扇子,接过谢我存再次递过来的水,这才慢慢品了一口,又就了她的手放下了。
“咱们太玄有规矩,做什么生意,要买卖双方先行用过这买卖才算成了。那这药丸既然是上好的补品,想来对晏老板和玄某都是有利而无一害的货品。在下想请您和我一起,就着杯中的茶水,品一品这药丸。”
品药?谢我存一愣。这才想起来了那夜玄清明微醺过后手舞足蹈的扭到她身边。
“…还有最简单的,我喂他一副活血化瘀的药,你看他肚子疼不疼,不就…就…”
玄清明话音未落便低低垂了头去,睡在了早就累倒了的谢我存身边。
谢我存还在回味着刚刚响起的话,眼瞧着玄清明款款上前来了。
晏伐檀不动声色,舒袖坐直了身子。
“晏老板,这药丸一共有两颗,你一颗,我一颗。在下先吃为敬。”

第24章
玄清明捏着那两颗药丸,一边挑眉,打量着晏伐檀的神色,一边捻着一颗泛着苦气的丸子吃了下去。
“晏老板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愿意给我吧?”
晏伐檀面上无多大波澜,一双眼睛定在她手心中良久。随而敛了扇面儿,缓缓笑道:
“既然玄大人开了口,晏某自然是要遵话照办的。”
言罢,一手已探向她的手心。棕褐带些微黄的草药丸不过指甲大一点儿,却有着足够的威力。晏伐檀面上,眼里的情绪意味不清。教堂下一众都瞧不出他心里的所以然来。
“只不过——”
“不行。”
异口同声,一声仍是不起波澜,另一声掷地有声,带些诧异,惊起了房梁上栖息着俩只雀儿哥。晏伐檀闻声便收了手,用扇面儿掩了眼,一双眸子波光流转,朝身后那个人儿睨一眼。果然瞧见了谢我存紧张的满脸通红。
“这药,我替主子吃。”
谢我存避开室内几人定定的目光,慌忙伸了手去够那颗南荨。堂下的人也是教她吓住了,瞪大了眼瞧着她匆匆将药夺去,一口吞下。
“你,你做什么!这可是…这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吃了,他吃什么。呵呵,呵呵。”
原本的话语教晏伐檀不经意的一瞥,忙转了个话锋。玄清明干笑了两声,眼角皱的跟那什么似的,一双眸子能剜下来她一块肉一般。盯得谢我存移开了眼神。
谢我存急急的拍了几下前胸,这才将那药丸吞了下去。随即一股子苦味在她嘴里蔓延开来,硬是呛出了她好些眼泪。她忙俯下药去,硬要止住喉咙里针尖挠过似地痛苦,却不知是谁递了杯什么过来,谢我存忙就着他地手喝了几口。这才好受一些。
待谢我存又直起腰来,便对上了晏伐檀意味不明地神情。手中端着得茶盏尚温,恰恰是刚好送服的温度。谢我存却摸不着头脑,她明明替他硬闯了一关,不知为何他地面色瞧起来还不如刚才好了。
“这药很贵么,没关系,我们主子有钱,教他赔你。”
谢我存摆摆手,眼却盯紧了玄清明那个乾坤锦麟袋。生怕那人再掏出个什么来。
玄清明杵在堂下也是光顾着与她大眼瞪小眼。却听晏伐檀开了口
“玄大人莫怪。元吉是我贴身侍从,她做什么,自然是我的意思了。”
“呵呵,想不到晏老板身边还有这么个体己的角色。只是这补药我只带了两颗,如此这般难免扫兴。不如这样,早就听闻晏老板叱咤江州多年,千杯不醉。不如我与晏老板共饮一杯,也算尽尽今日的兴致。”
玄清明的眸子生的别致。谢我存从前只觉她长得媚气,如今才算看清,这琼身蕊心得窈窕淑女,生的是双狐狸眼。玄清明一眯眼,便带了些杀气。连带着与她处惯了得谢我存都不免皱了眉头,打个哆嗦。
“我喝!”
谢我存忙道,却挨了玄清明一眼刀。
“去你的。你凑什么热闹。”
玄清明狠狠盯住了端坐在位上得晏伐檀。那人却无拒绝之意,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去了。
“既然大人想喝,那便喝就是了。”
晏伐檀一挥扇儿,又站起了身来。
“只是晏某身上不适,不能作陪了。”
“我们主,有胃病。”
谢我存忙道。正好对上玄清明眯着怒火得眼睛,心虚得垂了头去。
“无妨,又不是旁的,胃病而已。我们这些做郎中得都懂,胃病,喝一杯酒并无大碍。又不是有了身孕。若是晏老板怀了身孕,那是万万不能喝酒。玄某自然不会强求。”
“是了。”
晏伐檀轻轻推开了谢我存扶上来得手,语气温柔许多。却听愣了屋里得二人。
玄清明捏紧了扶手,瞪大了眼睛和耳朵,生怕听岔了他接下来得每一个字。
“晏某,确实怀有身孕。”
谢我存心跳漏了一拍,望着身侧那个身影,不由咬住了嘴唇。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晏老板爽快,够坦诚,这桩生意玄某与您做定了!”
玄清明不由拍手称快。堂上得二人得面色却没有这样简单了。
晏伐檀能感受道身后得视线,那双杏眼快要将他后背望穿两个洞来。
“不必了,这桩生意晏某不做了。玄大人已经得到想要得东西了不是么?”
玄清明得笑声戛然而止,站在原地愣了身,不知刚刚哪里出了岔子,教她这些技俩全被识了出来。
“晏大人,我们太玄…”
“晏某还不知玄大人已与诸葛先生和离了,这样一口一个太玄,也不知江州府的师爷听了会作何感想。”
“你怎么知道?!你明明没见过我!”
玄清明瞪大了眼,却见堂上那人懒懒站了起来,又背过身去。
“送客。”
又看了捂着头无耐的谢我存一眼,冷冷道
“你,跟我过来。”
谢我存忙点了头,又看了看堂下的玄清明,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轻声说了些话,这才提了裙角追那个等着她的身影去了。
晏伐檀带她又回到了昨日的寝居,谢我存匆匆追着,却瞧见那人带着些气一般卧进了太师椅里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谢我存绞着帕子,思索半天,还是上前去,轻轻的帮晏伐檀按起了额角。
那人一愣,抬眼望一眼她。唔一声,示意她听了手下的活计。
“喝水么?”
谢我存一愣,顺着他视线望见案上摆着的一盅茶水,还是刚刚那一杯。之前并未注意到那人还将它带来了。
谢我存忙摇摇头,主动认错道
“主子,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你这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
晏伐檀轻轻蹙眉。谢我存便捂住嘴,示意她不在多言。
晏伐檀便又轻叹一声,眉眼间的愠怒之意倒是丝毫未减。
“谢我存。我还真未想过你会这般算计我。这如今,倒像是我欠了你的债了。”
“你别着急。我一定想办法哄你开心。这样,我替你给晏玥准备一份生辰贺礼如何?我保证让他开开心心的,只记得你的好。”
谢我存说的信誓旦旦,一双眼睛偷偷瞄着他的脸色。晏伐檀只当她又在异想天开,只挥挥手,并未多言。
谢我存瞧着他像是气消了,忙又蹲下,偷偷好奇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玄清明的身份的?她明明没见过你。”
晏伐檀眯了眼睛,任她按着肩膀手臂。卖了个关子后又瞧瞧挣开一只眼,憋了她半天才盈盈道
“这《江湖日报》,又不是只有你看过。”
是了,江湖大小八卦尽在这小小一册书上。就算晏伐檀随手翻过,怕不是也能多多少少瞧见过玄清明的画像。
毕竟,那位实在也是个爱惹事儿的主。
谢我存恍然大悟,正准备拍手惊叹。却绝一手教他拉住了。
晏伐檀牵着她,迟疑一会儿,便引到了他的腹上。
他仍是眯着眼,并未多言。
忽而窗柩被一阵清风吹开,带着泥土香味的雨后新香裹着几瓣桃花瓣儿飘了进来。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又落到案上。
骄阳正好,沁脾茶香。桃红掺着柳绿带着盈盈笑意,拼凑起了整个春天。

“大人死心吧,我身上有伤,早就怀不上孩子了。”
晏伐檀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一般。
谢我存心里一颤,握紧了他的手,晏伐檀觉得她似乎是在安慰他,随即甩开了她的手
“不用你管,反正我本来也不喜欢孩子。”
晏伐檀顺手一捞,又将她带到怀里,挑眉问她
“这样不是很好么,许多事情,大人也可以尽兴了。”
谢我存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晏伐檀先拉开自己的衣襟,又去拉她的,慢慢的向谢我存靠去
“大人想要什么,我懂。若是能喂饱了大人,大人可以老实些,在下乐意为之。”
谢我存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挣脱开了晏伐檀的怀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还塞上了他衣服上的带钩,她的起身带走了他的衣带,晏伐檀不动声色的坐在位置上睨她,谢我存见状忙把衣带给他塞回去,只是手忙脚乱中被晏伐檀按住了手。
晏伐檀不满的看她给他穿上了衣服,啧了一声,一把抓住了谢我存想要收回的手
“大人。”
“嘘,晏老板,再说下去本官就真的忍不住了。”
“忍着干嘛。”
晏伐檀咬唇笑着,故意睁大了眼睛,颇为无辜的瞅她
“昨夜还以为大人忍不住了,没想到真的就只是睡觉而已。在下可伤心了。”
“晏老板莫要伤心,只是本官怎么看,都是晏老板更想要了才对吧。”
谢我存也回给他笑容,伸手替他解下了衣带,晏伐檀来了兴致,便要伸手搂住她的腰。谢我存便低了头,蹭了蹭他的脖颈,然后道
“晏老板,我不干了。”
趁晏伐檀不注意,她用衣带捆住了他的手。然后从空隙中钻了出去,谢我存看着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理会他的怒气,转身离开了。
“谢我存,你给我回来。”
晏伐檀气急败坏的朝那个背影喊,自然得不到决心要离开的那人的回心转意。
说不干就不干,谢我存上了船回了江州府,自那之后再未见过晏府的人。直到江州的商会请她去旁观,谢我存才动了动额角,叫人应下了。
人头攒动的岸头十分热闹,大家都在等着上船去游玩。这是江州商会的传统,几艘富商的船在这些天都会停靠在岸边,等他们迎来了在等的贵客,自然就会启程。只是游览江景并非最主要的活动,船里面的事情才是大有门道。
谢我存被商会的人灌了几杯热酒,此时还要顶着日头站在人群最靠前处,十分无聊的看着江上一艘又一艘竞相驶过的船只,只觉眼花缭乱的紧。与她的无聊不同,几艘船的船主见了她皆是喜笑颜开,纷纷靠岸请她上船,皆被谢我存笑拒了。
正当谢我存垂头丧气的时候,终于教她等来了他的那艘船。
晏伐檀立在船头,头发梳成利落的辫发,显得整个人的气质愈发利落。他跟身旁的女伴交谈的起兴,未注意到岸上的谢我存。
晏伐檀从未笑的这样明媚过,他伸出手,那名女伴便将手搭在他的手上。晏伐檀牵住她,还有些念念不舍,又对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女伴便随他进船舱去了。
谢我存从未想过晏伐檀和别人一起站在船上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比同她的那回令他高兴的多。谢我存冷笑一下,伸手招了招,晏伐檀在的船便向她靠过来了。
谢我存独自上了船,面对来迎她的晏府下人,问道
“晏伐檀呢?”
“大人,大人您不能进去。”
谢我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来拦她的众人,进了晏伐檀所在的船舱。
晏伐檀正与女客谈生意谈的起兴,这时突然一阵风吹过,随后他怀里便挤进来了一个热腾腾的人。
晏伐檀闻着那人身上带了些醉气,忙问道
“我存,你?”
谢我存目光木讷,望着他,终于开了口
“嗝。”
晏伐檀孕吐了。

第26章
谢我存决心要赔礼道歉,为了表现出来她的真诚,她特地邀请晏伐檀来断珠塔相见。好在她还是几分薄面在的,晏伐檀只是拒绝了两次就未再回绝,谢我存觉得他真是个好百姓。
断珠塔背靠从山。谢我存刚上任的时候它才不过只有个轮廓,如今已是修缮完毕,远远望去,大气磅礴,好不气派。
“你倒是先我一步。”
几棵松柏交错,露出一个身影来。晏伐檀候在塔前,瞧着谢我存朝他跑了过来。
“大人今日未喝酒,真的未骗在下。”
晏伐檀客客气气,却觉那人并未在意他的言语。反倒是靠在他身旁,拿手不停的比划着。
“你在做什么。”
“晏老板,实在对不住。”
谢我存嘀咕着,干脆凑到他面前去。
“本官惭愧。”
“大人说这做什么。”
晏伐檀盯了她的发顶,却未把话说开
“没什么。你看这塔,好不好看?”
晏伐檀不答,只沉了一双眸子看她。谢我存摆出个笑脸,呵呵对了上他的眼睛。
“晏老板,这塔还与你有些关系。”
“晏某不解。”
谢我存又笑两声,随即一抬手,指向塔顶。
“这断珠塔,一共十九层。你猜修完这座塔要花多少钱?”
“大人得意思是……”
谢我存笑得不怀好意
“晏老板。这塔,就是用你那十万两建成的啊。”
谢我存新官上任时放的三把火之一,便是找晏伐檀要了十万两。这钱数过大,当时着实在江州里掀起了些波澜。不过日子久了,后来倒也没人再去猜这银票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倒是谁也没料到这事儿居然与重新施工了的断珠塔有关。
他们更不知道得是,在谢我存准备上任得前一天,还发生了这样一件小事——
新知府的船只在水上飘了许多天,终是临到江州了。可就在谢我存准备踏下船板之前,有人先行上了船。
“大人,是慧慈主持。”
彼时谢我存还不大习惯这个称呼,听了之后心花怒放。西度自顾自的介绍了那来人的身份,谢我存才正了正神色。
谢我存收敛了一下,忙问来者何事。为何在此地将他们拦住。心下确实是起了疑惑,能熟悉他们的方向,又不甘心在这鸟不拉屎得地方等候他们得人,要么是来行刺的,要么就是来行贿的。可偏偏上来的是位清心寡欲的高僧,她倒是想不明白他来的目的了。
后来,那主持阿弥陀佛一声,提的便是这断珠塔多年未得修建之事。
“虽说是知府走了,但江州也不缺人手,为何这塔不建起来?”
“大人,修塔得事,需要府里拨款才能动工。”
西度顿了顿
“上位大人走后,账上已是缺漏多年。修塔之事才一直耽搁着了。”
“为何不去收税?”
谢我存不解,余下的人的脸上皆变了个颜色。她便反映了过来。
都说江州荒蛮,有钱为大。就连寻常百姓沾了商贾的光都敢跟官爷对着干。这赋税,想必收起来太难。没了赋税便支不出帐去,只能教这断珠塔顶着个架子等候了这些年。
有句话说得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想不到这帮猢狲竟然嚣张到了这般地步。谢我存若有所思,并起两指,用了在家时跟着老菩提学过的手法捻着下巴,缓缓道
“我知道了,你且告诉我,这里最大的地头蛇是谁?”
“地头蛇?大人问的,可是晏伐檀?”
谢我存点点头,念着这个名字,一股子正气便从心下席卷上来。
奸商,本官就让你常常什么是正道之光。
别过高僧。谢我存在船里的榻上却是一夜未眠。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出了对付晏伐檀的法子。
曾在家里听主君提过,做商人的最重要的是门面合脸面。看来这钱要拿到手,怕不是得当众找他要才是。若她私下去寻他,他说不定憋着什么坏对付她。动用一下群众力量,最好是引起公愤,到时候就看他是要脸还是要钱了。反正她谢我存初生牛犊不怕虎,再说了,这事也是为民好。到时候只需脸皮一厚,只求利不谈尊严便是了。这样,不怕她拿不回他欠下的赋税。
待真的到了江州,信心十足的谢我存穿过一片为她接风洗尘的队伍,便开始寻找起那个未见其人便闻其名的身影起来。
可叹的是,晏伐檀居然并未来迎接她,只派了商会里几个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提着些厚礼来贺过了,便算罢了。
谢我存掂了掂晏伐檀送她的见面礼,只拖了三个字教晏府的人替她递回去。
“还不够。”
商会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没敢耽搁,将这三个字如数的递了回去。到底还是好使的,当天晚上晏伐檀便出现在了迎风楼为谢我存办的接风洗尘的宴会上。
可惜谢我存一晚上都教风花雪月扰乱了眼睛,不停的觥筹交错,只能在那些举着杯子念着贺词的人交换位置之际瞧一眼那人的模样。可也总是教新上来的人打断视线。
终于,她瞥见那个一身邹色湖衫的人款款站起了身子,朝厅外去了。
他去的那里是处风景庭院,一汪碧湖拢着月亮,亭阁飘在湖上,连着栈桥的是一簇金鱼池。烟气袅袅,他背手而立,只留给她一个朦胧的身影。
谢我存抱起酒壶快步跟上,步到他的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
“嘿,你可叫我好找。”
酒意熏人。谢我存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醉了。提起酒壶便往他嘴里灌了过去。又一仰头,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
那人一惊,忙去揽她。谢我存便滑倒在他身上。谢我存酒品不好,醉了爱乱说话。
“你可真好看。”
她终是瞧清了那张脸,一手已然覆了上去。谢我存只记得自己是喃喃了这么一句,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再后来便昏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已到了江州府,西度给她擦着脸。谢我存还是头昏脑胀的厉害,视线扫到阁里一角,终是清醒了。
“大人,是晏伐檀送您回来的。还说,这十万两,是您要的。”
那一角堆满了箱匣,偌大的箱身上均带着“晏”的字号。谢我存两眼一黑,只觉又要晕过去。末了又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朝西度吩咐了
“罢了,你送去主持那里,教他先修塔吧。”
一开始回忆便没了头。
待谢我存回过神来,已在不知不觉中跟着那人进了塔里。
晏伐檀的视线在房里打量着,似乎是在估价。未注意那个身影又凑到了面前。
晏伐檀一怔,见她脸上又堆起了笑脸。
“晏老板,我到江州初次见你时,是在迎风楼,你还记不记得?”
“嗯。那日大人喝醉后在宴会上拉着晏某要钱的事,历历在目。”
谢我存老脸一红,却不得不提起神来,朝那疑惑的人继续问道
“这般真是见笑了。我就是想问问晏老板,那日我在迎风亭同你说了好些话,晏老板还记不记得我说的是什么?”
晏伐檀愣了愣。照例一把破扇抖了抖,背过身去,摆摆手,做出副未曾上心的模样。
“晏某也忘记了,大抵也是要晏某还钱这样的事吧。”
言罢,便示意她先进去,晏伐檀走在了前头。谢我存耸耸肩,也跟了上去。
她瞧不见的是,晏伐檀的面上已无之前那般自如。他的视线正好触在一旁金光照耀的墙壁上,那里正好映出跟在身后的谢我存的身影。
一如谢我存上任的那天。
晏伐檀听了谢我存让人捎来的话,晏伐檀还是到了迎风楼。迎风楼里固然热闹,却也与他不大相干。
干脆起身,躲到亭中去。虽是并未饮酒,却也教这湖风彻底吹清醒了。
在一晃神,便觉身边多了个热气腾腾的家伙。那玩意儿一股脑钻进了他怀里,抱住了便不撒手。
“大人,你这是…”
“你真好看。”
晏伐檀讶然,却觉她抱着他腰的手又收紧了许多。
那双蒙着醉意的眼睛仰起来,探上他的那双。
“你看起来真寂寞,以后我来陪你好不好?”
后来那人便睡了去。他只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心里又多了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送了她回府后,他便遣人送了她要的东西到了她府里。这样便有了物质的牵绊,顺理成章地,再后来的日子,便都与她有关。

第27章
在塔里来来回回绕了几圈儿,步子倒是还没走乱。思路却全都乱套了。又有阁里地僧人来迎他们,不知怎得教谢我存找了个借口拉走了,教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我找主持说了些话,咱们借着走吧。”
谢我存笑得憨厚,鼻尖儿上密了些汗。
晏伐檀望她一眼,点点头,复又敛了扇儿,将视线和思绪收回。过会儿又定回在了她身上。
那人此时走的认真,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她刚刚的话的可信度又添了一分。看来这些日子她确实是一直往这断珠塔跑了,怪不得让他怎么都找不着。
谢我存的步子突然止住了,晏伐檀呃一声,险些撞上去。谢我存正好转身,忙抬手扶了一把。便瞧见他脸上的红了又红。
“没事儿吧?”
晏伐檀不语,摇了摇头。视线朝她前面望去,此时二人定定站在塔内的堂里,面前是一壁石墙,墙上挂一画,画下燃三根祭香。
香烟袅袅,如泣如诉,映着画影一抹灰影。余烬的香灰上闪着点点红光,照出了那画上的内容。
“三十年来辩是非,断珠于塔泪亦垂;黄泉碧落两相忘,空山西照梦始归。”
晏伐檀檀喃喃。读着有些怅然,不犹上前走了两步,去探清那壁上画作地庐山真面目。
“晏老板,你知道为什么这座塔叫做断珠么?”
谢我存没去看他,反而也望向那副画作。
画上似乎并没有多么特殊。是一幅有着大片留白地工笔山水画。唯一引人注意地是,这副工笔画中地山水皆是潦草带过,唯有一棵菩提树渲染地阁外用心,树地枝干匀称,树影墨色皆恰到好处。盛茂地菩提占据了画作地一处,反倒与其身后地景色显得各各不入了。
“蛟龙不遇,隐于鱼虾之中。”
晏伐檀开了口,目光却未移开。倒是饶有兴致地扬了扇柄仔细打量起来。
“这幅画画的,莫不是蛟龙出世飞天地故事?”
“你怎么知道?”
谢我存讶然,不由拍掌称好
“这画里,又没有蛟龙,又没有人地,我当初怎么都瞧不出这画画地是个什么。没想到你居然一眼就瞧出来了。”
“晏某不才,平日爱翻些杂书来看,对这蛟龙飞升地故事也只是略有耳闻。之是讲到这蛟龙飞升地时候总会提起有一棵菩提树,如今这菩提树画地这样细致,在下便联想到这个故事了。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而已。”
晏伐檀地视线向上抬去,金丝楠木地画轴,画帛稍旧,却也因此显出其价格不菲来,看来确实是件价值不菲地珍品。晏伐檀在心里默默地估着价,又听一旁谢我存开了口。
“那看来你定是不知道这画背后地故事了。这画上地内容,其实就与这断珠塔有关。”
战乱地时代,满城烽火连绵不绝。前朝长公主奉命挂帅出征,大退敌国乱军,却在归途中了内奸地计谋,被人扔在了东海一处荒无人烟地地方。
好在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被一药农所救。心灰意冷地长公主原本准备就守着东海安稳此生,却在海边救下一位少年郎。
少年郎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无力回天地地步。长公主用尽了各种法子,这才将他从黑白无相地手里抢了回来。
后来长公主地行踪又被发现,都城地人来找她。她与少年不得不分开,回了京城。可是皇上对她不好,她地驸马也对她不好。长公主在京城中只能做一枚棋子,而不是和少年郎在一起时那个无忧无虑地人。
后来东窗事发,长公主背了意图谋逆地罪名,作了朝廷地替罪羊。少年郎却来了,救走了受了伤的长公主,把她带到了一座塔里藏了起来。
这时长公主才知道,她当初救下的那个少年郎,并非常人,而是龙。而且是一条命里带着仙格未来会飞升上天的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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