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by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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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早已守在马车边上,就等?着先生与师母出来?。
为首的?正是先前聚在园外聊天的?几个学生,秦皓亦在其中。
之前对?谢知秋义愤填膺那人一见甄奕与李雯,当即眼前一亮,其他学生也都表现得?很高兴,纷纷对?二人作揖行礼。
甄奕和李雯夫妇二人笑着受了一众学生的?礼。
这时,李雯回头,未等?萧寻初走到会被看到的?地方,便友善地对?他道?:“知秋,你便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们自己去就好了。何况你家离得?远,若是天色晚了,你回家也不?方便。”
萧寻初一愣,回过?神来?。
原来?这就是谢知秋能送到的?极限,才这么两步路。
外面的?学生则兴奋地道?:“甄先生,李师母,你们可算来?了,快走吧,车可等?了好久了。”
其他人也赶忙抢着在甄奕面前表现——
“我来?扶先生与师母。”
“学生这段日?子?读书?,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不?知可否在路上向甄先生请教?”
“先生,师母,我提前在车中备了茶果。”
外面的?男子?们热热闹闹的?。
萧寻初待在谢知秋的?身体里,却独自戴着帷帽,隐在小院石墙后?的?树荫下,唯有目送他们陪伴自己的?恩师远去。
他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孤独感。
此处,仿佛并没有他的?位置,亦非他的?容身之处。
这时,他看到簇拥着甄学士上马车的?人群中,有一人回头了。
那正是刚才在内院外,与同窗非议谢知秋的?那人。
对?方先前说?过?的?话,在顷刻间回到脑海中——
“实在等?不?到就别等?了吧,那谢知秋就算来?了,也不?过?是在内院门前送送罢了,不?能像我们一样?一直送先生到码头啊!现在还要先生专门等?她,哪里像是来?送别老师的?,倒像师长要送她。”
“他当初但凡收的?是个男子?,凭借甄先生弟子?之名与多年跟随甄先生学习得?来?的?才学,如何能不?功成名就?如何能不?对?国家有所助益?”
“现在甄先生将这些年的?心?血都花在一个小女子?身上,临了到归乡时,连让她多送几步都不?可能,这是何苦。”
此刻,对?方看谢知秋的?眼神,也有一种微妙的?轻视和不?屑,仿佛赢得?了某种胜利。
一时间,某种怒火涌上心?头。
萧寻初不?觉握紧拳头,然后?,他摸了摸袖中,那封甄奕给予谢知秋的?信。
这时,小丫鬟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小姐,甄先生他们已经走了,咱们也回府上吧。李夫人说?得?对?,若是等?到天黑,我们在外就没那么方便了。”
萧寻初身体一动,仿佛要随小丫鬟一起,沿刚才的?避人小路默默离开。
若是不?惹事的?温顺之人,想必就会如此选择。
下一刻,萧寻初脚尖点地一转,改变主意,竟反而往内院中走去!
“不?回去。”
萧寻初眉间蹙起,声音坚定。
“我们都还没有送两位师父到码头,凭什么回去?”
“小姐?!”
小丫鬟被“小姐”的?话吓得?魂不?附体,她知道?小姐一向和普通人不?同,但光听?这句话,完全料不?到她今日?会做出什么来?:“小姐,小姐你可别冲动啊!若是坏了名声,日?后?的?路可就难走了,老爷和老夫人也会责怪您的?!”
“坏不?了。”
萧寻初道?。
若是谢小姐本人真身在此,她无法送甄奕和李雯去码头,定会留下遗憾。
萧寻初当初没能阻止叶师兄和宋师兄下山,也没能帮上邱师弟,他知道?留有遗憾是什么感觉。
难道?他如今暂且顶替了谢小姐的?身体,却还要眼睁睁地随波逐流,令谢小姐也留下遗憾吗?
他要替谢小姐送,不?仅要送,还要送得?比谁都久、比谁都远。
他问雀儿:“甄先生他们留下来?没带走的?东西,应该都是不?要的?了吧?我拿来?用用,应该不?要紧吧?”
“啊?”
却说?甄先生那边,因为等?谢知秋略误了一点时辰,为了赶上今日?回金陵的?船,马车行得?飞快。
好几个学生骑着马在旁边跟着,不?时与车内的?甄奕夫妇谈笑风生,笑声不?绝。
忽然,不?知谁说?了一声:“甄先生,您看后?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回头。
甄奕夫妇亦感疑惑,李雯先探出头去,看到窗外光景,惊喜地“啊”一声,道?:“奕哥,你快看。”
甄奕慢腾腾地将脑袋探出窗外。
只见白原书?院方向,无数盏大大小小的?孔明灯自地面升起,已腾飞至半空中。
最大的?几盏灯悠然升起,越升越高,在其灯面上,以?墨色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
【愿吾师安归,一路顺平。】
是没见过?的?字迹,但写在灯面之上,与平时有变化也再所难免。
这些灯,是在为甄奕与李雯送行。
而此时还在白原书?院中、不?能亲自送二人前往的?学生,不?必多想就能猜到是何人。
甄奕一把年纪了,在看到这些灯的?瞬间,竟还是不?禁红了眼眶。
“千里难送行,放灯伴相归……吗。”
他以?袖拭了拭眼角,长长叹了口气。
“知秋儿这孩子?,有心?了。”
不?断升起的?孔明灯很快犹如银河逆行,铺满半面天空。
这样?的?高度和距离,纵使走到码头,也能一路看见了。
甚至直到甄奕夫妻二人上船,还能一直看见,等?到了夜晚,灯火还会更为清晰。
看到甄学士的?神情,众人心?神领会,纷纷开始附和甄奕、称赞谢知秋有情有义、情真意切,不?仅真诚,还有巧思,真不?愧是一代才女。
反倒是先前那个因为谢知秋没法出来?送行而阴阳怪气的?学生尴尬起来?。
虽说?先前听?到他说?话的?人里,也没人主动来?寻他的?不?痛快,但他自己却忽然觉得?脸上臊得?慌。
当聊天风向逆转以?后?,他默默拉紧马鞍,自己落到队伍的?最后?面,不?敢吭声了。
另一边。
谢知秋本人操控着萧寻初的?身体,正跌跌撞撞、满脸是血地走在路上。
当萧寻初进到她身体中的?时候,谢知秋确实也进了萧寻初的?身体。
不?过?,她一清醒,许是因萧寻初的?身体从高处落下的?关系,她打一开始状态就要差很多。
她起初头痛欲裂,只隐约知道?自己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却想不?起自己是谁。
直到看到萧寻初房间墙上那幅《秋夜思》的?字,她才慢慢有了记忆,想起这好像是她作的?诗句。
只是,她为何会毫无征兆地变成萧寻初,仍然是个迷。
她后?来?逐渐记起自己今天本来?应该是要去给两位师父送行的?,便在抓到机会后?,立即支开小厮,走了出来?。
——虽说?那小厮现在可能还偷偷跟在她后?面,但时间紧迫,顾不?了这么多了。
今日?是两位师父留在梁城的?最后?一日?。
甄奕和李雯二人,教导她多年,因为她的?野心?,二人倾尽全力?为她谋划,纵使尚无结果,也对?她恩重如山。
无论如何,她都得?亲自去送行。
哪怕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哪怕眼下还有许多其他事甚为迫切。
谢知秋一步步走在路上。
她仍头晕得?厉害,先前头上摔破的?伤本来?就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她硬撑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只怕伤口又裂开了。谢知秋唯有单手捂着,一边评估自己的?状态,一边咬牙继续前行。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漫天升起的?灯火,还有孔明灯上书?写的?字迹。
同一时刻,一辆有多人策马相伴的?马车从她身侧驶过?。
谢知秋用袖子?遮住半边脸,
不?过?,这些人的?注意力?好像都被别的?事吸引,没有关注到正在路边行走的?她。
但当马车掠过?时,她竟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
“知秋儿这孩子?,有心?了。”
谢知秋猛然回过?头。
她意识到那便是甄奕和李雯的?马车。
原来?已经错过?了。
算算时辰,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意外。
不?过?……
谢知秋又转头看白原书?院的?方向,还有那如星空初升般上跃的?孔明灯海。
要说?的?话……好像,也不?算错过??
谢知秋想了想,转过?身,原地对?甄奕他们离去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稍作斟酌,却没有掉头回临月山,反而继续往白原书?院的?方向前行。
白原书?院中。
萧寻初跪在地上,身边堆满各种杂物?——
木条、竹条、纸张、笔墨、浆糊……
他口中横咬一支毛笔,手上则飞快地将木条交叉绑紧,做成框架的?形状,糊上薄纸,一盏孔明灯迅速诞生。
雀儿在旁边抱着小姐要求她找来?的?杂物?,看到小姐利落的?动作,简直惊呆了。
小姐的?手简直巧到让人震惊。
她以?前光知道?小姐头脑聪明、会写诗写文章,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姐连做起这些手工制品来?都如此灵活迅速。
要知道?,这些几乎都是用甄先生他们留在小院中不?要的?旧物?做的?——
从破灯笼里拆出来?的?竹条、应该更换的?窗纸、剩下半块的?旧墨……
小姐简直看到什么都能拿来?用,要是找不?到毛笔的?话,她搞不?好也会自己当场做一支出来?。
这时,小姐草草清点了一下满地尚未放飞的?孔明灯的?数量。
“好像差不?多了,还差二十盏左右。”
“小姐”自言自语似的?喃喃。
然后?,“她”看向雀儿道?:“你能不?能再去别处找找,看看能不?能再拿些能用的?材料过?来??如果真找不?到,就付钱向学生买些便宜的?宣纸之类的?。
“等?材料凑齐以?后?,你再付钱叫三五个年纪小的?学童过?来?,让他们吃过?晚饭以?后?,到这里替我们继续放灯,一直放到戌时四刻。
“等?我们再将灯做完,就可以?回去了。”
雀儿已经想象不?到小姐的?想法,只得?忙不?迭点头,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当雀儿往外跑的?时候,已有一个人影悄悄守在内院墙外。
“他”观察到雀儿离开,便绕着墙走,直到寻到孔明灯升起的?源头之处——
萧寻初正专心?致志地做着孔明灯,希望能让“谢小姐”在入夜前按时回家。
正当他埋头刷着浆糊时,忽听?“啪”的?一声,有一物?落在墙边不?远处。
他抬目望过?去,待看清那是何物?,却不?由出神片刻。
墙边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支旧的?竹蜻蜓。
这竹蜻蜓,瞧着竟有点陌生,又有点眼熟。
若没猜错,这似乎是当年为了与谢小姐通信,他亲手在书?院里做的?竹蜻蜓。
四年前,他离开书?院时相当匆忙,有不?少家当没来?得?及带走,此物?大抵也是随那些旧物?一起,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它竟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不?过?,既然它能被取出还飞过?来?,那就说?明……
萧寻初一惊,将毛笔从口中吐出,站起走到墙边,试探地对?墙外说?了一声:“……谢知秋?”
半晌,墙外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嗯。”
此去经年,二人还是用竹蜻蜓来?联络。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调转了。
他在墙内,而谢小姐在墙外。
久别重逢, 二人似乎都不知?该说什?么,维持了片刻的静默。
萧寻初不太擅长应对?这样安静的场合,尤其墙对?面还是久别的谢知?秋。
他?不自?觉地用浆糊笔的后端搔了搔头?发, 烦恼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才?能不要?给谢知?秋留下坏的印象。
但这时, 反是谢知?秋率先开口?了——
“雀儿或许不久就会回来,时间?紧迫, 我们见一面如何?”
萧寻初回神。
以他?和谢知?秋两人的情况, 现下见一面明显是很有必要?的。
他?当即应道:“好, 哪里见?”
谢知?秋对?这个后院显然比他?更了解,且已有主意?:“你走后面那条小路,后面有个偏院。师父搬走后, 这个院子应当暂时不会有人过来, 比较安全,且它出口?多?,可有退路。我从侧面绕进去, 须臾便?到。”
“啊、噢,好。”
萧寻初答应下来,但同时又忽然紧张。
他?与谢小姐虽然通信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真?正面对?面说话却只有初次见面那一次。
如今见面,岂不是要?单独相处?
不过眼下顾虑不了这么多?了。
萧寻初也知?道雀儿随时都会回来找她的小姐,时间?有限, 耽搁不得,于是迅速往谢知?秋所说之处赶去。
片刻后。
相隔多?年, 谢知?秋与萧寻初二人, 终于再度碰了面。
而这一见, 两人当即一同顿住,萧寻初更是发懵——
萧寻初本以为, 他?和谢知?秋扎扎实实地换了身体,他?很可能会以谢知?秋的视角看到自?己?的身体跑过来。
但,真?实情况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山色空濛,天色将阴未阴。
漫天升起的孔明灯下。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清傲的少女。
……是谢知?秋。
没错,他?看到的是谢知?秋。
他?确实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可是与此同时,他?眼中看到的,好像又是谢知?秋。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他?和谢知?秋应该都很清楚自?己?在对?方的身体里、很清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身体,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头?上摔破了,才?勉强止血。
可是他?眼中实际看见的,却是谢知?秋的容颜、谢知?秋的身形,完全的窈窕少女模样。
与当年不同,如今的谢知?秋已过及笄之年,褪去小女孩的稚嫩后,她身段逐渐成形,容颜亦日益显出锋芒。
眼前的谢知?秋,在女子中大约算中等个子,她并不是太高,但背脊挺得笔直,看上去便?比一般人更为挺拔修长。
她坚定地站着,少女年华,容颜清美,一双乌眸沉静幽然,人如雪中傲梅,低调不显,却在霜雪中绽放,寒霜折不弯其脊梁。
萧寻初本想着看看自?己?的脸也算不了多?大事,顶多?就是情况诡异一点。
万万没想到这情况比他?想得还怪异得多?,他?反倒猝不及防地正面见到了已过及笄之年的谢知?秋。
他?自?觉失礼,先一步转开视线,免得冒犯。
他?不觉得女孩子被人看到脸就是什?么失节的事,但这不意?味着他?自?己?就可以仗着这点道理随便?乱看了。
万一对?方介意?呢?万一因为他?草率的行为,给对?方惹了什?么麻烦呢?
不过,凭借先前那一眼,他?也发觉谢知?秋身上的衣着似乎有些古怪。
那既不是两人交换时她本该穿在身上的衣裳,也不是两人初见时谢知?秋穿过的衣裳,而是一身利落的素衫红裙,款式奇特,裙裳并未盖脚,只与男子的下摆长度相似,活动方便?,像个读书人,却衬得她眼底盛气?逼人。
这好像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衣裳。
而这件衣裳的样式,也泄露出一个线索——
他?们眼中所见,并非外人所见的客观事实。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本质?
因为只有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真?实的身份, 所以眼中看到的也是对?方本质的模样?
当萧寻初还有些惶恐的时候,谢知?秋一顿,已从短促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似是掌握了状况。
她想了想,下定论?道:“看来即使见面,也不会自?然换回来。”
这是意?料之中的。
她之前确实有“或许见了面两人就能换回去”的念头?,但她内心也清楚这只是一厢情愿的乐观愿望,能实现的可能性很小。
萧寻初听到谢小姐说话,也回了神。
他?忙分享自?己?的想法:“我醒来时,经?你身边侍女提醒,看到了你戴的姻缘石。
“其实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手里也凑巧握着一块材质一致的石头?,不过我和师兄弟们不管它叫姻缘石,就根据颜色叫黑石。
“如果没猜错,我们之所以会遇上这种奇事,多?半与这石头?有关。”
谢知?秋颔首,表示同意?。
其实不必萧寻初说,光是两人交换前她遇到姻缘石发烫这种异象,就足够她怀疑那破石头?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寻初问。
“……”
谢知?秋没有回答。
遇到这种违反常识的事,两人都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现实。
哪怕思维敏捷如谢知?秋,这时头?脑也有些空。
万幸她最大的优势,不是聪明,而是冷静。
这时她逼迫自?己?沉静下来,将精力放在最紧要?的事上。
“石头?的事先放一边。”
既然两人没能一见面就换回去,就说明这不是一时能解决的问题,继续纠缠、责怪石头?也无济于事,那无异于浪费宝贵的见面时间?。
谢知?秋问:“你代替我见两位师父,中间?可有露馅?”
“李师母有感到我性格和你有点不一样……但总体应该没露馅?”
萧寻初回答。
他?的确感觉扮演谢知?秋,无异于蛛丝行步,但好在一般人想不到灵魂交换这种事,稍有破绽,也不会立即出问题。
谢知?秋颔首:“很好。”
她说:“我们一时半会儿换不回去,这种事以后不会少。现在,比起其他?事,我们最优先的应该是了解对?方的事,这样以对?方的身份生活,才?不容易露出破绽。”
而他?们许久没有联络,对?彼此的现状几乎一无所知?。
萧寻初明白过来,当即同意?。
谢知?秋回忆了一下,抛砖引玉:“我记得你家中除了父母,还有一位兄长。”
萧寻初听到谢知?秋如此清晰地说出他?家里的情况,反而愣了愣。
谢知?秋之所以知?道,当然是因为他?以前在信中提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信的字数受限,也没聊过几句,没想到谢知?秋还能记得。
不过她本就聪慧,想来是记忆力超群。
萧寻初回答:“对?,但我现在独居山中,几乎和家里断绝关系。除了我以前的随侍五谷偶尔还会上山,与外人没有接触,也没有人会管我,你不太用担心这些。”
谢知?秋之前猜也是这样,萧寻初此前如此离群索居,她短期内扮演萧寻初,应该比萧寻初扮演她要?容易得多?。
不过保险起见,谢知?秋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你刚才?说的师兄弟是……?”
听到这个问题,萧寻初下意?识地想回避。
他?简明扼要?地道:“师父去世以后,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弟都下山了……应该不会再回来。师父的墓就在草庐后面不远,你若是有空,可以偶尔帮我上柱香。”
这就是不会有影响的意?思了。
为他?去世的师父上香这点小要?求,谢知?秋自?然答应。
只是,萧寻初提起师兄弟的态度令人在意?,他?口?中的师兄弟全下了山似乎也不太正常。
谢知?秋多?看了他?一眼,但碍于时间?,来不及多?问。
萧寻初这里居然就算结束了,接下来,就轮到谢知?秋。
谢知?秋一顿,道:“我家中人很多?,你最好拿笔记一下。”
萧寻初之前在做孔明灯,赶来的时候正好拿着浆糊笔和毛笔没放下,闻言,他?当即撩起袖管,跟随谢知?秋的叙述,直接往自?己?手腕上写字——
谢知?秋道:“我家中现有五口?人,除我之外,有祖母、父母还有妹妹。
“祖母娘家姓曾,她本名单字一个莲;父亲谢望麟,字天盼;母亲温氏,名解语;还有我妹妹,名唤知?满,年十二,与我关系亲近,可能会经?常去找你,你可以备点东西给她吃。
“我身边的小丫鬟名叫雀儿,她早上会来为我梳头?更衣,她年纪小且性子单纯,你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太清楚或者忘记,可以委婉地向她打听。”
萧寻初落笔如风,只记关键,几乎谢知?秋语落时刻,他?亦同时写完。
谢知?秋觉得这些信息萧寻初未必都用得到,但提一句总比完全不说好,以防万一。
随后,她稍作停顿,主动说:“还有一件事,恐怕会比较麻烦,我必须得对?你说一声。”
“什?么?”
“我现在正在议亲的时期,祖母与父亲那边催得很紧,他?们可能会经?常提起。”
萧寻初的头?脑空了一瞬,笔尖悬空。
他?没有抬头?,口?中有些不知?味,但表面尽力没有表现出来,只问:“这我好像从甄先生那里听说了一些……是要?和秦皓,是吗?”
谢知?秋略显惊讶:“师父提了这个?”
“嗯。”
萧寻初仍低着头?。
“听说你们两家是世交,你们二人还是青梅竹马。”
谢知?秋并未否认:“算是。”
萧寻初问:“所以,若是遇上秦皓,我该如何应对??需要?代你对?他?友善一些吗?”
“不必。”
谢知?秋回答。
她稍作斟酌,详细解释道:“其实之前,我与祖母定下一年之约。
“秦皓目前可能确实对?我有点好感,我家人也都很满意?他?。
“但我另有理想,也对?他?无意?。
“我本不想这么快定下来,但家中见我年龄渐长,颇为着急。在权衡之下,我便?与祖母约定,若是明年春闱以后,我的想法还是难有起色,就听从家里的安排,开始议亲。
“若是秦皓那时还对?我有意?,我便?答应与秦皓的亲事;如果秦皓那时已经?改变主意?,我便?另择他?人完成终身大事。”
“——?!”
这事情的发展的确超出了萧寻初的意?料,而且的确非常麻烦。
但不知?为何,在得知?谢知?秋对?秦皓无意?后,他?并未觉得很难办,反而心情比刚才?好了一点。
他?问:“那我该……?”
谢知?秋理智地回答:“以你我当下的情况,此约定定然不能再履行。
“若不然,如果你我一年后都没有换回去,难道令你代我出嫁?
“如果我祖母问起你这件事,你就逐渐改口?,不要?再提秦皓,实在不行,就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
萧寻初离家出走多?年,对?被催婚这种事情很没有经?验,确实不太会处理。
他?问:“那如果你祖母非要?问心上人是谁,我要?用谁来搪塞?”
谢知?秋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早有考虑,面不改色地回答:“当然是你。”
“…………?”
谢知?秋见对?方好像没明白的样子,进一步道:“就回答你自?己?,你萧寻初的名字。”
她稍作停顿,解释:“祖母这些年一直希望我尽快成婚,这种时候无论?你说出的是谁的名字,都只会加快祖母给我订婚的速度。唯有将此事困在你我彼此之间?,才?有周旋的余地,我们才?能互相配合。”
谢知?秋的说明十分客观而且清晰,萧寻初也能理解,但这不妨碍他?表现得有些无措。
他?知?道谢知?秋多?半没那个意?思,可光是想到这件事在别人看来会是如何的,他?就控制不住脸红。
然而谢知?秋的思维好像并不只想到这里。
这时,她安静地看了一眼萧寻初一眼。
谢知?秋说:“其实,这样也只能再短暂拖延一段时间?,而且此言出尔反尔,可能会让祖母更为不快,在你身上的压力也会更大。
“纵使能多?拖数月,在此期限内,我们仍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换回原本的样子。
“所以在来的路上,我考虑了很久,认为眼下,唯有一个办法可以令你我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不过,此法我一个人无法完成,也不能不征求你本人的意?愿。”
萧寻初对?谢知?秋的头?脑十分信任,便?问道:“是什?么?”
谢知?秋抬眸,她的双眸如沉寂的夜波,淡然而宁静,印染一片晚空色。
她定定地注视萧寻初,说:“你与我成婚,如何?”
她, 还有萧寻初,两个人成婚。
这是谢知秋短时间能想?到的,最直接、最容易, 也最没有后患的策略。
只要?成婚, 他们两个人就再也不?用担心怎么见面?的问题。
她可以永远解决祖母和父亲的催婚。
萧寻初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甚至面?对萧家的长辈, 他还可以像他原来那样直接喊爹娘。
他们如果要?讨论换回去?的问题, 这样无疑也会方便很多。
当然这不?是谢知秋一个人能决定的, 必须要?萧寻初也同意才?行。
而且,此路也不?是前?方定然畅通无阻了,两人的家庭环境可能都会有些问题——
谢家自诩书香门第, 谢父不?喜欢萧家这样的武将世家;
而谢老爷只不?过是白身?, 萧寻初就算离家出走了,也是萧将军次子,门第比谢知秋高得多, 谢知秋琢磨着萧家只怕也未必愿意讨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
但这两点,从其他角度来看,并非没有克服的可能性, 也没有他们当下面?临的其他问题那么严峻。如果成功,收获会远远大于付出。
总之,先看看萧寻初怎么想?的。
谢知秋坦荡地看向萧寻初。
然后, 她就看到萧寻初的面?颊,一寸一寸地变红了。
——正像萧寻初眼?中的谢知秋仍是谢知秋的本来面?目一般, 在?谢知秋眼?中, 萧寻初也是一种?接近其本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