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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by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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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忙说:“不不不,和皓儿?的考试没?关系,是秋儿?她……”
祖母再度打断:“皓儿?是怎样的品貌性情,我?们自幼看他长大?,怎会不知?月娥你不必多想,我?们只是想多留秋儿?一段日子罢了。”
知满在屋外听着,十分?明白祖母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秦皓是祖母最中意的孙女婿,她一向希望姐姐能与?秦皓定亲,既然如此,姐姐其实不喜欢秦皓、不愿意嫁给秦皓这?种伤感情的真?相,她定会咬死了不告诉秦家夫人。
只是如此一来,秦家夫人难免会怀疑更甚。
果不其然,秦家夫人态度怪异。
她说:“若是如此,也可以先定亲,多等一段日子再成?亲便是。我?们两家本来就走得近,坐轿子过来才多少?时间?将来,秋儿?即便想天天回家、还想没?事回家多住几天,我?也不会拦着的。”
祖母也听出秦家夫人话中的强硬,踌躇道:“当真?不愿再等等……?”
秦家夫人委婉地说:“我?觉得是越早越好的。”
屋里默了一小会儿?。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让他们二人早日定亲呢?”
半晌,祖母轻敲了一下拐杖,语调变了。
母亲迟疑地唤道:“娘?”
祖母说:“趁此机会定下来,可能也不错。毕竟小孩子家家的,成?了婚才会懂事些。
“怪了……今日秋儿?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总也找不见人影。
“这?样吧,再多叫几个人去?找秋儿?,尽快把她叫过来。也让她见见秦家夫人,说说自己的想法。”
母亲一惊:“娘!可您不是答应了秋儿?……”
祖母示意她止声?,对媳妇态度强硬,道:“秋儿?是个小姑娘,有些事,总要大?人推一把,亲自替她做主的!这?些年,她也算任性够了。等秋儿?过来,我?再跟她说!”
——不好!
祖母变卦了!
外面的知满听到这?些话,面色大?变!
她一向知道祖母态度不太坚决,可之前一直平安无事,她便以为短时间内是可以放心的。
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秦家夫人上门?来,这?个变数一动,祖母被推了一推,想法马上就偏向了毁约!
可是,让姐姐现在和秦家哥哥定亲,是万万不行的!
姐姐和萧寻初还没?换回来,婚约一旦真?的定下,再要解开,可就难如登天了!
知满面色难看,胸口一股躁意猛然升腾上来,头脑飞速运转起来,心焦如焚!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们?
知满疯狂思考,可越是想,她越是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平时很少?读书,要是学过一点兵法,她现在会不会比较有主意?
冲进去?强行打断她们?支开祖母?弄伤自己,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如果是姐姐会怎么?做?
不行,她人微言轻,她的举动几乎不会有任何效果。
知满想不到办法,恨自己没?用。她要是姐姐就好了,姐姐一定会有办法,可在她这?种情形下,却像个可悲的没?头苍蝇。
姐姐……
对了!要先通知姐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知满就像闷头乱飞的小麻雀一下子找到了出去?的窗户!
她手脚比头脑还快,没?等屋里的人有反应,知满拔腿就跑!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通知姐姐?
知满一口气冲回了房间,可直到冲到屋里,她才发现这?也是个难题。
知满处在极大?的焦虑中,思维一团乱麻——
冲出去?找姐姐?
她才刚从失踪状态穿着丫鬟的衣裳出现,现在其他人看她看得很紧,不可能再跑出去?了。
用麻雀?
不行!麻雀太不稳定了,一封信动辄就是三五天,还送不到,到时候姐姐的庚帖都要和秦皓哥换好了!
用竹蜻蜓?
这?个必须要知道对方在哪儿?才行,而且现在这?个距离无论如何也太远了,根本飞不到。
知满心急如焚,在房间里毫无意义?地乱翻,试图找到能对这?个情况有帮助的东西。
可是根本没?有,她只感到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她明知道现在还有机会!
姐姐才刚送她回来,现在极有可能还在附近!只要姐姐立即掉头回谢府,或许还来得及阻止秦家伯母!
可是怎么?样才能让姐姐知道?怎么?样才能立刻通知到姐姐?
……好像根本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知满急得快疯了,现在安继荣已经被她抛到脑后去?,只觉得姐姐这?里更紧急。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先前乱翻的时候,她将自己的衣柜打开了,所有的衣裳都一览无余。以往她为了显得端庄,做的衣裳都是素色、暗色的,连一件带花都找不到。
这?本来都是为了当一个贤德淑女,都是为了嫁一个好人家,可是……
知满一愣。
她想起来,姐姐以前将她抱在怀里,给她讲过一些书里的知识。
姐姐说,边关的战士一旦发现敌情,就会在烽火台上点燃狼烟。
那种烧起来的烟可以飘得很高,连十几里外的人都能看到,因此可以迅速传递消息。
她大?概点不出狼烟这?么?厉害的东西,但?是普通的布烧起来也会有烟。虽然布料烧起来可能不如专门?的狼烟效果好,可是姐姐也没?有离十几里那么?远,只要稍微有一点烟,应该就能看到了吧?
知满当机立断。
她冲过去?,将所有衣服都从衣柜里搬出来。
当小喜感到疑惑进屋问她情况的时候,知满毫不犹豫地差使她:“小喜,你快来帮忙,将这?些衣服全都搬出去?!”
小喜怔住。
“小姐,您在做什么??”
“别管那么?多了,快帮我?搬!堆到院子里!”
知满说干就干,自己搬得起劲。
小喜很少?见二小姐态度如此坚决,吓了一跳,还以为小姐有什么?大?事要做,不敢质疑,连忙帮着送衣服。
知满的衣裳很多,在院子里堆起来,放得像一座小山。
所有衣服都放到阳光下,知满才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些衣裳真?的这?么?难看。
她对好多衣服都有记忆。
有一年母亲带她和姐姐去?做衣裳,母亲说她适合藕色,显得青春可爱,可她非要了一块绛紫色的布,说这?样比较坚韧稳重。
还有一回,祖母带她去?别人家做客,她其实有点羡慕那家的小姐穿的裙子是梁城成?衣铺新出的款式,觉得看上去?很是风雅,可回了家,祖母却跟她咬耳朵,说只有勾栏里的伎人才会那么?穿。知满愣着没?说话的时候,祖母慈蔼地给了她一件黯淡的褙子,说这?样显得端重。
知满有一瞬间的迟疑。
她想起自己曾经真?的努力过了,可是又换来了什么?呢?
姐姐当时问她,既然安继荣从没?见过她真?实的样子,又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喜欢她?
知满那个时候不明白,可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一个人根本没?有和她相处过,却说自己喜欢她的贤惠、孝顺、体贴、温柔。
他根本不是喜欢她,他只是贪图方便,想要对自己有利的东西罢了。
知满回过神来。
她果决地回屋取了一支蜡烛,点燃。
在小喜回过神来之前,知满轻轻一抛,将蜡烛扔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这?些衣裳她积攒起来花了许多个日月,可真?要烧掉,却如此容易,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动作。
蜡烛火苗很快引燃了裙带,衣衫燃烧起来,一件连着另一件,从一个微小的火洞窜起稍大?的火苗,然后火势越来越大?,将所有衣裳都卷入其中。
“小姐!”
小喜大?惊失色。
“这?不都是您平时最常穿的衣服吗?”
小喜慌慌张张地要上去?灭火。
知满却一把拦住她:“不许灭火!”
火烧得很快,知满阻拦的功夫,火势已然高涨。
知满看着自己的衣裳全都烧了起来,那些她内心其实从未喜欢过的衣服都被巨大?的火舌吞没?,化作她为姐姐传递消息的青烟!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已无法阻挡。
知满祈愿着姐姐真?的能看到这?烟回来,而与?此同时,她又产生了一种古怪的、轻松的感觉。
她身上有什么?沉重的枷锁伴随着这?汹涌的火势剥落了。
她感觉自己从某个壳子中挣脱出来,也从这?烈火中重生!
她抬起头。
然后,她看到的第一个自由的天空,是一个被滚滚黑烟覆盖的晴天。
大?火烧掉了她的旧衣裳,也烧掉了她背负已久的虚假躯壳。
知满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她就笑了出来,对小喜说:“这?些衣服,我?都不要了。”
小喜不解,十分?担心:“可是全都烧了,您以后穿什么??”
知满踢了踢自己的鞋尖,撩起身上丫鬟的裙子,无所谓道:“这?不是也能穿?而且姐姐的旧裙子不是也还留着好多?反正都是裹在身上的布,管那么?多干什么?!”
另一边,谢知秋将知满送上回谢家的马车后,又回到那个客栈后面,依约给那名帮她问问题的小厮结了钱。
那小厮双手捧钱,千恩万谢,他生怕这?钱让谢知秋觉得不值,又给她竹筒倒豆子似的给她补了一堆安家的阴私,算是附赠内容。
谢知秋抱着长长见识的态度听完了,本想回草庐去?,谁知回到街上,就看到远处起了一道黑烟,而烟的起点,似乎正是谢家的方向。
街上有些混乱,不少?人都在议论,说谢家是不是起火了。
谢知秋一怔。
她远远一望,觉得这?烟太过集中,瞧着不太像起火,倒像是人为弄出来的。
但?不管是不是起火,会出这?样的烟来,谢家绝对出了什么?事。
谢知秋有些心惊,她今日把知满带出来过,而且耽误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若这?烟是萧寻初或者?知满放的,那极有可能是知满遭到了责难,说不定就是在通知她过去?看情况。
谢知秋不太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她要如何才能帮忙,但?她不敢耽搁,当即赶往谢府。
一到谢府,她就感到今日谢府的气氛明显异常。
里面黑烟高起,仆人一片混乱,隐隐有嘈杂声?,好像有人唤着“二小姐”“夫人”之类的词。而且……
有一辆秦家的马车停在门?外,不是秦皓的车,倒像是他父母的。
谢知秋一凝。
——秦皓的父亲很忙,母亲高傲,都不是无事会来闲聊的人。
——他们过来,必定是有事要找谢家谈。
谢知秋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她好像猜到为什么?知满或者?萧寻初宁愿放烟也要把她叫过来了。
她皱起眉头,快速思索起来。
差不多同一时刻,谢老爷谢望麟也赶了回来。
他本来好端端地谈着生意,结果先是收到家仆汇报,秦家夫人突然来家里想谈大?小姐的婚事,他正往回赶呢,一抬头又瞧见自家方向起了黑烟!
这?下可把谢老爷吓坏了,吩咐车夫全速往回赶,几乎是一路疾驰而来。
谁知,到门?口刚一下车,他便看到自家外面站了个衣装怪异的披发青年。
那青年正在和门?房说话,门?房竟然对他十分?无措,一副不知该不该放他进去?的样子。
看门?房的样子,家中虽然有烟,但?应该没?出大?事,这?多少?令谢望麟安心了些。
只是,这?生人倒十分?怪异。
谢望麟眉头紧锁,当即上前,问道:“你是谁?来我?府上做什么??”
那青年闻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容,还有一双冷锐如剑的桃花眼。
谢望麟看到这?眼神,当即怔住。
这?个青年他明明从未见过,可一下子觉得很熟悉。
而且……说来诡异,虽然这?两个人性别长相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但?他觉得对方的神情,很像他的大?女儿?。
未等谢望麟回过神来,只见那青年已转身面对他,面无表情地对他彬彬行了一礼。
只这?一个动作,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忽然间,谢望麟对这?个青年的观感好了不少?。
但?他仍问:“你是何人?我?没?见过你,你来谢家做什么??”
那青年没?有答他,反而淡淡地问:“请问伯父可是这?谢府的主人谢望麟?”
谢望麟道:“是我?,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那青年又对他行了一礼,这?一躬鞠得很深,极为礼貌。
不等谢老爷再问,只见那青年抬起头来。
他眼神冷淡,但?语气十分?严肃,道:“晚辈名为萧寻初,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萧斩石的次子,今日前来,是想求娶令千金——谢家大?小姐谢知秋!”

谢望麟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撞什么邪了。
短短半个月里, 先是一个叫安继荣的昭城安家少主,莫名其妙在街上撞上他的二女儿,对?他女儿一见?钟情, 兴冲冲跑上门来提亲。
然后是秦家孩子?秦皓, 明?明?这么多年来两家都相安无事地拖延着婚事,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母亲忽然上门来, 态度比以往强硬许多地说想将秦皓和谢知?秋的婚事正式定下。
当然, 前两桩都还算好事。
最?奇怪的就?要数现在。
这个名叫萧寻初的青年,谢望麟印象中?自己一次也没见?过?他,可他偏偏在秦家来议亲的同一天跑上门来, 而且两个人才说到第二句话, 他就?说他也要娶谢知?秋!
方国人大多数时候性?格还是比较含蓄的,一般总要派彼此家长上门,再?你?来我往试探几个回合, 最?后才和和气气地讨论到议亲的问题上。
谢望麟不敢相信这种上来就?求亲的二愣子?,他居然在短短半个月里碰上这么多!以至于他虽然给?“萧寻初”上了茶,可目光一直诡异地打量着他。
说实话, 光看这个萧寻初冷冰冰的样子?,真不像个一上来就?会?提亲的二愣子?。
不过?……他好像也不太像是传说中?那个纨绔子?。
谢老爷当然也听说过?萧寻初。
他知?道?这个人当初和他女儿同时在白原书院就?读,还知?道?他十五六岁就?从书院跑了出去, 不仅跟父母断绝关系,还跑到山上, 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当初谢知?秋刚去白原书院的时候, 他还不屑地说过?武将之家都是蛮人, 像萧寻初这种武将之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建树。
那个时候, 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个萧寻初,有一天会?跑到他家门口来,还说要娶他女儿。
谢望麟呷了口茶,借着饮茶的动作上下端详着这个萧寻初。
说实话,按照正常情况,光是凭对?方那些不好的传闻,他就?会?把这人直接赶出去了,不可能在他说出要娶自己女儿这种混话后,还让他进门来。
可是,在见?到这萧寻初本人后,他实在有些惊讶。
这个人全然没有传闻中?的浮浪之气,相反,他面容英俊、气质出色,打扮是稍微奇怪了一点,可是在对?方表现出文雅的谈吐以后,这种特立独行的地方,好像也不至于不能接受了。
最?重要的是,谢望麟以前从未见?过?眼神这么像他女儿的人。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眼神。
以前谢知?秋有这种眼神,他会?觉得他女儿有些太尖锐了,难与男子?相处。可是当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年轻男人身上,他却?觉得这个人锋芒毕露,有一种会?成?大事的气场。
谢望麟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不过?,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
他轻咳了一声,开始例行公事地质问——
“你?今年多大了?”
“晚辈十九。”
“你?一个人跑到我这里来提亲,你?父母知?道?吗?”
“我十六岁便离家出走,此后与父母甚少见?面,他们不知?道?。”
“你?一个人独居?平时以什么方式谋生?可有财产?”
“独居,没有正经收入,谋生平时主要靠以前的小厮接济,偶尔靠吸风饮露。家产有草屋一座,在临月山南面,以前是师父搭的,现在自己修补。”
“……你?认识我女儿吗,怎么就?想要娶她?”
“早年在白原书院的时候,见?过?她的背影,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我读过?她的所有诗篇文章,知?道?她的想法。”
谢望麟头痛欲裂。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他见?到仰慕才女谢知?秋这个名号的小年轻也不少了,但眼前这位无疑是最?不靠谱的,光听描述就?想揍他的程度。
这个萧寻初,横看竖看都是个误入歧途的叛逆青年,比起女儿的婚事,他倒更想拿出长辈的架势,和他好好谈谈心,劝他回头是岸早日归家了。
不过?对?方的言行举止能够猎奇到这个地步,某种意义上,反而有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伙子?,我再?问你?个问题。”
“伯父请说。”
“你?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不好,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敢来说要娶我的女儿?”
谢望麟自认为这个问题已问得有些刻薄,便注视着“萧寻初”,观察他脸上神情的变化。
谁知?,对?方脸上仍是淡淡的,好像丝毫没有被他吓到。
那萧寻初淡然地回答:“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勇气。”
“……那你?怎么还跑来?!”
“他”并未立即回答。
这个时候,谢知?秋本人的心情其实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她环顾四周,最?后,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一旁的屏风上。
谢知?秋对?自己所处的立场感到陌生,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从这个位置观察这间屋子?的布局。
以前,她应该躲在那扇屏风后面,听父亲和外来者的侃侃而谈。
而现在,她成?了这个进来和她父亲侃侃而谈的人,她必须要竭尽全力,去争取这桩与她自己的婚事。
事发突然,留给?谢知?秋仔细思考策略的时间很少。好在,谢知?秋沉着冷静,自从走到谢家门口,她就?一直在想办法。
谢知?秋回答:“其实我已经参加了今年的秋闱,只要通过?,也会?参加明?年的春闱。我本来是想,等明?年有了功名以后,再?来向伯父表明?决心,正式上门的。
“只是今日,我偶然路过?谢家门前,见?谢家一片混乱,还有秦家的马车停在门前。我知?道?秦谢两家亲密,担心是秦皓已先我一步来提亲了,这才破釜沉舟,也临阵上门来表明?心意,试图争取一个机会?。”
谢老爷似笑非笑:“有功名再?来,好大的口气!既然你?也知?道?秦皓,想必也清楚,单凭你?们二人的条件,你?与皓儿可谓天壤之别!
“你?父亲萧斩石是厉害,但我谢家可不是那等看碟下菜的庸俗人家!比起门第高不高、官位大不大,我谢家更看重日后女婿本人的人品才能,更看重对?方是否能给?我们女儿幸福的生活。
“不要怪我说话直,你?对?自己在梁城的风评应当有所了解。我有皓儿这样的好选择摆在我面前,而你?一个口碑不佳的小子?,只能空荡荡许下一个虚无缥缈的‘将来有功名’的承诺,你?凭什么认为,你?还会?有机会??”
谢知?秋不言。
老实说,她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利。
萧寻初绝对?不是谢望麟亲睐的女婿类型。
谢家本来就?不喜欢武将之家,萧寻初在世人面前的口碑又是差中?之差。
谢知?秋本来是打算做好万全的准备再?来登门的,可是由于秦家那边突然上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使她不得不赶来阻止。而她现在已不是谢家的女儿,想要以外人的身份阻止这桩婚事,她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唯有行此下策。
谢知?秋此刻感觉自己像是手无寸铁单枪匹马地面对?着一整列严阵以待的熟练士兵。
以萧寻初的身份,在还没有任何功名、几乎也没有做过?任何准备的情况,就?要正面迎击秦皓,实在太过?困难。
就?连谢知?秋,都觉得太难看到胜算。
然而她全无退路,以她和萧寻初目前的状况,他们绝不能和彼此之外的任何人成?婚!
她就?算没有机会?也要硬搏,没有生机也要创造生机!她决不能后退,即使眼前没有路,她也要硬生生撞过?去,非得撞一条路出来不可!
幸好,谢知?秋知?道?,她有一个其他人绝对?没有的优势。
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外人。
她知?道?谢家真实的状况。
而且,她是谢望麟的亲生女儿,她在最?近的地方观察了这个人十七年,她了解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重视功名,在自身才学方面有些自卑,又非常好面子?。
只要有弱点,就?必定有突破口。
谢知?秋定了定神,再?抬头,眼底已一片清明?。
她从容不迫地对?上谢望麟,笃定地说:“如果与秦家联姻的事果真如此顺遂无阻,那秦谢两家关系亲近,应当早就?为儿女定下婚约了才是,又哪里轮得到我坐在这里与伯父闲谈?先前在门口时,伯父又如何会?有闲情逸致请我进来?”
谢望麟一滞。
谢知?秋垂眸道?:“我观伯父的态度,还有门前那辆马车。我猜秦谢两家的长辈对?这桩婚事都还算满意,秦皓本人大约意见?也不大。
“可偏偏这事还是多年未成?,是以,晚辈大胆猜测,这件事的症结,主要是谢知?秋本人。
“她要么是不喜欢秦皓,要么就?是尚不愿意成?婚。总之,谢知?秋暂时不愿松口。”
谢望麟手中?的杯盏抖了一下,再?看“萧寻初”的眼神,就?有些惊悚了。
谢知?秋继续说:“既然还没有真正那么订婚,那么就?还有周旋的余地。我虽不知?具体?是什么缘故,不过?观伯父的反应,感觉伯父应当也是不介意将这婚事再?拖一拖的。
“既然如此,我恳求伯父再?等一等,至少等到我秋闱的成?绩出来,再?决定要不要给?我机会?。”
谢望麟眼神一转,好笑道?:“你?这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中?举?据我所知?,你?很早就?从书院离开,之后没有再?读书了吧?若我没猜错,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秋闱?
“多少人一生都被堵在乡试这一关上,一辈子?都只是个秀才,你?才临阵磨枪几天,就?认为自己能胜过?寒窗苦读的万万人?”
谢知?秋道?:“我中?或者没中?,对?伯父又有什么损失?如果没中?,伯父可以顺理成?章地拒绝我;如果中?了,无非就?是多了一个像样的人仰慕伯父的女儿,对?伯父而言,这应当是面上有光的事,不是吗?”
谢望麟心中?一动,似是有些被说动了。
谢知?秋立即觉察到他表情的变化,趁热打铁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是我敢向伯父承诺,但秦皓势必不行的。”
“……哦?还有这种事?”
谢父狐疑。
谢知?秋定了定神。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讲的话,未免有些夸大了。但她若想说动父亲,今日必定要有此一搏!
谢知?秋道?:“明?年,我若高中?状元,待御马行街之时,我愿身穿红袍、斜戴绸花,骑骏马在谢府门前停下,当场求娶谢知?秋!”
谢望麟一呆,惊得手中?茶盏都险些掉下来。
当谢府乱成?一团的时候,身处风暴中?心却?一直找不到人的萧寻初,其实正在东躲西藏。
那秦家夫人的马车一来,他就?感到一丝不妙。
出于某种直觉,他姑且先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他就?得知?那秦皓之母是来探谢家口风、想要定下与谢知?秋亲事的。
说实话,萧寻初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他十来岁就?跑出家门,和师父师兄弟隐居在山上,远离世俗,对?议亲这类事情毫无经验。
谢知?秋让他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就?大喊“自己已有心上人”,还要咬死“心上人是萧寻初”。
这当然是到迫不得已时的杀手锏,但这招本来是用来对?付祖母的,今日秦家夫人也在场,在外人面前喊出这样的话来,对?谢知?秋的影响太大了。
萧寻初思来想去,觉得还没有非到用这一手的地步,可以拖一拖。
于是,当老夫人那边派人来找他的时候,萧寻初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了。
萧将军曾经形容过?,萧寻初这人像根滑不溜手的泥鳅。
他并不是个死脑筋,与父母、书院作对?久了,深谙打不过?就?跑的道?理。
其他人找不到他,一来算是拖字诀,可以争取一点时间;二来,如果他们在他不在场时将谢知?秋的婚约定下,他可以反手就?说他不知?道?,占据道?德高地。
当然,萧寻初也不是光躲而已。
他打算抓住这点时间想办法通知?谢知?秋,两个人合作会?更容易度过?难关。
他本打算当场做个烟花,放上天叫回谢知?秋,不过?,不等他烟花做好,知?满那里先起了黑烟。
萧寻初看到那烟有些吃惊。
想要出这么多烟,烧的东西可得不少,也不知?道?知?满是从哪里找到合适的燃料的。
不过?,既然如此,倒不用担心如何叫来谢知?秋了。
萧寻初见?状,将做了一半的烟花藏起来,然后提前在大门附近等待。
谁知?,谢知?秋并未来找他问明?情况,反而在大门前就?直接对?上了谢老爷。
萧寻初略显惊讶。
不过?,这未尝不是另外一个机会?。
待谢知?秋随谢老爷去书房后,萧寻初静待时机,也从后门溜了进去——
当萧寻初顺利躲到屏风后时,正好听到谢知?秋在对?谢老爷放下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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