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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by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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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她?重?新燃起斗志。
她?自认不?会不?如男子,怎么能遇到这么点小事就放弃?
更何况,要是连这都做不?好,她?还怎么扮演萧寻初?
那么多人都能学会骑马,萧寻初也?说他的母亲骑马骑得很好,绝不?是性别的问题。难道她?要因为?这区区失败一次,就退缩放弃吗!
如此一想,身上的痛非但没有那么可怕了,反而让她?感到畅快——
这是她?在选择!
她?可以选择去痛,去经?历,去面对自己?从未体会过的困难!
谢知秋果断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度翻身上马!
很快,在一日复一日练习骑马的过程中,她?又摔下来第二?次……第三次……
谢知秋咬咬牙,重?新站起来,再度爬上马——
另一边,发榜后没几日,那安继荣在回昭城之前?,最后一次来拜访谢府。
安继荣大抵是想给谢家留个好印象再走,方便下回再来。
他不?知自己?计策已经?暴露,在谢老爷和知满面前?,他仍表现得像过去那样谦逊有礼,丝毫不?见在客栈时的算计刻薄。
知满躲在屏风后,咬着唇一言不?发。
现在她?再看这个说想求娶她?的少年,已看不?到以前?的俊秀,只看到虚伪。
她?忍了半天,忍着听对方装模作样地?和父亲说话。
对方好像也?觉察到她?今天沉默得不?正常,不?时将目光往屏风后瞥来。
父亲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心?情不?好,或者被?安继荣的某句话惹恼了而已,不?时说几句话逗逗她?,试图诱导知满说话。
可知满并不?领情。
安继荣毕竟心?中有鬼,见知满如此反常,还偏偏就在他最后一日留在梁城的时候出这种幺蛾子,他难免心?中焦躁,即使极力忍耐,额头上仍不?禁冒出了虚汗。
终于,挨到该告辞的时间,安继荣按捺不?住了。
他耐着性子向对着屏风方向作揖,故作无?辜地?问:“小姐今日为?何如此少言,莫不?是我上回无?意间哪里冒犯了小姐?若是如此,还请原谅……”
如果是之前?,知满会以为?安继荣是在乎她?的感受,但现在,她?只觉得对方是怕好拿捏的金山银山跑掉。
知满的眼泪又要溢出来,她?握紧拳头憋住,只是有些话忍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她?咬紧牙关,突然硬邦邦地?对安继荣道:“我不?会与你成亲的!”
说完这句话,她?仍觉得不?够,又喊道:“你了解我什么?又了解我家什么?凭什么认为?我会言听计从地?任你摆布?”
她?这话既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单纯心?情不?好在随便挑对方的刺,或者对对方匆忙上门提亲的举动?表示不?满。
知满很想直接骂对方,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要不?然会暴露她?跑去客栈偷听的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自己?会受影响还不?说,说不?定会牵连出姐姐,那就麻烦了。
知满先?前?一直都表现得很乖巧懂事,安继荣还是头一回听到她?发脾气吼人,明显吃了一惊,连一旁的谢家父亲都愣住了。
但知满却感到胸口很畅快,终于不?用把这口郁气一直憋在胸口了。
她?吼完这几句话,没给父亲教训自己?的机会,掉头就跑!
她?隐隐听到父亲在书房里失声叫她?站住,但知满连头都没回,自顾自跑得飞快!
知满在心?里鼓励自己?——
很好!这样就好!
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没有真的撕破脸,不?会让对方起疑。
再过一两天,姐姐的匿名信大概就会送到谢府了,到时候一定能打消父亲和祖母让自己?和安继荣定亲的念头,那父亲也?不?会再怪罪她?当面给安继荣难看了,说不?定还觉得她?做得好呢!
至于安家这艘破船以后会怎么样,那就不?关她?的事了。万一以后遇上认识的闺中小姐也?被?安家提亲,她?也?可以学姐姐寄匿名信,或者让父亲去提醒一下。
知满越想越轻松,只觉得长久压在身上的大石,正在缓缓落下。
她?跑着跑着,竟不?经?笑了出来。
这日,萧寻初正在屋中做事。
他的一样小工具到了使用寿命,没以前?那么好用了,他正打算重?新做一把。不?过谢家没有他需要的熔炉,只好姑且换一些不?需要熔炉的材质代替,可能没有原来好用。
忽然,他觉察到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
萧寻初看过去,只见知满扒拉着门边,半个小脑袋缩在门后,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知满?”
萧寻初暂且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她?:“你在那里做什么?”
谁料,知满被?他逮到吃了一惊。
她?像偷窥被?发现的小老鼠,迅速把脑袋缩了回去!
萧寻初:“……?”
那小姑娘在门外徘徊了两圈。
按照以往的经?验,萧寻初本以为?她?不?会再过来了,不?想,今日的情况倒略有不?同。
知满走来走去好一会儿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直了直后背,昂首挺胸地?走到门前?,恭恭敬敬地?对萧寻初行了一礼,郑重?道:“萧公?子。”
萧寻初见她?这般一本正经?,微微错愕。
知满先?前?也?有过数次故作端庄的举止,但这回,她?给人的感觉却有点不?同了。
首先?,她?的衣着打扮和之前?有了很大区别。
将原先?那些老气的衣裳一股脑烧掉以后,知满搬了许多谢知秋小时候的衣服回去。她?现在穿的是姐姐的旧衣服,虽然谢知秋的衣裳和知满的气质并不?完全契合,但比起之前?,知满看上去还是正常了许多,至少有了些小姑娘的青春感。
其次,她?不?像之前?那般故作贤淑的刻板僵硬,表情自然不?少,且神采奕奕,忽然就有了大方之感。
光是这样的变化,就足以和之前?相区别。
同样是正经?的模样,现在的知满应该是真有正事要说,而不?是刻意地?在扮演一个名门闺秀。
只听知满忐忑地?问他:“萧公?子,你之前?说过,你经?常在弄的那些机关器械之术,都是有师承的对不?对?”
萧寻初一顿,颔首。
知满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道:“其实,我对那些知识也?有兴趣,想学一学。请问,你能不?能收我为?徒,将你所知的内容,也?传授给我?”
知满说完,就红了脸。
她?低下头,窘迫地?扯住自己?的裙子,怕看萧寻初的反应。
这两天,她?将姐姐的话想通了。
一味地?讨好别人,指望别人来怜惜她?,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因为?那无?异于将决定自己?活法的权力交到他人手上,对方要如何对待她?,不?过全凭他人心?情。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好好地?做好自己?,至少能活得痛快点。
不?过,这还是她?初次在一个不?是姐姐或者母亲的人面前?坦白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愿望,她?难免有些忐忑。
萧寻初亦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知满可能很久都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一直像之前?那样不?着痕迹地?将知识放到她?眼前?的准备。
现在这种变化,对他而言倒是好事。
既然对方自己?都这样说了……
萧寻初对她?招招手:“过来。”
“……?干嘛?”
知满迟疑地?踏进屋子。
待她?进去,萧寻初便示意她?在桌边站好,没说收她?为?徒,还是不?收她?为?徒,反而故作高深,神秘兮兮地?问她?:“知满,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除了所谓正统的孔孟之道,还有别的思想学说?”
知满:“呃……当然有啊,要不?然我拜你为?师干嘛,不?就是你之前?整天在看的东西?”
萧寻初:“你怎么不?按套路说话,快问我是不?是老庄。”
“啊?为?什么要这么问?”
“别管!快问!这是我们?这一派的拜师传统!”
“啊?哦……呃,那是不?是老庄?”
“不?。”
有句话萧寻初老早就想说说看了,现在终于有机会。
他学着师父当年的样子,作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道:“是更惊人,也?更不?容于世的东西。”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他本来给知满准备的教学手记。
不?过,萧寻初很快发现这手记上面没字。
于是他随机应变,随手拿了纸毛笔,大笔一挥,在封面上写了个“墨”字。
知满:“……”
知满嫌弃地?看了萧寻初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笔记。
相比较于对萧寻初,知满拿到手记倒是既紧张又兴奋。她?一边生怕碰坏了,一边又想快点打开看看。
她?尽力控制着手中的力道,这才慢吞吞地?翻了几页。
待看到里面各种结构图的简画,知满的眼睛逐渐发光。
不?久,知满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她?的虎牙位置是空的,看上去有点傻,不?过,知满似乎并不?在意。
她?就这样咧着嘴,很快投入到手记里去了。

知满和安家的联姻, 不久就?没?有人再提了。
正如谢知秋和谢知满姐妹料想的那样,当谢知秋将附了布券作为证据的匿名信送到谢家以后,谢老爷大惊失色, 立即进行了有针对性?的详细调查。
结果当然是发现信中?所?写全?是实情。
于是, 谢家毫不犹豫地断绝了安继荣和知满议亲的可能性?,也坚决不再与安家来往。
万幸, 他之前没?有头脑发热真?的口头答应安继荣什么, 一切都在可挽回的范围之内。
不过, 两家毕竟有一段时间来往甚密,为了降低对知满的影响,此事也没?有闹大, 其结果就?像一颗小石头被丢进水里, 冒了几滴水花后,水面便再无痕迹,看不出曾经的端倪。
谢老爷相当气恼安家那个安继荣竟然试图骗他, 不想轻易放过安继荣。
奈何安家的根基是在昭城,并?非梁城,两地相隔数百里远, 而布匹生意也和谢老爷的文?玩事业少有交集,谢老爷就?算有心报复,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再者, 安家毕竟是个庞然大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安继荣手上又通过布券囤积了大量现钱, 外人无法得知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气数, 万一把对方逼到绝境,决定?来个鱼死网破, 那以谢家的财力,也未必能独善其身。
谢老爷想想自己家里有妻有女还有老母亲,本来无论议亲还是断缘都是为了知满能过得好,不能本末倒置,拿辛苦积攒的家业去冒险。
所?以饶是再生气,他还是咬咬牙咽下?了这口气。
不过他也算记下?了这人,他倒要看看,这安家布行在如此飘摇的局势下?,还能再撑几年。
只要时机合适,他不介意上去落井下?石,帮助安家的船沉得再快一点。
另一边,自从谢知秋开始练骑马,就?早出晚归,鲜少待在草庐里。
五谷几回上山,都没?能立即见到少爷的面,而好不容易等?到谢知秋回来,又发现少爷身上伤痕累累。
头一回发现谢知秋浑身是伤的时候,五谷吓了一跳,大惊道:“少爷,你怎么伤成这样?!难道是你中?了举人后,出门到处炫耀自己的秋闱成绩,因为太?嚣张终于被人打了?!”
谢知秋:“……”
谢知秋有点佩服五谷的想象力。
不过,她也早就?找好了借口,道:“我想找一种比较特?殊的矿石,要在远一些的山上才有,而且那山山体陡峭,难免难爬一些。”
五谷听得咋舌。
“这得是多难爬,才能摔成这样?”
五谷嘀咕。
“少爷,您就?算真?的不想放弃墨家术,也还是要惜命,保重?身体啊。”
不过,说归这样说,五谷也没?再指责谢知秋什么,反倒主?动为她上药。
谢知秋这段日子伤得很多是背,自己上药的确不方便,便未拒绝,将萧寻初的背部坦给五谷。
五谷实在不愧为全?能小厮,连上药这等?事都得心应手,谢知秋几乎没?觉得疼,伤口便都包扎好了。
待包扎完成,五谷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他为少爷披好衣服,用木盆洁了手,用手帕擦干,又觉得有点渴,便随手拿茶杯倒了杯茶打算喝。
两人尽管过去是主?仆,但现在萧寻初名义?上离了家,他为人又相当随和,当五谷是朋友,五谷在这临月山的草庐里,也比寻常小厮要随意许多,比起仆人,更像是一个助手。
他与谢知秋随口闲聊:“所?以少爷这段时间一直就?在采矿石?找到那种矿石了吗?”
谢知秋回答:“尚未。”
五谷道:“说来,放榜前一天,少爷说要去趟集市,本来说中?午便归,结果一直到傍晚才回来,那天少爷莫不是其实也是去采矿石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连我都瞒着?”
谢知秋一顿。
五谷本以为自己只是问了个很平常的问题。
但下?一刻,五谷忽然觉得少爷的眼神晦暗不明,似在权衡什么,似在思索要不要告诉他、是否是告诉他的时机。
半晌,只见少爷眼睫垂下?,淡淡道:“那天不是。那天是出了意外情况。”
“意外情况?”
“嗯,那天……”
少爷略微思索,像下?定?了决心。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那天我一时兴起,去了趟城东谢望麟老板家。我跟他说,我仰慕谢府千金谢知秋多年,希望他能把女儿嫁给我。”
五谷一口水喷在地上。
当晚,五谷未在临月山留宿,急匆匆地跟谢知秋道别就?下?了山。
谢知秋独自一人在山上,默默将萧寻初的家当都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将她这三月来在临月山准备考试读的书、平时有灵感写的文?章和心得感悟都收拾收拾,单独装了一个箱子。
当晚,谢知秋又去了一趟谢府,与萧寻初相谈一夜,直到黎明方归。
待谢知秋回到临月山,已是天光明亮。
五谷已站在山下?等?她,身边牵了两匹马。
他发现谢知秋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并?未在草庐中?显然十分惊讶,不过,他并?未宣之于口。
只见五谷毕恭毕敬地对谢知秋行了一礼,唤她道:“少爷。”
这么多日来,这是五谷对她表现得最恭敬的一次,也是两人的关系最像主?仆的一次。
五谷板着脸,肃道:“我今日是奉老爷之命过来,接您回将军府去的。”

五谷今日会来, 谢知秋并不意外。
倒不如说,在告诉五谷她去谢府求亲了的?时?候,谢知秋就知道?这件事今天一定会来。
其实早在更早以前, 她就在为这件事做准备了。
深夜去见?萧寻初、询问他的?意见?、学习骑马……
既然她中了解元, 那么萧家?对她的?关注肯定会更甚于从前,想办法让她作为萧寻初回家?, 是早晚的?事。
在谢知秋眼里, 这件事就像一颗点了火却暂时?没有爆炸的?炸药。
她明知这炸药迟早会爆开, 可却无法判断何时?会爆、会爆到什么程度。
据谢知秋猜测,萧将军还在和这个儿?子怄气,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萧将军肯定早就想让萧寻初回家?了, 但他不愿意低头, 还在观望情况,甚至指望着萧寻初借着中举这个机会,主动回家?认错。
可是如果“萧寻初”始终没回去, 到某一个节点,萧将军也一定会主动来找她。但那究竟会是什么时?候,以及萧将军忍到那时?最终会有什么反应, 都难以估量。
谢知秋不喜欢这种难以预料的?感?觉。
如今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由她去找萧家?人?,主动挑破这个炸弹;要么等?萧将军再来找她, 待炸弹爆开看看情况,再见?招拆招。
谢知秋反复在两?者?之间权衡, 最终觉得?哪个都不够好。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 一个人?扮演另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在谢知秋和萧寻初这两?个人?里, 谢知秋冷淡内敛,不习惯感?情外露, 而萧寻初坦率真诚,更善于表达自己。
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要扮演内敛的?人?相?对容易,只要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忍一忍即可。
但反之,让一个内敛的?人?假装成一个率直的?人?,难度却会是前者?的?数十倍以上。
从这个角度来说,两?人?刚交换的?时?候,萧寻初是一个人?住在山上的?,对谢知秋来讲,实在是幸运的?事,可以说是帮了她大忙。若非如此?,她未必能平安度过最开始的?适应期。
谢知秋习惯了将大多数想法都隐藏在心里,要说出来本来就已经是一重障碍,更不要说还要表现得?很像萧寻初、在其他人?面前以萧寻初的?态度将应有的?行为演绎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选择主动回萧家?,就势必要扮演一个诚心向父母道?歉并决定回家?的?萧寻初,而如果选择等?萧将军再来找她,则必须要扮演一个面对父亲怒火的?萧寻初。
两?个性格不同的?人?,在面对极端事件时?的?态度是最容易看出差异的?。
她与萧寻初家?人?之间发?生的?冲突越激烈、需要展露感?情的?程度越多,对她来说就越不利,越容易被看出异样。
这是谢知秋极力想避免的?情况。
于是她思?来想去,决定两?者?都不选。
她不知道?怎么扮演诚心道?歉的?萧寻初,但比起等?萧将军这个炸弹在不确定的?时?候炸开,倒不如由她亲自来一口气放个大消息,逼萧将军好奇得?非得?立即把“萧寻初”抓回去问情况不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这样一来,她对萧家?人?会有什么反应、会问她什么问题,都大致有预测,可以提前做准备。
此?外,这也可以将萧家?人?的?注意力从她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她和“谢知秋”两?个人?的?婚事上,只要能混淆他人?想法的?干扰越多,那她作为“萧寻初”的?异样就会越不起眼。
事实上,这件事是谢知秋亲自点燃了引爆炸药的?“引线”。
可是除了她以外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被她操控于股掌之间的?提线木偶,还以为是自己掌握着局面。
此?刻,五谷牵着两?匹马,恭顺有礼地站在谢知秋面前,等?待她的?回音。
五谷心中有些紧张。
他知道?少爷住在临月山上已经好几年,被少爷视为恩师的?邵怀藏的?墓也在这山上。少爷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而且,他与家?里也闹得?不愉快,未必会愿意回家?。
果不其然,五谷话音刚落,少爷拢起袖子,抬头望草庐的?方向看了一眼。
草庐隐匿在葳蕤树影中。
少爷目中有所留恋。
五谷提前准备了一堆话来说服少爷回家?,他正要张口开始,但下一刻,却听少爷清冷地开口道?——
“好。”
“咦?!”
谢知秋看向他,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说:“我说好。我跟你回去。”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望着五谷呆滞的?表情,谢知秋知道?,她必须时?刻扮演萧寻初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未等?五谷反应过来,谢知秋越过他的?肩膀,目光看向他身后。
五谷身后的?两?匹马,一匹是普通的?棕色马,体型并无特殊之处,甚至略显娇小。
而另外一匹,通体深红,连马鬃亦是惹人?眼球的?釉赤色。这马高身健腿,马鬃整洁飘扬,眼神骄傲,整体比旁边那匹马高半个头有余,一眼便知非凡。
此?刻,这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谢知秋,似乎在端量她。
萧寻初说过,萧家?有一匹专属于他的?红骝马,叫作寸刀。
这名字当初取自萧寻初名字的?两?个部分,以体现此?马是他生命中的?重要组成,寓明他对马的?喜爱。
不必多言,这一匹大约就是。
谢知秋走上前,低唤:“寸刀?”
红骝马听到这两?个字,左右摆动了一下马尾巴,竟有反应。
谢知秋心中一定,主动摸了摸这匹赤马。
名叫寸刀的?红骝马看到谢知秋想要触碰自己,好似犹豫了一下。
它对拥有其主萧寻初身体的?谢知秋,竟有一丝疏离。
不过,须臾,寸刀还是低下了头,接受谢知秋的?抚摸。
寸刀并未表现得?非常亲近,反倒用一双比人?大许多的?马眸,安静地审视着她。
谢知秋一边抚摸着马,一边问:“怎么只带了马来,我在山上的?东西怎么办?”
“将军希望少爷尽快回去。”
五谷立即回答。
五谷斟酌着语句解释道?:“山上的?东西……照将军的?意思?,就是都可以不要了,少爷待在将军府,还能缺什么东西?
“如果少爷坚持要保留,那等?少爷到家?以后,将军会派人?过来,一样不落地都搬回将军府。”
“……”
原来如此?,她刻意放出消息去激萧将军,虽然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但也使得?萧将军过于急躁,恨不得?让他插了翅膀直接飞过去解释,造成了必须要立即骑马回家?的?变故。
谢知秋毫不犹豫地回答:“草庐里的?东西我都要,等?下帮我搬回去。”
“是。”
五谷应下。
谢知秋又看向寸刀。
没有马车的?话,就说明她必须要骑马回去了。
万幸,这段时?间她未雨绸缪,先练了骑马。
……话虽如此?,事到临头,谢知秋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之前她都是独自一个人?练,这还是头一回,她要在真正认识萧寻初的?人?面前,展示自己临时?抱佛脚的?骑马技术。
谢知秋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安抚自己——
没事的?,她已经练习很久了,平时?已经可以简单应对马的?各种动作,只是从临月山去将军府而已,不必过于忧虑。
她缓缓将这口气吐出,然后靠近寸刀,和练习时?一样,拉住缰绳,利落地脚踩马镫,翻身上马!
谢知秋自知纵马之术一时?半会儿?学不会,故而在上马下马的?动作上练得?最多,力求第一眼就能唬住人?,给其他人?留下她很会骑马的?印象——
只见?她借着萧寻初的?身体,身如轻燕,动作干净漂亮,浅色宽袖随风掀起,如转雾翻云。
五谷陪伴萧寻初多年,记得?少爷往年策马的?英姿,正要感?慨少爷不愧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男人?,就算多年没有骑马,姿态还是这么俊美潇洒,就眼看着少爷一个踏步流畅地跃身上马——
然后一个过头,直接从另一边滚了下去。
五谷:“……”
谢知秋:“……”
场面一时?尴尬。
五谷是拥有职业精神的?小厮,就算少爷犯了非常搞笑的?错误,他也能巍然不动,绝不会在脸上显出端倪。
但他其实惊呆了。
少爷居然在跨他最熟悉的?寸刀的?时?候,连马背都没乘上,直接滚到了地上!
尽管少爷马上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且眼神仍旧和平常一般冷锐,以至于他英俊非常,硬是将这愚蠢的?一跤摔出了和敌人?血战八百回合后英勇坠马的?肃杀气质,可是五谷仍然被骇住了。
怎么回事?
听说少爷三?岁就会骑马,五岁以后再也没有落过马,以前五谷自己也常见?少爷骑马飞驰的?自在模样,二?少爷坐在马上比能骑马百里穿杨的?大少爷还稳,今日怎么会连乘上站着稳稳不动的?寸刀都摔了一跤?
五谷心中生出疑窦。
但正当这时?,他看到“萧寻初”曲起膝盖,低手捂住脚踝,眉头皱起,像不太舒服。
五谷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少爷,您没事吧?是不是摔伤了?”
谢知秋摇头,回答:“不是这回,前几日我找矿石的?时?候,一时?失足,在山上滑了一段路,扭伤了脚踝。”
五谷闻言,恍然大悟。
少爷这段日子身上的?确伤痕累累,原来不止后背,连脚上也有!骑马对脚的?要求很高,他之所以会从马上落下,想来就是这个原因。
五谷担忧道?:“脚踝上有伤,少爷怎么之前都没说呢?若是说了,我也好一起帮您上药,这回也不用劳您亲自骑马了。”
谢知秋道?:“脚踝伤得?不太重,只要不是大幅度动作,几乎感?觉不到。我先前也忘了。”
五谷不再多疑。
他将谢知秋扶起来,然后帮忙扶她上了马,待谢知秋安全地坐到寸刀上,他也上了稍矮一点的?那匹马。
二?人?一路往将军府前行。
谢知秋坐上高马,微微松了口气。
事实上,她脚踝根本没伤,刚才确实是失误了。
她在郊外自己练习的?时?候,用的?都是从集市租来的?便宜马匹。那些马性情都很不错,但是由于马夫也算不上富裕,马的?品种大多普通,马儿?们平时?吃得?也算不上很好,个头都相?对矮小。
而寸刀,是谢知秋此?生见?过的?,最高、最强壮的?一匹马,将军之子精心养护的?马匹,外表上就不同凡响。
谢知秋骑惯了市井小马,跨骑寸刀的?时?候,一上去就发?现寸刀的?高度体格和她过去骑过的?马天壤之别,她用的?力道?根本不对。奈何她怕自己模仿萧寻初露馅,上马时?刻意表现得?比平常利落,动作太快,要再调整已经来不及,就直接滚了下去。
谢知秋暗自提醒自己,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大意,一次尚不要紧,但今后住在萧府,要是怪异的?地方多了,难免会令人?生疑。
“怪了,寸刀今日走得?真稳,平时?它可没有这么听话啊。”
谢知秋与五谷一路骑马,从荒无人?烟的?郊外回到市区,周围逐渐热闹起来,开始看得?见?人?群聚集的?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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