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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by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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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这石烈与雨娘从小放在一起养,年龄相?差无比,怎么着也能说算是个青梅竹马,万一将来处着处着处出感情来,女儿和自家人成婚,总好过嫁给外人。
这世上养童养媳的这么多,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多养一张嘴,就当?给女儿养个童养夫,将来可以入赘,省钱还踏实。
许是出于这个考虑,徐老汉就没有给石烈改姓,照样石烈石烈叫着。
那时徐老汉多半没想到,他一时善心救回来的小伙子,在关键时刻,能救雨娘一条命——
这石烈感激徐老汉恩情,是真心将徐老汉当?父亲,雨娘当?妹妹的。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到十七八岁,他长相?还算清秀,却有了一把不得了的力气,平时干活利落不说,打起架来也比常人勇猛不少。
焦子豪派打手去强抢雨娘那天,正是石烈陪着雨娘。
他许是护雨娘心切爆发?潜能,竟以一敌五,一个人打退了焦子豪的所有护卫,叫这群打手落荒而?逃。
打手为?了推脱责任,回去便说,这石烈恐怕是天生神力,他看上去尚有余力,只怕别说五个人,就算十五个人,也未必能耐他如何。
徐老汉一家在城郊口碑极佳,雨娘今日回了村子,以后肯定会更加小心,说不定全村的人都会一同?保护雨娘,再要找到下手的好机会,就难了。
焦子豪听得傻眼,他向来过得顺风顺水,哪儿能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小农女身?上碰壁?
他心有不甘,拿折扇敲着下巴,非要如愿不可。
而?这焦子豪平常不爱动?脑子,这回难得一动?,居然还真让他想出一条毒计来!
然后,就到了半个月前。
那天,雨娘同?往常一般在家里?做针线,徐老汉在院里?整理稻谷,石烈则下地?在田中干活。
忽然,一群官差身?着吏服、配着腰刀,气势汹汹冲进村里?,直奔徐老汉家。
他们一见院中弯着腰劳作的徐老汉,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然后,为?首的官差掏出一纸文?书,凶神恶煞地?道:“徐广,衙门今日查到你三年前欠缴地?税十五石,拖欠一年翻一倍,拖欠两年再翻一倍,拖欠三年一倍再翻一倍,如今共欠朝廷二百四十石粮食!合计八两四钱银子,再算哥儿几个的跑腿费,总共十两纹银,拿钱吧!”
徐老汉被踹翻在地?,大吃一惊,扶着腰跪下,忙道:“几位官爷,小民不知情啊!朝廷的地?税,小民记得年年都是缴清的!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官差不耐地?道:“少废话,这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着,你的意思难道是朝廷会有错?
“我生平最恨你们这些老赖,你以为?你们能在这儿安心种地?凭的是什么,还不是朝廷出钱养兵护着边境,朝廷出钱养官管着这一方水土,要不然,就这点小地?方,老早被望潮山的山匪踏平咯!
“朝廷这么为?百姓着想,你们还不知道感恩戴德,居然连这点税都要三催四请,实在狼心狗肺!快交粮,要不就交钱!”
徐老汉有苦难言,眼眶红道:“官爷,我压根不认识字,哪儿知道那纸上写得什么啊!再说,再说二百四十石粮食,小民家中田地?,就算三年全部加在一起也收不了这么多啊!
“但小民保证小民是年年交粮的,一丁点都没有拖欠过!对了!隔壁李婶,我记得我前几年都是与你家一同?去交粮的,你帮我作证,是不是啊!”
徐老汉家这么大动?静,早惹得街坊邻里?都围过来。
徐老汉看到外头在瞧的李婶,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连忙求救。
李婶瞧着于心不忍,正要开口,却见那群官差齐齐回头,其中几人当?即拿起刀,就朝李婶走过去。
李婶吓坏了,当?即转了口:“我、我、我忘了……我一向记性不好……”
言罢,李婶不敢多留,当?即回了隔壁。
其他村民胆子小的,也不敢看热闹了,纷纷躲避。
徐老汉满心绝望。
官差大笑:“人证?我看你能有什么人证!来,去他家里?搜,但凡能卖的东西,统统拿去抵债!对了,我们还查到这人有个女儿,一块儿抓走抵债!”
徐老汉大惊失色,张皇地?要阻拦。
然而?这些官差根本?就没打算听他的,这就打算往里?硬闯——
正当?这时,只听人群后面有人出声道:“慢着!”
此话一出,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强行分出一条道,让一个少爷模样的人大模大样地?走出来。
徐老汉听到有人阻止,本?以为?来了救星,满怀期望回头看去,谁知走来的这人吊儿郎当?、耳边插了把折扇,一副浪荡模样,眼底还有纵欲过度的乌黑,不是焦子豪又?是谁?
那些衙役一见焦子豪,当?即露出笑脸,客客气气地?道:“焦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啊?”
焦子豪一改往日油腔滑调的样子,双手往后一背,故作正经起来:“少爷我外出郊游来了,正好路过,听到这里?动?静不小,就来看看情况。几位官爷,这是外出办事啊?”
衙役笑道:“承蒙焦少爷关心,咱们在这儿捉老赖呢,这老头欠了衙门十两银子不给,害我们大老远跑这一趟。”
“哦?”
焦子豪眯起眼睛,凑过去看了看徐老汉,然后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不是徐老爹吗!”
衙役惊讶:“难不成,焦少爷还认识这老爷子?”
焦子豪说:“实不相?瞒,我与徐老爹不熟,但我认识他女儿!前几日在集市上,他女儿对我眉目传情,我实在遭不住,便与这小女子互许了终身?,只是还未请媒人上门下聘呢!”
说着,这焦子豪又?摇摇头:“真没想到,他看上去这么老实,竟会是拖欠朝廷地?税的大胆之徒。”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官爷说的是。”
焦子豪唉声叹气。
但他一副做好人的样子,又?道:“不过,这徐老汉虽是个恶人,可我好歹与他女儿两情相?悦,要不然这样,几位官爷今日就行个好,看在我的面上,放过徐老汉。他欠的这十两银子嘛,就由我出了,正好算作我娶他女儿的聘礼,一会儿我就带着花轿过来,把新?娘子抬回去。”
“这……焦少爷的面子,我们自然不会不……”
那焦子豪与衙役们一唱一和,竟三言两语就想将雨娘的终身?定下来。
“你胡说!”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大声反驳!
雨娘其实早先?听到动?静,就躲在门后观望了,在看到爹爹被打时,她就忍不住想要出来,但是徐老汉一直在疯狂对她使眼色,让她躲好。雨娘一见外面这么多来者不善的男人,也隐隐觉得不妙,便先?在门后忍耐着。
谁料后面,还会杀出这个焦子豪!
当?他说自己与他眉目传情的时候,雨娘整个人都蒙了。
她自己蒙受污名不说,只要这事被他们定下来,爹爹一世都要背负罪名,以后要如何继续在村里?生活下去呢?
更何况,她根本?不想嫁给这个焦少爷!
雨娘鼓起勇气道:“几位官爷,我根本?不认识这个焦少爷!我爹三年前也确实交过地?税,我家里?不常扔东西,前几年的完税凭据或许还在家中,还请几位官爷稍等片刻,我一定找出来证明爹爹的清白!”
那些衙役听到徐家居然还有可能找出以前的凭据,面色一变。
唯有为?首之人不慌不忙,道:“大胆刁民,还敢伪造凭据!难得焦少爷大发?慈悲想帮你们,你竟还敢嘴硬!”
雨娘不太明白他们为?何如此讲不通道理。
她道:“只要给我一会儿功夫,我就能……”
她试图先?说清欠税的事,可这时,她眼神游移,目光瞥到焦子豪身?边一个护卫身?上,发?现对方有点眼熟。
雨娘一惊,脱口而?出:“几位官爷,别信这个焦少爷的话!他身?边的护卫,就是前几日打伤我哥哥,还试图将我拉走的人!我与兄长此前就报过官,说不定还查得到!”
她本?以为?自己说出此言,多少能引起衙役的注意,谁知,这些衙役脸上似笑非笑,只是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雨娘忽然毛骨悚然。
“你们……是一伙的?”
她后退两步,颤着嗓子问。
那焦子豪见实情败露,也不藏着掖着了,反而?愈发?张狂道:“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还没在哪个娘们身?上花过这么多心思呢!亏老子还打算花十两银子给你当?聘礼,你要是不要,那就让你爹自己去还吧!来人,将她给我捆走!”
话音刚落,焦子豪身?边的打手和衙门的差役竟然一同?听话,要强闯民宅将她抓走!
若是只有打手,或许村里?的村民还会见义勇为?,可是一见连衙役都在,便无人敢动?手了,生怕一不小心,就一同?获个牢狱之灾。
却说这时,在人群后面,忽然有个青年如旋风一般冲出来!
那正是石烈!
他本?来在田里?做事,听到村里?有人报信说家里?出事了,他拿了钉耙就往回赶!
石烈一回到家,就看到照顾他多年的义父被踹倒在地?,一群官差已经抓住他从小悉心保护的雨娘,正连拖带抱的要将她带走。
雨娘一个小姑娘,被这一群男人抓走,会发?生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石烈急火攻心,拿着钉耙就冲上去,对着拖拉雨娘的两个官差的脑门就狠狠砸了上去!
官差被砸得满头是血,倒在地?上不动?了。
石烈抢过雨娘就跑。
徐老汉在背后嘶声裂肺地?喊道:“跑!快跑!快带雨儿走,千万别回……唔!”
徐老汉的声音听不到了。
雨娘泪流不止,可她只能跟着义兄玩命地?跑,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她眼看着自己熟悉的村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时间回到当?下。
暴雨之中,雨娘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
她与烈哥哥出来得如此急促,没带一点盘缠,也压根没有行李,唯有身?上一身?薄衣服。
雨娘的父亲被污欠税,石烈又?打了衙役,也不知那两个衙役是死是活,但伤害朝廷差役,肯定会是重罪。他们两人都会被通缉,这些日子,他们都尽量避着人,更不敢找差事谋生。
一转眼已经逃走半个月了,这十来天,他们连这件破蓑衣都是在河边捡到的、别人不要之物,更是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
雨娘已经快要撑不住,她感觉身?体越来越重,手心越来越冷,大半重量都已经压在烈哥哥身?上,马上就连走路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她眼眸蒙雾,虚弱地?问:“烈哥哥,我们一辈子就要这样四处逃窜吗?听说本?来马上,月县就会有一位新?知县上任,有没有可能……新?知县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他不会信衙役的一面之词,他会帮我们?”
石烈道:“雨娘!你难道到现在还对当?官的抱有幻想吗?以前那些知县,你都看到了是什么货色!就算……”
说到这里?,石烈的眼神动?摇了一分。
然后,他说:“就算对方真是个像胡知县一样的好官,又?如何呢?这月县的根子已经烂透了!有那群地?头蛇和那帮衙役在,外面来的县令,只是羊入虎口罢了!就像胡知县……”
石烈话未说完,只觉手中一轻,雨娘已经没有半点自己支撑的力气,摔倒在地?上。
石烈大惊,雨水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慌乱地?扶起心爱的妹妹,急道:“雨娘!雨娘!别睡,别睡啊!再走一点路,就会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哥……”
雨娘唇色苍白。
“我不行了……”
“——公子,前面有人倒在地?上!好像很虚弱!”
恍惚之中,她忽然听到远处有小厮的声音道。
雨娘虚弱地?偏头看去。
在大雨之中,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支小型车队,为?首的马车十分精致,还带有随从和护卫。
她与兄长本?不该随意与人接触,可她实在跑不动?了,而?且看义兄的表情,他好像打算破釜沉舟,也要替她要来一点药品。
雨娘的头脑混沌一片,已经思考不动?。
这时,她看见一个身?着白衣、披散长发?的青年撑着伞,从车上走下来。
“他”走向她。
那青年生着一双桃花眼,眼神却淡淡的,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青年在她身?边跪下,帮着兄长扶她起来,问:“你们没事吧?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
雨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体已经到达极限,这下,终于晕了过去。
所有声音离她远去,在她最后的意识中,只余下一双静如止水的眼眸。
这个时候,雨娘还不知道,那雨中打伞来的俊美青年,就是月县即将上任的新?知县。
她还不知道,多年之后,天下人才会知道这位了不起的官员实则并?非男子,她真实的名字,是叫“谢知秋”。
而?不必这么久远,就在短短两年之后,当?这位年轻知县到任期离开时,雨娘与她的家人,还有月县的三千户百姓,会对她夹道相?送。
他们感激她在此处留下的功绩,传颂她的事迹。
许多人都会记得她的名字,然后唤她一声——青天大老爷!

梁城一切皆好。
姐姐出嫁后,许是因为家中只剩下?我一个女儿,爹娘与祖母, 对我都比以前更好了。
而且, 由?于去年安家的事,父亲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 不曾再说过要给我议亲之类的话。我想?, 可能是因为姐姐出嫁以后,家中比以前冷清不少,爹娘都对这事有点怕了吧。
先前姐姐还在家里的时候, 多亏姐姐见识广博, 让我得知了墨家术一学。这段日?子,我一直悉心钻研,未尝荒废功课。
只是人的精力有限, 我太沉迷于墨家术,多少有些荒废了纺织刺绣这般女子本业,又受到祖母责骂。
我如今其实不太在乎祖母叨叨几句了, 只是依照祖母性情,我若执意不改,她恐怕隔三?差五就要烦上半天, 久了非得耳朵长茧不可。
所以我后来想?了个办法。
我既不愿减少研究墨家术的时间,又得应付祖母, 那只要提高纺织的速度, 不就好了?
我闭门苦思?许久, 然后利用姐姐教我的机关之术,成?功将原来用的三?锭脚踏纺车又多增了三?个纱锭, 变成?六锭,用起来可以比以前快两倍不止。
这本来是用来应付祖母的小技巧,但有一回?父亲见了,端详新纺车许久,说此物或许在商业上大有可为。
现在爹爹在梁城买了两件布铺,说交给我管理,让我练练手?。
我以前没做过经营,手?忙脚乱,而且新纺车的用法和旧纺车不同,铺子很缺人。
接下?来有一阵子可能会?很忙,我身边又没人可以商量、可以帮我出主意,我好想?念姐姐。
不知姐姐姐夫如今在任上如何?盼姐姐一切顺利,盼姐姐早归。
小妹知满,写于天顺二十年九月廿四,梁城。
马车之中,谢知秋正在读信。
知满的信,是在上一个驿站拿到的。
或许是怕外人读到信会?造成?麻烦,她没有暴露出任何与谢知秋真实身份有关的事,但饶是如此,谢知秋仍能从信中读出知满的意思?。
见知满如今过得不错,谢知秋也算可以安心了。
她将信收起,忽听马车外五谷的声音道?:“公子,少夫人已经在外面骑马骑了两圈了,问你什么?时候跟她一起走。”
谢知秋将书?信收起,颔首道?:“我这就去。”
她想?了想?,又说:“这里应该离下?个驿站已经不远,一会?儿你们?若是在前头没见到我们?,我们?就是先行去了驿站,你们?自?行跟上即可。还有,先前我们?路上捡的两个男女,让丫鬟照料着,等到县里,马上为那女孩请大夫。”
“是。”
五谷应道?。
不久,谢知秋骑上寸刀,就与萧寻初一块儿骑远了。
五谷送走“少爷”,就坐到车前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赶车的张聪说话。
张聪看着那夫妻远去的身影,有些惊讶地道?:“少夫人虽是书?香门第的女子,但马骑得真好啊!反倒是二少爷,骑在马上还不够熟练的样子。”
张聪是萧斩石的旧部,上一回?与“萧寻初”接触,还是这二少爷忽然提出要去昭城那时。
那时,张聪就对这离家多年的萧家二少爷印象不坏,后这二少爷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中了状元,张聪惊讶之余,更加隐约感觉自?己判断不错。
于是萧二少被授官外派之时,萧斩石想?为这个儿子挑选几个护卫,张聪就主动请缨,表示愿意随二少爷外出。
萧斩石对张聪十分?信任,见他愿意同往,自?然高兴,很快就做了安排。
如此这般,张聪就跟着“萧寻初”一同远行了。
五谷听了张聪的话,亦笑道?:“确实,看到少夫人的马术,我也吃了一惊。少爷他……许是在临月山上几年没机会?骑马,有点生疏了吧。不过凭少爷的天资,差也差不到哪儿去,等他适应几日?,想?必就会?恢复。”
“也是。”
张聪应道?。
他望着萧寻初与谢知秋二人离开的方向,浅浅一笑:“梁城里的夫妻大多盲婚哑嫁,相敬如宾已经算不错,能投契得实在是少。少爷与少夫人这般合得来,感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委实是桩幸事。”
“小心,将撑杆这样放在地上,推动其身调整方向,等到差不多了……对,大概这个位置,然后点火……”
谢知秋趴在地上,她方一扣动机关,当即嗅到一股火药点燃之声,随着一声巨响,枪.管内的子窠应声飞出,精准击中两百步外拿来当目标的大石,在上面打出一个凹槽来!
谢知秋不免惊讶。
这些日?子,谢知秋之所以常常与萧寻初单独在一起,一来是以他们?两人的情况,有许多话只能两人单独说,还是没有旁人时来得自?在,二来,就是萧寻初除了教谢知秋骑马以外,还在教她如何使用他与师兄弟们?改进多年完成?的“突火.枪”。
萧寻初如今的重心还是放在研究黑石,好想?办法尽快让两人换回?去上。但是总研究一个东西,终归容易腻烦,尤其总拿不出成?果,更让人挫败。
所以,萧寻初偶尔会?换换心情。尤其是他与谢知秋明面上当了夫妻以后,昔日?在临月山上的工具也都取回?来了,正适合大展拳脚。
萧寻初当初对谢知秋提出的交易,就是谢知秋可以随意使用他的身体,但同时,如果将来谢知秋真的可以身居高位,也要重用墨家之术,令其发扬光大。
既然萧寻初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么?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给谢知秋展示一下?,他与师兄弟们?多年来苦心钻研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他们?的所有成?果里,萧寻初认为最为有用的,就是这种经过精心改造的“突火.枪”。
事实上,谢知秋也的确因此大吃一惊。
她对武器了解不多,纵然她博览群书?,这一块没见过多少实物,终究是个盲区。
但即使如此,光凭这简单的一枪,谢知秋仍能感觉到,这是一种远远超出目前大众认知的先进之物。
此刻,她的肩膀被枪的冲击力震得发麻,纵然有萧寻初在旁边教她使用的正确姿势,甚至帮她撑了一点力道?,她仍然被此物的威力所震撼。
萧寻初向她介绍道?:“突火.枪最初由?寿春的工匠发明,整件武器呈圆筒状,外部以一根巨竹做成?,使用时需要左手?持械,右手?点火,射程可达百步有余。
“但是用竹筒做管身,结构稳定性较差,强度弱,也难以承载更强力的火药。
“所以我师父当年,一直在琢磨怎么?能将外部的结构换成?金属管。我与我的几位师兄弟,花费数年光阴,才有了现在的结构。
“另外,目前军中用的突火.枪,是以基础的火绳点火。但这样速度慢,遇到刮风下?雨,也很容易出问题。
“我后来想?了想?,就做了一些改动,将它?换作以燧石点火,主要是做了个小机关,让燧石可以快速受到撞击,用火星点燃火药。这是我几位师兄下?山以后,我才做的改动,因此花了不少时间。”
这事说起来上下?嘴皮子一动的事,可实际却麻烦得很。
金属不同于软质材料,不是削一削弄一弄就能改变形状的,要将坚硬的铜铁制成?桶状,本身就不是易事,更何况要承载火药和子窠,便不得不考虑药仓、火门一类如何安排。
尤其以前宋师兄还是个龟毛怪,非得坚持要造得美?观、手?感好,使得突□□改进的进程一慢再慢,经常几个月没有进展。
而在师兄弟们?下?山以后,只剩下?萧寻初一个人,事情就更加复杂。
过去师兄弟四人尚可以分?工合作,比如打铁这样的工作,就主要由?邱师弟这个从小练习的熟手?来。而萧寻初和宋师兄,都是以计算或者设计图纸见长。
而只剩下?萧寻初一个人后,事事都要由?他亲力亲为,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带过了,天知道?实际上吃了多少苦头。
而此时,萧寻初端着枪,还若有所思?地掂了掂,说:“以前是男子身体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这把枪重量正好,现在换作是你的身体,才发现若是女子使用,好像有点太沉了。
“等在月县安定下?来,我再仔细改一改,这样你如果有兴趣的话,等我们?恢复原本的样子,还是可以正常使用。”
谢知秋闻言一愣,有些意外于萧寻初的细致,但她十分?感激萧寻初能想?到也要让她正常使用。
“……谢谢。”
谢知秋说。
她就着萧寻初的手?,轻轻抚了抚突火.枪的枪.杆,说:“确实是很好的东西,如果能运用于军事上,想?必会?大有助益。”
两人碰着同一把枪,距离必定极近。
从萧寻初的视角,可以看到谢知秋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神态。
其实他先前教她用枪时,就不时注意到她离自?己很近,并因此有点紧张。
萧寻初掌心微微冒着汗,当谢知秋低着头时,他悄悄看她,但等她抬头望来,他又不禁局促地移开视线。
谢知秋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只说:“我目前无法涉足军事,但如果将来有机会?触及,定会?设法使用。”
萧寻初慢慢定神。
然后,他微笑道?:“我相信你。”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道?:“那在此期间,我可得更努力一些,争取做出更好的枪才行。”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抵达驿站。
算算距离,以马车的速度,这下?再有个三?五天,多半就能到月县了。
在驿站住下?,晚上,谢知秋也没闲着,在夜色中点灯读有关月县的文书?,只是她越是读,反而越是头痛——
这年四月,谢知秋高中状元。
按照方朝历来的授官规矩,新进士中第之后,大多会?被外派出任地方官,在外地历练三?到五年不等。
于是,在梁城度过忙碌的半年新进士生活后,谢知秋被授官大理评事,同时出任月县知县,被要求即刻赴任,不得延误。
谢知秋先前就清楚,她硬要抢齐相之子的状元之位,多半会?得罪齐相,不过对当时她而言,这也是必要之举,她并不后悔。
不过,得罪齐相的后果,在授官之时,多少还是露出了端倪。
谢知秋的官职,最高是正八品,在今年的进士之中,品级最高之一,以她状元的名次来说,并不算奇怪。
可是,在方朝,一个官职的价值,并不只体现在品级上。
通常来说,中.央官胜过地方官,职权大的官胜过职权小的官,而油水厚的肥差又自?然胜过没油水的穷差。
谢知秋的官职虽有正八品,但是会?被下?放到偏远之地,一旦远离都城,今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若是运气不好,指不定会?被不断在地方调来调去,再也回?不去梁城。
与她相对的,秦皓最后得的是探花之位,同样为一甲及第,同样是正八品官,他却被受了监察御史一职。
这一职务非但可以留在梁城,还是典型的品级低、职权大,饶是职位更高的官员,见了御史台的人,也得绕道?敬上三?分?。
秦皓一上来就任此职务,必是有人提携,日?后想?必前途无量。当时授官结果一下?来,秦皓那里就又门庭若市了。
而谢知秋这里,除了远离梁城以外,还有其他问题。
她越是看月县的文书?,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月县,正在闹粮灾。
月县地处南方,气候潮热多雨,本该是丰产物博之地,可是最近七八年,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年年灾荒歉收,本该征齐的赋税,已经多年都缴纳不够,而且缺口巨大。
征收赋税是知县最为重要的工作之一,事关知县的考评。税多则优,税少则良,一字之差,但外派的官员日?后能否晋升、能否回?到梁城,全看这几年实绩做得如何,要是年年欠缴,当然是地方官的重大疏漏。
谢知秋如果日?后还想?回?梁城,凭月县目前这样的饥荒情况,恐怕会?大有难度。
而且,奇怪的地方还不仅如此……
谢知秋翻阅县志,居然发现,这个月县,一年半之前,居然死?了一任知县。
那知县姓胡,说是突发恶疾暴毙,可内容写得极为含糊,甚至有些前后矛盾之处。
而且在此之后,月县的知县居然就没有人再来接任。被派来的官员,不是忽然辞官还乡,就是最后又被调去别处,导致这个县的知县之位空悬一年之久,直到今年春闱派来了谢知秋。这也导致谢知秋此番就任,没有人能与她交接,她必须独自?一人摸清全部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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